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黄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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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的这次“工·课”展,策展人陈履生副馆长,墨斋画廊的林似竹博士,都在一种高度上对你的作品做了梳理。但艺术家的生命状态可能让我们更为关心。
  艺术家在社会生活中,是蛮“取巧”的。这个巧,是指他的生活状态与心理状态,跟社会生活中的三百六十行确实不大一样,他提供了另外一种生活的模式,思考的模式,行为的模式。与社会的需求与心理层面的需求,处于互补的层面。
  你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这种模式特别适合你?
  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八九岁就开始跟老师学画,当时刚好有一个亲戚念台湾美术高中,这是台湾最好的职业学校,后来我也念这个学校。我小时候经常跟他出来玩,然后就跟着临摹学习。当时台湾流行印象派的塞尚、凡·高,立体主义的毕加索,我们认为艺术就是这些东西,当画家就是学习这些样板。
  事实上你那个时候学的是油画?这个正是我要关心的点,我们现在看到的你的艺术创作,基本上就是水墨,和油画并没有关系。
  对,以前学的是油画和素描,都是西方体系的,因为从小认定学了这个就可以成为艺术家。但高中职业美校之后要高考,我们叫连考,有个科目叫书法,有一个科目叫山水画,从来没拿过毛笔怎么去考?其实高中就有这个课,但我们认为水墨意味着落伍,意味着没有创造力。当时最流行的是西方抽象表现主义,或德国的新表现主义,然后是法国的印象派等等,只有运用这些艺术形式的人才前卫。但我拿毛笔之后发现,它特别有意思,我画油画老是觉得隔着什么东西的,拿了毛笔后就变了,开始很正规地学毛笔字,从魏碑、怀素狂草等,一天好几个钟头、甚至整天狂写。为什么这次展览展了一张书法《心经》,这就是我的基础。
  这种熏陶对你还是很重要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油画是否就放弃了?
  对,我读书的文化大学,山下就是故宫。我大一素描老师姚兆明是溥心畲的媳妇。另一个专科书法老师曾绍杰是曾国藩的五弟。我们的文化传承正好碰到民国文化的末端,还有其他的好老师,这样从大学开始,毛笔就成为我主要的工具,油画则不画了,总要有一个选择。
  你开始创作水墨以后,直接进入了抽象领域?
  其实我从来没有画过抽象。这是一个很大的误区,我们总是用西方所介定的理论与抽象概念,在解释某些看不懂、没有具体形式的作品。包括目前我看到的很多所谓的抽象展览,都有很大的误区。就我的理解,有人说中国传统绘画包括北宋南宋的绘画都很抽象,其实只是有抽象的意味,这个必须从词语、从形式结构上去深化理解。抽象是提炼具体现实空间里的事物,用笔墨记号式的图式去做一个自我表达。当时的文人或艺术家,对整个中国的哲学如天地人、儒释道这些思想是进行了提炼的。近现代文明对这些系统,没办法用一个自我的词汇去归纳,只用“抽象”一个词,这是很可恶、很偷懒、很无聊的事情。
  但这就是我们的背景。从我们的学院教育,到我们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和我们所得到的信息,就给了我们这样一种背景知识。
  我们这个时代有太多非黑既白的事。如果艺术只有具象与抽象这个逻辑,那艺术世界会越变越狭窄。我大学时读得比较多的一本书是李哲厚的《美的历程》,每个历程很简明,从巫术从王权慢慢道来,里面经常提到意境与符号。在我来看,整个世界的人类考古学,中国是比较重要的一个文明国家,包括埃及、印度、玛雅,每个民族都有运用记号与图式的能力,这个能力远远超过日尔曼民族,超过盎格鲁萨克逊,超过美国。
  中国运用符号的能力是很厉害的,我们的祖先其实早慧而成熟,我们自己则完全蜕化掉了。
  没错,非常的厉害。即使是从清代到民国,我们的形式美学,从内容到深度,包括设计以及衣食住行方面,都非常的有自我的特色,很有自己的时代性。我喜欢毛笔,就用毛笔这个系统。当然,毛笔怎么来对应我们当下这个社会?我们不可能再去画古人那些山水,每一种材料每一种媒介,有它特定的局限,这个局限与属性已经决定了它的命运。你看美国的超现实主义也是人的能力的一个极限,他们打破这个极限,又开始制造另外一种幻觉。艺术家就是不断地重复打破的这个游戏。
  艺术家一生能够找到一个目标,打破它有可能是自己,也有可能是别人。
  我觉得这是一个基点,也是一个杠杆原理,没有这个做支撑,一切的行为、一切的生活、一切的模式就没办法成立,撑不起来。生活必须要有所依据,要不然很无聊。
  你后来的作品和之前的作品,还是在一个变化之中。
  还是都在自我演练的一个过程,这次展览的画册里就有一些大学时代自我训练的手稿,从那个开始放掉所有的一切,从一支笔开始。第一笔也不晓得要画什么,就从“不晓得要画什么”开始。
  事实上你大学时的作品已经可以看到你后来的影子了。
  这次国博的展览叫“工·课”,其实是我在大二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定了这一辈子要做的功课,很明确。在色彩、技法与空间上,怎么去找自己的语法。当然思想还谈不上。在自己规定的范围里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这个工作其实是很快乐的,当然艺术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尤其是我的创作完全是个人化的,别人看不懂,问你在干嘛。而当要面对特别具体的现实生活时,有时得妥协,这个妥协的目的就是为了达到我要的、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那个目的。我干过的工种太多了,毕业后,甚至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后,我还当过建筑工人,因为我不想去做别的事,只做体力活,不动脑筋那种。也做过很多设计,反正什么都干过。
  事实上还是要回到你自身建设这件事情上来。
  对,很清楚。我跟别人可能不太一样,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干嘛,所以面对现实里所谓的孤独或磨难那些东西,知道不过就是一个常态。
  这需要有很大的修复功能。
  线索不能断,思绪不能断,得慢慢克制这些情绪,慢慢养成自己的能力。因为如果你不去适应这个社会的生活模式,你真的会很苦恼,但我们是社会化的生物,是群体,不可能一个人就能过活,不调整自己就没办法达到目的,所有的妥协就是为了最后的目标。   我很好奇的是,你毕竟不是大陆本土的艺术家,当然这不是指你边缘,因为本土很多艺术家也是边缘状态。这也构成你个人的某些特征吗?这些东西在你的作品里会不会得到呈现?
  我去到哪里都是边缘的。就像罗大佑的《亚细亚的孤儿》在我们大学时代非常流行,表达了台湾人的很多心声。1980年代后两岸开始交流,处于一个关键的变化期。我的作品里会隐含一些社会性的控诉,或者是有社会性的危机,但不是直接拿一个事件运用到我的作品中去。2006年我来到大陆,对看到的一些艺术现状感到有点错乱,一定要去描写一个事件,画个大头像才叫做当代?一定要标出一个具体事件、一个具体事实才算当代?都是看图说故事的一个体系,但就我理解的西方艺术不是这个样子的,是超越这个东西的。所以我在这里,感觉很矛盾。
  作为曾经在美国与欧洲留学多年的一个台湾艺术家,回来这里后,应该指认出我们的艺术存在的问题。
  看到标题才能去理解标题背后的故事,真的很肤浅。西方的经典大师,比如劳申伯格,他对中国艺术的影响为什么这么大?还有博依斯,他的作品充满了诗意,充满了一种想象的空间。而杜尚则是一个老顽童。所以我提出我的困惑。在这里,我时常听到很多人谈学术,说要做学术性的展览。但西方和台湾从来不这样讲,顶多说是做一个研究性的展览。而在这里,每个艺术家都称要做学术展览,我听不懂:自己怎么来搞学术?
  我们的整个知识谱系,包括我们的学院教育,就是这样一副面貌。要把这两个东西牵在一块,作品才具有价值,不然就只有价格。
  这是一个功利的导向。你经过判断能够达到市场顶端的作品,一定要有学术的背景支持,所以你就搞一个学术性的展览?所以我感到迷惑也觉得好玩。艺术没有矛盾就没有张力,正如我生活在这种城乡结合部,很乱,但我去了纽约或去过别的地方,又总回到北京。北京就是这么乱这么矛盾,实在好玩极了。
  我相信你去到哪儿,都没有这么无序。
  艺术不要我们太过自信。在一个没有自信的状态里被折磨被折腾,我们反过来再折腾折磨自己,让自己在生活里思变,蛮好玩的。这8年多我已经习惯了这个状态,开始不行,现在已经习惯了。未来走到哪里去,未来要怎么准备,也许大家都有计划,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做好心理调试就行。就像我在北京已经迁了许多次,如果现在突然还要来拆迁,那就拆吧,反正总会找到自己的下一个落脚点。
  再问一个关键的问题,你的作品很理性,但同时也很感性,你的绘画语言是关于能量与物质的一种阐述。但对不具有这种能量的人来说,他怎么走近你所想释放的那个场?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这几十年,我自己也是在跌跌撞撞的过程中,累积自己的某种感悟,和自己认定的价值体系,或是一个绘画的系统。对我来说,这都是一种摸索的过程。艺术家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只提出问题。我只能提供某些线索,某些比较喜欢的思想,比较喜欢看的东西。国家博物馆这次展览上所呈现的生物性,只是对自我的一种理解,这跟道家有点关系,在思想上有某种契合度。我很开心的是可以在同一个场里,看到自己几年来的能量的线索,看到比较完整的空间呈现,当然也看到不足的地方,但感到某些不足才能延续下去。
  最近抽象画家朱德群逝世,通过观看他的作品,我意识到艺术不止是审美的问题,而应是一种思想或一种心灵的呈现。你的作品也非常美,非常讲究,你是不是一个唯美的人?
  作品绝对需要审美。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唯美,我的“工·课”展览的对面,毕加索的展览就非常唯美。哲学与艺术在美学系统里经常是摆在一起的。这是我比较喜欢的一个课题。艺术无所不包。但你必须回到视觉的、经典而常态的架构里,保持着一种常性。这个常性,也是在一个很无常、很无序的过程里慢慢调整出来,调理出一个衡定的状态,在这个状态里稳步往前。有艺术家说,搞文字或创作的人必须要孤独,这个孤独其实就是找到一个衡定的状态,这是很享受的。人类孤独就会无聊,而艺术是无聊的依靠。所以我们需要音乐、诗歌与艺术,这就是我们工作的社会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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