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诗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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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之夕矣,羊牛下来”,晚霞的大帷幕下,山坡小道上滚动着牛羊,村落里升起炊烟,我们仿佛看到了活生生的先民。
  《诗经》是先民生活史,也是农业社会史,那个时候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种田打猎、植桑采桑的人,一种是不稼不穑不狩不猎、穿裘曳帛的人。在没有灭草剂和大型机械开进农田之前,或者说在二十一世纪之前,一部《诗经》与一部农业社会史基本没变,农业的符号没变。就在两个世纪之交的眼前,农业彻底改变了。后人再读《诗经》,会比现在的人读《诗经》更亲切,因为那个遗失的原始农业社会留在《诗经》里。《诗经》是最完备的农业史、农业劳动史、先民生活史。那个时代的先民,呼吸桑间的气息,稷黍的气息,水草和干草的气息,牛粪和羊粪的气息,村庄或田野里稻草燃烧的气息。没有汽车尾气,也无须“低碳”概念。那个时候水是清的,天是蓝的,是所有草木鸟兽命名的时期。那个时候用情歌决定爱情,用初心面对世界。
  “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诗经·豳风·七月》)多好的生活啊,春天,鸟儿欢唱,采桑女挽着筐篓,踏着阡陌去采桑。“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诗经·豳风·七月》)劳动的细致太生活化了,修剪桑树,砍掉疯长的枝条,采桑女爬到桑树上去采嫩的桑叶。“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詩经·豳风·七月》)正月把农具修好,二月里春耕,带着妻儿一同下田劳动,把午饭带到田头。我曾看过米勒的一幅画,天晚,一对小夫妻收工,男的肩上荷着叉,女的手里提着一个盛饭的汤罐,那幅画真好,像我们的《诗经》。“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七月食瓜,八月断壶”(《诗经·豳风·七月》)。“断壶”即摘葫芦,多么亲切的生活。诗中还写山楂葡萄什么时候摘,什么时候打柴,什么时候打场,粮食什么时候进仓。白天干活,晚上搓麻,农闲修房,粮食进家要堵鼠洞熏耗子,天冷了还要修门堵窗防寒。“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诗经·豳风·七月》)人与农事、与季节、与时令、与虫鸟同呼吸共时令,住在茅寮土坯房里的先民,仿佛就在我们眼前。“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发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诗经·大雅·生民》)这段诗中写到的农作物有八种之多,从播种管理,种子含苞吐芽,禾苗拔节生长,到除草,到收获,瓜果累累,谷穗盈饱,高粱粗壮,种庄稼、收获、田间丰收的劳作景象如现眼前。
  最能代表先民农耕生活的一首诗《良耜》:“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或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诗的意思是说,犁头翻开泥土,百谷及时播下,有人送饭来了,背着圆筐,头戴草帽,脸含笑意,小米饭送到田头……这生活气息真好。接下来的农活就是锄地薅草,把杂草埋在田里沤肥,让庄稼长得更茂盛。到了收获季节,镰刀霍霍,收的粮食堆成山,大仓小仓都启用,所有的粮仓都盛满,老婆孩子一同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诗经》中还有很多征人思念家人、妻子思念远征的丈夫的诗。“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而思,远莫致之。”(《竹竿》)情思多美!“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卷耳》)情思绵绵。物质化的现代人,还会有这样的情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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