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水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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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公交车在广州琶洲大桥底死火,司机困在水中,十分无奈,跟对面另一个公交司机诉苦。
  5月7日早上,白云区黄园路发生水浸。大水淹没街道,工作人员打开下水盖泄水。摄影_文新
  广州琶洲大桥底一辆宝马车浸泡在水中。摄影_谭伟山 实习生_冯海泳
  5月19日,广州暴雨,中山一路上某小区堆起了沙包防汛墙。摄影_孙炯
  5月19日,广州中山一路,市政人员用水泵将下水道积水抽出,排入河涌。摄影_孙炯
  5月7日早上,黄石东路一停车场,在大雨过后变成一片水塘,汽车都被淹没在水里。摄影_文新
  
  雨夜灾民
  
  厚重的铅灰色积雨云,如潮水般,一波波地袭来。
  5月7日,凌晨三点。
  在接连不断的雷鸣声中,中学体育教师谢峰,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窗外,大雨滂沱,闪电不时划破浓黑的夜幕。
  这雨下得太大了。恼怒的他,以为又是哪个骗子打来的欺诈电话。但是,话筒里,有人在嘈杂的风雨中大声叫喊:“你的车被水淹了,赶快过来看看”。 说话的是白云区黄石家私城停车场的工作人员,离谢峰家四百多米远。
  20分钟后,浑身被大雨浇透的谢峰,看到了心碎的一幕——他每天停车的这片面积不大的露天停车场已经变成了齐腰深的水潭,才买了大半年的朗逸轿车只剩一小块银灰色的车顶在水中若隐若现。周围的水域里,还有三十多辆轿车同遭此厄运。
  一旁地势更低的地下车库早已被淹成湖泊,数量更多的轿车完全被泡在浑浊的水底。一名车库值班人员忐忑不安地解释说,水涨得太快,他们搬沙袋筑的防水堤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水涌过来很快就把车库淹了”。
  几个面色铁青的车主,像灾民一样站在停车场旁边的斜坡上。一台比消防栓大不了多少的红色抽水机,轰鸣着,徒劳地把积水抽向远处。但是,这些水很快就会顺着地势倒流回来。附近路上的下水井早已被蜂拥而至的雨水灌满,正像帮凶一样不停地向外涌。
  最早赶到的车主懊恼地告诉其他人,不用打电话找保险公司报案了,“全广州都被淹了,保险公司的人手早就派光了”。这个早来几步的车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汽车被不断抬高的积水淹没。
  无计可施的车主们垂头丧气地在风雨中散去。在淌水回家的途中,谢峰的一只拖鞋差点被水冲走,一番手忙脚乱地追逐后,才好不容易被捞到。
  回到家,谢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未眠。今后一段时间里,他得每天大清早先转两趟公交车,再搭乘摩托车才能赶到地处郊区的学校。
  谢峰只是那个晚上广州市内数以万计有着相似遭遇的灾民之一。从5月6日晚上8点到7日上午,一场历史罕见的暴雨,在城市坚硬的地面一路流淌,淌过往外涌水的排水系统,淌过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淌过随处可见的被围闭着的工地,淌过因亚运被粉饰一新的老旧楼房,夹带着树叶、泥沙和废纸、塑料袋、饮料瓶一路向前,直到在地势低洼的地方停留下来,而后在惊慌失措的人们眼前越升越高。当天晚上,广州市内出现内涝灾情的地方多达118处,其中44处严重水浸。
  “天空就像裂开了一样”,尽管是土生土长的广州人,但年近三十的谢峰,以往还未曾经历过如此猛烈的暴雨。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在幼儿园里,谢峰就学会哼唱这首代代传唱的民间童谣。“水浸”,这个广州人发明的词汇,在5月被媒体频频使用。谢峰说,这次应该改成“落雨大,水淹城”。
  就在谢峰的汽车被不断抬升的水面吞没时,远在越秀区天河立交桥上的电脑配件经销商黄永祺,坐在自己的帕萨特汽车里,已经焦头烂额了。尽管车窗挡住了车外噼啪作响的雨点,却挡不住漫长等待后心里滋生出的烦躁。
  这个中年人在这个交通枢纽上,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借着雨刮抹开挡风玻璃上厚厚水幕的间隙,他看见,前面广州大道中一段数百米的道路,已经被高过车轮的浑黄积水淹没。不时有司机冒着大雨跳下车掂脚向前方眺望几眼,然后赶紧缩回车里。他们下方的立交桥桥脚,一片汹涌的河水正滚滚向前。
  水灾让广州市内众多的道路严重堵塞,数以万计的汽车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广州大道、中山大道这样的城市主干道,一度瘫痪达数小时之久,无数人滞留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夜不能归。夜晚11点多,一位朋友给黄永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去帮喝了酒的同事开车,结果同事酒都醒了,他还被水困在路上。
  这天夜晚,距天河立交不远的商业旺地杨箕村里,临街商铺的老板们弯着腰一刻不停地用脸盆、水桶往沙袋砌成的拦水坝外倒水,而在另一处IT公司密集的天河区岗顶,有人看到一条红色锦鲤在高楼间的水中畅游。
  直到天蒙蒙亮时,广州大道中路上的积水才逐渐消退,黄永祺终于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这个夜晚,广州市区范围内平均降雨高达128.45毫米,这座城市第一次启动了一级暴雨应急响应。夜幕中,广州市有7人在雨中殒命,水灾导致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5亿元。
  5月7日下午,谢峰的朗逸车终于在仍未停息的小雨中被拖到了4S店,而这里已经横七竖八地摆满了数十辆污浊不堪的汽车。这一天,广州市众多4S店迎来了一波史无前例的汽车维修浪潮。
  广东省保监局5月9日透露,此前两天内全省共计接到的“水浸车”车险报案超过1.3万例,预计此次暴雨造成的损失赔付将达到1.39亿元。
  在等待办理手续时,谢峰听到身旁同样遭受厄运的车主说,昨晚广州市气象局先后发出了暴雨黄色、橙色和红色预警信号,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收到预警。当谢峰疑惑不解地问这些预警信号有什么含义时,这些车主面面相觑。一位女车主猜测,“可能就是指雨下得越来越厉害吧”。
  
  地下“儿童”
  
  没有哪座城市像广州一样,在近些年如此频繁地因为水灾而备受关注。当报纸、电视、互联网开始铺天盖地报道5月7日的水灾时,所有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在持续多年耗费巨资的排水系统改造后,广州这座大城市为什么还会一次次在暴雨中陷入困境?
  在广州不为人知的地面之下,埋藏着问题的答案——一张由无数根直径数十厘米和少部分直径超过一米的混凝土管道组成的排水管网深埋其中,在过去的数十年中,这张日益庞大的管网的设计排水标准跟大多数国内城市一样,沿用着“老城区一至两年一遇,新城区三年一遇”的前苏联模式。
  多年前,当全球气候变暖只是危言耸听,厄尔尼诺、城市雨岛之类的概念还无人理解时,这张管网就已经在默默地为广州人服务了。但每到雨季,它免不了会因为不够健全导致的城市水浸而不时受到批评。
  在面目模糊不清的“城市化”的召唤下,过去的二十多年中,无数国内城市地面上的面积越来越大、越来越现代化,但具有良好渗水功能的农田绿地也越来越多地被抹上水泥铺上石板,城市天然的排水帮手——河涌沟渠也越来越窄、淤泥也越积越高。城市管理者憧憬着城市化美好前景的脑海中,地下排水管网总是被掉以轻心,成为总也长不大的羸弱的儿童。
  这些“儿童”痛苦地承受着城市排水的重担,每逢雨季往往就不堪重负。在广州,在5月7日中被暴雨彻底击倒的,除了排水管网,还有地面上那些密集的道路、宽大的广场、雄伟的商场高楼所代表的头重脚轻的城市追求。
  广州已经没有修建法国巴黎地下运河般宏大的地下排水系统的机会了。市区里密集的道路楼房,会让所有人打消掉把城市挖个底朝天地重建排水系统的念头。
  现在能做的,大多只能是增加排水管道,提升水泵抽水能力,加强城市工程建设管理之类的修补措施。这样做短时间内难以彻底解决城市的水灾难题,甚至不过是把麻烦推给邻居。
  因逢雨必浸而备受诟病的岗顶一带,从去年开始进行了排水管网和排水泵站改造后,使得在5月份的数场大雨中这里没有再出现以往严重水浸的场面,但离此不远处的暨南大学,却在5月7日的暴雨后被淹成了“威尼斯”。暨南大学一位后勤部门负责人认为,正是由于岗顶的排水工程架构不良,使得校内排水系统被堵塞,才导致了学校大面积被水浸。
  去年开始,广州斥资9亿元对城里的200多处易浸地点进行改造,在5月7日的暴雨之夜,被改造过的地点相当多未出现严重水浸,但在全市出现的118处内涝点中,有89处为新增内涝点。
  一周后,在接连不断的阴雨天气中还没缓过劲来的广州,再次遭受了一场历史性大暴雨。根据气象部门公布的信心表明,“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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