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吟唱(短诗集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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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外二首)
  被种进泥巴地
  被种进三尺深的地方
  之后,老天浇了场雨,说可以活得青绿
  现在,这就算是我的家了,喊一声
  时间和风,阳光和星辰就收储在这儿了
  现在,我被杂草羁押着,用它的嗓音
  和土地说着话
  浮生,泪是流不完的
  它和我一起进入墓穴
  在一段春风中
  怀人,枯坐。那么平静
  雨 水
  我闻到自身的暮色
  与潦草的黄昏抱在一起。乌云来了
  雨来了,雨下落在墓地
  下落在虫干净的鸣声上。被雨水捆着
  我就是这雨水的幻象
  在冰冷地吟唱自己的命运。雨水、风
  一道又一道闪电,在我的身体中夯实着
  它们的位置。受了惊吓
  藤条抱住我的脚踝
  聚拢过来,一群灰山雀,被闪电和雨水
  驱赶着,把我认作栖身地
  惊 蛰
  一阵雷声推我醒来
  雷声过后,白蝴蝶飞过来
  在我的坟头献上一段舞曲
  它运送回磨盘似的朝阳和落日
  运送回一个朴素的村庄
  那么真实,恒久,又空幻
  柴门紧闭,我像在尘世一样掩在闺中
  以我为镜,它用软软的爪子挠着睫毛
  一些花粉落下,在日子上反光
  在光线的枝头,端庄明亮。蝴蝶
  一定是我前世的友人
  从一个地址寻到另一个地址——
  一花一物,祥和幽静
  解冻回春,它们在我的眉梢盘桓活的记忆
  从墓园回来
  鸦雀都停止了鸣叫
  只有风,穿过空空的栅栏
  呜咽着
  大雪还乡啊
  这个冬天,我把父亲弄丢了
  我一个人,从这白茫茫的人间逃出来
  清 寒
  下葬时,北风不请自来
  它悄悄穿过人们杂乱的脚底
  扬起一些细碎的黄沙
  远远地抛过来
  仿佛昨天的月光
  把一场清寒
  覆盖在苍凉的土堆上
  月 亮
  早在深秋
  落叶从树上飞下来
  腾出了大片的蓝
  有些铁家伙
  仿佛仓鼠
  搬空了大地
  月亮,像个孤魂
  把一枝白幡
  葬在巨大的坟堆上
  父亲,你在那边可安好?
  父亲,没有你的这个冬天
  空旷、寒冷
  风声从不远处传来
  偶尔掀一把门帘
  母亲便转回头看一眼
  再掀,就再看一眼
  第三次的时候
  就蹒跚着起身,燃三炷香
  对着虚空
  默默地坐一会儿
  当我闯入马塍路口的时候
  农贸市场的火锅店正煮着香喷喷的夏天
  梧桐树一声叹息
  吐出一个异乡人
  检查户口!交出暂住证
  人们用方言剥光我的衣服
  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姑娘
  都在南风中鼓起骄傲的乳房
  我迈步疾走,被行李压弯的头
  埋没在居民楼的阴影里
  那些闪耀在马塍路口的
  香喷喷的烤鸭店与面包房
  逐渐聚拢过来将我包围
  我微笑着打招呼
  穿过一排排橘子树
  从居民楼的窗口瞥见灯光下
  一家人热闹的晚餐的时候
  我忽然热泪盈眶
  活 着
  整个夏季,我们都用
  旧报纸遮住窗户
  阳光过于强烈
  使我们无法承受
  我们喜欢在阴影下
  交谈,幻想,拖地板
  或者哺育孩子
  我的手足够温暖
  足够使你承担起这个季节
  多余的暴雨以及
  梦中的惊悸
  这时候,你设法清理掉
  屋子内的蚊子和蟑螂们
  这使你感到某种慰藉
  使我愿意看见
  当阳光热情得像海滩上的少女
  当阳光热情得像海滩上的少女
  我总想做点什么
  我不能让阳光因白白流淌
  而失掉多年以来的好脾气
  于是我开始翻箱倒柜,脱掉旧外套
  拆除明信片和电话号码
  掏出容器里的小秘密
  从文字里拎出湿淋淋的往事
  我统统搬到阳光下暴晒
  然后是我的牙齿、骨骼、血液、神经
  一件一件拆除身体上的零件
  我一遍一遍重复这些动作
  像医生像屠户
  也像一个晾晒自己庄稼的农夫
  那天阳光灿烂
  我正在堡子上望着呢
  望那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呢
  那片玉米地去年也种着绿油油的玉米
  去年我走进了绿油油的玉米地
  小玉也走进了绿油油的玉米地
  我闻到小玉玉米一样的味道
  我尝到小玉玉米一样的味道
  我说小玉 我的小玉
  小玉突然醒了一样 推开我   跑出了绿油油的玉米地
  接着 就跑回了城里
  再也没有小玉的消息
  电话里没有
  QQ里没有
  微信里没有
  玉米熟了没有
  玉米掰了没有
  玉米架了没有
  玉米剥了没有
  玉米卖了没有
  玉米种下没有
  玉米出芽没有
  玉米拔节没有
  玉米吐穗没有
  今天 玉米地弥漫着小玉的味道
  可是玉米地里地外 依然没有小玉
  今天的我孤独如狼
  我登上了山顶顶
  登上九十太爷留下的古堡
  我找见了那块绿油油的玉米地
  我望着那块绿油油的玉米地
  我感觉我要流下热泪
  我张开嘴巴 我要喊小玉
  呜!一只黄蜂突然飞来
  在我头上就是一刺
  刺得我啊的一声喊不出小玉
  呜!呜!呜!我又听见比一只更多的黄蜂
  不得活了 我魂飞魄散
  我撒腿狂奔一心逃命
  把阳光灿烂的古堡
  绿油油的玉米地
  和玉米味道的小玉
  全部撂在了尘土里
  蓝天白云的身后
  一个小女孩借我手机打电话
  我路过一个山里人家
  门前正开满杏花
  杏树下端坐着一个女孩
  她明显有些忧郁
  在一树繁花下一语不发
  她看我拿着手机
  突然笑靥如花
  起身一把拉住我
  她说叔叔借我
  我要给妈妈打电话
  她接过手机说
  妈妈 妈妈
  今天我把一颗牙牙掉啦
  淌血啦 有点怕
  可是不疼 我也没哭
  奶奶还不知道 她会骂我吗
  妈妈 妈妈
  她突然面露窘色 这才知道
  电话那头没有妈妈 之前
  她就没拨号码
  可她还是叫了几声妈妈
  把手机还我时 真的就哭了
  然后低头走进杏花深处
  一处安安静静的窑洞人家
  头上的风景,漂移在西域大地
  无声地昭告主人的性别与身份
  一顶圆帽,端庄四季
  黑卜加,遮去女主人白天的娇羞
  夜间,当着丈夫的面轻轻摘下
  温热满屋,浪漫满怀
  一些黑卜加引领着本色的习俗——
  从红色变成白色,吉尔吉斯的新娘出场
  阿訇的念诵中,维吾尔少女走向婚礼
  圆帽与面纱,成就了主人的身份
  完成了尊贵的另一种书写方式
  周游于白昼的新疆,甚至更远
  拜毯上的信仰
  周五的清晨,杨树上挂满清凉
  远处的邦克声,叫醒未曾失眠的信仰
  从家中到清真寺外的路上,洒满问候
  拜毯,随礼拜的主人前行
  膝盖触及的刹那,暗示来自内心
  领拜者的颂词,响彻村庄的内脏
  拜毯之上,起伏之间
  勾勒出一幅千年未褪色的图画
  被树梢上的心,收录为一首赞美诗
  检修着传承者的路径
  踩沙而行,三个叶尔羌河边的群落
  一头年迈的毛驴,陪我走在黄昏的叶尔羌河边
  足迹被文字记录
  两个维吾尔少女,头顶一轮夕阳
  走向星光深处
  三朵玫瑰,隐蔽在比时间更为遥远的岸
  悄悄打开温存的阀门
  四个季节的窗棂,迎迓外出的打工者
  他们给故乡背回见识
  从阿瓦提开始,一场艰难的辨认起步
  我试图寻找被沙漠阻隔的一丝破绽
  打听两个维吾尔少女的青春去向
  梳理三朵玫瑰的纹理,计算它们的芬芳时分
  风沙过后,胡杨的年轮呈上沧桑
  就像我的青春,被一首不成功的诗歌掩埋
  路过的多浪人,请别将我误认为游客
  借宿的克里雅人,我为一场迷乱的逃离而来
  罗布人,我不会给这里的平静增添忙乱
  三个叶尔羌的部落,请让我一一接近
  我是唯一的确认者,给你们提供一次义诊
  将发炎的档案焚烧干净,重新书写一部非虚构
  还原这村庄里秘藏的阳光 婚礼 宴席
  给三支被遗忘的集体命名,颁发身份证
  让他们的晴朗,晾晒在黄金牧场
  让他们的儿女,认我为亲人
  共同挂起一张通往春天的草图
  让一场失去意义的辨认,失败于此
  水面上,我摇晃着写实主义的苇叶
  保持着一株草木应有的卑谦
  词语已经提前到达
  并在这里安家落户
  尘土在远方翘首以待
  这是尴尬的事
  我不知是该走近
  还是该驱逐
  此刻,我看到一滴水自上而下
  在连古城的上空
  风又一次掀起湖水的面纱
  露出它晶莹的小腹
  没有比这更美妙的
  它隐喻的抒情将会
  ——无限蔓延
  并在下一个春天与所有的野花会晤
  苏武山下   夕阳缓缓
  金色的辉光从山顶绵延而下
  远望去,黄昏是金色的
  马的睡姿是金色的
  立在荒野
  鬃毛垂在耳际
  没有风它凝固的梦也是金色的
  暮色之前没有人会撩起它
  没有人会告诉我
  ——遥望的心也是金色的
  走近莫高窟
  这才是你,于这秋色苍茫中
  渐渐暗下去的华丽和谢幕
  孤独和随风
  暖香炉,黄经卷,莲花座,土城墙
  这些古旧的腔调
  岁月的气息
  都是我迷恋的
  我曾出发,曾到达
  曾将利剑藏匿在手掌之下
  将手掌藏匿在黄昏之中
  曾原谅干涸荒凉漫无边际的辽阔
  千年来——
  我总是要以一种姿势更快地接近你或虚无
  想不到你这么早就已经凋零
  果子失去 只剩下落叶
  我知道这个时候只能保持沉默
  美妙的印象永远地留在了早春
  一棵开花的树
  仅仅因为岁月和我的羞涩
  就变成另一个季节 这是缘分
  如同一只蝴蝶不能碰到另一只蝴蝶
  我还能抱怨秋天么
  一棵开花的树丰满在春天
  如同疯狂的风招摇我的眼睛
  我盼望成熟的果子
  就像拾穗者捡到饱满的麦子
  那种幸福的感觉是在弯腰之后产生的
  一切仅仅是机遇
  我还能抱怨秋天么
  走在岁月的齿轮上
  总有落叶飘满我的窗台
  春天的誓言如同老旧的故事
  慢慢淡化在海洋的深处
  此时的感觉
  只能是堆起脚下的落叶
  用我身上仅有的一根火柴点燃
  看到开花的树噼噼吧吧地燃烧
  就感到是在焚烧过时的爱情
  我还能抱怨秋天么
  夏 夜
  太阳一晃身落下了山
  溅起一片蛙声
  小风熏熏地荡着柳条儿
  路边的花慢慢地开了
  和天上的星星传递着消息
  月亮把篱上的豆角花染成白色
  月光也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谁家的姑娘穿一袭艳丽的长裙
  转过墙角时 留下一个甜甜的笑
  却被流萤看在眼里
  旷野在深呼吸
  积蓄着满身的力量
  伸展一下腰肢
  庄稼的骨节喀叭作响
  秋 天
  你是谁
  没有失去黄昏沉静的云霞
  阳光的金瀑流淌着海面
  那有节律的步履
  走出一片辉煌的秋天
  枝叶繁茂的树冠
  斑驳的石子路面
  影子是一个朋友
  孤岛 岩松进入静禅
  抬头 打开那片松林蓝色的天窗
  你伸手即可摘下那宝石般的星座
  在这里走动的人
  看得见火焰一样跳动的心脏
  琥珀色的波浪下
  湮没了鸟鸣的空旷
  窗口进来的一束光
  是我生命中截取的一段
  多少年了,月光和阳光
  这两条虚化的腿,一直在跋涉
  使我的追求
  无限靠近某个画面
  校园里的迎春花
  一片一片地落了
  仰望苍穹,发现那里才是永恒
  现在是五月,桃花谢了
  菊花和梅花过些日子才开
  它们并不知道
  季节曾给过它们幻境,以及
  值得为之耗尽生命的信念
  雨中回乡
  风撕扯着风
  雨点追逐着雨点
  回家的路
  抽不断,扯不尽
  宛如一段含义很深的句子
  老屋的墙角
  一簇野生的植物正开着花
  一朵粉嫩,一朵雪白
  这些自由的元素
  作息于母亲的呼吸声中
  雨落之处
  荒芜的记忆
  一下子鲜活起来
  戈壁滩、骆驼草以及
  流浪汉一样找草吃的大骆驼
  使我确信,视力
  陷入无边无际的烦恼
  一百年前,这里是醒还是睡
  五十年前,这里是沙还是草
  多少年以前的戈壁
  就是多少年以后的大漠
  人在远方
  声音亲切而温和
  心在路上,一蹦一跳
  一高兴就成为怒放的花朵
  胡杨林
  是巨人
  倒下和站立都一样值得尊重
  这和千里之外的祁连山雪线消融无关
  额济纳胡杨林
  我们远道而来
  欣赏你金属般的造型
  是想捕获
  大漠上
  季节之外的信息
  用手机抢拍吧
  长天红云
  死亡在黄昏
  竟然会如此美丽
  一阵风
  从头顶吹过,带着微凉
  十月的翰林街
  那些细小的黄色花瓣
  旋转着
  纷纷坠落
  吉布小屋
  为自己
  添置了一件蓝黑色的
  格子披巾
  我必须抱紧这微薄的温暖
  在寒冬
  来临之前
  养狮记
  我要饲养一只狮子
  它孤傲、高贵。占山为王
  它宠我、爱我,愿意为我跳进湖里抓小鱼
  我任性、发脾气
  它也不生气,只哼哼鼻说:小母兽
  它沉默寡言,偶尔也和我调调情
  天气晴好,它就带我种玫瑰、种桂花、种芍药
  星子满天,它就把我裹进它宽大的衣袍
  陪我做梦、入眠
  风铃草飘香的夜晚,它一遍遍地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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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 郭晓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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