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生死场》中“王婆”形象的人性思考

来源 :电影评介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uoshuina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女性生存困境
  萧红曾经说过“我这一生中最大的痛苦和不幸都只因为我是个女人。”萧红对当下女性生存的困境有清醒自觉的意识。在小说《生死场》中,萧红着墨最多的女性“王婆”就集中体现了萧红对女性生存困境的思考。
  首先是女性与男性的对立。在小说《生死场》描绘的乡村中,男权对女性是有着绝对的统治地位。小说里金枝与成业的恋爱到婚姻,可以说就是一部完整的男性对女性的统治历史,婚姻是开始意味着女性自我的丧失和对男性权利的屈服。包括对女性生产状况的描写,都是将男女两性放在相对立的两面,并且将弱势的女性一方的悲惨、惶恐刻画得入木三分。“在一个国家中,女性服从于男性,而在一个家庭中,妻子也是要臣服于自己的丈夫的,在这种情形下,对丈夫从一而终和顺从是妻子应尽的义务。”但几乎所有女性对这种情况都没有清醒的认识。而“王婆”则以女性异类的身份,不仅清醒地认识到男性对女性的压倒性统治,更对自身生存困境进行自觉抗争。所以王婆此时对男性话语权的反叛显得尤为可贵。“狗,到底不是狼……”,这是小说中王婆对自己第三任丈夫的评价,以狗为喻体,表达了自己对赵三的期望落空时对他的失望和恨铁不成钢的心态。更为重要的是王婆对赵三的当面讽刺无疑是对男权中心的公开反叛,是对女性自我生存困境的清醒认识和自觉抗争的结果。
  其次是女性与传统社会的对立。在中国传统社会意识形态中,女性不仅应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成婚姻的蜕变,更应该践行“一女不嫁二夫”的行为准则。在小说中,女性生存困境还表现为女性与传统社会价值的对立。小说中的金枝可以说是一个对自我生存困境有朦胧意识但抗争失败的例子。金枝不顾家人的反对与成业相恋,与野外偷情,力争与成业成婚。这是对自己不能争取个性自由的困境的清醒认识,但金枝最后却不得不在婚后屈服于成业的男性统治。与之相反的是王婆,从第一任丈夫的家庭暴力导致她带着孩子离开了他,到第二任丈夫去世,王婆离开已经成人的女儿改嫁第三任丈夫。王婆始终关注的是“我想要什么”,而不是“社会允许我做什么”。封建文化不仅剥夺了女性行动的权利,也剥夺了女性话语的权利,使女性处在社会的最底层,承受着天灾人祸的灾难,承受着精神肉体的苦难,更主要的是她们的生命无价值、无意义的被摧毁,取消了女性作为独立的人的资格,她们只是作为一种“类人”而存在。“王婆”则以清醒的姿态对女性的生存困境作了自觉地抗争。
  二、启蒙意识的反思
  根据季红真先生的说法,《生死场》的主题是描写“麻木的愚夫愚妇们。终于在亡国灭种的危难中惊醒了,他们奋起投身于民族解放斗争中。”《生死场》主要通过描写东北黑土地上几个农村家庭的生活场景,展现那个年代农村生活图景。作者用充满感情的笔调,描写了东北农民贫苦的生活。他们身受地主的残酷压榨,得不到温饱,受着饥饿和疾病的煎熬,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但是在小说后半部分,更是描写了在日本帝国主义势利入侵东北,让原本已经生存困难的东北农民雪上加霜。人们不仅要背负原本的贫穷困苦和自然灾难带来的痛苦,更要承受日本军人的残酷剥削和杀戮。在无路可走之际,农民们走上了反抗、革命的道路。最后也以落败告终。
  小说中对农民革命起义其实是做了间接的描绘,但也通过“王婆”的形象,表现了作者自己对启蒙本身的反思。农民们对革命的道路和革命的方式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的,甚至对革命本身,也是盲目的。从跟随“人民革命军”到跟随“红胡子”,再到抛弃“红胡子”再相信“人民革命军”,以李青山、赵三为首的农民革命军们,对革命的方向和方式都是在迷茫中的探索。并且最后革命失败后,更多的人是对革命产生了怀疑和抱怨。“王婆”这一形象就典型地体现了萧红对于启蒙本身的反思。革命过程中必定会有死伤,当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身边时,对革命没有清醒认识的民众会对革命本身产生怀疑和逃避,“她想那些东西若被搜查着,日本兵的刺刀会刺通了自己。她好象觉着自己的遭遇要和女儿一样似的”。当李青山等人“革命”失败后,赵三提议:“那么再组织起来去当革命军吧!”“王婆觉得赵三说话和孩子一般可笑。”在王婆身上集中体现了启蒙的失败导致的对革命自觉意识的缺乏。
  并且萧红在小说中对农民革命给出了这样的直接描绘:“爱国军”从三家子经过,张着黄色旗,旗上有红字“爱国军”。人们有的跟着去了!他们不知道怎样爱国,爱国又有什么用处,只是他们没有饭吃啊!。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在整个农民参加革命的过程中,并没有看到革命的先驱和领袖们对农民的启蒙和领导。正是这种领导的缺失,让农民们对自己参与的革命没有正确清醒的认识。这样一来,小说对启蒙本身的反思便形成了。农民革命并不是像官方宣传的那样自觉而坚定,对农民的唤醒和启蒙也并不是像启蒙者们自己所想的那样成功、有效。
  三、生命悲剧意识
  首先是对“死”的思考。海德格尔曾指出:“日常生活就是生死之间的存在”。生存与死亡问题是文学表现的永恒母题。萧红的一直善于对死亡的问题的进行关注思考。在《生死场》中,更是将对死亡的思考提升到新的高度。《生死场》这一小说,更是从小说题目便揭示了萧红对死亡问题的关注。在小说中,萧红将在时间的轮回中生活着的病态村民的生存状态在“生”与“死”的隐喻中透视出来,以生动的笔调写出了东北黑土地上农民在生与死之间艰难挣扎的生存状态。
  小说里,“王婆”是贯穿每个家庭的人物,也是最多经历和见证过死亡的人物。王婆亲手送老马走向死亡,还见证了自己女儿小钟的死、第一任丈夫的死、儿子的死、月英的死,甚至还有“王婆”自己的死。她是农民们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见证着也是参与者。但她却表现出顽强的原始生命力,在死的边缘向生的挣扎。对生的艰难有清醒的认识,却不肯轻易放弃生的希望;被死亡环绕,却不肯轻易向死亡低头。究竟什么是悲剧?着力于表现出社会本质上矛盾的意识形态,就是悲剧。所以“王婆”给我们呈现的就是死亡无可避免,生存艰难困苦,却又不得不生存的一种生命悲剧。
  其次是作品体现出的生命的荒凉感和幻灭感,以及生命事件的偶然性。这是与作者萧红对死亡的看法无法分割开来的。萧红的作品充满了荒凉感和幻灭感。这跟她在作品中渗透着对死亡的思考分不开。对死亡的清醒认识和对生命悲剧的自觉抗争,让萧红在作品中对生命偶然事件给予了充分关注。生命具体事件的偶然性,实则体现了整个生命悲剧的必然性。王婆的女儿小钟的死是一次偶然事件,第一任丈夫的死、儿子的死看起来都是偶然事件,但深究起来,在那个艰难困苦的生存环境中,生的意志和环境的压迫使生命的泯灭成为了一种必然的事件。所以在小说《生死场》中,透过对生命事件的偶然性的描写,凸显了悲剧的必然性,作品总是萦绕在一种荒凉感和幻灭感中。“生死场”作为生命形态的隐喻,其标题本身就带有浓厚的悲剧意味,并且这种悲剧意味贯穿萧红的整个创作。在生命哲学中,荒凉和幻灭不仅仅是一种心理感受,更是对生命困境的哲学体验。生命在这里得到了最极端最凝重的体悟,它会凸显出生命原初的底色。
  结语
  通过“王婆”这一形象的塑造,作者萧红在小说《生死场》中表现了自己对人性的思考和体悟。对于女性的生存困境问题,萧红表现了清醒的认知和自觉的抗争意识,这也是众多女性主义研究者青睐萧红的重要原因。更为重要的是萧红在自己的作品中表达了自己对于革命过程和启蒙本身的反思,这对于一个启蒙者来说无疑具有超前意识,是对社会主流价值的反叛。而小说对生命悲剧的表现,则体现了作者对于生命本身的形而上思考,有浓厚的哲学意味。通过对这三个重要方面的反思,作者完成了她在小说《生死场》中的人性思考。
其他文献
自从中国推行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以来,城市中小学教育改革取得的可喜成绩有目共睹。然而,在农村,特别是在中国为数不少的偏远农村,小学教育改革依然面临着众多困难和问题。而这些往往又会使农村教育改革陷入种种“尴尬”之境,即难以顺利推行。2013年在中央电视台电影频道首映的数字电影《孔二皮进城记》集中反映了农村教育改革推行过程中的这些“尴尬”,是关注新农村教育改革的为数不多的影片中不可多得的一部佳作。不仅如
【摘要】本文概述了大众传媒下的民族文化艺术现状,分析了大众传媒对民族文化艺术的影响,探讨了应对其负面影响的对策,认为只有一方面发挥大众传媒的积极影响,另一方面立足于本民族文化,深度发掘民族文化艺术资源,用宽厚的文化底蕴接纳西方文明才是民族文化的正确出路。  【关键词】大众传媒 文化艺术 影响 对策    “文化”这一概念包罗万象,是人类在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中国的传
【作者简介】刘莹,女,辽宁锦州人,辽宁医学院外语教研部讲师,主要从事英语文学及英语教育学研究。  【基金项目】动画片《木偶奇遇记》剧照 翻译批评是指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遵循一定的翻译原则,并运用一定的方法,对某一译作所做的评价。而社会意识形态对翻译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译者面对文化冲突时应在尊重其原语文化范畴的基础上进行翻译。而读者应在学好外语的基础上对译本进行批判性阅读。  一、小说《木偶奇遇记》意
电影构图源于传统绘画,3D电影中的构图除了要遵循传统的视觉原理之外,还要兼顾3D电影的视觉表达方式和制作技术,因此3D电影构图手法发生了相应的变化。“动态立体构图”是3D电影区别于传统平面电影的重要构图方法。作者认为,“动态立体构图”概念是在三维透视空间中,包括色彩、角度、光、位置、空间等画面元素处在运动变化的状态。“动态立体构图”也由此带来了画面格局的连续变化,可实现在推进故事情节发展的同时,帮
【作者简介】  电影《小等》剧照 随着市场容量的增长,当下电影创作的题材越来越丰富。然而,在电影创作可采用的形式以及艺术创作所采用的要素表现日渐多样之后,电影的艺术真谛是什么?却越来越成为摆在人们面前的一道难题。勿庸违言,艺术固然要创造具有愉悦性的形式,方能满足审美的需求,但美感是否能够得到满足则要求人们具备相应的鉴赏力。这就要求我们要准确把握存在于诸形式关系中的整一性并获取和谐的感知。近年来,以
二战胜利至今已70年,几十年来,国内外聚焦战争的优秀电影灿若星河不胜枚举,试问,还有哪些逼真炽烈的大场面是我们没有在大银幕上看过的吗?还有什么艰难曲折的战斗历程是观众在电影院里没有经历过的吗?观众也早已见惯了那些为了正义慷慨赴死,虎胆荣光的战争英雄们,试问还有哪位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豪杰是我们没有膜拜过的吗?  《狂怒》却是这样一部有着不一样视角的独特的战争电影。《狂怒》是美国导演大卫·阿耶2014
作为香港“新武侠电影”的开创者,从电影《蝶变》开始,徐克导演一直以其独特的新理念、新语言、新技术,探索着武侠电影所能呈现出的不同风貌。这其中有像《新龙门客栈》和《笑傲江湖》这样获得商业艺术双佳口碑的成功之作,也有《蜀山传》这种因过度迷恋技术而导致故事失控的失败之作,更有《七剑》这样“以纪录片风格拍摄”的引起业界质疑的争议之作。旱已年过花甲、人称“徐老怪”的他,仍然像个电影顽童一般,以一双炯炯炬目注
作为文化干预的手段,电影疗法包含两大部分,一是辅助性地用于心理治疗;二是用于培优益智。在20世纪人类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冷战等重大事件,创伤颇多。说到心理治疗,人们就会想到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等理论学派,所以人们称精神分析等学派为创伤心理学。与此相反,马斯洛等人本心理学家主张心理学的研究应当以正常人为对象,研究人异于动物的复杂经验,以期了解人性,改善环境,利于人性的充分发展。以此为基础,在20世纪末
【作者简介】徐博,男,河南项城人,清华大学博士后,河南大学体育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体育文化、体育美学,武术与传统文化研究。  人生在世,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面临各式各样问题,现实的迷惘与思想的困惑接踵而至,顺应时代的要求或者内心的呼唤,人们做出选择并承受其带来的各种后果,向着不同方向转变以探索存在的边界,这个过程称之为成长。“成长是人生的永恒主题,可以说,人的一生就是一个不断成长的过程”[1],人们
摘要 凯文·科斯特纳在影片《与狼共舞》中巧妙地用狼喻指美洲印第安人。通过写实的艺术表现手法,科斯特纳力图还原与维持印第安历史的真实。《狼图腾》这部重在张扬狼的精神魅力的“旷世奇书”为现代人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认识狼。崭新的狼的形象促使现代人历史地、公正地重审《与狼共舞》中的“狼”。与狼共舞是凯文,科斯特纳和姜戎共同的呐喊。  关键词 狼 印第安人 自然本色 《与狼共舞》    1 引言    狼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