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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有个胆小的老板是怎样一种体验？不过是看个恐怖片而已，她竟然将老板吓晕了，老板还发誓要找出这个凶手。魏冉冉只想说，老板，你最好不要惹我，否则……信不信我吓死你。
一
“啊……”
3D电影《恶灵的手》上映不到十分钟，魏冉冉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尖叫，那声音里的凄厉竟比电影的背景音乐还让人发毛。身后的人一叫，其它人被吓得也跟着叫出声，然而魏冉冉要多淡定有多淡定，反而觉得今天的恐怖片十分对自己的胃口。
但不得不说，身后这凄厉的叫声吸引了魏冉冉的注意力，她侧了侧头，但眼睛一直盯着大屏幕，对身后的人善意提醒：“害怕的话，直走，然后左转，门在那里，不谢。”
顾惜庭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跑进来看一部恐怖片，就因为路过的时候，看到一抹藏青色的影子，他就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跟进来，结果还跟丢了，但是根据他对魏冉冉的了解，她一定是买了《恶灵的手》的票。然而看到这名字，顾惜庭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说来难以启齿，身高一米八的顾惜庭竟然怕鬼。曾经，为了克服这种恐惧，他每周都会去鬼屋，还专门给工作人员钱，让他们帮忙吓他，但没什么用，恐惧仍旧在那里，不减不灭。
十五分钟前，噩梦开始的时刻，他鼓起勇气买了票，却没想到片方为了吸引人群、增加票房，竟然随票赠送硅、胶、断、手！他的心在售票员拿出断手的那秒颤了一下。
当发现每个人都拿着不同材质的断手，为了面子，顾惜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但他一进去，就顺手把断手扔进了垃圾桶，环顾四周，灯光微弱，他根本找不到魏冉冉在哪里，只好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电影一开场，所有的灯都灭了，顾惜庭适应了一分钟，看向大屏幕，那是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路，随着镜头拉近，可以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行走。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好像没什么异样，顾惜庭松了一口气，刚想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却看到那个人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布满狰狞的伤口，两只眼睛像是被人挖去了，徒留两个巨大的窟窿，正在往外冒血。
顾惜庭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他死死地忍住不发出声音。这个时候不知谁把手伸进了他的大衣口袋，他白着脸去拿，摸着像是一双粗糙的，常年干粗活人的手。他狐疑地拿出来，却发现手是断的！
偏偏此时屏幕里的人撸起袖子，露出没有手的胳膊，他的面庞被放大，幽幽地说：“谁捡了我的手？”
理智仿佛断掉了，顾惜庭：“啊——”
意识到自己叫出声，顾惜庭就咬住下嘴唇，紧接着周围此起彼伏地尖叫声，约莫都是被他这一声引起的。
他的手下意识抓住前排的椅子。坐在前面的人似乎同他说了句什么，他无心理会，只想知道电影什么时候结束。虽然现在离开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不愿意做逃兵，就算被吓死，他也要坚持到电影结束。
魏冉冉根本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会离开，她说完该说的就再次全神贯注地看起来。不得不说，这部影片简直太刺激了，剧情跌宕起伏，时不时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恐怖场面，有的时候就连她也会被吓一跳，不怪那些人尖叫。
突然，魏冉冉感觉座位剧烈的晃动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晃晃悠悠。
难道是地震了？
虽然她不怕鬼，不怕黑，还喜欢寻求刺激，但她怕死。
几乎是在想到地震的那一瞬间，魏冉冉就迅速蹲下身子，将包顶在头顶，紧紧地闭着眼睛。结果她蹲下来等了半天，地面竟然不晃动了。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上移，看到有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她座位的椅背，拼命地摇，那架势，就跟癫痫发作似得。
魏冉冉石化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经错过了不少关键剧情，她要死死地咬着牙关，才能忍住骂人的冲动。
白天在公司里，她被老板压榨，好不容易下班来看个电影，放松一下，竟然遇到个神经病，这世界真是令人心塞。坐在座位里，就跟坐摇摆车似得魏冉冉，报复心前所未有地燃起。
电影快结束时，魏冉冉飞快地用口红在脸上画了两道，大红色从眼底一直蔓延到脸颊下面，然后她点开手机的手电筒，伸出舌头，翻着白眼将头扭了过去，一只手还作势要掐男人的脖子。
顾惜庭一抬头就瞧见一张惨白的脸，双眼流出的血格外鲜明，一直流到下巴，舌头又长又细，还要掐他……他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晕倒了。
魏冉冉愣了愣，麻利地将作案证据擦掉，才绕过去蹲下身子，十分不耐烦地拍他的脸颊：“喂……醒醒……”
手电筒的光照在男人惨白的脸上，细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
等等，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像她的老板——顾惜庭。
二
从进入公司伊始，魏冉冉就和老板顾惜庭不对盘，彼此厌恶，相恨相杀。
魏冉冉是冲着这家公司朝九晚五，从不加班才去的。本以为自由时间相对较多，结果万万没想到，老板顾惜庭隔三差五地邀请大家去他家里开Party，有的时候是他的生日，重点是他好像有好多个生日，有的时候是五一，有的时候是国庆，就连三八妇女节、世界无烟日这种名头，他都拿来用。
这种活动，魏冉冉从一开始就是抵制的，他组织一次，她就拒绝一次，次数多了之后，公司的同事就开始跟风，毕竟开一次party，算作公司福利，一个星期开五六次，通宵达旦的，没有私人空间，谁都受不了。于是顾惜庭再组织这种活动时，大家一看魏冉冉拎包走人，纷纷跟在她后面跑路，自此，魏冉冉多了一个名头，带头和上司作对，破坏公司风气。
顾惜庭不只一次用眼神警告她，她很危险。
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关系，若是顾惜庭知道她装鬼吓他，肯定不是眼神警告这么简单了，一定会辞退她。一想到又要投入找工作的大军，投简历面试，魏冉冉就头大。
她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思考着要不要走为上策，但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把老板独自扔在这里，他可能会感冒。
没等她多考虑，顾惜庭已经悠悠转醒。一看见她，顾惜庭就张大嘴，花容失色。魏冉冉担心他再次晕过去，忙不迭地解释：“老、老板，我是魏冉冉。” “魏——冉冉？”顾惜庭好半天才说，“就是公司里那个天天和我对着干的魏冉冉？”
魏冉冉嘴角一抽，还是疯狂地点头：“是的，老、老板，你不用怕。”顿了顿，魏冉冉伸出手想拍顾惜庭的肩让他不要抖得那么厉害，“你很安全，这里没有鬼……”
顾惜庭一脸惊恐地拍掉她的手。
魏冉冉看着自己的手，老板你神经未免太紧张了吧？
过了一会儿，顾惜庭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抓着魏冉冉的手，嘴皮哆嗦着：“我、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顾惜庭的手掌很大很凉，握住她的小手，魏冉冉十分没骨气地红了脸。即使明知道没有人看到，她还是恨不得将头缩到身体里。
不过想想，平时在公司雷厉风行，看谁不爽就给谁一堆工作的老板居然低声下气地求她，魏冉冉就十分有成就感，她紧紧握住顾惜庭的手，柔声说：“老板，你别怕。”
电影院外面是商业一条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到外面，顾惜庭就马上和魏冉冉拉开了距离，像松开垃圾一样快速地松开了魏冉冉的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摆出领导的架势。
顾惜庭翻脸无情的本事儿，魏冉冉不是没见识过。刚来这座城市读大学的时候，魏冉冉励志要将所有的鬼屋都踩在脚下，且一直都是遇神杀神的，没想到在大四的时候遇到了顾惜庭这个拖油瓶。
顾惜庭真的特别胆小。他一进鬼屋，就迅速给自己找了一个武器——一把破剑防身，见了人就乱挥。按理说，工作人员遇到特别胆小的人，为防止意外不会去特意吓他，但不知为什么，那次那些扮鬼的工作人员都兴致高涨，纷纷聚到他身边，最后还是魏冉冉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将手脚冰冷的他拉出来。
但他到了外面，连句谢都没有，一言不发地就走了，清冷孤傲，真的是没谁了。
不过，奇怪的是，之后不管魏冉冉去哪个鬼屋和密室，都能遇见顾惜庭。他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每次那些“鬼”都会围着顾惜庭，每次魏冉冉都会牵着他出来，然后他再次傲娇地走了。
难得这么有缘，且魏冉冉是个颜控，她索性死皮赖脸地和他要了联系方式，每周约他去鬼屋，全程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不那么害怕。顾惜庭对她也不是不好的，她生病了，他会专程跑到学校，带她去医院挂水；有段时间，她的腿伤了，打了石膏，顾惜庭就每天给她送骨头汤，那汤不是太咸就是太甜，但不管多难喝，魏冉冉每次都坚持喝光。
原以为再相处一段时间，他们会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万万没想到，当她毕业后阴差阳错进入顾惜庭的公司，问他怎么在这里时，她永远都忘不了顾惜庭的神色，嫌弃的，避之唯恐不及的冷漠眼神。
翻脸不认人，没有谁比他做得更绝。
魏冉冉看着空荡荡的手，风呼呼而过。她挺胸抬头，忽略掉心里微妙的失落，对顾惜庭说：“老板，既然你没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行，你走吧。”顾惜庭皱着眉，“我要去找一下这家电影院的老总。”
魏冉冉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找老总做、做什么？”
顾惜庭眼神似刀片：“你可能不知道，我刚刚看电影的时候，前面有个人……”
魏冉冉听得很认真，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顾惜庭的嘴，耐心地等顾惜庭继续说下去。她就不信怕鬼这么怂的事儿，顾惜庭会说出来，毕竟他在公司装作不认识她，不就是怕她说出他怕鬼的事儿吗？
顾惜庭也看着她，紧抿着嘴唇，眼神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说：“电影结束的时候，前面有人装鬼吓我。魏冉冉，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的。”
她：“……”她家老板真的一点儿偶像包袱都没有。
他眼神犀利地看着她，魏冉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面露难色：“这个电影院这么阴森，你确定还要进去一次吗？”
果然，顾惜庭犹豫了一下，对上魏冉冉的眼神，十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魏冉冉听到了史上最好笑的谎言。顾惜庭抬头看了看天，说：“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了，我没有带伞。”
魏冉冉：“你是老板，你说什么都行。”
三
将顾惜庭送回家后，魏冉冉就笑疯了。一想到老板在电影院被吓成弱智，她真的要笑死了。尤其刚刚顾惜庭一再要求她进去坐坐，得到她的拒绝时，他那个失落害怕的眼神，她永生难忘。
心情愉悦的魏冉冉路过垃圾桶时，顺手将电影票扔进去，这下再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坐在老板前面了。
魏冉冉睡觉有关机的习惯，一觉醒来开机，手机上竟有四百多个未接，全部是来自于她那个胆子比老鼠都小的老板，他昨晚到底是有多疯狂地找过她？
魏冉冉没多想，收拾好自己就去上班，一进公司，还没走到自己的位置，就有人喊住她：“老板叫你去办公室。”
糟心，难道一大清早就要找她的麻烦？
魏冉冉愁肠百结地敲了门，进入办公室，恭恭敬敬地喊：“老板，听说你找我。”
顾惜庭停下揉眉心的动作，抬起头，魏冉冉不由得地后退了一步，那么大的两个黑眼圈当真不是盖的，一夜之间，老板怎么化身大熊猫了！
顾惜庭一脸阴郁：“昨晚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怎么没接？”
魏冉冉在心里“呵呵”了几声，那叫几个吗？如果不是她关机了，她都担心手机会因为老板的热情而爆掉。
顾惜庭端详了她半天：“你昨晚干什么了？”
顾惜庭用一种鹰看见猎物的眼神，睥睨众生，哦，不，是睥睨她，这与昨晚电影院的那个需要人保护的顾惜庭大相径庭，魏冉冉如实报告：“抱歉老板，我睡觉前都会关机，昨晚我啥也没干，一觉睡到天明。”
“呵呵。”顾惜庭冷笑了一声，眼神不悦地看着她：“关机？你以前可是……魏冉冉，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我……有重要的人给你打电话吗？就睡得……那么踏实？”
“老板，我父母在农村，我每周会定时给他们打电话，一般他们不会给我打，所以没什么重要的人……” 顾惜庭死死忍住怒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从前，魏冉冉是从不关机的。胆小的人脑洞都特别大，顾惜庭每次去过鬼屋后都会神经紧张，晚上睡不着觉就给魏冉冉打电话，其实彼此没有共同话题，但魏冉冉总能从头说到尾，舍友呀、学习呀、絮絮叨叨的，顾惜庭伴着她的声音就能入睡了。
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又怕又气地边充电边给魏冉冉打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的心情，他心里顿时好像有一个无底洞，呼呼的风灌进来，冷得刺骨。
“你通知王经理，今天的会议取消，我要去电影院调查一下。”说着，顾惜庭穿上外套。
魏冉冉嘴角抽了一下：“好的，老板。”昨晚她心虚才会阻止顾惜庭进电影院，其实冷静下来，电影票又不是实名制，没道理顾惜庭会知道前面坐的是谁。
顾惜庭看着魏冉冉转身，自言自语：“有钱能使鬼推磨。”
魏冉冉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好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方法可以查出电影票是谁买的？她好半天才敛着眉目，提议：“老板，要不我陪你去？”
虽然电影票已经毁掉，但顾惜庭说得对，有钱能使鬼推磨，恰好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钱。
四
去电影院的路上，魏冉冉几次欲语还休。她真的好想问顾惜庭，怎么用钱让鬼推磨？
像是看透了魏冉冉的心思，顾惜庭幽幽地说：“她和我说过话。”
魏冉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可惜我当时什么都没听到。”
魏冉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内心翻江倒海，但面上不动声色：“那、那你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顾惜庭皱着眉摇头。
魏冉冉在心里默默地比了个“V”，眨了眨眼睛：“老板，你这样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进去，工作人员会不会认为你是来找事儿的？”
顾惜庭沉思了一会儿，说：“魏冉冉，你说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一向难说话的顾惜庭今天这么好沟通，魏冉冉喜滋滋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享受顾惜庭的豪华轿车。垫子真软啊！这时，她注意到顾惜庭车上摆着一座佛像，佛光普照，特别眼熟。魏冉冉想起，这是自己某次去一个高人那里求来的，听说可以辟邪，趁顾惜庭不注意，偷偷放到他办公室的，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顾惜庭摆在车里，魏冉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顾惜庭，心情很微妙。
等到魏冉冉发现车子根本不是朝公司的方向开的时候，车已经停下，她站在“真人密室逃脱”几个大字面前，整个人都蒙圈了：“老板，你这是……”
顾惜庭从兜里摸出两张票，朝她挥了挥：“魏冉冉，你昨天救了我，听说你喜欢玩儿这类游戏，这张票就算作答谢。”
“老板，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类游戏，我胆子很小的，你是听谁胡说八道的？我从来没玩儿过这种游戏。”魏冉冉眨巴着眼睛。
顾惜庭嘴角隐秘地抽搐了好几下：“好，你没玩儿过。”他冷笑着抓起魏冉冉的手往里走，“那这次就当体验了，你会爱上也说不准。”
“好，老板，你一会儿一定要照顾我。”魏冉冉不动声色地挣脱开，作小鹿斑比状。
顾惜庭咬着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老板，我帮不了你，还可能会拖你的后腿，你确定要带我玩儿吗？”
老实说，魏冉冉一直不能理解顾惜庭这种作妖的行为，明明怕得要死，偏偏没事儿就喜欢挑战自己的极限。他这么自虐，真的好吗？
顾惜庭脸上满是不屑：“不带你带谁。”
游戏是在一个暗室里进行，唯一的光源就是两个亮度较暗的手电筒，他们需要花时间找到线索，才能从暗室里出来。
一进去，顾惜庭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魏冉冉的脸一下就热了。
但过了一好会儿，他们两个人依然傻傻地站在门口，好似两座石像一样。魏冉冉太了解顾惜庭了，漆黑看不到光的时候，他就开始各种脑补鬼啊、怪啊，想象力丰富到可以自编自导一部3D恐怖片。
但，魏冉冉明知故问：“老板，我们不走吗？”
黑暗中，静得可以听到顾惜庭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声音沙哑地说：“当、当然走啊。”
“那你怎么不动？”
“我、我在找线索。”
魏冉冉要被笑死了，线索是长腿了吗？
听说这种游戏不能随便乱动，指不定就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但顾惜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在找线索，不得不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摸了一件东西，举到魏冉冉跟前：“你看。”
时间好像瞬间静止了。
五
顾惜庭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手上的东西又湿又滑，还在有规律的跳动着。
手电筒骨碌碌地滚圆了，他拿着跳动的“心脏”，恶心得想吐。
魏冉冉原是不想管的。自从顾惜庭在公司装作不认识她之后，她就发誓以后他就算被吓死也和她没有关系。上次在电影院是她吓晕了他，她该负责任，但这次，完全是顾惜庭自找的。
可她仍旧生了恻隐之心，将那颗心脏放回原处，下一秒，就见顾惜庭弯腰开始干呕起来，那副样子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有那么一刻，魏冉冉的内心满怀愧疚，就因为顾惜庭装作不认识她，她就可以对他置之不理？她还故意装作没有玩儿过这类游戏，当他被吓得半死的时候，她还能笑出来……魏冉冉摇了摇头，她真的是太残忍恶毒了！
她伸出手想替他拍背，却被顾惜庭甩开了。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魏冉冉依旧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喷火，因为他猛地甩开她后，直起腰吼了句：“魏冉冉，看着我这样你就开心了？”
开……心？魏冉冉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心头蹭地冒出一团火，但被她及时压住了。她哆嗦着嘴唇弯腰捡起不远处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交给他：“老板，我不开心啊，你不开心的时候，我一定比你还不开心。”他怎么可以那么说？似乎从头到尾他都没明白过她的心意。 这话太过真情实意，顾惜庭愣了愣，有些后悔刚刚那么吼她，但骄傲如他，还是冷哼了一声。
魏冉冉扯了扯嘴角，咽下委屈，用另一只手电筒照射周围寻找线索，只留给顾惜庭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顾惜庭的手电筒的光一直跟着魏冉冉向左向右，他不曾见过这样的魏冉冉，即使她第一天来公司上班在走廊遇到他，被他当做陌生人忽视掉，她也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但不是不难过，午休的时候，她偷偷躲在天台，在地上画了个小人，还脱下鞋拍它，嘴里愤愤不平地骂着他，拍着拍着却不知怎么哭了，下楼遇见同事，还硬说自己有红眼病；她时常望着他的办公室出神，但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就一脸倔强地移开了视线；她往他抽屉里塞过很多平安福和辟邪的物件，他的车上至今还放着她送的佛像，后备箱放着桃木剑。
她的心思太透明，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至始至终觉得，还不是时候。
现在依然不是时候，但这样冷漠疏离的魏冉冉让他害怕，他怕，再晚他就要永远失去她。
顾惜庭走到魏冉冉身边，他还没说话，魏冉冉已经拿钥匙打开一个柜子，面无表情地回头：“走吧。”
顾惜庭只能尴尬地跟着她进入另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魏冉冉一言不发，忙着通关，顾惜庭就好像隐形人一样站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等他稀里糊涂地跟着魏冉冉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恭喜他们闯关成功，魏冉冉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顾惜庭到底没忍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但在魏冉冉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慌得松开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魏冉冉，你是不是喜欢我？”只要她的回答不是否定的，他就告诉她，他也喜欢她，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魏冉冉忽然笑了一下，语气平淡：“你真的这么觉得？”
一时间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他没有想过她会反问他，不是不慌乱的，再怎么克制，声音也是颤抖的：“我、我……”结果还没等他结巴完，魏冉冉又笑了：“老板，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产生这么大的误会？你告诉我，我改。”
“老板，说实话，你不是我喜欢我的类型，我喜欢的男人至少不会害怕鬼，因为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
“老板，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可以装作不认识我，我对你来说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的时候，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一条狗，我怎么会喜欢你？”
六
魏冉冉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顾惜庭被他气走的神情如慢镜头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他如受伤的小兽，鼻息咻咻，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魏冉冉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血已经凝固了。这是找线索的时候，不小心被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不想口子那么深，当时一心只想出去，离顾惜庭远远的，现在才觉得疼。
第二天魏冉冉一进公司，就发现了大家都聚在她的座位边。魏冉冉挤过去一看，天啦噜，她的桌子上贴满了各种形状的便利贴，桌子贴满了，有人竟然贴到她身上，还对她说：“舍己为人，辛苦你了。”
魏冉冉匆匆扫了一眼，全是交代给她的工作。她十分火大地坐到座位上，待心情平复后，才拉着相熟的同事问：“怎么都把工作交给我？”
魏冉冉忍着怒气象征性地敲了敲顾惜庭办公室的门，就推门进去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踹。
“怎么了？”顾惜庭头都没抬。
魏冉冉一张脸涨得紫红：“老板，为什么把大家的工作都给我？”刚刚同事跟她说，顾惜庭组织大家去玩儿密室逃亡和真人CS，还说她不喜欢玩儿这些，愿意留守岗位，帮大家把工作做完。
“哦。”顾惜庭一副很忙的样子，一边翻文件，一边说，“你昨天不是说不喜欢这类游戏吗？帮大家做事你……”
“砰”，魏冉冉把门摔得震天响，顾惜庭的心差点儿都掉到地上。
魏冉冉回到座位上，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便利贴，真的抓狂了。现在，她杀了顾惜庭的心都有。
眼看着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魏冉冉更加气闷，拿出手机刷微博，点开一个标题为“惊喜！！！”的小视频，突然跳出来的女鬼吓得她手一抖，手机就掉了。
魏冉冉捡起手机，正巧有一条信息进来：如果你道歉，或许我会带着你一起去玩儿。
信息是顾惜庭发的，魏冉冉看了一眼顾惜庭的办公室，顾惜庭正好也看过来，她眉眼弯弯地朝他笑了笑。
魏冉冉花了五分钟时间将刚刚把她吓到的小视频做成一个动态GIF图片，带着犯罪的忐忑将它发给了顾惜庭。
一想到，顾惜庭收到图片，乍一眼看上去是三个大写的“对不起”，可只要他手贱一按，就会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女鬼作势要跳出屏幕……
“啊……啊……啊……”
办公室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地尖叫，隐约还有玻璃碎掉的声音。
早有人冲了进去，魏冉冉等着暴风雨的降临，不想，顾惜庭是被抬出来的，他惊吓过度撞倒了花瓶，花瓶砸中了他的头，偏偏他还晕血。
顾惜庭一定恨透了她，被抬上救护车时他醒来过一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魏冉冉那个罪魁祸首一起去。”
说完，他再度晕了过去。
七
自食其果，魏冉冉被迫照顾顾惜庭。在他昏迷的时候，魏冉冉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写好了辞职信。只等他一醒来，就拿给他看。
结果顾惜庭醒来，她就没了勇气。他的头被层层纱布包着，苍白的脸和黑曜石般的眼睛激起了魏冉冉的保护欲，尤其他一脸无辜地控诉她：“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魏冉冉，你好狠心。”
他还上演苦情戏折磨她善良的内心，他说：“有一次你从楼梯摔下来，整条腿都打了石膏，是谁在医院里照顾你，是谁在你出院后天天往你宿舍楼送骨头汤。”
“还有一次你半夜发烧，又是谁因为你一个电话就从外地赶回来，一整晚都陪着你挂水。”
“魏冉冉，这些你都忘了吗？” 在进入公司之前，魏冉冉对顾惜庭知之甚少，他们相约去鬼屋，每晚通电话，却从不问对方的隐私，偶尔她发生状况之外的事儿，顾惜庭就从天而降，那时，他对她不是不上心的。
声声控诉下，魏冉冉只得扔了辞职信，鞍前马后地照顾他。
晚上，顾惜庭说医院太阴森，死活要出院，魏冉冉只得跟着他回家。
别人家里摆些花瓶、古董、字画之类的，顾惜庭家里摆的全是灯，魏冉冉一进去差点儿被晃瞎眼。不仅如此，他家的墙壁全是落地大玻璃，一眼望过去，卧室、厨房、卫生间好像都连在一起，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魏冉冉极其不自在，顾惜庭倒是很熟稔地命令她：“魏冉冉，我困了。”
“嗯，老板，晚安。”
“我这样子，你要我怎么洗澡？”顾惜庭不满地指着自己的头，做出一副让她宽衣解带的样子。
“这样子是不能洗澡。”魏冉冉呢喃了一句就去浴室翻出了浴帽，踮着脚尖戴到顾惜庭头上，像摸宠物一样摸了摸顾惜庭的头，然后很自觉地走到沙发上蒙住了眼睛，“老板，我不会偷看的”。
顾惜庭看着她一系列动作，脑仁一阵一阵地疼。
虽然再三保证她一定不会关机，顾惜庭发生意外，她“嗖”的一声就会过来，但还是被强迫留在了这所奇怪的房子里。
在顾惜庭的房间里打地铺就算了，没想到顾惜庭睡觉竟然不关灯，每次魏冉冉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被头顶的白炽灯晃醒。结果就是，她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翻身。
“魏冉冉，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怎么会？”魏冉冉想翻个身，赶紧结束这个她不想聊的话题，但没有成功，顾惜庭已经下床在她身体上空用双手支撑起身体，是俯卧撑的姿势，春光乍泄。
魏冉冉十分警惕，做了一个阻挡的动作，双手向上顶住他的胸膛。顾惜庭很禽兽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魏冉冉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讨厌。”
顾惜庭沉下身子，离她近了几分。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脸红得滴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你、你要干吗？”
魏冉冉这边脑补了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顾惜庭却话锋一转：“我装作不认识你，是因为还没做好办公室恋情的准备，我自己也不够好，不配和你在一起。魏冉冉，我爱你，从你第一次带着我从鬼屋里走出来，我就对你存了非分之想。我的清冷，我的孤傲全部都是装出来的，我害怕你瞧不起我，只好每次都留一个背影给你。”
咦？魏冉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可是我怕鬼是事实，我努力去改变了，但失败了，我不想你喜欢的事情我无法参与。我想体验你快乐里的快乐，你却说我让你觉得自己像狗。”
魏冉冉以为他接下来该问她是否喜欢他，但是他忽然坏笑起来：“你知道吓我的后果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经完全压下来，魏冉冉整个人都僵了，却仍能感受他身上的热度。
“知、知道，不、不……”
魏冉冉结巴的声音随着顾惜庭低下头终于消失，她不知道顾惜庭的嘴巴可以这样热这样软。他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呢喃：“你这么结巴，说明你也喜欢我。”
九
魏冉冉是在床上醒来的，顾惜庭还在睡着，他的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间，整个屋子凌乱不堪，她的衣服脱得到处都是，顾惜庭的钱夹也掉在地上，露出电影票的一角。
魏冉冉鬼使神差地拿出来，没想到是两张《恶灵的手》的电影票，一张是五排八座，另一张是四排八座。四排八座是她扔掉的那一张，不知怎么会在这里，她下意识想藏起来，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顾惜庭的面庞，见他不知做了什么梦，嘴边挂着一个坏坏的笑时，魏冉冉心里一动，幡然醒悟过来。
顾惜庭睁开眼就见魏冉冉面目表情地在撑着下巴趴在他旁边，她眼睛大，黑白分明，这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怪吓人的。
顾惜庭心里一跳，魏冉冉已经拿出一张粉红色的电影票，晃着其中一张说：“老板，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张电影票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天魏冉冉拒绝了他的上楼邀请，他真的是太害怕了，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就一路跟着她，结果就看到她把什么东西扔了。
顾惜庭本想佯装发怒将魏冉冉镇住，但她神色冷冷的，嘴边还挂着诡异的笑，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软下声音：“这事儿不提成吗？就让它过去吧？”
顾惜庭说着很潇洒地把电影票扔了出去，魏冉冉眼看证据没有了，“嗖”地窜出去，捡起来。她愣了好半天，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像狗，脸一阵白一阵红：“你、你太过分了。”
魏冉冉羞愤交加的样子越看越可爱，顾惜庭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揉捏，将她的嘴挤成“o”形：“我本来打电话想质问你，但是电话没打通，魏冉冉，你这不能怪我。而且自从我装作不认识你之后，你一直都避开我，魏冉冉，你以为我每天请全公司的人去我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但你从未赏脸，这张电影票是我接近你的新办法，我承认，后来我有很多机会告诉你我捡了电影票，但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告诉你之后，还要找什么办法接近你。”
“你知道我怕被你发现，差点儿没紧张死，尤其是你还三番五次旁敲侧击地吓唬我。”她说。可本来是怒气冲冲地责问，这会儿怎么听怎么都像恋人之间的撒娇。
“好，都是我的错。”顾惜庭蹭了蹭她的脸，气息急促又灼热。
魏冉冉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但还记得坚守立场：“喂，我们在吵架好吗？你不要这样。”
“我已经认过错了。”
她尚未说话，他已经将她扑倒，黑曜石般的眼睛中倒映着魏冉冉震惊的表情：“我吓你一次，但，你可以吓我一辈子。”
魏冉冉想说神经病，嘴角却止不住上扬。
一
“啊……”
3D电影《恶灵的手》上映不到十分钟，魏冉冉就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尖叫，那声音里的凄厉竟比电影的背景音乐还让人发毛。身后的人一叫，其它人被吓得也跟着叫出声，然而魏冉冉要多淡定有多淡定，反而觉得今天的恐怖片十分对自己的胃口。
但不得不说，身后这凄厉的叫声吸引了魏冉冉的注意力，她侧了侧头，但眼睛一直盯着大屏幕，对身后的人善意提醒：“害怕的话，直走，然后左转，门在那里，不谢。”
顾惜庭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跑进来看一部恐怖片，就因为路过的时候，看到一抹藏青色的影子，他就鬼使神差地下了车跟进来，结果还跟丢了，但是根据他对魏冉冉的了解，她一定是买了《恶灵的手》的票。然而看到这名字，顾惜庭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说来难以启齿，身高一米八的顾惜庭竟然怕鬼。曾经，为了克服这种恐惧，他每周都会去鬼屋，还专门给工作人员钱，让他们帮忙吓他，但没什么用，恐惧仍旧在那里，不减不灭。
十五分钟前，噩梦开始的时刻，他鼓起勇气买了票，却没想到片方为了吸引人群、增加票房，竟然随票赠送硅、胶、断、手！他的心在售票员拿出断手的那秒颤了一下。
当发现每个人都拿着不同材质的断手，为了面子，顾惜庭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但他一进去，就顺手把断手扔进了垃圾桶，环顾四周，灯光微弱，他根本找不到魏冉冉在哪里，只好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电影一开场，所有的灯都灭了，顾惜庭适应了一分钟，看向大屏幕，那是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路，随着镜头拉近，可以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行走。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好像没什么异样，顾惜庭松了一口气，刚想表现出镇定自若的样子，却看到那个人猛地回过头来，脸上布满狰狞的伤口，两只眼睛像是被人挖去了，徒留两个巨大的窟窿，正在往外冒血。
顾惜庭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他死死地忍住不发出声音。这个时候不知谁把手伸进了他的大衣口袋，他白着脸去拿，摸着像是一双粗糙的，常年干粗活人的手。他狐疑地拿出来，却发现手是断的！
偏偏此时屏幕里的人撸起袖子，露出没有手的胳膊，他的面庞被放大，幽幽地说：“谁捡了我的手？”
理智仿佛断掉了，顾惜庭：“啊——”
意识到自己叫出声，顾惜庭就咬住下嘴唇，紧接着周围此起彼伏地尖叫声，约莫都是被他这一声引起的。
他的手下意识抓住前排的椅子。坐在前面的人似乎同他说了句什么，他无心理会，只想知道电影什么时候结束。虽然现在离开是最好的办法，但他不愿意做逃兵，就算被吓死，他也要坚持到电影结束。
魏冉冉根本不在意身后的人是否会离开，她说完该说的就再次全神贯注地看起来。不得不说，这部影片简直太刺激了，剧情跌宕起伏，时不时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恐怖场面，有的时候就连她也会被吓一跳，不怪那些人尖叫。
突然，魏冉冉感觉座位剧烈的晃动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晃晃悠悠。
难道是地震了？
虽然她不怕鬼，不怕黑，还喜欢寻求刺激，但她怕死。
几乎是在想到地震的那一瞬间，魏冉冉就迅速蹲下身子，将包顶在头顶，紧紧地闭着眼睛。结果她蹲下来等了半天，地面竟然不晃动了。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上移，看到有一双手紧紧地抓着她座位的椅背，拼命地摇，那架势，就跟癫痫发作似得。
魏冉冉石化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已经错过了不少关键剧情，她要死死地咬着牙关，才能忍住骂人的冲动。
白天在公司里，她被老板压榨，好不容易下班来看个电影，放松一下，竟然遇到个神经病，这世界真是令人心塞。坐在座位里，就跟坐摇摆车似得魏冉冉，报复心前所未有地燃起。
电影快结束时，魏冉冉飞快地用口红在脸上画了两道，大红色从眼底一直蔓延到脸颊下面，然后她点开手机的手电筒，伸出舌头，翻着白眼将头扭了过去，一只手还作势要掐男人的脖子。
顾惜庭一抬头就瞧见一张惨白的脸，双眼流出的血格外鲜明，一直流到下巴，舌头又长又细，还要掐他……他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晕倒了。
魏冉冉愣了愣，麻利地将作案证据擦掉，才绕过去蹲下身子，十分不耐烦地拍他的脸颊：“喂……醒醒……”
手电筒的光照在男人惨白的脸上，细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
等等，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像她的老板——顾惜庭。
二
从进入公司伊始，魏冉冉就和老板顾惜庭不对盘，彼此厌恶，相恨相杀。
魏冉冉是冲着这家公司朝九晚五，从不加班才去的。本以为自由时间相对较多，结果万万没想到，老板顾惜庭隔三差五地邀请大家去他家里开Party，有的时候是他的生日，重点是他好像有好多个生日，有的时候是五一，有的时候是国庆，就连三八妇女节、世界无烟日这种名头，他都拿来用。
这种活动，魏冉冉从一开始就是抵制的，他组织一次，她就拒绝一次，次数多了之后，公司的同事就开始跟风，毕竟开一次party，算作公司福利，一个星期开五六次，通宵达旦的，没有私人空间，谁都受不了。于是顾惜庭再组织这种活动时，大家一看魏冉冉拎包走人，纷纷跟在她后面跑路，自此，魏冉冉多了一个名头，带头和上司作对，破坏公司风气。
顾惜庭不只一次用眼神警告她，她很危险。
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关系，若是顾惜庭知道她装鬼吓他，肯定不是眼神警告这么简单了，一定会辞退她。一想到又要投入找工作的大军，投简历面试，魏冉冉就头大。
她蹲在地上，托着下巴，思考着要不要走为上策，但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把老板独自扔在这里，他可能会感冒。
没等她多考虑，顾惜庭已经悠悠转醒。一看见她，顾惜庭就张大嘴，花容失色。魏冉冉担心他再次晕过去，忙不迭地解释：“老、老板，我是魏冉冉。” “魏——冉冉？”顾惜庭好半天才说，“就是公司里那个天天和我对着干的魏冉冉？”
魏冉冉嘴角一抽，还是疯狂地点头：“是的，老、老板，你不用怕。”顿了顿，魏冉冉伸出手想拍顾惜庭的肩让他不要抖得那么厉害，“你很安全，这里没有鬼……”
顾惜庭一脸惊恐地拍掉她的手。
魏冉冉看着自己的手，老板你神经未免太紧张了吧？
过了一会儿，顾惜庭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抓着魏冉冉的手，嘴皮哆嗦着：“我、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顾惜庭的手掌很大很凉，握住她的小手，魏冉冉十分没骨气地红了脸。即使明知道没有人看到，她还是恨不得将头缩到身体里。
不过想想，平时在公司雷厉风行，看谁不爽就给谁一堆工作的老板居然低声下气地求她，魏冉冉就十分有成就感，她紧紧握住顾惜庭的手，柔声说：“老板，你别怕。”
电影院外面是商业一条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到外面，顾惜庭就马上和魏冉冉拉开了距离，像松开垃圾一样快速地松开了魏冉冉的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摆出领导的架势。
顾惜庭翻脸无情的本事儿，魏冉冉不是没见识过。刚来这座城市读大学的时候，魏冉冉励志要将所有的鬼屋都踩在脚下，且一直都是遇神杀神的，没想到在大四的时候遇到了顾惜庭这个拖油瓶。
顾惜庭真的特别胆小。他一进鬼屋，就迅速给自己找了一个武器——一把破剑防身，见了人就乱挥。按理说，工作人员遇到特别胆小的人，为防止意外不会去特意吓他，但不知为什么，那次那些扮鬼的工作人员都兴致高涨，纷纷聚到他身边，最后还是魏冉冉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将手脚冰冷的他拉出来。
但他到了外面，连句谢都没有，一言不发地就走了，清冷孤傲，真的是没谁了。
不过，奇怪的是，之后不管魏冉冉去哪个鬼屋和密室，都能遇见顾惜庭。他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每次那些“鬼”都会围着顾惜庭，每次魏冉冉都会牵着他出来，然后他再次傲娇地走了。
难得这么有缘，且魏冉冉是个颜控，她索性死皮赖脸地和他要了联系方式，每周约他去鬼屋，全程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不那么害怕。顾惜庭对她也不是不好的，她生病了，他会专程跑到学校，带她去医院挂水；有段时间，她的腿伤了，打了石膏，顾惜庭就每天给她送骨头汤，那汤不是太咸就是太甜，但不管多难喝，魏冉冉每次都坚持喝光。
原以为再相处一段时间，他们会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万万没想到，当她毕业后阴差阳错进入顾惜庭的公司，问他怎么在这里时，她永远都忘不了顾惜庭的神色，嫌弃的，避之唯恐不及的冷漠眼神。
翻脸不认人，没有谁比他做得更绝。
魏冉冉看着空荡荡的手，风呼呼而过。她挺胸抬头，忽略掉心里微妙的失落，对顾惜庭说：“老板，既然你没事儿了，我就先走了。”
“行，你走吧。”顾惜庭皱着眉，“我要去找一下这家电影院的老总。”
魏冉冉努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找老总做、做什么？”
顾惜庭眼神似刀片：“你可能不知道，我刚刚看电影的时候，前面有个人……”
魏冉冉听得很认真，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顾惜庭的嘴，耐心地等顾惜庭继续说下去。她就不信怕鬼这么怂的事儿，顾惜庭会说出来，毕竟他在公司装作不认识她，不就是怕她说出他怕鬼的事儿吗？
顾惜庭也看着她，紧抿着嘴唇，眼神犹豫不决，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说：“电影结束的时候，前面有人装鬼吓我。魏冉冉，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的。”
她：“……”她家老板真的一点儿偶像包袱都没有。
他眼神犀利地看着她，魏冉冉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面露难色：“这个电影院这么阴森，你确定还要进去一次吗？”
果然，顾惜庭犹豫了一下，对上魏冉冉的眼神，十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魏冉冉听到了史上最好笑的谎言。顾惜庭抬头看了看天，说：“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了，我没有带伞。”
魏冉冉：“你是老板，你说什么都行。”
三
将顾惜庭送回家后，魏冉冉就笑疯了。一想到老板在电影院被吓成弱智，她真的要笑死了。尤其刚刚顾惜庭一再要求她进去坐坐，得到她的拒绝时，他那个失落害怕的眼神，她永生难忘。
心情愉悦的魏冉冉路过垃圾桶时，顺手将电影票扔进去，这下再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坐在老板前面了。
魏冉冉睡觉有关机的习惯，一觉醒来开机，手机上竟有四百多个未接，全部是来自于她那个胆子比老鼠都小的老板，他昨晚到底是有多疯狂地找过她？
魏冉冉没多想，收拾好自己就去上班，一进公司，还没走到自己的位置，就有人喊住她：“老板叫你去办公室。”
糟心，难道一大清早就要找她的麻烦？
魏冉冉愁肠百结地敲了门，进入办公室，恭恭敬敬地喊：“老板，听说你找我。”
顾惜庭停下揉眉心的动作，抬起头，魏冉冉不由得地后退了一步，那么大的两个黑眼圈当真不是盖的，一夜之间，老板怎么化身大熊猫了！
顾惜庭一脸阴郁：“昨晚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你怎么没接？”
魏冉冉在心里“呵呵”了几声，那叫几个吗？如果不是她关机了，她都担心手机会因为老板的热情而爆掉。
顾惜庭端详了她半天：“你昨晚干什么了？”
顾惜庭用一种鹰看见猎物的眼神，睥睨众生，哦，不，是睥睨她，这与昨晚电影院的那个需要人保护的顾惜庭大相径庭，魏冉冉如实报告：“抱歉老板，我睡觉前都会关机，昨晚我啥也没干，一觉睡到天明。”
“呵呵。”顾惜庭冷笑了一声，眼神不悦地看着她：“关机？你以前可是……魏冉冉，你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我……有重要的人给你打电话吗？就睡得……那么踏实？”
“老板，我父母在农村，我每周会定时给他们打电话，一般他们不会给我打，所以没什么重要的人……” 顾惜庭死死忍住怒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从前，魏冉冉是从不关机的。胆小的人脑洞都特别大，顾惜庭每次去过鬼屋后都会神经紧张，晚上睡不着觉就给魏冉冉打电话，其实彼此没有共同话题，但魏冉冉总能从头说到尾，舍友呀、学习呀、絮絮叨叨的，顾惜庭伴着她的声音就能入睡了。
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又怕又气地边充电边给魏冉冉打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的心情，他心里顿时好像有一个无底洞，呼呼的风灌进来，冷得刺骨。
“你通知王经理，今天的会议取消，我要去电影院调查一下。”说着，顾惜庭穿上外套。
魏冉冉嘴角抽了一下：“好的，老板。”昨晚她心虚才会阻止顾惜庭进电影院，其实冷静下来，电影票又不是实名制，没道理顾惜庭会知道前面坐的是谁。
顾惜庭看着魏冉冉转身，自言自语：“有钱能使鬼推磨。”
魏冉冉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好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方法可以查出电影票是谁买的？她好半天才敛着眉目，提议：“老板，要不我陪你去？”
虽然电影票已经毁掉，但顾惜庭说得对，有钱能使鬼推磨，恰好老板最不缺的就是钱。
四
去电影院的路上，魏冉冉几次欲语还休。她真的好想问顾惜庭，怎么用钱让鬼推磨？
像是看透了魏冉冉的心思，顾惜庭幽幽地说：“她和我说过话。”
魏冉冉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可惜我当时什么都没听到。”
魏冉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内心翻江倒海，但面上不动声色：“那、那你看到她长什么样子了吗？”
顾惜庭皱着眉摇头。
魏冉冉在心里默默地比了个“V”，眨了眨眼睛：“老板，你这样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进去，工作人员会不会认为你是来找事儿的？”
顾惜庭沉思了一会儿，说：“魏冉冉，你说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一向难说话的顾惜庭今天这么好沟通，魏冉冉喜滋滋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享受顾惜庭的豪华轿车。垫子真软啊！这时，她注意到顾惜庭车上摆着一座佛像，佛光普照，特别眼熟。魏冉冉想起，这是自己某次去一个高人那里求来的，听说可以辟邪，趁顾惜庭不注意，偷偷放到他办公室的，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顾惜庭摆在车里，魏冉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顾惜庭，心情很微妙。
等到魏冉冉发现车子根本不是朝公司的方向开的时候，车已经停下，她站在“真人密室逃脱”几个大字面前，整个人都蒙圈了：“老板，你这是……”
顾惜庭从兜里摸出两张票，朝她挥了挥：“魏冉冉，你昨天救了我，听说你喜欢玩儿这类游戏，这张票就算作答谢。”
“老板，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类游戏，我胆子很小的，你是听谁胡说八道的？我从来没玩儿过这种游戏。”魏冉冉眨巴着眼睛。
顾惜庭嘴角隐秘地抽搐了好几下：“好，你没玩儿过。”他冷笑着抓起魏冉冉的手往里走，“那这次就当体验了，你会爱上也说不准。”
“好，老板，你一会儿一定要照顾我。”魏冉冉不动声色地挣脱开，作小鹿斑比状。
顾惜庭咬着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老板，我帮不了你，还可能会拖你的后腿，你确定要带我玩儿吗？”
老实说，魏冉冉一直不能理解顾惜庭这种作妖的行为，明明怕得要死，偏偏没事儿就喜欢挑战自己的极限。他这么自虐，真的好吗？
顾惜庭脸上满是不屑：“不带你带谁。”
游戏是在一个暗室里进行，唯一的光源就是两个亮度较暗的手电筒，他们需要花时间找到线索，才能从暗室里出来。
一进去，顾惜庭就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魏冉冉的脸一下就热了。
但过了一好会儿，他们两个人依然傻傻地站在门口，好似两座石像一样。魏冉冉太了解顾惜庭了，漆黑看不到光的时候，他就开始各种脑补鬼啊、怪啊，想象力丰富到可以自编自导一部3D恐怖片。
但，魏冉冉明知故问：“老板，我们不走吗？”
黑暗中，静得可以听到顾惜庭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声音沙哑地说：“当、当然走啊。”
“那你怎么不动？”
“我、我在找线索。”
魏冉冉要被笑死了，线索是长腿了吗？
听说这种游戏不能随便乱动，指不定就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但顾惜庭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在找线索，不得不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摸了一件东西，举到魏冉冉跟前：“你看。”
时间好像瞬间静止了。
五
顾惜庭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手上的东西又湿又滑，还在有规律的跳动着。
手电筒骨碌碌地滚圆了，他拿着跳动的“心脏”，恶心得想吐。
魏冉冉原是不想管的。自从顾惜庭在公司装作不认识她之后，她就发誓以后他就算被吓死也和她没有关系。上次在电影院是她吓晕了他，她该负责任，但这次，完全是顾惜庭自找的。
可她仍旧生了恻隐之心，将那颗心脏放回原处，下一秒，就见顾惜庭弯腰开始干呕起来，那副样子恨不得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有那么一刻，魏冉冉的内心满怀愧疚，就因为顾惜庭装作不认识她，她就可以对他置之不理？她还故意装作没有玩儿过这类游戏，当他被吓得半死的时候，她还能笑出来……魏冉冉摇了摇头，她真的是太残忍恶毒了！
她伸出手想替他拍背，却被顾惜庭甩开了。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魏冉冉依旧能感受到他整个人都在喷火，因为他猛地甩开她后，直起腰吼了句：“魏冉冉，看着我这样你就开心了？”
开……心？魏冉冉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心头蹭地冒出一团火，但被她及时压住了。她哆嗦着嘴唇弯腰捡起不远处的手电筒，小心翼翼地交给他：“老板，我不开心啊，你不开心的时候，我一定比你还不开心。”他怎么可以那么说？似乎从头到尾他都没明白过她的心意。 这话太过真情实意，顾惜庭愣了愣，有些后悔刚刚那么吼她，但骄傲如他，还是冷哼了一声。
魏冉冉扯了扯嘴角，咽下委屈，用另一只手电筒照射周围寻找线索，只留给顾惜庭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顾惜庭的手电筒的光一直跟着魏冉冉向左向右，他不曾见过这样的魏冉冉，即使她第一天来公司上班在走廊遇到他，被他当做陌生人忽视掉，她也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但不是不难过，午休的时候，她偷偷躲在天台，在地上画了个小人，还脱下鞋拍它，嘴里愤愤不平地骂着他，拍着拍着却不知怎么哭了，下楼遇见同事，还硬说自己有红眼病；她时常望着他的办公室出神，但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就一脸倔强地移开了视线；她往他抽屉里塞过很多平安福和辟邪的物件，他的车上至今还放着她送的佛像，后备箱放着桃木剑。
她的心思太透明，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至始至终觉得，还不是时候。
现在依然不是时候，但这样冷漠疏离的魏冉冉让他害怕，他怕，再晚他就要永远失去她。
顾惜庭走到魏冉冉身边，他还没说话，魏冉冉已经拿钥匙打开一个柜子，面无表情地回头：“走吧。”
顾惜庭只能尴尬地跟着她进入另一个房间。
接下来的时间，魏冉冉一言不发，忙着通关，顾惜庭就好像隐形人一样站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等他稀里糊涂地跟着魏冉冉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恭喜他们闯关成功，魏冉冉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顾惜庭到底没忍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但在魏冉冉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慌得松开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魏冉冉，你是不是喜欢我？”只要她的回答不是否定的，他就告诉她，他也喜欢她，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魏冉冉忽然笑了一下，语气平淡：“你真的这么觉得？”
一时间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他没有想过她会反问他，不是不慌乱的，再怎么克制，声音也是颤抖的：“我、我……”结果还没等他结巴完，魏冉冉又笑了：“老板，我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你产生这么大的误会？你告诉我，我改。”
“老板，说实话，你不是我喜欢我的类型，我喜欢的男人至少不会害怕鬼，因为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
“老板，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就可以装作不认识我，我对你来说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有的时候，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一条狗，我怎么会喜欢你？”
六
魏冉冉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顾惜庭被他气走的神情如慢镜头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他如受伤的小兽，鼻息咻咻，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魏冉冉回到家才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血已经凝固了。这是找线索的时候，不小心被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不想口子那么深，当时一心只想出去，离顾惜庭远远的，现在才觉得疼。
第二天魏冉冉一进公司，就发现了大家都聚在她的座位边。魏冉冉挤过去一看，天啦噜，她的桌子上贴满了各种形状的便利贴，桌子贴满了，有人竟然贴到她身上，还对她说：“舍己为人，辛苦你了。”
魏冉冉匆匆扫了一眼，全是交代给她的工作。她十分火大地坐到座位上，待心情平复后，才拉着相熟的同事问：“怎么都把工作交给我？”
魏冉冉忍着怒气象征性地敲了敲顾惜庭办公室的门，就推门进去了，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踹。
“怎么了？”顾惜庭头都没抬。
魏冉冉一张脸涨得紫红：“老板，为什么把大家的工作都给我？”刚刚同事跟她说，顾惜庭组织大家去玩儿密室逃亡和真人CS，还说她不喜欢玩儿这些，愿意留守岗位，帮大家把工作做完。
“哦。”顾惜庭一副很忙的样子，一边翻文件，一边说，“你昨天不是说不喜欢这类游戏吗？帮大家做事你……”
“砰”，魏冉冉把门摔得震天响，顾惜庭的心差点儿都掉到地上。
魏冉冉回到座位上，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便利贴，真的抓狂了。现在，她杀了顾惜庭的心都有。
眼看着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出发，魏冉冉更加气闷，拿出手机刷微博，点开一个标题为“惊喜！！！”的小视频，突然跳出来的女鬼吓得她手一抖，手机就掉了。
魏冉冉捡起手机，正巧有一条信息进来：如果你道歉，或许我会带着你一起去玩儿。
信息是顾惜庭发的，魏冉冉看了一眼顾惜庭的办公室，顾惜庭正好也看过来，她眉眼弯弯地朝他笑了笑。
魏冉冉花了五分钟时间将刚刚把她吓到的小视频做成一个动态GIF图片，带着犯罪的忐忑将它发给了顾惜庭。
一想到，顾惜庭收到图片，乍一眼看上去是三个大写的“对不起”，可只要他手贱一按，就会有一个满脸是血的女鬼作势要跳出屏幕……
“啊……啊……啊……”
办公室里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地尖叫，隐约还有玻璃碎掉的声音。
早有人冲了进去，魏冉冉等着暴风雨的降临，不想，顾惜庭是被抬出来的，他惊吓过度撞倒了花瓶，花瓶砸中了他的头，偏偏他还晕血。
顾惜庭一定恨透了她，被抬上救护车时他醒来过一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魏冉冉那个罪魁祸首一起去。”
说完，他再度晕了过去。
七
自食其果，魏冉冉被迫照顾顾惜庭。在他昏迷的时候，魏冉冉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写好了辞职信。只等他一醒来，就拿给他看。
结果顾惜庭醒来，她就没了勇气。他的头被层层纱布包着，苍白的脸和黑曜石般的眼睛激起了魏冉冉的保护欲，尤其他一脸无辜地控诉她：“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魏冉冉，你好狠心。”
他还上演苦情戏折磨她善良的内心，他说：“有一次你从楼梯摔下来，整条腿都打了石膏，是谁在医院里照顾你，是谁在你出院后天天往你宿舍楼送骨头汤。”
“还有一次你半夜发烧，又是谁因为你一个电话就从外地赶回来，一整晚都陪着你挂水。”
“魏冉冉，这些你都忘了吗？” 在进入公司之前，魏冉冉对顾惜庭知之甚少，他们相约去鬼屋，每晚通电话，却从不问对方的隐私，偶尔她发生状况之外的事儿，顾惜庭就从天而降，那时，他对她不是不上心的。
声声控诉下，魏冉冉只得扔了辞职信，鞍前马后地照顾他。
晚上，顾惜庭说医院太阴森，死活要出院，魏冉冉只得跟着他回家。
别人家里摆些花瓶、古董、字画之类的，顾惜庭家里摆的全是灯，魏冉冉一进去差点儿被晃瞎眼。不仅如此，他家的墙壁全是落地大玻璃，一眼望过去，卧室、厨房、卫生间好像都连在一起，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魏冉冉极其不自在，顾惜庭倒是很熟稔地命令她：“魏冉冉，我困了。”
“嗯，老板，晚安。”
“我这样子，你要我怎么洗澡？”顾惜庭不满地指着自己的头，做出一副让她宽衣解带的样子。
“这样子是不能洗澡。”魏冉冉呢喃了一句就去浴室翻出了浴帽，踮着脚尖戴到顾惜庭头上，像摸宠物一样摸了摸顾惜庭的头，然后很自觉地走到沙发上蒙住了眼睛，“老板，我不会偷看的”。
顾惜庭看着她一系列动作，脑仁一阵一阵地疼。
虽然再三保证她一定不会关机，顾惜庭发生意外，她“嗖”的一声就会过来，但还是被强迫留在了这所奇怪的房子里。
在顾惜庭的房间里打地铺就算了，没想到顾惜庭睡觉竟然不关灯，每次魏冉冉快要睡着的时候，就会被头顶的白炽灯晃醒。结果就是，她在地上一直不停地翻身。
“魏冉冉，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怎么会？”魏冉冉想翻个身，赶紧结束这个她不想聊的话题，但没有成功，顾惜庭已经下床在她身体上空用双手支撑起身体，是俯卧撑的姿势，春光乍泄。
魏冉冉十分警惕，做了一个阻挡的动作，双手向上顶住他的胸膛。顾惜庭很禽兽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魏冉冉小心翼翼地回答：“不讨厌。”
顾惜庭沉下身子，离她近了几分。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脸红得滴血，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你、你要干吗？”
魏冉冉这边脑补了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顾惜庭却话锋一转：“我装作不认识你，是因为还没做好办公室恋情的准备，我自己也不够好，不配和你在一起。魏冉冉，我爱你，从你第一次带着我从鬼屋里走出来，我就对你存了非分之想。我的清冷，我的孤傲全部都是装出来的，我害怕你瞧不起我，只好每次都留一个背影给你。”
咦？魏冉冉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可是我怕鬼是事实，我努力去改变了，但失败了，我不想你喜欢的事情我无法参与。我想体验你快乐里的快乐，你却说我让你觉得自己像狗。”
魏冉冉以为他接下来该问她是否喜欢他，但是他忽然坏笑起来：“你知道吓我的后果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经完全压下来，魏冉冉整个人都僵了，却仍能感受他身上的热度。
“知、知道，不、不……”
魏冉冉结巴的声音随着顾惜庭低下头终于消失，她不知道顾惜庭的嘴巴可以这样热这样软。他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呢喃：“你这么结巴，说明你也喜欢我。”
九
魏冉冉是在床上醒来的，顾惜庭还在睡着，他的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间，整个屋子凌乱不堪，她的衣服脱得到处都是，顾惜庭的钱夹也掉在地上，露出电影票的一角。
魏冉冉鬼使神差地拿出来，没想到是两张《恶灵的手》的电影票，一张是五排八座，另一张是四排八座。四排八座是她扔掉的那一张，不知怎么会在这里，她下意识想藏起来，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顾惜庭的面庞，见他不知做了什么梦，嘴边挂着一个坏坏的笑时，魏冉冉心里一动，幡然醒悟过来。
顾惜庭睁开眼就见魏冉冉面目表情地在撑着下巴趴在他旁边，她眼睛大，黑白分明，这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怪吓人的。
顾惜庭心里一跳，魏冉冉已经拿出一张粉红色的电影票，晃着其中一张说：“老板，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张电影票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天魏冉冉拒绝了他的上楼邀请，他真的是太害怕了，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就一路跟着她，结果就看到她把什么东西扔了。
顾惜庭本想佯装发怒将魏冉冉镇住，但她神色冷冷的，嘴边还挂着诡异的笑，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软下声音：“这事儿不提成吗？就让它过去吧？”
顾惜庭说着很潇洒地把电影票扔了出去，魏冉冉眼看证据没有了，“嗖”地窜出去，捡起来。她愣了好半天，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像狗，脸一阵白一阵红：“你、你太过分了。”
魏冉冉羞愤交加的样子越看越可爱，顾惜庭忍不住捧起她的脸揉捏，将她的嘴挤成“o”形：“我本来打电话想质问你，但是电话没打通，魏冉冉，你这不能怪我。而且自从我装作不认识你之后，你一直都避开我，魏冉冉，你以为我每天请全公司的人去我家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但你从未赏脸，这张电影票是我接近你的新办法，我承认，后来我有很多机会告诉你我捡了电影票，但是我没有，我不知道告诉你之后，还要找什么办法接近你。”
“你知道我怕被你发现，差点儿没紧张死，尤其是你还三番五次旁敲侧击地吓唬我。”她说。可本来是怒气冲冲地责问，这会儿怎么听怎么都像恋人之间的撒娇。
“好，都是我的错。”顾惜庭蹭了蹭她的脸，气息急促又灼热。
魏冉冉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但还记得坚守立场：“喂，我们在吵架好吗？你不要这样。”
“我已经认过错了。”
她尚未说话，他已经将她扑倒，黑曜石般的眼睛中倒映着魏冉冉震惊的表情：“我吓你一次，但，你可以吓我一辈子。”
魏冉冉想说神经病，嘴角却止不住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