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琳:变性人纸婚年里的甜滋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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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琳原名章士林,39岁,四川成都市双流县彭镇人。杨启成,34岁,四川崇州市听江镇人。
  24岁时,在家人的安排下,章琳非常不情愿地跟一位姑娘结了婚。婚后,章琳一直不习惯夫妻生活。在女儿12岁时,章琳和妻子离了婚。
  章琳开了一家小理发店,杨启成来店里学徒,两人由此有了不同寻常的“爱情”。在杨启成的支持下,章琳做了变性手术,实现了做女人的梦想。2004年5月1日,章琳和杨启成结婚。
  章琳,中国第一例变性人结婚者。一年前,那场热闹而略显夸张的婚礼曾引起了民众、媒体的极大好奇和关注,章琳成了偏僻小镇上的新闻人物。
  如今,章琳家门口的灯箱上,贴着4个很小的字:时代美发。此外,灯箱上还有小学毕业的杨启成写的歪歪扭扭的5个字:出租发电机。
  
  日常生活
  
  章琳的婚床是杨启成已经去世多年的妈妈结婚时用过的,50多年前雕满龙凤的床头,斑驳的酱色油漆已经黯淡。
  床会塌掉吗?“哪里会,结实着呢!”杨启成爬到床上,床吱呀吱呀叫唤着,他掏出烟卷点着,然后翘起二郎腿,朝空中吐烟圈。
  婚床的上面,巨大的红色塑料布上印着大大的双喜字,这是结婚时在门口迎客的喜帐,现在被用来遮挡房顶掉下来的灰。双喜字的旁边写着:“防止传染病和交叉感染——XX柔巾机”,几个斗大的字让章琳起床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除了这张床,这间属于杨启成的房子里原来什么也没有。即便这样,章琳已经觉得很好了:“至少房子不会垮。”结婚前,房子只用木棍和竹片撑着,风大了就摇晃,虽然翻修了一下,但顶子上没有钱铺瓦。房子里很暗,只有一盏25瓦的白炽灯泡,白天也得开灯。
  “懒得有性生活,没有意思。”杨启成盯着头顶上的喜帐说,“两个人么,有个人陪着过日子就行。”闲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理发店里打扑克——斗地主,两个人把身上的钱互相赢来赢去。
  “他对我挺好的,老对我讲笑话。”章琳的眼睛看着杨启成,脸有些红了。大部分时候,他们都睡在理发店柜子后面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床下堆着他们所有的鞋子,柜子下面塞着他们所有的衣服。
  四川长征医院副院长,有“变性人之父”称号的邹景贵教授,当年为章琳做了手术。章琳现在的阴道是用原来自己阴茎上的皮翻过来做成的,由于上面有神经丛,因此还是比较敏感的。与真正女性不同的是,章琳没有子宫,阴道自然也不会分泌液体,更不会来月经;如果要怀孕,必须人工移植子宫,但目前还没有成功的先例。“除了同房要用润滑剂,别的方面和普通夫妻差不多。”邹景贵为章琳感到幸运,因为在更早以前,由于手术条件不成熟,男变女的变性人不得不使用人体大肠做的阴道,后来开始用小肠,而现在“技术条件己经比较完善了。”从手术到结婚,邹景贵一直关注着章琳,“章琳变成女人以后,性要求要强烈一些,她的身体结构完全能适应。”
  在理发店的柜子上,从口红、粉底、眉笔,到洗面奶、护手霜,章琳做女人的家当十分齐全。每天早上,她都要花费10分钟左右时间化妆,然后盘头,用4只发卡固定头发,每个发卡都带着一个白色有光泽的珠子,然后在脑后把染黄的头发归为一把。
  “今天盘得还好看些。”杨启成放下茶杯,伸手把章琳头上一个突出的发卡轻轻按了按,“她留长头发好看。”
  章琳和杨启成吃剩米饭熬的稀饭为作早餐,菜要留到中午吃,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肉了。
  2005年5月结婚一年后,在辗转成都、南京和彭镇(章琳的老家)之后,7月26日,他们带着理发的家当回到了结婚的地方。杨启成说,理发店开张时,手头只剩3块钱,当天请邻居吃饭都是赊的账。
  “生意不好做,看热闹的倒是不少。”杨启成远远地朝门口吐了口痰,然后把吃过早饭的碗筷和锅放在门口的水泥地上,接了一盆水开始洗,“谁也不要欺负我们,我们也不惹谁。”章琳听着杨启成的话,默默地檫着桌子和镜子。
  有顾客来烫发,称赞章琳头发的黄颜色好看。为了给章琳帮忙,杨启成冲了一下手,拽着顾客的头发开始用夹板烫,顾客的头被他拽得一偏一偏的。
  “你到底会不会烫?”顾客用眼睛翻杨启成,“还是叫章琳给我弄嘛,她手艺好。”杨启成也翻她一眼:“我现在是章琳的徒弟。”
  一个不满10岁的小男孩跑进来,男孩的母亲迟疑地看着章琳:“你是不是那个……”章琳赶快说:“给他理发吗?理个光头2块钱。”
  男孩的母亲从头到脚仔细看章琳,章琳始终低垂着眼睛:“杨启成这个人做事没个轻重,连给顾客洗头都没有耐心,指望不到他能帮什么忙,只要他不添乱就行了。”
  
  “死亡”风波
  
  2004年6月17日,成都某媒体接到读者的匿名电话,称杨启成和章琳结婚之后变了心,章琳痛苦万分服下老鼠药自杀。
  此时,距离这对夫妻结婚才一个半月,当时章琳的理发店还开在彭镇,她不但没有死,而且正忙着为一名老太婆理发。一位大妈早上到双流县城卖菜油,小区的居民得知她是彭镇人,纷纷向她打听章琳是怎么死的,变性人夫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琳的“死亡”甚至惊动了警察,彭镇派出所所长杨国德记得6月15日中午出过一次警,有人报案称杨启成卷款而逃,章琳气愤不过自尽了。警察赶过去一看,杨启成正在做饭,而章琳也活得好好的。
  2005年1月30日,这对夫妻却闹起了矛盾。章琳第一次明确提出离婚:“你太没责任感,一天到晚喝酒,还经常以我的名义到处骗钱!”杨启成当时经常在镇上借钱、骗钱,多则上百元,少时也有几十元,每天都有不少人来理发店要账。
  杨启成向章琳的爸爸借了几十元钱,后来岳父上门要账,他竟理直气壮说没有借过钱。岳父气得脸色发白:“几十元钱不重要,主要是人品有问题。”愤怒的章琳打了杨启成一巴掌。杨启成离家出走。
  章琳对这段婚姻灰了心,她和杨启成谈离婚,甚至说花在他家的6000多元修房子的钱也不要了。杨启成威胁说,如果离婚,他除了要分得章琳一半财产,还要掐死章琳14岁的女儿,把理发店弄垮。腊月二十九那天,章琳将在外面漂泊的杨启成接回了家,两口子重新生活在了一起。
  提到这些往事,杨启成默不做声。章琳说:“现在好了,他改多了。”
  
  坏人和好人
  
  两双手工缝制的鞋垫是章琳的宝贝,白色的旧布用红色的棉线密密麻麻缝得很结实,这是杨启成52岁的舅妈亲手给他们做的结婚礼物。
  “舅妈真是个好人……”章琳摸着鞋垫,眼里泪光闪动。做完变性手术,章琳的兄弟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一直住在舅妈家里,舅妈早上帮别人卖菜,一早上最多才挣几块钱。
  一看到章琳,舅妈就笑起来:“不管咋个样。启成这个狗崽子娶了她,有个人管他,不 再让他浪荡,否则他万一哪天进了监狱可咋办?”
  隔壁的阿婆炸了煎饼用筷子挑了两块给章琳送过来:“吃!不要把自己累坏了。”
  杨启成对章琳说,谁要敢欺负她,他就用性命来保护她。章琳说:“哪里有那么多人欺负我。咱们做好生意,多赚点钱才是正经。”“他出去的时间一长.我就害怕,害怕他惹事,和别人打架。”章琳转着手指上的结婚戒指。今天是赶集的日子,杨启成要躲一笔180元的债:“还是结婚之前欠下的,我也不敢和章琳说,肯定要吵架。哎,你们记者采访,也不给我们一点误工费啊……”
  
  缘起
  
  章琳这样解释自己的“男儿身、女儿心”:8岁时,姐姐一边打我一边骂我一天到晚和女孩子混在一起,简直不像话;父亲强行揪我到理发店把“妹妹头”剪成了小平头;12岁的我学会了做饭洗衣缝补织毛衣,并且深深爱上了做这些活计;上初中的我暗恋一个男生,我悲哀地发现老天爷犯了一个大错误,他把世上的人分成了男人和女人,惟独让我拥有男人的身躯,却给了我一颗女儿心,我喜欢女孩子的一切……
  勉强结婚后,因为举手投足本来就与女人相似,有人给章琳贴上了“人妖”、“阴阳人”的标签,后来妻子也有了外遇。章琳认为,是杨启成让她体会到了爱情的滋味。
  杨启成生下来14天就死了母亲,12岁的时候父亲也去世了,他跟着大哥长大。读完初中后,杨启成到处打零工,他尝够了漂泊的滋味,想过安定的生活。
  杨启成对当时还是男人的章琳说:“如果你是一个女人,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2003年8月,章琳和前妻协议离婚。10月底,章琳拿出所有积蓄,杨启成又回家找亲友借了近万元,凑够了做变性手术的费用。章琳的父亲与哥哥都不愿在手术协议书上的家属栏里签字,最后是杨启成签的。
  济南和成都的两家整形美容医院分别于2003年底和2004年初免费为章琳做了丰胸、切除喉结等手术,为她做一个真正可以结婚的女人扫清了障碍。
  2004年3月15日,章琳在彭镇派出所拿到了新的身份证,性别栏里明确写着“女”。随后,章琳和杨启成到双流县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章琳惟一的遗憾是因为自己无子宫,她不能为杨启成生个孩子。
  杨启成和章琳聊天的时候反复地说,赶快攒钱,尽快到南京去找帮助他们的干哥孟大哥。“他有钱,到时候他投资,我们干活,那么多人都知道我们是变性夫妻……我当个理发店的经理,管管小工,做饭,洗衣服,将来在南京城里买楼房……”杨启成接着说,“女儿(章琳的女儿)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我们两个就互相守着……”
  章琳默默地听着,女儿的电话来了,明天要来拿学费了。章琳翻着自己的桃红色皮包,那里面装着他们所有的钱和证件,数了好半天,她对杨启成说:“交完学费,我们又没钱了。”
  杨启成打着呵欠,望着门外。章琳起身把身上穿的黑色旧裙子的皱纹轻轻抚平,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把乱了的一缕头发拢好,她对着红色海尔女式手机发呆,手机的屏幕上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笑脸小女孩,在开满粉色花朵的树枝间荡秋千。秋千在屏幕上来回摇动,章琳一动不动,那些激素类的药物她已经悄悄停止了服用:“看报纸上那些人妖好短命的嘛!”
  变性手术以前,章琳和女儿多次谈过心,告诉她“爸爸不做手术会被逼疯的”。女儿现在偶尔会和章琳讨论一下女人穿衣方面的窍门,有时为她盘头发。女儿困惑地问章琳:以后我怎么称呼你才好?章琳说,我永远都是你的爸爸,以后你还是叫我爸爸。
  章琳说,自己毕生所梦想的只是做个被人爱的女人,安安静静地生活到老,然后问心无愧地去另一个世界。
  编辑 辽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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