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至衡阳之间，渌江与湘江交汇处，有一个历史名镇渌口。
　　渌口是醴陵水路出大江大河的一个转口商埠（今为株洲县城），史称“小南京”。1944年6月17日，从武汉南下的日军开进了这座“不设防”的河谷古镇，在这里实行了长达367天的殖民统治。
　　渌口水陆交通发达，人口稠密，物产丰富。日军看中了这块宝地，把沿线的军事指挥机关设在这里，其中包括宪兵大队、警备大队、桥梁大队、铁道兵大队、水上摩托化大队以及一座后方医院，布点达十余处之多。此外，还神秘地从武汉驮来一架“性机器”——军中尉安所，将其安放在至今还鲜为人知的地方。
　　近日，年届86岁、当年在慰安所当过杂役的陈俊杰老人，向笔者揭露了其所见所闻。
　　陈俊杰，当年家住渌口镇郊年家香的一个小山坡上新建的一栋六间大瓦房，前有香樟掩门，后有翠竹映屋，全家以种菜为业。日军犯渌时，全家逃往乡间躲避。半年后，陈俊杰一家持“维持会”签发的良民证回到年家香，不料被一日本兵拒之门外，陈氏一家只得后退十米，栖身于风雨飘摇的老屋里。
　　一天，21岁的陈俊杰和15岁的弟弟陈迪葵被日本军官拉到新屋当杂役。干了几天活，陈俊杰始知自家六间新屋，竟被该死的日本侵略者作了“慰安所”用房！
　　慰安所经过了一番装修，设备齐全。每个房间都打了日式踏踏米床铺。离地面60公分处墙上打洞装横梁，铺上刨光的杉木板，再贴上一层白色床纸。
　　除了一条过道，整个房间都是床。床上放着日本军毯、棉被、枕头，过道里有桌子、凳子，洗脸架，备有毛巾、梳子和中国产香水。
　　杂屋里置有一只高90公分的铁皮筒，供慰安妇每天站在桶内洗澡。筒内放着一块木板，灌满水后，由下面的灶堂烧火加热，桶外置一挂衣架。
　　厕所内墙上挂着一个消毒药罐，下面接着一根橡皮导管，供慰安妇们冲洗下身。日军管理员每天向罐里投放消毒粉剂，然后用冷水稀释。
　　慰安所里有五名慰安妇，都是刚二十出头、白皙漂亮的中国女子，湖北口音，身材苗条，留着妹妹头。她们平时着白色和服，偶尔外出则着日本军装。她们是中国人，却很少同中国杂役说话，对其身世守口如瓶。她们不会日语，为隐姓埋名，彼此用日本姓氏相称。一个叫多多青，一个叫冈田，另一个叫罗户，另外两个人的名字，陈俊杰已记不得了。
　　她们在一个军官的看管下，每天上午8点“上班”，下午6点“下班”，每日三次去近在咫尺的军医院用餐。
　　她们是专为特定范围的日军中下级军官提供“性服务”的。“上班”时，日军管理员把一张书桌摆在进门堂屋里，来者先自动领取保险套，然后径直向“作坊”走去。有时来的军官多，就得依次排队等候。有的家伙性急，便去叩门，提醒前一个号子快点。这时姑娘们往往从踏踏米上发出低沉的声音：“小小慢慢的……”姑娘们每做一回邋遢事，都要去厕所用消毒液冲洗一次下身，即使冬天也不例外，很是可怜。
　　这些经过“驯化”的性机器，如同拉磨的牲畜，天天运转不停，见不到尽头和曙光。下午6点后，管理员离开，大门紧闭，微弱的灯光也早早熄灭，整个黑洞洞的一栋房子，如同一座阴森恐怖的地狱。一年四季听不到姑娘们的笑声与歌声，她们白皙的脸“白”得叫人害怕，脸上挂着的是麻木和痛苦。
　　为保障日军的“性安全”，慰安所除了使用安全套和消毒水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军医定期上门，对姑娘们的性器官作例行检查。
　　如前所述，慰安所是专为中下级军官特设的，普通士兵是不享有这一特权的。他们要趁着下乡掳抢的机会，去抓村姑、逐农妇，甚至老妪也不放过。
　　渌口“洋屋”（西式建筑）里住着一名日本高级军官，只有他不必去慰安所排队，也不必下乡去冒险。他在“洋屋”里长期养着一位本地产慰安妇。以给吃给喝给穿为诱饵，这个女的被拉到洋屋一住就是几个月，玩腻了，就开释出来。
　　陈俊杰兄弟一天的杂役活，包括担水、烧水，打扫房间、庭院和厕所。干完了，就在一边呆着听指派，下班时日军管理员就会抓起一个铁瓢，挖上一二斤食盐打发陈俊杰兄弟走人。战争期间盐是民间的紧缺物资，一担谷换一斤盐，陈俊杰兄弟俩先后得盐120斤，除自家食用外，余者都送给了亲戚朋友。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慰安所还续存了21天。9月19日，渌口日军才集中往株洲方向撤离，五个慰安妇女手提行李，夹在官兵队伍中行走。这支不可一世的东洋帝国军队，此刻已没有了最初的神气，老百姓夹道围观，用手指在他们脸上指指戳戳，骂他们，往他们脸上吐唾沫……至于随军撤离的多多青们命运如何，不得而知。
　　日本人走后，陈俊杰的母亲叫俩个儿子把慰安所留下的邋遢东西全部拆除。水炉毁了，六间踏踏米全部拆出，一把火烧了，整个房子用中药苍术烟熏了一个星期，弄得干干净净才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