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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年前的夏天，女儿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老公就给母亲打电话，小心翼翼地试探：妈，晓晓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饭，你来给她做饭好不好？我有时还得出差，照顾不好她……坐在沙发上的我，听了老公的话，一口将老公的建议否决掉：父亲身体不好，还在上着班，我宁愿请月嫂，也不让妈来照顾我。
话虽这样说，就在老公给妈打过电话后的那个星期天，妈还是千里迢迢地来了我们家。理由只有三个字：不放心。在家里，兄妹三个人中，我是老小。在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家里仅靠着父亲在村上的学校里做民师每个月不足二十元钱的收入生活。小时候的我，处在营养极度缺乏的状态，自小到大，一直很瘦弱。为此，妈似乎总是觉得亏欠了我什么。直到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后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一份工作，安了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她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自从妈来到我家后，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老公工作忙，每半个月得去外地出差一次，纵使是星期天，妈也总是早早地起来，为我们做好一切。有时候，我和老公会觉得过意不去，老公对妈说，其实早上不用起得那么早，这些活可以留着他起床之后干的。妈总是满不在乎地摇头，说，我这个年龄的人，瞌睡越来越少了，就当是起来锻炼身体。你们平日忙工作，难得睡一次懒觉，应该多睡会儿。除此之外，为了让我多吃点，以保证充足的营养，妈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虽然自从上大学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便日渐减少，可是，她依然记得我的口味及我最爱吃的饭菜。
其实我明白，妈并不习惯和我们住在一起，虽然老公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语言的不通自不必说，单是生活习惯上，年轻人与长辈也不一样。在远离这座城市的一个小镇上，爸妈住在宽敞、漂亮的两层小楼里，过着悠闲、舒适的日子。只是，为了我，她毅然丢掉了自己舒适的生活，努力地将这些自己不适应的地方深深地埋在心底，并且，从不对我们提起。
2
在妈的精心照顾下，女儿蕊蕊顺利出生了。还没有满月，我们就遇到一件烦心事——母乳一直不足，根本不足以喂饱新生的女儿。看一些育儿书籍上都提倡母乳喂养，为此，老公咨询了不少医生，我也吃了些中药，妈甚至还向楼下的老太太们打听到一些偏方，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更让人为难的是，幼小的女儿坚决拒绝吃奶粉，一吸到奶瓶的嘴就张着小嘴委屈地啼哭。我和老公心急如焚，可是面对这个幼小的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需求的新生婴儿，我们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妈似乎比我们更急，看着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喃喃地说：难道这也会遗传……我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奶水不够，那时候没有奶粉，你爸只好将粥熬烂了一点一点地喂你。妈说着，眼圈竟然红了。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疾步走到电话机旁，拨了哥哥家里的电话。哥哥的儿子半岁了，嫂子的奶水一直很充足。可是，我家在城西，哥哥家在城北，坐出租车也得二十多分钟。
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只为给别人的孩子喂一次母乳，从母亲的表情里，我可以判断得出，嫂子显然不乐意。我理解她，毕竟这个时候，每个母亲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妈还是没有放弃。冲好的奶粉已经由热变凉，老公又忙着给女儿重新冲奶粉，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渐渐地遮住了妈说话的声音……
一会儿，妈终于出来了，脸上的愁容渐渐舒展开来，她从我手里接过女儿，一边哄着一边说：好了，乖不哭了，你舅妈一会儿就来喂你了……女儿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哭声渐渐微弱下来。妈抱着女儿，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一边透过阳台上的窗户朝外看，显然，她是在焦急地等待着嫂子的到来。
二十多分钟后，嫂子来了，女儿终于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在嫂子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妈这才踏实下来一些。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妈便常常督促没有上班的嫂子来给女儿喂奶。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她给哥哥打电话提到这事，她说：你妹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让她的孩子身体也不好……我的泪水忽然在那一瞬间奔涌而出，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让哥哥劝劝嫂子，来给我的女儿喂奶，毕竟嫂子会听哥的。
只要母亲在，就会有多种可能。这话是真的。有时我想，假如不是妈想方设法地经常把嫂子“请”来给女儿喂奶，我和老公真的不知该怎么度过那些惊慌失措的日子。
3
我休完产假，开始上班了，妈也更忙碌了。
一天，远在老家的姑姑打来电话，说爸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正要上床睡觉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所幸他撑着桌子，过一会儿又缓过来了……最后，姑说，晓晓，你爸的身体一直那样，少不了人照顾。再说，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出门进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水往下流，你妈疼蕊蕊，不就是疼你吗……
姑姑的话让我若有所悟，这些年来，爸的身体一直不好，早在哥哥上大学时，为了给我们兄妹几个挣学费，当民师的爸爸就毅然辞职下海，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里做起了水果批发生意。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五年，爸却在一次外出时遭遇车祸，由于失血过多，整整两天，爸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中，肇事者却逃之夭夭。
爸在医院住了整整三个月，所幸除了留下偶尔会头疼的后遗症外，身体并无大碍。回去后，爸爸重拾过去的工作，并顺利转正。如今，他已五十七岁，头发早已斑白了。我们都劝他提前办退休手续，他不肯。我们兄妹三个大学毕业后，都选择了留在城里。妈来我这里后，家里那么大的屋子，只剩下爸一个人。
接到姑姑电话的那个晚上，我思虑了很久，和老公商量着，让妈回去吧？老公也为此深感不安。他说好。于是，我跟妈说让她回去，爸需要她的照顾。蕊蕊也大些了，我们找个保姆就可以了。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女儿，妈显然有些为难。但她最终点点头，说，等你们找到保姆吧。
婆婆早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没有别的人可以指望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老公开始动用朋友、同事联系保姆，老公好不容易在同事的介绍下找到一个，却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子。
不行，这么小的孩子，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带，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妈说。但最终，妈还是在一个周末回老家了，正好我和老公休息，于是又开始张罗找保姆。
想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个合适的保姆很不容易。两天过去了，保姆的事还是毫无着落，我和老公异常着急。晚上，打电话回家，恰好妈出去了，是爸接的电话。爸说，你妈回来这几天，天天念叨着你还没找到合适的保姆，她还是放心不下蕊蕊，晚上听天气预报时，也非要听完济南再离开……我在电话这端听着，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
我没有想到的是，第四天一大早，我们刚起床，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妈。她满脸的疲惫。原来，头一天听说我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怕影响到工作，妈急得一晚上没有睡着觉，当即就和爸商量着要来我这里。
妈放下肩上的包，就开始走进厨房忙活，一边忙碌一边絮叨着，看看，我不在几天，家里就乱成这样。你爸的身体就那样，这么多年也挺过来了。他这么大一个人，还能照顾不了自己？你身体不好，孩子又闹得很，在城里生活不容易，处处都得花钱，哪能让你耽误工作呢？
我一边收拾着手提包准备去上班，一边听着妈的唠叨，透过厨房的窗户，偶尔触到她忙碌的背影，眼泪忽然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上学时，妈关心我的身体、学习；而立之年，妈开始关心我的孩子，关心着我的工作……在她心里，凡是能影响我生活的，都是她最最关注的内容。这么多年以来，她用这些把自己的心装得满满的，唯一的愿望不过是去除我生活里一切不幸福的因素，从而让我能更轻盈、幸福地生活。因为对我，她总是有太多的不放心。虽然，我已经近三十岁了，已为人妻，为人母，可是，在她的眼里，我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直到如今，她的背微驼了，头发白了，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和大大小小的老年斑……
4
就这样，妈一直带着女儿。转眼，女儿已两岁多了，和她建立了很亲密的感情。
去年秋天，女儿在一次感冒中患上了肺炎，恰逢我和老公都出差了。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工作，不让我们担心，妈甚至没有给我们打电话，而是自己连夜将女儿送到了附近的医院，直到我在出差回来的火车上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然后又将电话打到邻居家才得知这一情况。下火车后，外面下着雨，我提着行李箱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去了那家医院。
此时，已将近凌晨一点钟。空荡荡的输液室里，只有妈一人坐在那里，女儿躺在她怀里睡着了，身上盖着小被子。我打量着她们，泪水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我不知道，不识一字的妈是怎么找到医院的儿科的，但我知道，她总是会有办法。正如有句话所说，只要母亲在，天就不会掉下来。
女儿输完最后一瓶液，已是凌晨三点钟。等出租车的间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晚秋的深夜，凉意袭人。我抱着女儿，妈提着我的行李箱，撑着伞，将一把伞几乎全部遮到我和女儿身上，任雨水淋湿自己。我看着从妈单薄的身子上滴落的雨水，和她因熬夜而显得更加苍老、憔悴的面容，想起我6岁那年和妈照的唯一一张照片上，她是那么年轻美丽，不禁鼻子再次发酸。这一刻，我终于真正明白了，正如姑姑曾经说的，妈爱我的女儿，其实就是爱我。我想起姑说的“水往下流”，那时候，我并没有仔细地去领会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所蕴涵的深刻内涵。
如果母爱是清澈的河水，她带走的，永远是河水上游的杂质，而将最纯净、澄明的底蕴留给生活在河水下游的自己的儿女。正是对一代代绵延不断的爱，让每一个母亲倾洒了作为母亲的所有。
编辑 / 海 宁
三年前的夏天，女儿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老公就给母亲打电话，小心翼翼地试探：妈，晓晓最近胃口不好，吃不下饭，你来给她做饭好不好？我有时还得出差，照顾不好她……坐在沙发上的我，听了老公的话，一口将老公的建议否决掉：父亲身体不好，还在上着班，我宁愿请月嫂，也不让妈来照顾我。
话虽这样说，就在老公给妈打过电话后的那个星期天，妈还是千里迢迢地来了我们家。理由只有三个字：不放心。在家里，兄妹三个人中，我是老小。在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家里仅靠着父亲在村上的学校里做民师每个月不足二十元钱的收入生活。小时候的我，处在营养极度缺乏的状态，自小到大，一直很瘦弱。为此，妈似乎总是觉得亏欠了我什么。直到后来我考上大学，毕业后在这座城市里找到一份工作，安了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她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自从妈来到我家后，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家务。老公工作忙，每半个月得去外地出差一次，纵使是星期天，妈也总是早早地起来，为我们做好一切。有时候，我和老公会觉得过意不去，老公对妈说，其实早上不用起得那么早，这些活可以留着他起床之后干的。妈总是满不在乎地摇头，说，我这个年龄的人，瞌睡越来越少了，就当是起来锻炼身体。你们平日忙工作，难得睡一次懒觉，应该多睡会儿。除此之外，为了让我多吃点，以保证充足的营养，妈总是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虽然自从上大学后，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便日渐减少，可是，她依然记得我的口味及我最爱吃的饭菜。
其实我明白，妈并不习惯和我们住在一起，虽然老公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语言的不通自不必说，单是生活习惯上，年轻人与长辈也不一样。在远离这座城市的一个小镇上，爸妈住在宽敞、漂亮的两层小楼里，过着悠闲、舒适的日子。只是，为了我，她毅然丢掉了自己舒适的生活，努力地将这些自己不适应的地方深深地埋在心底，并且，从不对我们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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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妈的精心照顾下，女儿蕊蕊顺利出生了。还没有满月，我们就遇到一件烦心事——母乳一直不足，根本不足以喂饱新生的女儿。看一些育儿书籍上都提倡母乳喂养，为此，老公咨询了不少医生，我也吃了些中药，妈甚至还向楼下的老太太们打听到一些偏方，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更让人为难的是，幼小的女儿坚决拒绝吃奶粉，一吸到奶瓶的嘴就张着小嘴委屈地啼哭。我和老公心急如焚，可是面对这个幼小的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需求的新生婴儿，我们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妈似乎比我们更急，看着这样的情形，忍不住喃喃地说：难道这也会遗传……我当年生你的时候，也是奶水不够，那时候没有奶粉，你爸只好将粥熬烂了一点一点地喂你。妈说着，眼圈竟然红了。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疾步走到电话机旁，拨了哥哥家里的电话。哥哥的儿子半岁了，嫂子的奶水一直很充足。可是，我家在城西，哥哥家在城北，坐出租车也得二十多分钟。
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只为给别人的孩子喂一次母乳，从母亲的表情里，我可以判断得出，嫂子显然不乐意。我理解她，毕竟这个时候，每个母亲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孩子。可是妈还是没有放弃。冲好的奶粉已经由热变凉，老公又忙着给女儿重新冲奶粉，女儿的哭声越来越大，渐渐地遮住了妈说话的声音……
一会儿，妈终于出来了，脸上的愁容渐渐舒展开来，她从我手里接过女儿，一边哄着一边说：好了，乖不哭了，你舅妈一会儿就来喂你了……女儿似乎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哭声渐渐微弱下来。妈抱着女儿，一边用手轻轻地拍着她，一边透过阳台上的窗户朝外看，显然，她是在焦急地等待着嫂子的到来。
二十多分钟后，嫂子来了，女儿终于美美地吃了一顿，然后在嫂子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妈这才踏实下来一些。
接下来的那段时间，妈便常常督促没有上班的嫂子来给女儿喂奶。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她给哥哥打电话提到这事，她说：你妹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让她的孩子身体也不好……我的泪水忽然在那一瞬间奔涌而出，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让哥哥劝劝嫂子，来给我的女儿喂奶，毕竟嫂子会听哥的。
只要母亲在，就会有多种可能。这话是真的。有时我想，假如不是妈想方设法地经常把嫂子“请”来给女儿喂奶，我和老公真的不知该怎么度过那些惊慌失措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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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休完产假，开始上班了，妈也更忙碌了。
一天，远在老家的姑姑打来电话，说爸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正要上床睡觉时，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所幸他撑着桌子，过一会儿又缓过来了……最后，姑说，晓晓，你爸的身体一直那样，少不了人照顾。再说，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出门进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水往下流，你妈疼蕊蕊，不就是疼你吗……
姑姑的话让我若有所悟，这些年来，爸的身体一直不好，早在哥哥上大学时，为了给我们兄妹几个挣学费，当民师的爸爸就毅然辞职下海，在北方的一座城市里做起了水果批发生意。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五年，爸却在一次外出时遭遇车祸，由于失血过多，整整两天，爸一直处于深度昏迷中，肇事者却逃之夭夭。
爸在医院住了整整三个月，所幸除了留下偶尔会头疼的后遗症外，身体并无大碍。回去后，爸爸重拾过去的工作，并顺利转正。如今，他已五十七岁，头发早已斑白了。我们都劝他提前办退休手续，他不肯。我们兄妹三个大学毕业后，都选择了留在城里。妈来我这里后，家里那么大的屋子，只剩下爸一个人。
接到姑姑电话的那个晚上，我思虑了很久，和老公商量着，让妈回去吧？老公也为此深感不安。他说好。于是，我跟妈说让她回去，爸需要她的照顾。蕊蕊也大些了，我们找个保姆就可以了。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女儿，妈显然有些为难。但她最终点点头，说，等你们找到保姆吧。
婆婆早在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就去世了，没有别的人可以指望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和老公开始动用朋友、同事联系保姆，老公好不容易在同事的介绍下找到一个，却是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子。
不行，这么小的孩子，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带，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妈说。但最终，妈还是在一个周末回老家了，正好我和老公休息，于是又开始张罗找保姆。
想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个合适的保姆很不容易。两天过去了，保姆的事还是毫无着落，我和老公异常着急。晚上，打电话回家，恰好妈出去了，是爸接的电话。爸说，你妈回来这几天，天天念叨着你还没找到合适的保姆，她还是放心不下蕊蕊，晚上听天气预报时，也非要听完济南再离开……我在电话这端听着，鼻子禁不住有些发酸。
我没有想到的是，第四天一大早，我们刚起床，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妈。她满脸的疲惫。原来，头一天听说我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怕影响到工作，妈急得一晚上没有睡着觉，当即就和爸商量着要来我这里。
妈放下肩上的包，就开始走进厨房忙活，一边忙碌一边絮叨着，看看，我不在几天，家里就乱成这样。你爸的身体就那样，这么多年也挺过来了。他这么大一个人，还能照顾不了自己？你身体不好，孩子又闹得很，在城里生活不容易，处处都得花钱，哪能让你耽误工作呢？
我一边收拾着手提包准备去上班，一边听着妈的唠叨，透过厨房的窗户，偶尔触到她忙碌的背影，眼泪忽然如决堤的洪水一样。上学时，妈关心我的身体、学习；而立之年，妈开始关心我的孩子，关心着我的工作……在她心里，凡是能影响我生活的，都是她最最关注的内容。这么多年以来，她用这些把自己的心装得满满的，唯一的愿望不过是去除我生活里一切不幸福的因素，从而让我能更轻盈、幸福地生活。因为对我，她总是有太多的不放心。虽然，我已经近三十岁了，已为人妻，为人母，可是，在她的眼里，我永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直到如今，她的背微驼了，头发白了，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和大大小小的老年斑……
4
就这样，妈一直带着女儿。转眼，女儿已两岁多了，和她建立了很亲密的感情。
去年秋天，女儿在一次感冒中患上了肺炎，恰逢我和老公都出差了。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工作，不让我们担心，妈甚至没有给我们打电话，而是自己连夜将女儿送到了附近的医院，直到我在出差回来的火车上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然后又将电话打到邻居家才得知这一情况。下火车后，外面下着雨，我提着行李箱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去了那家医院。
此时，已将近凌晨一点钟。空荡荡的输液室里，只有妈一人坐在那里，女儿躺在她怀里睡着了，身上盖着小被子。我打量着她们，泪水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我不知道，不识一字的妈是怎么找到医院的儿科的，但我知道，她总是会有办法。正如有句话所说，只要母亲在，天就不会掉下来。
女儿输完最后一瓶液，已是凌晨三点钟。等出租车的间隙，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晚秋的深夜，凉意袭人。我抱着女儿，妈提着我的行李箱，撑着伞，将一把伞几乎全部遮到我和女儿身上，任雨水淋湿自己。我看着从妈单薄的身子上滴落的雨水，和她因熬夜而显得更加苍老、憔悴的面容，想起我6岁那年和妈照的唯一一张照片上，她是那么年轻美丽，不禁鼻子再次发酸。这一刻，我终于真正明白了，正如姑姑曾经说的，妈爱我的女儿，其实就是爱我。我想起姑说的“水往下流”，那时候，我并没有仔细地去领会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所蕴涵的深刻内涵。
如果母爱是清澈的河水，她带走的，永远是河水上游的杂质，而将最纯净、澄明的底蕴留给生活在河水下游的自己的儿女。正是对一代代绵延不断的爱，让每一个母亲倾洒了作为母亲的所有。
编辑 / 海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