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假于物:语文特级教师“特”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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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善假于物”语出《荀子·劝学》,是“君子之所以为君子”,“人之所以为人才”的识别技术和方法。发现和认识人与人才的差异性和规律性,可以帮助理解语文特级教师之所“特”,对提高语文教师的专业素质有重要意义。文章选取部分语文特级教师“善假于物”的教学案例,根据教师所“假”之“物”与所授内容之间的相关性联系对特级教师之“善假”进行实证性研究,期望能为语文教师教学创新实践提供可借鉴的经验。
  关键词: “善假于物” 语文教学 创新实践
  “善假于物”,语出《荀子·劝学》:人之所以能“见者远”、“闻者彰”、“致千里”和“绝江河”,是因为借助了“登高”、“顺风”、“舆马”和“舟楫”,故“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善假于物”,即“善于借助外界的资源”。
  君子的资质与一般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之所以高于一般人,是因为其善于借助外界的资源;同理,对教师而言,特级教师的资质与普通教师相比本没有什么差别,之所以“特”,是因为其在教学实践中善于利用课程资源。或曰,特级教师之“特”,在于“善假于物”。
  一、善假于物:语文特级教师“特”的诠释
  “特级教师”是1956年国家为了表彰特别优秀的中小学教师而设的既具先进性又具专业性的称号。获此称号的教师,大多在教学一线多年,对所教学科具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和教学经验,教学效果显著,教学质量上乘,是学科教学领域的领军人。科学选择、运用并整合课程资源组织教学是技巧,更是艺术。研究表明,特级教师可谓深谙“善假”之道。
  于漪,虽非出身中文“科班”,但几十年如一日,潜心钻研,勇于实践。她的“善假”主要表现在博采众长、兼收并蓄和吐故纳新。上海语文界百花齐放,流派纷呈,高润华的“精讲多练”,杨墨秋的“精雕细刻”,陆继椿的“一课一得”,还有钱梦龙、方仁工等,都成了于漪可“假”之资源,促使她在广泛学习、不断提高的基础上创立“点、线、面、体”的立体化教学方法,成为语文教学的集大成者。
  魏书生,并非出自中文“名门”,以培养学生自学能力为中心,重视科学与民主,创造出“六步教学”等系列教学法。他的“善假”主要体现在善于借助学生的资源。他主张教师“不替学生说自己能说的话”,“不替学生做自己能做的事”,且在教学过程中讲课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将更多的时间还给学生自己阅读、思考、查资料、讨论、练习。他曾这样总结“善假”之道:“我不会教书,是学生教会我教书;我不会改变后进生,是后进生教会我怎样教后进生。我总是与学生商量着怎么学,怎么教。”
  钱梦龙,成长于语文“草根”,提出“三主”“四式”的主张,他的“善假”在教学中主要表现为善于“因势利导”,“因”是按照、顺着,“势”就是学生的心理特点、学情、思维走向等。教师顺势利导,借力发功,通过“主导”强化学生的主体地位。
  李镇西,亦非出生于语文“望族”,曾被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乌克兰教育科学院院士苏霍姆林基卡娅称作“中国的苏霍姆林斯基式的教师”。他“善假”苏霍姆林斯基、陶行知和叶圣陶等名家的先进教育理念,结合语文教育实践,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文民主教育观:尊重学生独特的感受、体验,尊重学生的人格、尊严和情感,尊重每一个学生的精神世界。
  上述特级教师呈现的语文教学风格迥异,各有各的“特”处,但其共性也明显,一是视野开阔,善于汲取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方法,博采众长、吐故纳新;二是在语文教学中重视学生的主体地位,善于向学生借力、借智。由此可见“善假于物”足以成为“特级教师”之“特”的注脚,是一门具有学习、借鉴和研究价值的教育教学艺术。
  二、善假于物:语文教学实践意义重构
  (一)所“假”之“物”的意义重构
  语文教师是教学的组织者和课堂的主导者,所“假”之“物”,指的是语文课程资源。
  课程资源是一种教育资源,是富含课程潜能的、客观存在的广阔社会资源,与课程的关系非常密切;它为课程及课程实施提供源源不断的必需的物质、能量和信息,是课程及课程实施的坚实基础和重要保障。课程资源,按组成要素分,有人力、物力、财力等资源;按空间范围分,有校内资源和校外资源;从开发利用角度分,有原生性资源、延生性资源、再生性资源、创生性资源;从物理特性与呈现方式分,有文字资源、实物资源、活动资源、信息化资源;按功能特点分,有素材性资源和条件性资源;按存在形式分,有显性资源和隐性资源等。语文是一门实践性很强的母语教育课程,与其他学科有着天然的密切联系,大自然、生活、社会等都是语文学习的重要资源库。因此,“善假于物”的语文教师应该有强烈的资源意识,立足课堂,超越教材,开发语文课程资源,提高学生的语文素养,做到“物尽其用”。
  需要注意的是,语文教师不仅是“假于物”的主体,其自身也是可“假”之“物”。首先,语文教师的知识结构是重要的课程资源,教师的知识积累、内在底蕴、综合素质不仅是教材的补充和辅助,更是一种积极意义的拓展和延伸;其次,语文教师的教学方法是课程资源。在教学活动中,教师的实践知识是重要背景,教师的各种教学方法是课程实践的根本资源,许多语文特级教师因其个性化的教学方法而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和范式;再次,语文教师的个体成长是课程资源,他们的知识结构和教学方法是随着学习和成长而动态变化的,他们对新的课程方案、教育资料和教育理论的参与研究可以促进自身在深层次上的成长,从而发展为新的课程资源。因此,“善假于物”不仅需要语文教师“物尽其用”,还需要教师自身“人尽其才”。
  综上所述,语文课程资源是指能够与语文教学活动建立联系的直接或间接为课程实施而服务的信息、知识、素材、技术等。
  (二)“假物”之“假”的意义重构
  三国时魏人张揖所撰《广雅》云:“假,借也。”课程资源是一种潜在形态的课程,至于能否真正成为课程,为课程实施所用,实现课程目标,都取决于教师是否善于开发和利用。因此,“善假于物”之“假”是指开发和利用。   长期以来,很多语文教师缺乏课程资源意识,把教材当做课程资源的唯一,以教材为中心,视教参为权威,过于重视教材的知识性,忽视教材的参与性、情感性和开放性,缺乏新课程改革所需要的自主创新意识和能力,导致学生语文学习兴趣丧失、教师语文教学效率低下的状况。改变现状的措施之一,就是强化语文教师的课程资源意识,提升专业素质水平,锻炼教师课程开发及课程资源开发的能力。
  1.遴选鉴别的能力
  语文学习资源藏量丰富,要求教师具有善于发现、果断取舍和价值判断的能力。语文学科课程涉及面极广,教师不但要掌握扎实的专业知识,具有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市井风俗,涉猎古今中外,通晓各种文体的篇章教学技能,还要有深厚的教育基础理论和教学技能。“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只有开放视野,广泛涉猎学习,才能在驳杂多样的课程资源中分清优劣、慎取精取,合理选择可利用的语文课程资源进行提炼、加工并运用于课堂。
  2.组合变通的能力
  “原生态”的、散见的语文课程资源化为语文课程内容的有机组成部分,是语文教师课程开发的基本功。这实际上是语文教师对可利用的语文课程资源进行提炼、加工的过程。一是根据课程教学目的,对零散分布于学校、家庭、社区等领域的文字、实物、活动及信息化的课程资源进行组合,使之具有一定的系统性和教学针对性;二是对传统的文化资源进行现代性转换和激活,使之具有现代教育价值和教育活力;三是对现有的已利用过的课程资源进行变通、嫁接,使课程资源具有再生性、可再生性,即具有语文教育的新生长点。
  3.沟通协调的能力
  语文课程资源的开发和利用是语文教师教育方式的重要变革,它在一定程度上要求教师扩大视野,拓宽思路,从课堂走向生活,从学校走向社会,从语文学科走向其他学科。这就要求教师具有一定的沟通协调能力,将课堂与家庭、学校、社会、生活相联系,将语文学科与其他学科相沟通,并协调它们与教育目的、培养目标、课程教学目的和教学目标间的关系,最终让丰富多彩的语文课程资源走入语文课堂。
  (三)“善假”之“善”的意义重构
  “善假于物”之“善”,即“擅长,善于”。在语文教学中,表现为教师在运用文字、实物、活动及信息化资源时的灵活、巧妙和创意性。
  李吉林的情境教学法正是“假借”了人们的社会生活体验,经过提炼、加工后转化为课程教学资源融入课堂,创设出寓教学内容于具体形象的情境。窦桂梅的“主题教学”,其特点之一就是结构灵活多样、内容选择丰富多彩,充分挖掘可利用的课程教学资源,密度高、综合性强,大大增大了语文课堂教学的容量。
  程翔认为:“课堂教学中,教师要引用相关材料,以丰富教学内容,使课堂变得更加多彩;……引用材料恰当,课堂锦上添花;引用材料不恰当,课堂弄巧成拙。因此,引用材料是一门艺术。”
  语文特级教师因其自身深厚的语文素养,而能够灵活、巧妙、创造性地对潜在的课程资源进行选择、提炼和加工,并将之融入课堂,从而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提高教学效率,达到理想的教学效果。“善假于物”是建立在教师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基本功能力之上的能够灵活驾驭各种知识、信息、素材、技术的一项专业素养。
  三、善假于物:语文特级教师教学案例
  自然界和社会生活中,存在大量可用的潜在课程资源,能否被开发利用、为语文课程和教学服务,主观上取决于教师是否“独具慧眼”、“物尽其用”,客观上则取决于它们与教师预设的教学内容之间的相似联系。
  “相似论”认为,一切创造,无论是自然界的创造还是人类的创造,都是基于某种相似性而进行的。现在所进行的创造,一方面是以认识自然界相似运动、相似联系中某些原理而进行的创造,另一方面是在前人所取得的成果的基础上,进行某些相似的改进、相似的综合而进行的创造。“善假”作为一种创造性的教学活动,遵循这一相似创造律。课程资源之所以能进入语文教师的视野,经过改造加工最终成为教学内容,是因为它们与教师预设的教学内容有不同程度的相似联系,这种相似联系包括相同、相近、相关和相反四种类型。
  (一)“善假”相同类的“物”
  相同类事物,指属性、特征和内在规律这三方面基本相同的事物。
  语文教学中,“善假”相同类的“物”其表现之一就是借助同类“文本”辅助教学。教师针对教材中某个稍有难度的知识点的讲解或能力目标的培养,会引入包含同一题材内容、表现手法的文本材料,引导学生同中求异,在材料间的分析比较、综合归纳中,进一步理解教材文本所包含的知识点,从而突破教学难点,达到能力目标。窦桂梅执教《晏子使楚》,“善假”同类文本《胯下受辱》,比较晏子与韩信两人的“看”:
  生1:韩信虽看了看,但没有反驳。可见是个忍辱负重、大智若愚,有非凡气度的人,把受辱当做自己的锻炼。
  生2:无赖侮辱的是韩信个人,所以韩信选择“忍”;楚王侮辱晏子,晏子是使节,不能“忍”,选择“驳”。
  师:从晏子“看了看”,你看到晏子的什么?
  生3:晏子的智慧!
  生4:晏子的智慧是冷静。受辱后,镇定自若,看了看,便想出好办法。
  师:沉着是睿智的保证,“看了看”,让我们看到小个子的大智慧。
  晏子和韩信两人“看”的比较,让学生体会到晏子的不辱使命和韩信的能屈能伸。“善假”同类文本融合,一是可拓宽学生的视野——借此引导学生拓展阅读,了解两人物同是受辱却应对各异这一情况背后的性格、经历、时代背景等因素,开阔学生的视野和知识面。二是能训练学生的思维深度——借文本的比较阅读使学习内容呈现立体感,继而训练学生思考的层次,深化对课文的理解;三是提高教学效率——“韩信”的介入,调动了学生的学习热情,有助于提高课堂教学效率。
  (二)“善假”相近类的“物”
  相近类事物指属性、特征和内在规律这三方面中至少有一方面存在相似之处,则彼此间在该相似条目下属于相近类的事物。   语文教学中,“善假”相近类的“物”,常表现为借助相近的“模型”辅助教学。教师会通过模拟演示、情境表演等方法将教学内容以某种直观的形式呈现出来,变抽象为形象,变“静”为“动”的过程。吴乐琴执教《中国石拱桥》:
  课文的导入,老师设计了一个实验。
  师:(用两块泡沫作为桥墩,纸板做面桥)这是什么?
  生:平桥。
  师:(把铁锁轻放在平桥上,桥坍塌;平桥改成拱桥,再将铁锁放在拱桥上,拱桥不动)拱桥与平桥相比有怎样的特点?
  学生很快得出结论:形式优美,结构坚固,历史悠久。枯燥的说明文教学拉开了有趣的序幕。
  这堂课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那时还没有多媒体等设备,但吴乐琴借助硬纸壳、泡沫、铁锁等简单的物品完成精彩生动的导入,把说明对象的科学性还原为生活的细节,使整堂课的教学因为这则创造性的导入而呈现一种教学艺术的美。教师的“善假”体现在对“赵州桥”这一说明对象的“模拟”上——要介绍真桥,先搭一座“假”桥,借助模型演示法,以直观的形式展现文本中的抽象知识点,加深学生对石拱桥特点的感性认识和对教学知识点的理解把握。
  (三)“善假”相关类的“物”
  相关类事物,指属性、特征和内在规律这三方面至少有一方面存在种属、配套或依存等关联关系的事物。
  在语文教学中,“善假”相关类的“物”,常常表现为借助与教学内容相关的知识辅助教学。教师为了开阔学生视野,活跃课堂思维,会选择与教学内容存在某种关联的知识进行拓展,使教学知识点的呈现更加丰富、立体。不但有助于学生融会贯通和深刻理解知识,还有助于激发学生的求知欲,树立探索精神。钱梦龙执教《死海不死》:
  课文的导入:钱梦龙从题目入手,让学生比较两个“死”字的含义,鼓励学生不看课文回忆地理课的死海。
  课中作业:由于死海蒸发量大于约旦河输入的水量,水位日趋下降,长此,死海会干涸甚至消失,你同意作者的预测吗,能否借鉴作者预测的根据推断出不同的结果?
  师:(点拨)死海的蒸发量是永远不变的吗?
  生:(豁然开朗)蒸发量和面积成正比,面积因海水蒸发而变小,蒸发量也随之减少,蒸发量减少到与约旦河水的输入量相等,死海,就会维持“半死不活”的状态——既没有现在的浩瀚无边,又不至于完全干涸。
  学生坚信自己的预测比作者更接近实际。教学的“豹尾”让学生思维达到了高潮。
  钱梦龙分别在开讲和结尾“善假”相关领域知识,导入的设计可谓匠心独运:既巧妙解题,又激活学生思维,借助地理知识建立学科间的联系。结尾,借助物理学科的知识引导学生思考并得出结论,既“唤醒”学生对旧知识的记忆,又促使学生对新课主动探究。
  (四)“善假”相反类的“物”
  相反类事物,指属性、特征和内在规律这三方面中至少有一方面存在对立关系的事物。
  在语文教学中,“善假”相反类的“物”,一般表现为教学以与常规设计思路相反的角度切入,打破思维定势,以反推正、去伪存真,最终收获奇效。赵谦翔的诗歌创作指导课:
  师:今天教同学们写诗歌,先研究什么不是诗歌。
  师:(板书“江上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是诗吗?
  (学生有说“是”,有说“不是”,但都讲不出道理。)
  师:这不是诗。它没有创造意境,没有表现某种感情。什么是诗?(板书“青鸟衔葡萄,飞上金井栏。美人恐惊去,不敢卷帘看”)
  (学生似乎有感觉,纷纷试着从意境和情感的角度,把诗判为好诗。)
  师:(板书“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荫下养精神。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做声?”)这是毛润之13岁写的。我们都十六了,不想写一首?
  (学生有些心痒痒。)
  师:(板书“只有天在上,更无与山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这是寇准9岁写的,诗怎么个好法?
  (学生争先恐后发言,也能分析个道道。)
  师:(水到渠成)怎么样?写一首?
  课堂一片宁静,“诗人”们诗兴在涌动……
  赵谦翔的课别开生面,摒弃了从诗歌写作知识讲起的传统教法,而是从“什么不是诗歌”切入,走偏锋,出奇兵,直捣黄龙,非同凡响。四首诗亮相颇具匠心:第一首告诉学生什么不是诗,第二首让学生感知什么是诗,第三首宣示“我也能写诗”,第四首强化写诗的欲望。四首诗层层递进,一步步将学生创作的激情推上顶峰,最终获得良好的教学效果。
  上述四种类型并不能涵盖所有“善假”的教例,各类型下所举证的典型教例也不能涵盖该类型中的所有教学活动。论述时只举证该类型表现得较为显著的一则教例,并不等于该教例就只包含这一种类型,事实上,每个教例中往往都有诸种类型混合其中,只不过有些较为显著,而有些较为隐蔽。之所以将这四种类型做抽象的剥离与分列,是因为这样做有助于呈现语文教学的丰富性与复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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