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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慕容珉在大唐监狱门口被杀了。
消息传遍全服的时候，我正在荒岛挂机刷怪，点的外卖鸡腿才啃到一半，就见帮会群里炸开了锅。
镜子一向自诩破海帮军师，当机立断一口咬定是萝莉帮干的：我们破海帮的仇人多得能从苍山排到碧水，那可都是铁骨铮铮的纯爷们儿，雇刺客暗杀这种事儿，只有萝莉帮干得出来。
水中月最擅长实力嘲讽，宋体五号的小字打出来都仿佛带着迎面而来的杀气：萝莉帮那群穷鬼，还雇得起刺客？我们这是没动手！看来她们还不知道厉害。谁去把她们帮主的人头挂在长安城楼上？
因为水中月是破海帮第一美女，于是，接下来五分钟的聊天记录都是各路男玩家变着法地群嘲萝莉帮，从外观到武器，全帮上下无一放过……就在这五分钟的空当，我啃完了最后一口鸡腿。
我搓了搓手，打算浑水摸鱼假装心疼一下慕容珉，突然，有人在群里刷出一条：萝莉帮那群战五渣，派我们实力最弱的过去都能把她们团灭！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破海帮实力榜的最后一名……那不就是我吗？！
——皇甫花，展现你对帮主忠心不二的时刻到了！柳尚尚眼明手快点出了我的名字：平时说起崇拜帮主，你喊得比谁都大声，现在帮主被人暗算，你难道不打算出手吗？
我在对话框里打好的“心疼帮主”四个字安静地躺在那里，手指僵在了回车键上。
慕容珉的名字喊出来，不会有人没听过。
他是全服第一大帮派破海帮帮主，不管是从实力还是财力上，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不过因为去监狱清了一回杀气就被人暗算，他的心里必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而我，作为全帮派公认的慕容珉第一骨灰脑残粉，这种时候，似乎，是该出面？
我想了想，打出一行字来：即便是萝莉帮，以我的装备水平和手残程度，去了也是送死，帮主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白白牺牲一名战士的！
委婉地表达了我不愿意出战的态度，又夸奖了帮主的宽厚仁德，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们的帮主大大慕容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说了四个字：喜闻乐见。
原本喧闹沸腾的帮会群里霎时间安静下来，72号血红色大字占据了整个屏幕，我心里那只点赞的小手碎成了渣渣。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这场变故，“叮”的一声，游戏上收到一条密聊消息，来自萝莉帮帮主西门菜菜。
这条消息的内容是：破海帮没有人怀疑你是我们派过去的卧底吧？
02
所有人都以为，我游戏里的角色之所以叫皇甫花，是因为想和慕容珉凑情侣名。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原来，叫皇甫花花。
这件事儿要从三个月前讲起。
我们萝莉帮原本只是一个安分守己、自娱自乐的边远小帮，我们的乐趣是看风景、挖马草，不打竞技、不惹仇家，可是，我们不招惹别人，总有些闲得蛋疼的人要招惹我们！
三个月前，破海帮接了一个寻宝的任务，巧的是，当时我们正在那片地图上拍照。为了截图效果，我们屏蔽了其他玩家，我们帮主西门菜菜一个剑花挽出去，误伤了破海帮一名成员。
对方倒是没急着出手，要和我们讲道理，可是他们太天真了，他们难道忘记我们帮派都是女孩子了吗？我们女孩子是从来不讲道理的啊！
十分钟后，对方吵输了，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就匆忙赶回去喊了他们帮主过来。
我犹记得慕容珉来时的样子，他从一只雄鹰翅上飞下，昂着骄傲的下巴说：速战速决。
那叫决斗吗？那叫群殴！他一个人殴我们一群！
我们引以为傲的文明组织，被慕容珉十秒杀得团灭。
从此，萝莉帮和破海帮结下了深仇大恨。
当晚，西门菜菜就托关系走后门找到了慕容珉许多年前的博客，并且靠着惊人的洞察力发现了慕容珉和我同校。
是的，容珉，我们学校人尽皆知的霸道多金学生会会长。犹记得我刚入学时，经常有同学往宿舍门缝里塞校刊，打开一看，头版的题目不是“霸道容珉爱上我”，就是“我和土豪会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容珉篇”，我甚至见过一篇名为“坏小子容珉狂追陈青日记”的新连载，而陈青学姐是我们校报的主编……因此，想要在学校里立足，可以不知道教科书里写了什么，却一定要知道容珉是谁。
但是，当菜菜企图游说我去破海帮当卧底时，我义正词严地拒绝道：“我和他不熟。”
菜菜语重心长地说：“不熟可以认识嘛！俗话说得好，海内存知己，对影成三人，正好以此来锻炼你的交际能力，简直是一举两得！”
我只好戳穿她的美梦：“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我熬成帮主夫人，也不可能灭了破海帮。”
“你说得很有道理。”菜菜认真地想了想，“那至少要知道他的行踪，这样我就能雇刺客去杀他。你办得到吧？”
慕容珉因为财力雄厚，众多高端装备中有一顶可以隐匿行踪的帽子，因此，想暗杀他的人不计其数，却难以得手。我看着视频聊天里菜菜真挚的眼神，答应了她。
加入破海帮并不容易，我忍痛重新练了一个号，去掉了名字里的一个“花”字，然后在世界频道里宣称我是慕容珉的脑残粉。如我所料，破海帮立刻有一群人来找我打趣，可是说完就跑，没有一个人敢带我去见慕容珉。
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于是，第二周，我买了道具木牌，上面用油墨写着“我爱慕容珉”五个大字，从早到晚到各大主城门口举着这块牌子蹲点，果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各路围观党纷至沓来，可慕容珉还是没出现。
到了第三周，因为我的诚心，破海帮帮众已经隐隐有接纳我的趋势，并告诉我破海帮的老窝……哦不是，基地所在了。于是，我的日常活动变成了在破海帮的基地门前跪着，在破海帮的钓鱼活动区里游着，以及在破海帮的牧场里一边喂马一边在世界频道刷“我爱慕容珉”，连我自己都要感动了。
军师镜子还问我：为什么你总是能赶在帮主出现的时候上线？你是不是安装外挂随时提醒了？ 我高深莫测地回答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如果他连课都翘了只为每天蹲在男生宿舍门口等容珉，那也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寝室上线的……
至此，我追慕容珉的事迹在服里算是传开了。
一个月后，在我心灰意冷、想删号回到萝莉帮怀抱前的最后一刻，慕容珉同意了我的入帮申请。
我在电脑前呼出一口大气来，只见穿了一身貂裘的慕容珉从城中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头顶冒出一个对话框来，那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让我从一个只会看风景的手残玩家，变成了一个天天被人砍的手残玩家。
他说：走，撸人头。
03
我没敢回复西门菜菜的密聊，果断拔掉了电源插头。
我整整三天没上游戏，每天看十集陈小春版《鹿鼎记》，专心研究为什么人家能在陈近南和康熙之间游刃有余。后来一想，可能因为我没有找到七个美男子陪着我完成大业，于是，我一边看《鹿鼎记》，一边打开了世纪佳缘网……
第三天傍晚，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破海帮柳尚尚。我迟疑了几秒钟，然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我打不过萝莉帮，不会去送死的！”
“这事儿你怎么还记得？”柳尚尚显然比我更惊讶，“萝莉帮那种社会边缘人士不值得我浪费长途话费。我是要告诉你，帮主不见了。”
慕容珉消失三天了。
据柳尚尚所说，他私聊不回，电话不接，游戏不上，昨天晚上八点约好的跨服世纪帮战，也因为他的缺席而取消了。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生怕慕容珉出了事。柳尚尚看到游戏资料，知道我和慕容珉在同一个城市，所以拜托我找找他。
我紧紧皱着眉头，对她说：“这件事儿太难办了，我只能一试，能不能找到他，还要看运气和缘分。”
柳尚尚感动地说：“我知道，要找一个陌生人可能会花费很多人力、物力，只要你能知道帮主出了什么事儿，全帮派的人都会感谢你的！”
“我会尽力的！”挂掉电话后，我沉思了片刻，然后扭过头问室友，“你知道学生会会长在哪儿吗？”
室友正在赶作业，头也不回地道：“他前两天被铅球砸伤了，住在医务室呢。”
我风一般地冲出了寝室：“好的！”
两天前，我们学校举办秋季运动会，容珉作为学生会会长，做了铅球比赛的裁判，并且光荣负伤了……
我跑到医务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容珉一个人，他左右两条手臂都被绷带挂在脖子上，目前看来，他能做的娱乐活动只剩下晃腿玩儿了。
在洒满一室暖光的黄昏里，容珉微微回过头来，眉头一皱：“你是老师派来换药的吗？”
我们学校的医务室老师非常忙，他不仅要帮助同学解决生理疾病，还要解决心理问题，失恋、挂科、没写完作业导致的抑郁症都在他的治疗范围内，因此，小事儿都是为了赚学分来做义工的同学做。我满腔热血涌上心头，走到他面前，拿起绷带，说：“是的，同学！”
我小心翼翼地剪开他原来的绷带，一边换药一边问：“怎么会有人能被铅球砸成这样呢？”
他应该没有听出来我话里的嘲讽吧？
容珉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我怕铅球砸到观众席上的同学，所以拦下来了。”
我错了，我不该嘲讽一个为了百姓甘心牺牲自己的大侠。我因为愧疚，下手突然用了些力，疼得容珉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往前一倾。我慌忙去看他的伤口，头就碰到了他的头。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敲门而入，整理着手中新拆封的绷带说：“会长你好，今天的义工是我，我来给你换……换药……”男生甫一抬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捂住了眼睛往回走：“哦哦哦！我懂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容珉：“……”
我：“……”
他懂什么了啊？！
我一松手，容珉整条受伤的手臂便垂直落到身体上，医务室爆发出惨痛的叫声——“疼！”
等我把他的两条手臂都包扎完，时针已经指向七点了。容珉灼灼的目光盯得我发毛，在我转身想走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认得你。”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可能。”我一张大众脸丢在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来，连我妈都说，我如果出生在古代，一定是个好杀手，因为没有人能轻易发现我。
容珉清了清嗓子，说：“上周整顿校风校纪，有人举报你每天蹲在男生楼下图谋不轨。”
我吓得手里的绷带都掉了：“会长，你听我解释……”
“上个月校委办公室搬家，你全程从老办公室跟到新办公室，一件东西都没帮忙搬。”
我搓着手指：“我能解释……”
“再上个月，你在广播站门口逮住人就问我的行踪，可是在食堂里看见我端着饭碗就跑。”
我揉着衣角：“我……”
容珉认真地看着我，如果不是他的手臂受伤了，此刻他一定是环胸而立的高冷模样：“说吧，我听听你的解释。”
这还让我解释什么？！
讲实话，容珉是个非常好的男同学，他长得比这学校里绝大多数男生要好看，目光深邃，轮廓立体。嗯，这个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我们帮主西门菜菜曾经说，如果你讨厌一个人，杀不死他，能羞死他，也是一门技术。
于是，我单膝跪下，双手捧住慕容珉受伤的胳膊，深情地望着他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04
我以为，以容珉这样身份的人，一年恐怕是有367天都在拒绝别人的表白和夸赞，因此，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会是让我离他远一点儿。
然而，我失策了。
容珉竟然说：“我知道。”
我惊诧地望着他，思考一番之后淡定地附和道：“也对，喜欢你的女生如过江之鲫，都应该在你意料之内，高手。”
容珉却说：“黄拂花，皇甫花，你在游戏里对我表白了三个月，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我这次真的不淡定了：“你查我IP？”
“也不是，你喜欢吃三食堂的奥尔良鸡腿炒面。”他对我露出一个难以揣摩的笑容，“每次我喊你上线撸人头，你都说你在吃奥尔良鸡腿炒面。听你说得多了，我也就想去试试，然后我就在炒面窗口连续遇见了你八次。听学生会举报你跟踪我，我把你的名字念了几遍，也就对上号了。”
容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我认真地问他：“那你不觉得……我从游戏里追到现实里，这简直是变态行径吗？”
“还好，毕竟你没有真的对我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而且我留你有用。”他瞥了我一眼，“回去告诉柳尚尚他们，我至少有一周不能上游戏了，让他们看好帮会，别出乱子。”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尤其注意萝莉帮。”
回宿舍的小路上，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我终于悲哀地发现，就算集我们萝莉帮全帮之力，也是干不掉容珉的。而且，我绝对不能再和他接触了，再这样下去，以我的智商，我是卧底这件事儿会飞快曝光的。
我回到宿舍后，在群里把容珉的状况简单解释了一下，帮众对我表示了深深的感激，尤其是军师镜子，他热泪盈眶地对我说：那请你明天还去照顾帮主吧，劳务费我们出。
我：……
镜子：三万金一天。
我说：为了帮主，义不容辞！
嗯，为了钱，我还是屈服了。一天三万，容珉住院一周，我就再也不愁没钱换装备了。
第二天，我去医务室报道，给容珉换完药，正要告退，他突然问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里多了点儿什么？”
我环顾四周，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电脑。
他点了点头：“我室友帮我拿来的。但是我两只手都不能动，你知道我为什么依然让他拿来吗？”
我顺着他的逻辑想了想，然后说：“群公告说今天有一场盛大的帮战，就在下午三点。”我顿了一下，又说，“你想去帮战啊？不行不行，我不会帮你拆药的，那你得下个月才能好了。”
容珉摇了摇头：“我不想自残。虽然我不能动，但是我知道，今天会有一个会打游戏的义工来帮我啊。”
我生无可恋地指向自己：“我？”
容珉真是个土豪。
商城里所有限量版服装他几乎都买了一套，血红披风配着一身金光闪闪，一匹赤兔帅得要上天，野外看见红名一刀过去对方就要掉半管血，这种脑门上写着“我就是天下第一”的感觉，就是爽！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操纵这个号，主要是因为容珉抓住了我的弱点。
他说：“只要你同意帮我参加今天的帮战，我包裹里有什么你都可以拿走。”
嗯，他的包裹挺空的，只是余额有99万金而已……
我高兴地用他的号在城楼上跳来跳去，一览众山小，然后我就看见帮会聊天群大家都在问帮主的病情怎么样了。
容珉说：“就说今天好多了。不能让他们知道现在电脑前的不是我，会影响士气。”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打字出去，又回头问容珉：“那一会儿打起来怎么办？我和你的操作差太多了，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容珉白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看见帮主冲锋陷阵了？我的主要任务是指挥，一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打，如果你真死了，就说手还不灵活，伤口又疼了。”
我点头应下，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容珉站在我身后，语气阴森森的：“那我现在告诉他们是你在操纵好了，你看你上自己的号之后会不会被仇杀。”
我连忙露出笑脸：“狐狸是褒义词，我是在夸你聪明！”
对方是服里排在十名之后的帮会，从战斗力上讲，跟破海帮根本没有可比性。这场仗之所以会引起那么多关注，主要是因为对方帮主和破海帮第一美女水中月的爱恨情仇。那是简直可以上“818”的蜜汁剧情，大家不是来围观打架的，都是来围观八卦的。
容珉不紧不慢地指挥，每一步都安排得十分妥帖。打到后期已经是清扫对方了，我抽出空来问容珉：“破海帮和这种水平的帮会开战其实是自降身价吧？你很在乎水中月？”
容珉回答道：“嗯，在乎。”
我大概是因为接受了我正在追他的这个设定，颇不高兴地说：“果然所有男人都是喜欢美女的。”
“大家是兄弟而已。”容珉盯着屏幕，分神跟我说话，“我当选学生会会长的时候，起誓词说：一定要把学会生发展成为真正为学生做事的组织，我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学生的权益。我既然做了帮主，首要任务就是不让帮里的人受欺负，水中月也是，镜子也是，不管谁被欺负了，我都应该为他们出头，这是道义，也是责任。”
容珉专注的样子极迷人，我回头看他，他的额头上出了薄薄一层汗，他恰巧也从屏幕里回神来看我，四目相对，场面浪漫得有点儿小尴尬。
游戏里突然“叮咚”一声，容珉极快地别过头去：“你看我干什么？看电脑！肯定又有人求救了。”
我连忙操纵着慕容珉的角色冲到城楼上，点开密聊一看，愣了一秒。
我酝酿了一会儿，问容珉：“如果你不强大呢……你的人被比你还强大的人欺负了，你又该怎么办？”
容珉说：“我的人不会随便出去惹事，惹了事我扛不下来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我的声音无比平静：“你自认不会成为弱者，那你现在不是在恃强凌弱吗？”
我看向游戏里，城楼上慕容珉的血红披风飘飘扬扬，手中一把重剑直指远方，这是强者的姿态。在城楼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容珉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我扔下鼠标，站起来转身离开。
那条密聊来自军师镜子——
这场帮战打完后我们会空闲一阵子，可以解决萝莉帮了。
05
柳尚尚告诉我，慕容珉已经盯萝莉帮很久了，虽然帮主没有正式发话，但是帮内高层都认为慕容珉是要攒一个大招，再对萝莉帮动手。 这个消息，是我用容珉的一张侧脸照片儿向柳尚尚换来的。
我觉得，我们萝莉帮可能要从此绝迹江湖了。
在我卧底入破海帮之初，我就能感觉到容珉的凶残暴戾。
他每天一上线就喊我：走，撸人头。
我仿佛是个人形诱饵，谁看见我血条这么脆的号都想来一刀，然后容珉就冲出去一刀解决一个，于是，我没怎么练技术，主要就是看他杀人。我一直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直到有一天，他问我：“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我必须要斩钉截铁地说：“喜欢！”
他又问：“你是喜欢强大的我，还是喜欢作为帮主的我，或者是喜欢能保护你的我，我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盲目地喜欢我。”
这是真心话测试节目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哪怕你今日不是破海帮帮主，穿着一身破烂，被人砍一刀就死，只剩下这一副皮囊了，我还是喜欢你。”然后又说，“对，只要你不对我横刀相向。”
他说：“不会的。”
我说：“我说的是真的。”
他说：“我不会对你横刀相向的。”
我的少女心被倏然击中，我差点儿没喘过来气。可是，这话太廉价了，破海帮几百帮众，他大概都对他们说过吧。
后来他再喊我，我都会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虽然我来这里就是做卧底的，但是，我那时候真的狠不下心杀他。再者，我跟他出门明显就是个拖后腿的，距离产生美，我总不能让他先讨厌我。
我看错容珉了，他不是个好人，他就是个暴君。
我已经两天没去医务室了，游戏也没上。西门菜菜劝我说，如果觉得累就回萝莉帮玩儿，好歹杀过慕容珉一次了，我的卧底使命已经达到了。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让容珉就这样屠戮萝莉帮。
我买了一杯果汁送到医务室去，发现容珉的左手已经拆线，正在艰难地在电脑上打字，我站在门外看了半天，他也才打了半页文档。于是，我走进去把果汁放在桌子上，说：“我来吧。”
他抿了抿唇：“一篇论文而已。”
我问他：“总共要多少字？”
容珉说：“8000。”
我看了看文档，很好，才798个字。
容珉是出了名的博闻强记，他要撸一篇平时作业的论文，开口就来不在话下。他一边说我一边写，不到三个小时就完成了。我给他排好版，又编辑成邮件发出去，然后合上电脑。我看了看他手上的纱布，要站起来帮他换药，他却往后一躲。
我愣了一会儿，再看向他，他才叹了一口气，说：“我左手好了，可以自己来。”
我难以置信地问：“用你打字都困难的左手，去换你右手的药？你怎么绑纱布？用咬的吗？”我说完又看了看四周，“你不是学生会长吗？为什么没有人来照顾你？”
容珉说：“我让他们回去了，他们都有课。你也走吧，我自己可以。”
容珉要去拿纱布，我站在他背后看着他，说：“你讨厌我？”
“不讨厌。”他低着头，“我怕你讨厌我。”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我说：“容珉，一直以来，你就这么小心翼翼吗？还是只对我这样？”
容珉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他说：“没有。”
容珉不说，我也不好意思再问，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此后，我每天都例行来医务室报到，帮容珉打作业、买饭、换药，连自己的作业都在医务室里做。有一次我正在做动画作业，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容珉的外套，而他指着电脑里的flash文件说：“这个挽剑花的姑娘很可爱。”
我揉着眼睛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指给你看，这个挽剑花的是菜菜，这个拿双刀的是我，我的期末作品要做江湖主题……”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菜菜？
容珉神色温柔地望着我，与往常并无异样。叫菜菜的人那么多，他应该也不会联想到才对。
可是，他快好了。
容珉右手的纱布马上就要被拆掉了，到时，那双手还是能挥刀屠城的手，他就又会变成那个睥睨天下的破海帮帮主了，只要他想，萝莉帮便再无立足之地。
我们只是一群和平安宁、热爱风景的玩家啊！我们不想和他一样生活在腥风血雨里！
容珉把我喊回了神：“你盯着我的手看干什么？”
我说：“你快好了。”
容珉说：“我好了你不高兴？”
“高兴啊。”我挠了挠头，“可是，那样我就不能每天都来看你了。”
我现在连说谎都能在不经意之间脱口而出，世界欠我一个奥斯卡！嗯，这一定不是我的真心话！
容珉的脸似乎红了，然后，他以上厕所之名迅速逃离了医务室。
我关掉flash文件，伸了个懒腰，看见容珉的电脑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五分钟后，我的手停在游戏上，点不下去了。
画面里慕容珉执剑而立，长发飘扬，豪气冲天，仿佛能吞并整个江湖。我点开了帮会界面，鼠标停在“解散帮会”的图标上。
我犹豫了。
只要我轻轻一点，破海帮立即会大乱，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萝莉帮将再无威胁。
我犹豫的原因，是他的密码。
游戏里有两个密码，一个是登录密码，一个是解锁码。解锁码解的是权限的锁，刚才我点开帮会界面时，一时忘了是在登录他的号，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密码输进去，竟然解开了——我的解锁码是我的生日。
容珉用我的生日做密码，这很可疑，我甚至怕他把一切都当真了。
我的手在颤抖。我抬起头来，发现电脑屏幕已经黑了，能映出人影来，我清晰地看见容珉就站在我的背后，我立刻回过头去与他对视。
容珉说：“我忘记拿纸了，回来拿一趟。”然后转身，又转过来，“你点下去吧，如果想的话，皇甫花花。” 06
西门菜菜是我的良师益友，她经常和我讨论一些哲学问题。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游戏是游戏，人生是人生，你不能把全部的自己都投入进去，那样你就会丢了自己。
菜菜问我：游戏里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吗？你爱上一个人就不是真爱上了吗？彻夜不眠跟你去捡物资撸人头的战友，就不是战友了吗？
我无法回答，就如现在一样。
慕容珉站在我面前，我从医务室里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就只能一味逃避，我觉得那至少可以给我一个冷静的机会，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顺一遍。
为什么喜欢上容珉是这么轻易的一件事儿？我还没有察觉，就已经沦陷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希望一觉醒来，时间倒退到三个月前，我们还是一个偏远小帮，一切都和平安宁。
可是，我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日期还是那个日期，而且收到了容珉的短信：我在你楼下。来拿电脑。
我跑得太匆忙，做好的作业还在电脑里，而电脑，落在了医务室。
我回短信：我不舒服，改天吧。
第二天，容珉还是在我楼下等我，我让室友帮我带饭，又躲过去一天。
第三天、第四天，容珉似乎是没别的事儿要忙了，成日在我楼下等着。我室友带饭回来的时候还跟我讲八卦：“我们容会长不知道着什么魔了，天天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还抱着一台电脑，跟你那型号一样！哎，你电脑呢？”
我假装没听到。
柳尚尚打电话骂我是骗子：“说好的帮主一周后就能恢复上线呢？一周过去了，帮主还是离线状态！”
我透过窗户看到站在烈日下的容珉，在电话里说：“大概是还需要巩固巩固吧。”
第五天，我终于要下楼了，因为明天就是周一，我要交flash课作业了……
容珉说：“我们聊聊。”
我说：“我要吃冰激凌，你请客。”
我咬着冰激凌，听容珉说话。
容珉说：“你大概听说过我是南方人。我大一刚入学，普通话说不好，新生报到的时候，学长逗我，一直强调让我好好说话，怎么也不告诉我行李寄存教室在哪里。那时，你冲出来，拿出本地人的架势说‘跟我走’，我就跟你走了。”他看着我，“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可以做兄弟。”
我：“……”
“我知道你在玩游戏，也开始玩游戏，玩了三年才玩到这个水平。嗯，我后来才知道你比我还菜一点儿。”他说，“我玩游戏，是想保护你，可是，我知道你们帮会只收女号，我想，等我强大起来了，我就可以把你们帮会收购了。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就把你们团灭了，灭完我才知道你在里面。我多后悔啊！没办法，没过两天，你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带你出去浪野外、撸人头，是想让你看看，我很厉害了，可是你仿佛会错了意，不仅没有抱我大腿，反而躲着我了。后来，我知道你做卧底很辛苦，就故意透露行踪，在大唐监狱门口被杀了。我那天心不在焉，在运动会上受了伤，你也真敬业，竟然找过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从三年前起，我就不想和你做兄弟，我喜欢你。”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谢谢你帮主，把你送到我身边做卧底。”
我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可是你要屠我们帮……”
容珉双手交握在桌子上：“谁说我要屠你们帮？我是让镜子帮我注意你们帮的动向，好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玩腻了回去，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你了。”
我有点儿方。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我是卧底的事儿……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容珉说：“没有人不知道。”
我：“……你们玩儿我！”
容珉笑了笑：“你连名字都只去了一个字，看不出来的人就是傻。”
我拍案而起：“再见！”
容珉扯住了我的手：“你别走！我都表白了，你还没说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呢！”
我恶狠狠地问他：“那我们帮怎么办？”
容珉说：“我收购……不是，我们联盟，惹萝莉帮就是惹破海帮。”
我看着他：“你很没有诚意。”
容珉笑眯眯地说：“我包裹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拿，包括那匹赤兔马。”
我犹豫了！
我竟然为了一匹马犹豫了！
我不能做这样的人！
我反握住了容珉的手：“那我就也喜欢你好了！”
我怎么觉得，我被套路了呢？
慕容珉在大唐监狱门口被杀了。
消息传遍全服的时候，我正在荒岛挂机刷怪，点的外卖鸡腿才啃到一半，就见帮会群里炸开了锅。
镜子一向自诩破海帮军师，当机立断一口咬定是萝莉帮干的：我们破海帮的仇人多得能从苍山排到碧水，那可都是铁骨铮铮的纯爷们儿，雇刺客暗杀这种事儿，只有萝莉帮干得出来。
水中月最擅长实力嘲讽，宋体五号的小字打出来都仿佛带着迎面而来的杀气：萝莉帮那群穷鬼，还雇得起刺客？我们这是没动手！看来她们还不知道厉害。谁去把她们帮主的人头挂在长安城楼上？
因为水中月是破海帮第一美女，于是，接下来五分钟的聊天记录都是各路男玩家变着法地群嘲萝莉帮，从外观到武器，全帮上下无一放过……就在这五分钟的空当，我啃完了最后一口鸡腿。
我搓了搓手，打算浑水摸鱼假装心疼一下慕容珉，突然，有人在群里刷出一条：萝莉帮那群战五渣，派我们实力最弱的过去都能把她们团灭！
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破海帮实力榜的最后一名……那不就是我吗？！
——皇甫花，展现你对帮主忠心不二的时刻到了！柳尚尚眼明手快点出了我的名字：平时说起崇拜帮主，你喊得比谁都大声，现在帮主被人暗算，你难道不打算出手吗？
我在对话框里打好的“心疼帮主”四个字安静地躺在那里，手指僵在了回车键上。
慕容珉的名字喊出来，不会有人没听过。
他是全服第一大帮派破海帮帮主，不管是从实力还是财力上，都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不过因为去监狱清了一回杀气就被人暗算，他的心里必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而我，作为全帮派公认的慕容珉第一骨灰脑残粉，这种时候，似乎，是该出面？
我想了想，打出一行字来：即便是萝莉帮，以我的装备水平和手残程度，去了也是送死，帮主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白白牺牲一名战士的！
委婉地表达了我不愿意出战的态度，又夸奖了帮主的宽厚仁德，我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我们的帮主大大慕容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说了四个字：喜闻乐见。
原本喧闹沸腾的帮会群里霎时间安静下来，72号血红色大字占据了整个屏幕，我心里那只点赞的小手碎成了渣渣。
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这场变故，“叮”的一声，游戏上收到一条密聊消息，来自萝莉帮帮主西门菜菜。
这条消息的内容是：破海帮没有人怀疑你是我们派过去的卧底吧？
02
所有人都以为，我游戏里的角色之所以叫皇甫花，是因为想和慕容珉凑情侣名。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原来，叫皇甫花花。
这件事儿要从三个月前讲起。
我们萝莉帮原本只是一个安分守己、自娱自乐的边远小帮，我们的乐趣是看风景、挖马草，不打竞技、不惹仇家，可是，我们不招惹别人，总有些闲得蛋疼的人要招惹我们！
三个月前，破海帮接了一个寻宝的任务，巧的是，当时我们正在那片地图上拍照。为了截图效果，我们屏蔽了其他玩家，我们帮主西门菜菜一个剑花挽出去，误伤了破海帮一名成员。
对方倒是没急着出手，要和我们讲道理，可是他们太天真了，他们难道忘记我们帮派都是女孩子了吗？我们女孩子是从来不讲道理的啊！
十分钟后，对方吵输了，摸不清我们的底细，就匆忙赶回去喊了他们帮主过来。
我犹记得慕容珉来时的样子，他从一只雄鹰翅上飞下，昂着骄傲的下巴说：速战速决。
那叫决斗吗？那叫群殴！他一个人殴我们一群！
我们引以为傲的文明组织，被慕容珉十秒杀得团灭。
从此，萝莉帮和破海帮结下了深仇大恨。
当晚，西门菜菜就托关系走后门找到了慕容珉许多年前的博客，并且靠着惊人的洞察力发现了慕容珉和我同校。
是的，容珉，我们学校人尽皆知的霸道多金学生会会长。犹记得我刚入学时，经常有同学往宿舍门缝里塞校刊，打开一看，头版的题目不是“霸道容珉爱上我”，就是“我和土豪会长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容珉篇”，我甚至见过一篇名为“坏小子容珉狂追陈青日记”的新连载，而陈青学姐是我们校报的主编……因此，想要在学校里立足，可以不知道教科书里写了什么，却一定要知道容珉是谁。
但是，当菜菜企图游说我去破海帮当卧底时，我义正词严地拒绝道：“我和他不熟。”
菜菜语重心长地说：“不熟可以认识嘛！俗话说得好，海内存知己，对影成三人，正好以此来锻炼你的交际能力，简直是一举两得！”
我只好戳穿她的美梦：“以我们的实力，就算我熬成帮主夫人，也不可能灭了破海帮。”
“你说得很有道理。”菜菜认真地想了想，“那至少要知道他的行踪，这样我就能雇刺客去杀他。你办得到吧？”
慕容珉因为财力雄厚，众多高端装备中有一顶可以隐匿行踪的帽子，因此，想暗杀他的人不计其数，却难以得手。我看着视频聊天里菜菜真挚的眼神，答应了她。
加入破海帮并不容易，我忍痛重新练了一个号，去掉了名字里的一个“花”字，然后在世界频道里宣称我是慕容珉的脑残粉。如我所料，破海帮立刻有一群人来找我打趣，可是说完就跑，没有一个人敢带我去见慕容珉。
我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于是，第二周，我买了道具木牌，上面用油墨写着“我爱慕容珉”五个大字，从早到晚到各大主城门口举着这块牌子蹲点，果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各路围观党纷至沓来，可慕容珉还是没出现。
到了第三周，因为我的诚心，破海帮帮众已经隐隐有接纳我的趋势，并告诉我破海帮的老窝……哦不是，基地所在了。于是，我的日常活动变成了在破海帮的基地门前跪着，在破海帮的钓鱼活动区里游着，以及在破海帮的牧场里一边喂马一边在世界频道刷“我爱慕容珉”，连我自己都要感动了。
军师镜子还问我：为什么你总是能赶在帮主出现的时候上线？你是不是安装外挂随时提醒了？ 我高深莫测地回答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如果他连课都翘了只为每天蹲在男生宿舍门口等容珉，那也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寝室上线的……
至此，我追慕容珉的事迹在服里算是传开了。
一个月后，在我心灰意冷、想删号回到萝莉帮怀抱前的最后一刻，慕容珉同意了我的入帮申请。
我在电脑前呼出一口大气来，只见穿了一身貂裘的慕容珉从城中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头顶冒出一个对话框来，那句话，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让我从一个只会看风景的手残玩家，变成了一个天天被人砍的手残玩家。
他说：走，撸人头。
03
我没敢回复西门菜菜的密聊，果断拔掉了电源插头。
我整整三天没上游戏，每天看十集陈小春版《鹿鼎记》，专心研究为什么人家能在陈近南和康熙之间游刃有余。后来一想，可能因为我没有找到七个美男子陪着我完成大业，于是，我一边看《鹿鼎记》，一边打开了世纪佳缘网……
第三天傍晚，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破海帮柳尚尚。我迟疑了几秒钟，然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我打不过萝莉帮，不会去送死的！”
“这事儿你怎么还记得？”柳尚尚显然比我更惊讶，“萝莉帮那种社会边缘人士不值得我浪费长途话费。我是要告诉你，帮主不见了。”
慕容珉消失三天了。
据柳尚尚所说，他私聊不回，电话不接，游戏不上，昨天晚上八点约好的跨服世纪帮战，也因为他的缺席而取消了。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生怕慕容珉出了事。柳尚尚看到游戏资料，知道我和慕容珉在同一个城市，所以拜托我找找他。
我紧紧皱着眉头，对她说：“这件事儿太难办了，我只能一试，能不能找到他，还要看运气和缘分。”
柳尚尚感动地说：“我知道，要找一个陌生人可能会花费很多人力、物力，只要你能知道帮主出了什么事儿，全帮派的人都会感谢你的！”
“我会尽力的！”挂掉电话后，我沉思了片刻，然后扭过头问室友，“你知道学生会会长在哪儿吗？”
室友正在赶作业，头也不回地道：“他前两天被铅球砸伤了，住在医务室呢。”
我风一般地冲出了寝室：“好的！”
两天前，我们学校举办秋季运动会，容珉作为学生会会长，做了铅球比赛的裁判，并且光荣负伤了……
我跑到医务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只有容珉一个人，他左右两条手臂都被绷带挂在脖子上，目前看来，他能做的娱乐活动只剩下晃腿玩儿了。
在洒满一室暖光的黄昏里，容珉微微回过头来，眉头一皱：“你是老师派来换药的吗？”
我们学校的医务室老师非常忙，他不仅要帮助同学解决生理疾病，还要解决心理问题，失恋、挂科、没写完作业导致的抑郁症都在他的治疗范围内，因此，小事儿都是为了赚学分来做义工的同学做。我满腔热血涌上心头，走到他面前，拿起绷带，说：“是的，同学！”
我小心翼翼地剪开他原来的绷带，一边换药一边问：“怎么会有人能被铅球砸成这样呢？”
他应该没有听出来我话里的嘲讽吧？
容珉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我怕铅球砸到观众席上的同学，所以拦下来了。”
我错了，我不该嘲讽一个为了百姓甘心牺牲自己的大侠。我因为愧疚，下手突然用了些力，疼得容珉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往前一倾。我慌忙去看他的伤口，头就碰到了他的头。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敲门而入，整理着手中新拆封的绷带说：“会长你好，今天的义工是我，我来给你换……换药……”男生甫一抬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捂住了眼睛往回走：“哦哦哦！我懂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容珉：“……”
我：“……”
他懂什么了啊？！
我一松手，容珉整条受伤的手臂便垂直落到身体上，医务室爆发出惨痛的叫声——“疼！”
等我把他的两条手臂都包扎完，时针已经指向七点了。容珉灼灼的目光盯得我发毛，在我转身想走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认得你。”
我往后退了一步：“不可能。”我一张大众脸丢在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来，连我妈都说，我如果出生在古代，一定是个好杀手，因为没有人能轻易发现我。
容珉清了清嗓子，说：“上周整顿校风校纪，有人举报你每天蹲在男生楼下图谋不轨。”
我吓得手里的绷带都掉了：“会长，你听我解释……”
“上个月校委办公室搬家，你全程从老办公室跟到新办公室，一件东西都没帮忙搬。”
我搓着手指：“我能解释……”
“再上个月，你在广播站门口逮住人就问我的行踪，可是在食堂里看见我端着饭碗就跑。”
我揉着衣角：“我……”
容珉认真地看着我，如果不是他的手臂受伤了，此刻他一定是环胸而立的高冷模样：“说吧，我听听你的解释。”
这还让我解释什么？！
讲实话，容珉是个非常好的男同学，他长得比这学校里绝大多数男生要好看，目光深邃，轮廓立体。嗯，这个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我们帮主西门菜菜曾经说，如果你讨厌一个人，杀不死他，能羞死他，也是一门技术。
于是，我单膝跪下，双手捧住慕容珉受伤的胳膊，深情地望着他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04
我以为，以容珉这样身份的人，一年恐怕是有367天都在拒绝别人的表白和夸赞，因此，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会是让我离他远一点儿。
然而，我失策了。
容珉竟然说：“我知道。”
我惊诧地望着他，思考一番之后淡定地附和道：“也对，喜欢你的女生如过江之鲫，都应该在你意料之内，高手。”
容珉却说：“黄拂花，皇甫花，你在游戏里对我表白了三个月，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我这次真的不淡定了：“你查我IP？”
“也不是，你喜欢吃三食堂的奥尔良鸡腿炒面。”他对我露出一个难以揣摩的笑容，“每次我喊你上线撸人头，你都说你在吃奥尔良鸡腿炒面。听你说得多了，我也就想去试试，然后我就在炒面窗口连续遇见了你八次。听学生会举报你跟踪我，我把你的名字念了几遍，也就对上号了。”
容珉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我认真地问他：“那你不觉得……我从游戏里追到现实里，这简直是变态行径吗？”
“还好，毕竟你没有真的对我做出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而且我留你有用。”他瞥了我一眼，“回去告诉柳尚尚他们，我至少有一周不能上游戏了，让他们看好帮会，别出乱子。”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尤其注意萝莉帮。”
回宿舍的小路上，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我终于悲哀地发现，就算集我们萝莉帮全帮之力，也是干不掉容珉的。而且，我绝对不能再和他接触了，再这样下去，以我的智商，我是卧底这件事儿会飞快曝光的。
我回到宿舍后，在群里把容珉的状况简单解释了一下，帮众对我表示了深深的感激，尤其是军师镜子，他热泪盈眶地对我说：那请你明天还去照顾帮主吧，劳务费我们出。
我：……
镜子：三万金一天。
我说：为了帮主，义不容辞！
嗯，为了钱，我还是屈服了。一天三万，容珉住院一周，我就再也不愁没钱换装备了。
第二天，我去医务室报道，给容珉换完药，正要告退，他突然问我：“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间里多了点儿什么？”
我环顾四周，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电脑。
他点了点头：“我室友帮我拿来的。但是我两只手都不能动，你知道我为什么依然让他拿来吗？”
我顺着他的逻辑想了想，然后说：“群公告说今天有一场盛大的帮战，就在下午三点。”我顿了一下，又说，“你想去帮战啊？不行不行，我不会帮你拆药的，那你得下个月才能好了。”
容珉摇了摇头：“我不想自残。虽然我不能动，但是我知道，今天会有一个会打游戏的义工来帮我啊。”
我生无可恋地指向自己：“我？”
容珉真是个土豪。
商城里所有限量版服装他几乎都买了一套，血红披风配着一身金光闪闪，一匹赤兔帅得要上天，野外看见红名一刀过去对方就要掉半管血，这种脑门上写着“我就是天下第一”的感觉，就是爽！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操纵这个号，主要是因为容珉抓住了我的弱点。
他说：“只要你同意帮我参加今天的帮战，我包裹里有什么你都可以拿走。”
嗯，他的包裹挺空的，只是余额有99万金而已……
我高兴地用他的号在城楼上跳来跳去，一览众山小，然后我就看见帮会聊天群大家都在问帮主的病情怎么样了。
容珉说：“就说今天好多了。不能让他们知道现在电脑前的不是我，会影响士气。”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打字出去，又回头问容珉：“那一会儿打起来怎么办？我和你的操作差太多了，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来。”
容珉白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看见帮主冲锋陷阵了？我的主要任务是指挥，一会儿我怎么说你就怎么打，如果你真死了，就说手还不灵活，伤口又疼了。”
我点头应下，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容珉站在我身后，语气阴森森的：“那我现在告诉他们是你在操纵好了，你看你上自己的号之后会不会被仇杀。”
我连忙露出笑脸：“狐狸是褒义词，我是在夸你聪明！”
对方是服里排在十名之后的帮会，从战斗力上讲，跟破海帮根本没有可比性。这场仗之所以会引起那么多关注，主要是因为对方帮主和破海帮第一美女水中月的爱恨情仇。那是简直可以上“818”的蜜汁剧情，大家不是来围观打架的，都是来围观八卦的。
容珉不紧不慢地指挥，每一步都安排得十分妥帖。打到后期已经是清扫对方了，我抽出空来问容珉：“破海帮和这种水平的帮会开战其实是自降身价吧？你很在乎水中月？”
容珉回答道：“嗯，在乎。”
我大概是因为接受了我正在追他的这个设定，颇不高兴地说：“果然所有男人都是喜欢美女的。”
“大家是兄弟而已。”容珉盯着屏幕，分神跟我说话，“我当选学生会会长的时候，起誓词说：一定要把学会生发展成为真正为学生做事的组织，我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学生的权益。我既然做了帮主，首要任务就是不让帮里的人受欺负，水中月也是，镜子也是，不管谁被欺负了，我都应该为他们出头，这是道义，也是责任。”
容珉专注的样子极迷人，我回头看他，他的额头上出了薄薄一层汗，他恰巧也从屏幕里回神来看我，四目相对，场面浪漫得有点儿小尴尬。
游戏里突然“叮咚”一声，容珉极快地别过头去：“你看我干什么？看电脑！肯定又有人求救了。”
我连忙操纵着慕容珉的角色冲到城楼上，点开密聊一看，愣了一秒。
我酝酿了一会儿，问容珉：“如果你不强大呢……你的人被比你还强大的人欺负了，你又该怎么办？”
容珉说：“我的人不会随便出去惹事，惹了事我扛不下来的情况也不会发生。”
我的声音无比平静：“你自认不会成为弱者，那你现在不是在恃强凌弱吗？”
我看向游戏里，城楼上慕容珉的血红披风飘飘扬扬，手中一把重剑直指远方，这是强者的姿态。在城楼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容珉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我扔下鼠标，站起来转身离开。
那条密聊来自军师镜子——
这场帮战打完后我们会空闲一阵子，可以解决萝莉帮了。
05
柳尚尚告诉我，慕容珉已经盯萝莉帮很久了，虽然帮主没有正式发话，但是帮内高层都认为慕容珉是要攒一个大招，再对萝莉帮动手。 这个消息，是我用容珉的一张侧脸照片儿向柳尚尚换来的。
我觉得，我们萝莉帮可能要从此绝迹江湖了。
在我卧底入破海帮之初，我就能感觉到容珉的凶残暴戾。
他每天一上线就喊我：走，撸人头。
我仿佛是个人形诱饵，谁看见我血条这么脆的号都想来一刀，然后容珉就冲出去一刀解决一个，于是，我没怎么练技术，主要就是看他杀人。我一直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直到有一天，他问我：“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我必须要斩钉截铁地说：“喜欢！”
他又问：“你是喜欢强大的我，还是喜欢作为帮主的我，或者是喜欢能保护你的我，我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盲目地喜欢我。”
这是真心话测试节目吗？
我毫不犹豫地说：“哪怕你今日不是破海帮帮主，穿着一身破烂，被人砍一刀就死，只剩下这一副皮囊了，我还是喜欢你。”然后又说，“对，只要你不对我横刀相向。”
他说：“不会的。”
我说：“我说的是真的。”
他说：“我不会对你横刀相向的。”
我的少女心被倏然击中，我差点儿没喘过来气。可是，这话太廉价了，破海帮几百帮众，他大概都对他们说过吧。
后来他再喊我，我都会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虽然我来这里就是做卧底的，但是，我那时候真的狠不下心杀他。再者，我跟他出门明显就是个拖后腿的，距离产生美，我总不能让他先讨厌我。
我看错容珉了，他不是个好人，他就是个暴君。
我已经两天没去医务室了，游戏也没上。西门菜菜劝我说，如果觉得累就回萝莉帮玩儿，好歹杀过慕容珉一次了，我的卧底使命已经达到了。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让容珉就这样屠戮萝莉帮。
我买了一杯果汁送到医务室去，发现容珉的左手已经拆线，正在艰难地在电脑上打字，我站在门外看了半天，他也才打了半页文档。于是，我走进去把果汁放在桌子上，说：“我来吧。”
他抿了抿唇：“一篇论文而已。”
我问他：“总共要多少字？”
容珉说：“8000。”
我看了看文档，很好，才798个字。
容珉是出了名的博闻强记，他要撸一篇平时作业的论文，开口就来不在话下。他一边说我一边写，不到三个小时就完成了。我给他排好版，又编辑成邮件发出去，然后合上电脑。我看了看他手上的纱布，要站起来帮他换药，他却往后一躲。
我愣了一会儿，再看向他，他才叹了一口气，说：“我左手好了，可以自己来。”
我难以置信地问：“用你打字都困难的左手，去换你右手的药？你怎么绑纱布？用咬的吗？”我说完又看了看四周，“你不是学生会长吗？为什么没有人来照顾你？”
容珉说：“我让他们回去了，他们都有课。你也走吧，我自己可以。”
容珉要去拿纱布，我站在他背后看着他，说：“你讨厌我？”
“不讨厌。”他低着头，“我怕你讨厌我。”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我说：“容珉，一直以来，你就这么小心翼翼吗？还是只对我这样？”
容珉手上的动作僵了一下，他说：“没有。”
容珉不说，我也不好意思再问，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此后，我每天都例行来医务室报到，帮容珉打作业、买饭、换药，连自己的作业都在医务室里做。有一次我正在做动画作业，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容珉的外套，而他指着电脑里的flash文件说：“这个挽剑花的姑娘很可爱。”
我揉着眼睛说：“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指给你看，这个挽剑花的是菜菜，这个拿双刀的是我，我的期末作品要做江湖主题……”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刚才是不是说了菜菜？
容珉神色温柔地望着我，与往常并无异样。叫菜菜的人那么多，他应该也不会联想到才对。
可是，他快好了。
容珉右手的纱布马上就要被拆掉了，到时，那双手还是能挥刀屠城的手，他就又会变成那个睥睨天下的破海帮帮主了，只要他想，萝莉帮便再无立足之地。
我们只是一群和平安宁、热爱风景的玩家啊！我们不想和他一样生活在腥风血雨里！
容珉把我喊回了神：“你盯着我的手看干什么？”
我说：“你快好了。”
容珉说：“我好了你不高兴？”
“高兴啊。”我挠了挠头，“可是，那样我就不能每天都来看你了。”
我现在连说谎都能在不经意之间脱口而出，世界欠我一个奥斯卡！嗯，这一定不是我的真心话！
容珉的脸似乎红了，然后，他以上厕所之名迅速逃离了医务室。
我关掉flash文件，伸了个懒腰，看见容珉的电脑静静地躺在桌子上。
五分钟后，我的手停在游戏上，点不下去了。
画面里慕容珉执剑而立，长发飘扬，豪气冲天，仿佛能吞并整个江湖。我点开了帮会界面，鼠标停在“解散帮会”的图标上。
我犹豫了。
只要我轻轻一点，破海帮立即会大乱，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萝莉帮将再无威胁。
我犹豫的原因，是他的密码。
游戏里有两个密码，一个是登录密码，一个是解锁码。解锁码解的是权限的锁，刚才我点开帮会界面时，一时忘了是在登录他的号，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密码输进去，竟然解开了——我的解锁码是我的生日。
容珉用我的生日做密码，这很可疑，我甚至怕他把一切都当真了。
我的手在颤抖。我抬起头来，发现电脑屏幕已经黑了，能映出人影来，我清晰地看见容珉就站在我的背后，我立刻回过头去与他对视。
容珉说：“我忘记拿纸了，回来拿一趟。”然后转身，又转过来，“你点下去吧，如果想的话，皇甫花花。” 06
西门菜菜是我的良师益友，她经常和我讨论一些哲学问题。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游戏是游戏，人生是人生，你不能把全部的自己都投入进去，那样你就会丢了自己。
菜菜问我：游戏里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吗？你爱上一个人就不是真爱上了吗？彻夜不眠跟你去捡物资撸人头的战友，就不是战友了吗？
我无法回答，就如现在一样。
慕容珉站在我面前，我从医务室里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就只能一味逃避，我觉得那至少可以给我一个冷静的机会，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顺一遍。
为什么喜欢上容珉是这么轻易的一件事儿？我还没有察觉，就已经沦陷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希望一觉醒来，时间倒退到三个月前，我们还是一个偏远小帮，一切都和平安宁。
可是，我睡了一觉起来，发现日期还是那个日期，而且收到了容珉的短信：我在你楼下。来拿电脑。
我跑得太匆忙，做好的作业还在电脑里，而电脑，落在了医务室。
我回短信：我不舒服，改天吧。
第二天，容珉还是在我楼下等我，我让室友帮我带饭，又躲过去一天。
第三天、第四天，容珉似乎是没别的事儿要忙了，成日在我楼下等着。我室友带饭回来的时候还跟我讲八卦：“我们容会长不知道着什么魔了，天天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他还抱着一台电脑，跟你那型号一样！哎，你电脑呢？”
我假装没听到。
柳尚尚打电话骂我是骗子：“说好的帮主一周后就能恢复上线呢？一周过去了，帮主还是离线状态！”
我透过窗户看到站在烈日下的容珉，在电话里说：“大概是还需要巩固巩固吧。”
第五天，我终于要下楼了，因为明天就是周一，我要交flash课作业了……
容珉说：“我们聊聊。”
我说：“我要吃冰激凌，你请客。”
我咬着冰激凌，听容珉说话。
容珉说：“你大概听说过我是南方人。我大一刚入学，普通话说不好，新生报到的时候，学长逗我，一直强调让我好好说话，怎么也不告诉我行李寄存教室在哪里。那时，你冲出来，拿出本地人的架势说‘跟我走’，我就跟你走了。”他看着我，“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可以做兄弟。”
我：“……”
“我知道你在玩游戏，也开始玩游戏，玩了三年才玩到这个水平。嗯，我后来才知道你比我还菜一点儿。”他说，“我玩游戏，是想保护你，可是，我知道你们帮会只收女号，我想，等我强大起来了，我就可以把你们帮会收购了。可是，我第一次见你就把你们团灭了，灭完我才知道你在里面。我多后悔啊！没办法，没过两天，你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带你出去浪野外、撸人头，是想让你看看，我很厉害了，可是你仿佛会错了意，不仅没有抱我大腿，反而躲着我了。后来，我知道你做卧底很辛苦，就故意透露行踪，在大唐监狱门口被杀了。我那天心不在焉，在运动会上受了伤，你也真敬业，竟然找过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从三年前起，我就不想和你做兄弟，我喜欢你。”他顿了一下，继续说，“谢谢你帮主，把你送到我身边做卧底。”
我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他：“可是你要屠我们帮……”
容珉双手交握在桌子上：“谁说我要屠你们帮？我是让镜子帮我注意你们帮的动向，好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玩腻了回去，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追你了。”
我有点儿方。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我是卧底的事儿……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吗？”
容珉说：“没有人不知道。”
我：“……你们玩儿我！”
容珉笑了笑：“你连名字都只去了一个字，看不出来的人就是傻。”
我拍案而起：“再见！”
容珉扯住了我的手：“你别走！我都表白了，你还没说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呢！”
我恶狠狠地问他：“那我们帮怎么办？”
容珉说：“我收购……不是，我们联盟，惹萝莉帮就是惹破海帮。”
我看着他：“你很没有诚意。”
容珉笑眯眯地说：“我包裹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拿，包括那匹赤兔马。”
我犹豫了！
我竟然为了一匹马犹豫了！
我不能做这样的人！
我反握住了容珉的手：“那我就也喜欢你好了！”
我怎么觉得，我被套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