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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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整个房间被烟雾笼罩,鲁文理依旧点燃一根,无力地抽着。凌乱的头发,憔悴的面容,让她多了份忧郁之美。她边抽烟,边回想发生的事情……
  
  刘明轩拉着鲁文理的手,两个人走在大街上,十分亲密,不知不觉,来到刘明轩的住处。再三请求下,鲁文理答应进去坐坐。她十分清楚即将发生什么。果不其然,沙发上,刘明轩涨红脸吻她,偷偷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像做贼。她没有反抗。
  “今晚别走,行吗?”刘明轩请求道。
  “我妈会打电话。”
  “好吧,多陪我一会儿?”
  鲁文理点点头,充分享受刘明轩在她面部留下的吻。
  突然,刘明轩说:“我还是处男。”
  鲁文理愣住,接着哈哈大笑。
  “就知道你会笑,给好朋友说,他们也这样。”
  “真的吗?很难让人相信,现在处女难找,何况处男?没有骗我?”
  “为什么骗你?我想把第一次给未来的老婆,才坚持到今天,知道一路走来有多难吗?”
  鲁文理停止笑声,他认真的表情,以及提到“老婆”两个字,使她感动,从心底涌出一股泪水,快夺眶而出,被悄悄压回去,留下潮红的眼圈儿。
  “你是个好女孩儿,懂事、善良、漂亮,我想把第一次给你。”
  “不,该回去了。”鲁文理站起来。
  刘明轩紧紧抱住她:“文理,文理,别走,就一会儿。”
  他们倒在床上,他吻她,将手塞到她的下身,抚摸最隐秘的部位时,她“腾”地坐起,甩下一句话:“我不是处女!”鲁文理冲到大街上,任刘明轩如何呼喊,坐上出租车,流下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的泪水。
  
  整晚,鲁文理处于失眠状态,翻来覆去,直到天亮。父母吃过早饭,去忙画展的事。她向单位请过病假,一个人躲在小屋,用尼古丁麻醉神经,如同自虐。刘明轩的纯洁,使她相形见绌,更加从心底痛恨轻易失贞的自我。
  
  大学时,鲁文理单纯、美丽,成为许多男生追求的对象,她的羞涩、内敛,形成一道难以接近的屏障,终将追求者拒以千里之外,落下“孤傲美女”之称。其实,她内心深处有对异性和爱的渴望,只不过被看似平静、冷漠的外表掩盖。
  充满年青生命的校园,生机勃勃,各种思想萌发,激情的演讲、热烈的讨论,使这片土壤与被名利浸染的俗世有所不同。国外引进的名片儿、大片儿,在校园里一场接一场放映。鲁文理的专业是英语,最初,出于学习的目的接触它们,渐渐,学习由次要降到没有地位,她完全被大胆、裸露的镜头吸引,惊诧之余,冲动开始在体内萌生。鲁文理对影片的理解高于他人,冲动之余,常常思索为什么国外的影片在手法和思想上强于国内,这种思索也成为她满足好奇与冲动的藉口。
  周围熟悉的女同学,与男友过起同居生活,脸上洋溢的那份自豪和满足,使她嫉妒不已。当她们聚在一块儿,说些私密话,听后,她会脸红,心跳加剧,梦中会与陌生男人缠绵。
  
  这种状况下,顾朗走进她的视线。他是父亲的朋友,一位社会学家,成熟、潇洒、有魅力,穿着十分讲究,色彩搭配符合身份和年龄外,总是透出小伙子的帅气和阳刚。第一眼看到,鲁文理被迷住。
  鲁文理的家离学校很近,她常常散步,往返于两者之间。一次周末,她回到家,推开门,顾朗站立着,与父母正讨论什么,她没有听清,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看到鲁文理,顾朗停止讨论,微笑着。
  “文理,快过来。”父亲说。
  鲁文理走到父亲身边。
  “叫顾叔叔。”父亲要求道。
  鲁文理痴痴叫了一声。
  “没想到你们有这么漂亮的女儿,看样子应该是大学生。”顾朗调皮地盯着鲁文理。
  鲁文理羞涩地低下头。
  “刚上大学二年级。”母亲解释道。
  “已经成人,可以参与讨论,我也想听听年轻人的想法。”顾朗很兴奋。
  母亲反对道:“她还小,这种话题怎么能让孩子参与。文理,赶紧回屋,看会儿书。”
  父亲应和着。
  “亏你们一个是大学老师,一个是画家,对女儿的思想束缚得太苛刻。”顾朗的埋怨显得很真诚。
  鲁文理不得不回到小屋。走之前,将目光在顾朗的脸上停留几秒,那么本能,那么自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看他,除父亲,以及课堂上男教授以外,他是她投入目光最多的异性。
  从父母的闲聊中,鲁文理得知,顾朗离过两次婚,依然单身,他反伦理,反道德,反对因循守旧的法则,提倡个人的自由、幸福和快乐。鲁文理的内心透出兴奋。父母精心呵护下,长大的她,有股叛逆在精神深处悄悄滋生,听到异类的思想,看到个性的人群,会激动,尽管外表依旧如此平静。
  
  某天下午,鲁文理在学校旁边的饰物店闲逛。她拿起漂亮的发卡,犹豫是否将它买下,感觉有人在背后拍自己,转过头,竟然是顾朗。
  “原来是你!”顾朗像发现了宝贝。
  “顾叔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住在附近,出来散散步。”
  鲁文理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你在这里上学?”顾朗问。
  “是。”
  “相逢不如偶遇,我正想喝茶,一起去?”
  鲁文理不由自主答应。他们来到茶楼,品着醇香的绿茶。
  顾朗说,老远看到一个美丽的倩影,跟上来,没想到是认识的人。
  鲁文理感到诧异和惊奇,顾朗像对待老朋友,讲述自己的情感经历。从顾朗的讲述中,鲁文理得知,他是个感情丰富而坎坷的人,不由心生怜悯,甚至想拯救眼前这个可怜男人。
  “我是自由主义者,快乐过,也痛苦过,尽管如此,还是信奉自由。人生短暂,每个人应该做些什么,我的目标就是追求自由,用实际行动验证理论,再把理论形成文字。”
  鲁文理被他的热情感动,问道:“您的理论是什么?”
  “还在探索中,要解决的问题非常明确。”顾朗认真地看着鲁文理,“研究什么样的性道德最符合人的需要,道德是为了给人类带来快乐,还是约束和禁锢。”
  听到“性”这个字眼儿,鲁文理一阵心慌,红着脸,低下头。
  “没有必要不好意思,你已经是成人,有些事情必须了解,这方面,你父母的教育很失败,其实,他们的思想很开放,我们常在一起聊,不知为什么,对女儿的管教却不符人性。在我看来,一个生理成熟的人,有了解性,甚至体验性的权利。现在的大学生做得非常好,校园里,同居现象很普遍,尽管最初会出现许多负面效应,相信人们会从经验中总结教训,完善思想和行为。”
  鲁文理继续红着脸,低着头,她希望勇敢、镇定地看顾朗的双眼,却怎么也做不到。对于“权利”,她感到紧张、害怕,又充满渴望。
  “有男朋友吗?”顾朗问道。
  鲁文理摇摇头。
  “你这么漂亮,一定是太封闭自我,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只能远远地望着慨叹。青春很容易消逝,让最美的时光在自我封闭中度过,太可惜,应该在异性面前敞开心扉,你会活得更人性,更道德。有时间,送你几本书。”顾朗将电话和住址写在纸条上递给鲁文理。
  
  几经徘徊,出于对新异思想的好奇与渴望,加上想见顾朗的心情,鲁文理终于拨通电话。从此,两人频繁交往,顾朗的书房,街道,公园,咖啡厅,茶楼,都留下他们的身影。渐渐,鲁文理不再是羞涩的女生,变得大胆起来,高声与顾朗讨论敏感的话题。
  “知道世间最应该破除的道德壁垒是什么吗?”顾朗问道。
  “什么?”
  “处女膜!”
  鲁文理露出兴奋、惊讶的表情,盯着顾朗的脸,企盼听到更加异类的言论。
  “从生理角度讲,它自有存在的价值,当人类从动物转变为社会人,创造丰硕的文化成果的同时,也将不应有的责任赋予它,使它成为衡量女性是否纯洁的标志,成为许久以来压在女性肩头的重负。其实,不过是薄薄的膜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该消失的时候,应该消失,只要我们的社会把它作为贞洁的代言人,这个社会就还处于男权统治之下。贞洁是什么?世人对这个词进行了歪曲的理解,它不应该指向肉体,而应该用来描绘人的心灵,如果人们把重点放在后者,欺骗、盗窃、强奸、尔虞我诈、惟利是图、虚伪等等描绘阴暗面的词语会失去存在价值,法律将永远成为美丽的空中楼阁。”
  “您说的对,就拿‘处女膜’三个字来说,已经烙下社会和道德色彩,应该换个名字,比如‘生理膜’之类。我身边有位女同学,高中时,与男生同居,上大学后,不再喜欢那男生,两个人很愉快地分手,接着,又谈恋爱,沉浸于幸福之中的同时,她感到很不安,男友经常沮丧地说:‘你为什么把第一次给了别人?’其实,他早已有过性体验,女同学从未想过用同样的话问他。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也是那个膜带给女人的不幸。”
  顾朗看着鲁文理:“真的这么想吗?”
  鲁文理也看着顾朗:“是的。”
  深夜,父母已入睡,鲁文理躺在床上,回想白天与顾朗谈话的情景,以及他看她的眼神,不由将手放在从未被男人侵略过的地方,一阵不曾提防的颤栗从体内传出,心想:难道这就是高潮。
  
  与顾朗交流,成为鲁文理每周除学习之外必行之事。顾朗也乐此不疲,他对这个漂亮、单纯,外表平静,内心充满激情的女孩子很感兴趣,有股异性之爱在他的体内涌动。
  一日,聊了许久,顾朗趁月夜和路灯的亮光,护送鲁文理回家。到达目的地,顾朗道别,转身正要走,被鲁文理从身后紧紧抱住。一阵狂吻。两人在附近酒店开房。鲁文理打电话告诉母亲,第二天一早临时安排课程,为方便,睡在宿舍。母亲叮嘱几句,很放心地挂掉电话。那晚,鲁文理并不像羞涩的处女,主动,甚至有些熟练地配合着,大胆体验来自生命本能的痛苦和快乐。父母精心护佑的坚强壁垒,就这样被摧毁。
  同学们都说鲁文理变了,不再高傲、自闭,活泼、开朗许多。路上,她开始主动与认识的男生打招呼。他们奇怪之余,兴奋不已,暗恋她的男生,渐渐靠近她。她则像苏醒的睡美人,更加楚楚动人,更加充满生命的活力。
  肉体的需求控制所有的理智,鲁文理似乎要把从母体诞生那一刻,淤积在体内的能量完全释放,她对顾朗的爱在感性领域内无限扩展,以至说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话语:“我要嫁给你!”
  顾朗松开搂住她的双臂,从床上坐起来,立刻予以回绝。
  “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崇尚自由的人,婚姻会限制我,使我失去理想、追求和事业。”
  “我会成为你身边事业的支持者。”
  “哼,别说笑,你能忍受我在外面和别的女人交往,发生性关系吗?你能忍受我玩很刺激的做爱花样吗?你能忍受我和男人体验性快乐吗?你能忍受我和许多男人和女人做爱吗?”顾朗斜眼,看着鲁文理,“你不能!所有女人都一样!”
  听到每句反问,鲁文理的嘴唇会强烈颤抖,忍住痛苦的激动和即将流下的泪水,吐出三个字:“我不能!”
  “交往这么长时间,难道还不了解我的想法?在我面前提出婚姻的要求,极其愚蠢。除非,我发现,婚姻生活中的性行为,最符合人性,最道德,才可能再次走进婚姻。现在不可能,也许,永远不可能。”顾朗抬起头,显得很惆怅。
  离开顾朗的住处,鲁文理坐在校园的草坪上,直到深夜。她哭了,痛苦的泪水几乎将她淹没。
  鲁文理坚持两周没去见顾朗。可是,常常使她从梦中醒来的欲望,支配她按响顾朗的门铃。顾朗只穿着内裤,很平静地打开门,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鲁文理正要说话,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从卧室走出来,坐到顾朗身边。顾朗丢掉烟,与那女人亲热。鲁文理觉得全身只有发抖的力气,想挪动脚步,却像梦魇中的挣扎。当女人淫荡的笑声充满房间,顾朗热情澎湃地脱掉身上唯一的内裤时,鲁文理的双脚才渐渐移动,她慢慢走出房间,两眼失去焦点,模糊起来,颤颤巍巍,走回宿舍,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发烧不止。父母闻讯,将她接回家。
  大概三个月的时间,鲁文理恢复活力。她开始交男朋友,像换衣服一样不停地换;看到男生为她打架,会欣喜若狂;如果在路上与顾朗不期而遇,会拉起身边的男生接吻,似乎要发泄所有的愤恨。
  
  毕业后,由于外形和气质上的优势,鲁文理被一家大型酒店看中。老板是好色之徒,鲁文理投其所好,不到半年时间,成为公关部经理。繁忙的工作之余,常常把身体当成消遣工具。迪厅里,狂热的劲舞过后,黑暗中有她喘息的肉体;有时,在酒吧,接触陌生男人,和他上床;有时,通过网络,结识无聊的有妇之夫,与他开房。一次,鲁文理在网络上与一个男人聊得火热,见面后,感觉良好,立刻在酒店住下。第二天,鲁文理早早醒来,将五百元钱放在桌上,甩门而去。后来,那男人打来电话,询问,为什么留下五百元钱?让他很不爽,感觉自己像鸭子。鲁文理没有说话,立刻挂断,很快换了新的手机号码。
  
  鲁文理打开所有窗户,想放掉浓重的烟雾,担心母亲回来被训斥。果不其然,听到防盗门外,钥匙扭动的声音,母亲出现在她面前。小屋和客厅的窗户均被打开,还是被母亲发觉:“又抽烟?一屋子烟味儿,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不是不舒服吗?还抽烟!感觉好点儿没?”
  “好多了。”鲁文理打开电视,懒散地躺在沙发上。
  “画展那边还很忙,我马上得走,把药吃了。”母亲将药放在茶几上,从书房取出几幅画,匆忙离开。
  母亲走后,鲁文理关掉电视,继续躺在沙发上。窗外吹进清新的气息,拂动柔软的睡衣,秀发也跟着飘动。
  鲁文理身边有位很要好的朋友,她们经常约在咖啡厅聊天儿、谈心。正是这个朋友,让她认识了李华。
  
  记得那是吹着同样清新气息的下午,鲁文理开车,来到约好的咖啡厅,朋友将李华介绍给她。三个人坐下,工作、学习、生活、男人、化妆品、服饰,均成为闲聊的话题。最后,将所有的语言聚集在爱情上。
  李华讲完四次坎坷的感情经历后,说道:“每次恋爱,我都以真诚付出,被对方无情抛弃后,想过自杀,还差点儿付诸行动。当我站在高高的楼顶,低头看见像蚂蚁一样渺小的人影儿,觉得每个生命也许是经历过无数次劫难,才得以来世间走一遭的机会,于是,退回即将迈出的脚步,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工作中,开始相信佛教,相信生死轮回,因果报应,在痛苦中依旧保持善良的心。现在我已经将那四个男人原谅,自己也轻松许多,眼前豁然开朗,觉得世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生命,对下次恋情也充满希望,相信能找到好男人,与他恋爱,建立美满的婚姻和家庭,生一个可爱的宝宝,直到头发全部白掉,还会手牵手走在大街上,享受大家羡慕的眼光。”
  李华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让鲁文理感动,深情的话语,使鲁文理自惭形秽,她开始思考自己的经历和行为。其实,独处时,这种思考常常纠缠于意识深处。
  鲁文理把李华和朋友送回住处,开车来到郊外。绿油油的麦田高出许多,随清风自由摇摆。她想单独呆会儿,静静思考。
  
  空闲时间,鲁文理主动约朋友和李华。三人慢慢品着咖啡,鲁文理谈了自己的经历。朋友埋怨道:“我们好了这么久,你现在才讲。”鲁文理说:“有些释怀后,才能讲出。要感谢李华,你那番话,惊醒我。因为顾朗,我没有尊重自己的肉体,把它当成发泄内心痛苦的工具,结果并不快乐。其实,灵魂和肉体无法分割,长久以来,我将二者割裂,当肉体享受快乐之后,灵魂却更加痛苦。你说要爱惜自己的生命,在我看来,就是让灵魂和肉体真正溶为一体,使生命完整。”
  “是啊!”李华点点头。
  “你已经原谅那个人?”朋友问道。
  “没有办法完全原谅,却越来越明白,他有自己的思想和生存准则,我误入其中,成为牺牲品,并未被强迫。所以,我也有错。”
  “怎么能这样想!你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作为长辈,他应教导你如何去做,而不是故意引诱你。”朋友很生气。
  “像他那样执着于自己理论的人,只会用自己的思想教导我。那时,我很幼稚,理性完全被肉体的欲望掩盖,以为对他的思念都是因为爱,以为自己能够完全接受他的思想,以为他爱我,清醒过来才发现都是幻觉而已,真实存在的只是肉体的欲望和他的生活准则。人活在世上,应该理智地接受身边的一切,包括思想,不应该因为新奇,盲目追随,应该思考它是否适合自己,是否能够使自己变得身心一致、充实、快乐和幸福,一旦存在内心挣扎,说明它不适合你。我曾经因为感性冲动,接近并不适合自己的思想,种下苦果,而且一错再错。”
  李华说:“不,谁都没有错,既然已经发生,笑着承担下来。”
  朋友说:“能这么大度吗?应该恨那男人!”
  李华说:“恨不能解决问题,会使自己活在痛苦和阴影中,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中摆脱出来,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顾朗的敬业精神,一般人无法做到,他把生活和理论划上等号,不像许多学者在生活和理论领域扮演不同的角色,这正是他的书读起来有股生命气息的原因。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多年来,我放纵自己,得到更多的失落和寂寞,不知道他是否一样。可以肯定,他无法为人类找到完美的性道德理论。我却找到适合自己的性道德,就是爱情和婚姻。听起来,并不稀奇,许多人已经这样做,他们很幸福,及早选择正确道路。我经历无知之后,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你简直就是个社会学家!”朋友叹道。
  鲁文理说:“我只想认清自己,解救自己。李华那天的话,让我明白,我依然可以追求幸福的生活。”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这样的权利。”李华肯定道。
  
  工作以来,拒绝过许多异性追求的鲁文理,接受母亲的安排,与刘明轩见面。这个朴实、清秀、文气的汉中小伙子,带给她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全感。两个人开始交往。刘明轩讲的那句话,使鲁文理很不安,她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宣扬纯洁,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情况。无论怎样,相信他说的是实情。她怕他失望,怕他知道她的过去,更怕过去的生活因他可爱、纯洁的眼神而时刻折磨自己。
  鲁文理从沙发上坐起来,决定去新的、不曾污染过自己的城市。
  
  (二)
  
  刘明轩没有追上鲁文理,只能看她坐上出租车离开。他拨通电话,被挂断,再打时已关机。
  其实,刘明轩早已猜到鲁文理不是处女,除去她漂亮的外形,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书卷气,会让许多异性着迷,谈过几次恋爱,同居,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刘明轩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当鲁文理亲口说出那句话时,他的内心一阵刺痛。整晚,带着复杂的心情,刘明轩拨了无数次电话,均传来关机提示。天亮时,不知不觉睡着,又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他抓过电话。导师打来的,问,为什么不去教研室。他说,身体不舒服。导师关心几句,挂掉电话。刘明轩觉得内心十分空虚,整个房间似乎空旷无边,周围的事物陌生许多,他的灵魂仿佛飞向高空,留下一堆渺小的皮囊。走出房间,刘明轩不知不觉来到夏翔飞的住处,人不在。他坐到楼梯上,头靠着墙,双目呆滞。旁边经过的人好奇地看他,好心人则关心地问:“小伙子,怎么啦?不舒服吗?”他的表情毫无反应。等到夏翔飞回来,将他拽进屋内,喝完一杯热水,才回过神,流下眼泪。
  “怎么啦?”夏翔飞关切地问。
  “翔飞,愿意听我啰嗦吗?”刘明轩斜靠在沙发上。
  “当然,当然,谁让我们是哥们儿。”夏翔飞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刘明轩面前。
  “你最清楚,这些年,我有多么不容易。”
  “是的,我最清楚。”
  “家里很穷,大学的学费东借西凑,好不容易交上。一屁股债怎么能让父母还?况且还有个弟弟要上学,我只能一边读书一边打好几份工,根本没有时间谈恋爱。艰难度过大学四年,老师推荐读硕士,很痛心地推掉,家里等我工作后赚钱还账。没有可依赖的关系,我进入工厂,成为普通工人,希望通过努力还清欠下的债务。这期间,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因为我不是西安人,家里又穷,根本没有女孩子看上。只能一门心思工作,希望多赚些钱,解决家中的困境。结果因为不懂得如何奉承巴结领导,又不小心将他得罪,被劝下岗。理由是:能力欠缺,工作态度不认真,符合人员精简条件。”刘明轩顺口骂句脏话,端起水杯,将水灌入肚内,继续斜靠在沙发上。
  “来,抽根烟。”夏翔飞为刘明轩和自己各点燃一根。
  “有酒吗?”刘明轩问。
  “正好有箱啤酒。”夏翔飞将啤酒从阳台搬到客厅,拿出两个杯子,斟满。
  “下岗后,体会到生活的辛酸和不幸,看到社会底层的腐朽与堕落,卖淫和偷窃几乎成为人们生存的两大法宝。我也因贫穷和饥饿差点步入其中。当我站在一辆新自行车面前,犹豫是否将它偷走,拿到贼车市场上卖掉,内心残留的一丝自尊将我拉回。长久以来,我的目标就是塑造一个完美的自我,缺乏金钱,愿望不能实现,只好渐渐将它遗忘,无论如何无法丢掉自尊,它成为那个时候活下去的唯一原因。我决定重新寻找工作。找工作的历程很艰辛,为省钱,从不坐公交车,步行到招聘单位,已疲惫不堪,加上腹中空空,满身灰尘,整个人毫无生气。在这个重视形象的时代里,无疑会被拒之门外。晚上,抱着又肿又痛的双脚偷偷流泪。房东是位好心肠的阿姨,她埋怨我连三十元房租都交不起,但还是在吃饭的时候给我端上一碗。我很感激地说:找到工作,肯定将房租全部还上。她毫不指望地摇摇头说:算了,房子又小,又潮湿,又不通风,没有人愿意租,住着吧。我听后,很高兴,稀里呼噜将油泼面吞到肚子里。那房子原是房东放清洁工具和杂物的地方,再三请求下,她才同意租给我,庆幸刚好可以放下一张单人床,否则只能睡在地上。某天下午,我坐在床上揉脚,不小心将水泡弄破,脓水流出来。我忍着疼,准备拿枕巾处理掉,听见有人敲门。我将手伸出去,很轻松地推开门,多亏门向外开,否则出去都困难,因为床已将屋子占满。你猜我看到什么?”
  “什么?”夏翔飞明白刘明轩遇到痛苦的事情,要不,怎么会喋喋不休讲他已经知道的事情。
  “一个妆扮鲜亮的老女人,笑嘻嘻地对我说:‘小伙子,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帮你。’我很高兴,以为她那里有正经工作,没想到她劝我当鸭,讲了种种好处。我蹦下床,把她轰走。一次次找工作失败后,竟起了这种念头,还好没有付诸行动,接着,遇见你。” 刘明轩喝下一杯啤酒,又为自己斟满。
  “记得那天,你坐在路边,从人群中,我一眼认出你。你也喜出望外。高中毕业后,我们失去联系,没想到在西安碰见。”夏翔飞举起酒杯,“来,干了。”
  连干三杯后,刘明轩感慨地说:“要不是你,我可能会走上那条路。你帮我付清房租,然后,搬到你的住处,虽然是只有十五平米的民房,对当时的我来说,仿佛进入天堂。从此,一个人的工资两个人用,我们互相鼓励,互相安慰,商量生存对策,设计未来。你看到我不想继续找工作,拿出仅存的两千元钱,建议我进些便宜的衣服,卖给城市里的穷人,我便与市容打起游击战。一年下来,倒也赚了些钱,给家里寄些,将两千元还给你,你没有要,而是说,整天在街上摆摊不是办法,租间便宜的店面吧。在你的帮助下,我有了自己的服装店,面积不大,生意还过得去,两年后,还清所有债务,供弟弟上大学,自己也攒下一些。赶到吃饭时间,忙起来,隔壁卖内衣的中年女人,让自己的女儿把买好的饭送过来。空闲时,我会请她吃饭。一来二往,两人熟起来。闲聊中,才知道,她离过婚,丈夫把女儿扔给她,跟有钱的女人跑了。记得那次收工,她喊我去看新款内衣,因为我曾经流露过开内衣店的想法。走进她的店里,看到她的上身只穿内衣,从试衣间走出来。我顿时满脸通红,全身发热,说:别这样,不好。转身跑出去。”
  “呵呵……很明显,她勾引你,如果真那样做,也没什么。你的做法让人佩服,要是发生在我的身上,真不敢肯定自己会像你一样。”
  “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把第一次出卖给不正当的职业,这种情况下更不会。我对她心存感激,并非爱。后来,她瞅准机会,靠近我,小声问:你还是处男?我点点头。她依旧热情地帮我,就像帮自己的兄弟。”
  “哥们儿,你是男人中的男人,为这,干!”他们举起酒瓶,像喝水。可能因为酒的关系,夏翔飞的话多起来:“他妈的,原来老子穷的时候,女人瞧不上,现在有钞票,有地位,有车,房子也这么大,女人像狗屎一样过来粘我。再漂亮,哥们儿都看不上,最多和她们玩玩儿。公司有些女员工,想往上爬,出卖身体,老子给予她们点儿小恩小惠,自己也得到一时满足。唉!心里总是希望能出现理想中的女人。”
  “正因为有理想中的形象,我才不愿意随便付出。”刘明轩想起鲁文理,将离开沙发的背部又靠回去,闭上双眼,“世界上根本没有理想中完美的人和事物。”
  “不用灰心,你现在要学历有学历,毕业后会留在大学当老师,这就是完美的事情,还怕找不到中意的女人?”
  刘明轩睁开眼睛:“没你的鼓励和支持,就没有今天的我。还清债务以后,坐在服装店里,感到这种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要的,决定考研。向你说明想法,你大力支持。很快,我将服装店转让。你让我把身边的钱留着,每月寄给家里,生活上只花你的钱。我开始为考研做准备,每天睁开眼睛只有学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终于考上,还是公费。记得拿到通知书那天,咱俩高兴,喝得烂醉,倒在大街上睡了一晚,哈哈……”
  刘明轩终于露出笑容:“第二天,被扫大街的用扫帚撞醒,你还以为自己在床上。”
  “上研后,又有生活补贴,跟导师做项目,每月也会得到些生活费。接着直接上博士,一切顺利,还有什么不满?”
  “翔飞,我谈女朋友了。”刘明轩终于说到正题。
  “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
  “不够意思!”
  刘明轩不顾夏翔飞责怪,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就清楚自己的感情找到了归宿。可是翔飞,你知道吗?她不是处女。”
  “那不重要。”夏翔飞很轻松地予以回答。
  “之所以把经历唠叨一次,只想重申自己在多么不容易的环境下,坚守原则。老天让我经历坎坷之后,为什么还对我极其苛刻?把那么美丽的姑娘放在我面前,却让我得到更大的失望……”刘明轩很痛苦,“刚开始交往,已猜到她不是处女。想和她发生关系时,承认自己有卑鄙的念头,就是想检验她到底是不是处女,如果是,会珍惜,如果不是,会放弃,对她来说多一次,没有什么关系,起码我将第一次给她。”
  “有卑鄙的想法,证明你是正常男人。”
  “她听说我是处男以后,说出我难以接受的事实,跑出去,现在,怎么也联系不上。”
  “看到你现在痛苦的样子,说明你爱她。”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夏翔飞不知道如何继续安慰刘明轩,只好拿起最后一瓶啤酒,刚喝两口,被刘明轩抢去,一口气喝完。浓重的睡意渐渐袭来,两人各自倒在沙发上。
  
  周末,刘明轩带着失落而又寂寞的心情,不知不觉来到酒吧,轻柔的音乐散布在昏暗的灯光中,他恍恍惚惚坐下,又恍恍惚惚要了杯自己不知名的饮料,便盯着杯子发呆。
  传来女人的声音:“可以聊聊吗?”
  刘明轩抬起眼睛,女人的面部被浓重的彩妆掩盖。
  女人坐在刘明轩面前:“失恋了?”
  刘明轩露出惊奇的目光。
  “第一次来这里吗?”女人又问。
  “是的。”
  女人说:“我常来,头回见到你这样斯斯文文的男人。”
  刘明轩觉得很无聊,继续将目光投向那杯不知名的饮料。
  “她很漂亮吗?”
  “谁?”刘明轩还是盯着那杯饮料。
  “让你痛苦的人。”
  刘明轩看那女人:“很想和我搭讪,是吗?”
  女人很大方地点点头。
  “你是处女吗?”
  女人发出爽朗的笑声:“不是,怎么,只和处女聊吗?”
  “你们女人的道德观念越来越差!”刘明轩似乎要用这句话批判天下所有女性。
  “不觉得社会正在进步吗?”
  “难道社会的进步要以牺牲女人的贞洁为代价吗?”刘明轩很气愤。
  “她不是处女?”
  刘明轩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向陌生人承认痛苦的原因。
  “现在很多男人不计较这个,你又何必这么执着。”
  “因为……因为我还是处男。”
  女人咯咯笑起来:“那问题就更简单,今天晚上,我帮你变成真正的男人,明天一早醒来,痛苦会烟消云散。”
  女人勾人的双眼散发出诱惑的目光。刘明轩的内心有股冲动,他喝下饮料,想让头脑清醒些,却被女人拉起手,晕晕乎乎走出酒吧,坐上车。当女人将车启动,准备向她的住处驶去,刘明轩推开车门,冲了出去。女人用类似嘲笑的尖叫向他告别,开车飞离此地,剩下刘明轩一个人呆呆站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到刘明轩的脸上,他用被子将头蒙住,企图继续用黑暗麻痹思绪。夏翔飞打来电话,要他和女教师见面,并说新的爱情是医治失恋的良药。刘明轩没有答应。挂掉电话,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想起什么,又拨通夏翔飞的电话,让他把女教师的手机号码发过来。
  刘明轩按时赶到茶楼,女教师早已在约好的地方等他。两人打过招呼,要壶菊花茶。
  刘明轩发现自己和陌生女人见面,不像以前那样充满紧张感,也许因为他并没有抱着寻找另一半的目的,所以在服装、行为、语言、表情上无需太多考究,自在许多。
  女教师主动介绍自己的情况:“我在中学当老师,教语文,性格本来挺开朗,常年跟那些无聊的教科书和试卷打交道,整个人变得无比沉闷,连我都讨厌现在的自己,不过希望你喜欢。去年,我在南郊买了套房子,一个人按揭,挺辛苦……”
  等不到女教师说完,刘明轩的双唇像失去控制,不由自主问道:“你是处女吗?”
  女教师一怔,很快回复平静,用手扶了扶眼镜,说道:“不管是不是,听了你的问题,我应该立刻离开,因为它伤及到女人的自尊,走之前,奉劝一句:要不要保持处女之身,是女人的事,与男人无关。”
  女教师背包离开茶楼。刘明轩怅然若失,鲁文理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脑海中,他下意识拨打她的电话,传来停机提示。他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去拨那个号码。
  
  教研室里,忙活整整一天,下班时,导师叫刘明轩出去吃饭。他们来到火锅店,点好菜,老师责备道:“最近怎么啦,一直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事?”
  刘明轩企图否认。
  导师说:“你的表情和行为已经说明一切,跟我这么多年,还不了解你,说吧。”
  刘明轩只得承认,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导师。
  导师说:“从道理上讲,你这种思想是男权社会遗留下来的残渣,对女性而言并不公平;从普通男人的角度来讲,完全能够理解,我也是男人嘛!哈哈……我想说的是,大千世界中,两个人相遇,不容易,相爱,也不容易,结婚,再到白头偕老是一段漫长的历程,更不容易,与这些‘不容易’相比,是不是处女,并不重要。”
  导师的话使刘明轩的内心豁然许多,他决定给自己和鲁文理一次机会。
  
  刘明轩来到鲁文理家,按响门铃。
  鲁文理的母亲打开门:“是明轩。”
  刘明轩问道:“阿姨,文理在吗?”
  “她去了深圳。”
  “出差吗?”
  “工作。”
  刘明轩对这个没有预料到的答案感到吃惊:“您有她的电话和地址吗?”
  鲁文理的母亲让刘明轩进屋,将电话和住址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他。
  离开鲁文理家,刘明轩拨通号码,刚说一句,被挂掉。他想不通鲁文理这样做的原因,打算亲自问个明白。
  向导师请过假,刘明轩乘火车赶到深圳,很容易找到鲁文理任职的文化公司。当他向每个人打听时,他们都说不认识。刘明轩带着失望离开深圳。在火车上,他最终想明白,鲁文理故意躲着自己。他决定让时间冲淡心中的情感。
  
  (三)
  
  两年后的秋季。鲁文理在西安的大街上闲逛,米黄色的风衣,加上微卷的长发,为她迷人的外形,增添许多成熟和稳重。过路的男女,不由向她投去欣赏的目光。
  当她走到一家儿童服装店门口,看到刘明轩扶着一位怀孕的女人,从店里走出来。鲁文理站在原地。刘明轩也看到鲁文理。两人目光对视。许久,刘明轩才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鲁文理回答完,向怀孕的女人问好。
  “我老婆。”刘明轩介绍道。
  鲁文理用微笑回应刘明轩的介绍。然后,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鲁文理在心里祝福刘明轩,希望这个好男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她则像禁欲的僧尼,想用时间化去肉体的欲望,是对以前行为的惩罚,也是想找到纯洁的自我,在纯洁的时光中,等待像刘明轩一样的好男人出现。她相信自己能够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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