这些年,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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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那年,我们往一个在建的水电站工地上去,开始离开川西那座有山有湖的美丽小城,先穿过一大片黑郁郁的松林,天高云淡,空气清新,仿佛是开始一次旅程。驰上大凉山,正是7月,索玛花大朵大朵开放,洁白,淡紫,高山草原一派青绿。
  慢慢往大凉山深处挺进。上山,下沟,再绕盘山路蜿蜒上行,山上的绿色变得稀少,满目荒凉,那么高的山,苍鹰在山腰盘旋,白云在公路下飘荡。而突然出现的一个个“老虎嘴”,看样子简直不可能安全开过去,也难以想象那么大的电站设备、施工机械是怎么运进去的。
  到了山腰的营地,简陋的房子依崖壁而建,还有板棚临时搭建的施工单位核算室,办公室。这罕无人迹的深山里,一派忙碌的景象。这里的蔬菜、肉食,起初甚至饮用水,都要从几十公里外的县城运来。
  这里有很多投身于水电开发事业的同志。
  我碰到一位先前见过的业主单位计划部副主任,姓李,此前在管招标,跑前期,忙审查,在成都的宾馆里进进出出。我还以为他一直很轻松,现在他轮值到了现场,原来是这般清苦。
  “你是从哪个单位过来的?”我问他。
  他说了一个川北的水电站,宝珠寺,离这里大概有七百来公里。
  “哦,多久时间能回去一趟?”
  “两个月没走了,忙着招标,审查,现场签证。”
  而他回去一趟,坐夜班火车,“咣当,咣当”穿过桥梁、隧洞密布的川西山区,也得十多个小时才能见到孩子,家人。
  这里还有一群他的同事,都来自川内各家水电站,火电厂。和他们日夜厮守在一起的是庞大的水电建设队伍,来自武警水电部队、甘肃、贵州,以及川内的各大工程局。这些人散布在三个项目部之间,大坝、引水洞施工现场。工地上石砾散乱,洞内泥浆很深。
  营地上电视倒是通了,新安了“锅盖”,他们业余生活是单调的,工地有自己独特的文化,虽然大多是男性,显得性格粗犷,看似没有忧愁,其实在内心深处,谁能没有忧愁呢?
  这位小李主任的电脑桌面,就是他五岁孩子的照片,清新,活泼。
  其实,他在原单位已经在重要岗位,那个大型水电站所在的小镇人口稠密,生活安逸,他并没有必须要来的理由,但他们都服从组织安排,工作需要,来到了这大凉山深处。
  在板棚拥挤的小屋里,我还见到了施工单位的一对小情侣,他们都刚毕业不久,男孩管计划调度,女孩负责统计、物资核算。在这抬头望断苍老白云的山沟里,以河中流淌的清水淘洗着他们的爱情。
  “辛苦吗?”我问。
  “还可以,”女孩有些羞涩,“总得有人干。”她说。
  她是这工地上较少见的年轻女性。阳光下,她在斜坡上的物资库房边站着,像一朵开放的索玛花。
  当我一次感叹时,该区域公司一位搞规划的同事纠正我说,“这不算什么,四个小时可以到州府,以后的项目,大多都比这更遥远,更艰苦。”
  这位同事去过凉山州的木里县,金沙江上游的川藏交界,以及甘孜、阿坝。凡是还有未开发水电资源的地方,他们都在跑。他们刚去木里时,连路都没有,是骑着马进去的,有的地方要手脚并用。他说,里边有很好的原始森林,蓝天,白云,水哗哗地流动,常年都能形成流量。他们边走边说,哪里可以规划一级电站,哪里又可以建一级。
  说到河流,说到水,他就充满了激情。
  “有什么办法,好的资源都被人瓜分完了,轮到我们手上的,都是这样的条件了,但我们总不能不发展,坐以待毙啊。”他感叹。
  确实,那些年,整个发电行业都正艰难地转型,这个区域小火电多,人员多,效益普遍不好,大家都在想办法渡过难关。而水电,水,正是希望所在,就是生命。所以,再艰苦的地方,我们都在挺进。
  二
  更早的一年,在一个即将部分关停的小火电厂,他们带着我,参观这个洞内式的老“三线”项目,老式的中速磨煤机已经运行了接近40年,由于应对不了变坏的煤质环境,每天要吐出一百多吨“煤渣”。确实显得过时了。但抚摸着即将不再发热发光的设备,老工人们感慨良多,这些机器见证了他们的青春,见证了一条荒凉的大裂谷变成国家的特种金属之都。
  而厂里已经在做分流的动员了,很大一部分人得分走,方向是广西,湖南,内蒙,将远离这个西南省份。最近的也在云南。
  礼堂内,正在召开动员会议,用人单位的招聘和面试人员已经等在公司的办公楼。尽管先前已做了足够的形势宣传教育,但据说群情涌动,工人们各种意见都有。
  “又要走几百人,”单位的人事部主任有些感伤地说。
  “骨干都走了,留下的机组又怎么运行?!”这是班子领导的焦虑。
  有人率先交表了。是单位曾经的一位“煤炭之花”,她似乎主意已定,面色凝重,但目光坚定。
  “哟,这么干脆,想好了?”我问。
  “怕什么?哪里的土地不养人。”她笑了一下。
  她到了湖南。一样干得风风火火,当上了班长,后来在一次行业技能大赛中,她还取得了优异成绩,成为了知名的技术能手。
  真为她高兴。
  “你们那边的同志不错,多给介绍些来,适当付佣金也行,怎么样?”我到内蒙去,当地同志常给我这样调侃。
  内蒙,因为幅员的辽阔,煤炭资源的富集,加之以前发电厂不多,正是发展的好地方,目前正在打造以煤炭和电力为主的大型能源基地。那边确实拥有优势,也需要人。
  “敬业,肯学,又不拉帮结派,不惹是生非,这样的工人我们很欢迎的。”
  这当然是表扬,但我听了其实内心有微微的酸楚,抛家弃子,远赴千里,人到中年,谁愿意面对这样的境况?那些工人师傅们付出的其实很多。
  我知道他们所承担的命运。
  同时,我又为那些工人兄弟们感到自豪,他们把自己作为一名老发电职工的素质,在新的单位展现出来了,他们作出了表率。我感到由衷的喜悦。   实际上,他们真的付出了太多。
  几年后,我再去大凉山深处那家水电站,基建基本完成,大部分机组已经投产,配备到位的运行工人也大多来自川内其他关停火电厂,他们在完成了火电的使命后,“火(电)转水(电),小转大”,又换了个战场继续奉献光和热。他们虽然没像其他人那样走得更远,但条件一点也不更优越。
  “离婚的很多,主要分居两地,尽不了家庭责任。”
  “薪水也并不比原来多挣多少,好些还花在路费上了。”
  ……
  工人们意见很多。我看过员工与领导的沟通会记录,里边出现最多的字眼,是“孤独”,“交通安全压力”,“家庭遥远”等,这些人生存的意义的词句。我并没有见过他们中更多的面孔,但机组投运三年多了,没有听说因为人员因素,导致过减产、停发、设备事故。在深山的最深处,那些电依然在源源不断地输送出来。
  好在,在上级公司的关注下,这些工人的一些困难已经部分得到了解决,让他们至少可以稍微更安心地工作。在内心深处,只有祝福他们平安,顺利。
  三
  付出是多种多样的,涉及的范围也是广泛的。实际上,有的人在离乡背井的过程中,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2011年3月,东北大地的雪还没有化完,我们到位于小兴安岭腹地的一家新收购煤矿去,茫茫的白桦林,莽苍苍的小山岭,路边偶尔能看到一间间小房子,恍若荒无人迹,阳光下,化了一半的冰,让还未硬化的机耕道起伏不平,我们的越野车像兔子一样在林间蹦来跳去。
  然而开车的老陈却说道路已经算不错了,150公里的道路,已经可以一天到达,当初刚来参与收购时,道路还要更加泥泞,一个大坑接一个大坑,开车的和坐车的都更加受罪。
  矿区在一个叫罕达汽的小镇旁,除了小火车站,工人的厂房,路边几幢卖小吃的店子,就再没有什么。
  这个矿并不大,而且生产工艺原始,采用炮采,大多数矿工来自于鸡西、鹤岗,都是农民工。矿上的生产、安全压力都很大。
  老陈来自佳木斯的一个老电厂,40多点年纪,被派到这家煤矿任副总经理,在电厂他就是负责组织煤炭的,所以到这林海深处,为公司开发煤炭似乎也理所当然。看得出来,他喜欢并已融入这个新的工作,他说,快了,再过一年半载,水泥路全部修通,就更方便了。
  他乐观,平静,深沉而内敛。
  一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一个噩耗,说是老陈遇车祸过世了。在一天夜里,老陈在黑河办完事,坐越野车赶回矿上,水泥路已经通了,司机开得挺顺,就在罕达汽镇边上,快要到达矿上的地方,撞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木材车。
  老陈,他还不到50岁。
  我们不应该忘记他。
  在冬日冰雪覆盖的海拉尔,另一个新收购的煤矿,我又遇到了两位来自牡丹江的“女将”,她们也是作为派出人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
  她们两位互粉为“资深美女”,一位已经带上内退的先生支援过来,另一位正在“奔四”,家还在黑龙江。
  “孩子过来了吗?”
  “没有,”说到孩子,她有些沉默。“正上初中,就要升学了。”
  家在哪里,牵挂就在哪里啊。
  “一切从头开始,学习,生活。”
  电厂人太多了,没有煤,电也发不出来,说起电厂,她神情黯然。
  黑龙江区域也一样,作为老工业基地,电厂同样有很多富余人员,这年头,纷纷到了内蒙,青海,或者像鸿雁一样飞去了南方。
  “看到你们,真高兴,就像见到了娘家人,”其中一位我们称呼为“李总”的大姐异常高兴。
  “天寒地冻,人生地不熟,希望你们多来,给我们送‘温暖’,”她说。
  “这位李总,很敬业的,才过来不久,就把原来的账拔拉清楚了,收回了不少欠账。”我的一位熟悉她的同事这样夸她。
  2011年夏天的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说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一处水电建设工地上,夜里山洪暴发,冲毁了施工营地,施工单位有三十多口人下落不明。我一惊,这里虽不是我熟悉的电站,但这家施工企业正有一位我的女同学。我赶紧电话过去,同学声音低沉,她说是的,正是她们单位的施工队伍,好些是她认识的同事,而且,刚刚放暑假,有好几家人是爱人带着孩子,利用假期到大山深处去探望一直呆在工地上的爸爸的,家庭团聚,气氛祥和,谁知道竟遇到这样的横祸。
  “好端端鲜活的人,一下子就没了,”她说,“心里真难过。”
  我听了心情也异常沉重,想起去过的那个电站工地,那些人,那对小情侣,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一切平安。
  四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这么难?”这是常听到的疑问,我也在问。
  这难道是我们的宿命吗?
  然而,身边的人们依然在挺进,在坚持。
  我有一位同住一个小区的单位同事老王,几乎每天同赶一趟车,老王略带外地口音,斯文,娴静。有段时间,老王突然不见了,连续好久都没见到他了。问另外的人,说他到金沙江上游水电开发项目部去了。
  “哦?那得多久回来?”我问。
  “短则二三月,长则半年吧。”
  但实际上,接近一年了,我几乎没有再看到过老王,他们说他节假日也回来过,但都是匆匆地又走了。
  我不知道老王在川藏交界的白玉、巴塘过的是什么生活,长年在那里,脸上是否晒起了高原红。好久不见,我还怪想念他的。
  但我在同一幢办公楼里偶尔碰到他的其他同事说起过那边的生活。高原,海拔3100米,还只是沟里,有的项目,工地上动辄接近4000米,有时没有电,连电脑都开不起。他们在里边修路,修桥,建网络,建居民新村,民族小镇,名义上是开发水电,其实也是在开发当地整个社会。
  “又进去了?”
  “嗯,刚出来。”
  这是我们碰面时常有的对话。因为语含歧义,大家同时都笑起来。   就是那样艰苦的环境,也有我们的兄弟在战斗着。他们在建设着明天,和希望。
  “人在高原上呆久了,身体机能都会变化的,脏器会变大,”这是我到青海大通听一位东北过来的老总讲的。那位老总,在西宁呆了超过四年。
  “睡不着觉,这是最大的问题。”去金沙江上游的同事们说。
  “有啥睡不着的,喝点酒倒下去不就睡着了,”一位曾长年在木里呆过的老总听到后,这样说。那里也是藏区,也是高海拔。
  “喝了酒,就更睡不着。”
  “你是想法太多了睡不着的吧?”……
  都笑起来。他们是乐观的。
  但确实,高原上存在着很多困难和危险,缺氧,头晕,脑子反应慢,这是最常见的毛病。感冒、咳嗽更得加倍小心。一位同事就经历了惊险的一幕,他因为感冒去当地输液,青霉素、头孢都过敏,医生只好给输维生素K1,刚挂上瓶一分钟,病人就触了电似地坐床上弹起来,直叫背痛,手痛,随即又倒在床上,连呼吸都停止了。
  太过突然,大家都吓坏了。陪护人员赶紧把药关掉,医生到位紧急抢救,几分钟后,呼吸才又慢慢恢复。
  我对那高原、野花充满向往,对干热河谷、金沙江川藏段这些名词满怀好奇,同时对那些在雪域之上坚守的同志们充满敬意。
  五
  春去秋来,多少个年头。
  秋天,又站在了高高的水电站大坝上,一湖碧水,泄洪坝前,白鹭与鸬鹚在阳光下飞舞。十多年前,眼前青绿的山川还都是荒芜一片,库区里,如今散布着游船,养殖网箱,这里出产银鱼,已成为特色。
  这次是陪同国资委监事会的调研活动,一位经济学博士出身的处长,长年从事国有资产研究工作,对世界各国对国有资产的管理都如数家珍,在看了我们的企业后,讲了一席动情的话。
  他说,国有经济仍是我国经济成份的主导,而央企更是执政的重要经济基础,这是不能否认的,这么些年来,大多数国企都取得了长足进步,最新的世界500强中,就有57家中国企业,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事实上,这些企业的发展主要并不是靠垄断,而是靠苦练内功取得的。
  他说,“我能感受到,即使在深山,国企的素质依然存在。”
  我感到,心头多年来的一些困惑被厘清了。
  我感慨良多。
  在那被名之痛苦转型、苦练内功的必然历程里,有多少人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这些,一定是时代的必然吗?在看不见的其他地方,还有多少奉献和付出是我们不曾看到的呢?
  这时候,我想起了这些年有幸认识的那么多人,他们的脸,一下子清晰起来,仿佛星星在天空里闪烁。
  20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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