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满贯不再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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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访的事儿你直接跟她约,看晓霞自己的时间吧。”中国乒乓球女队主教练孔令辉,这样回复记者。国球队原来是最开放的。
  拍摄当天,北京雾霾严重,前一天才刚回国,还未倒回时差的李晓霞,情绪并不理想。加上奥地利世锦赛女单决赛的退出,更是让大家都担心此次的拍摄能否顺利。由于场地的关系,只能在公园的石凳上化妆,但晓霞却没有一句怨言。反而是旁边的石案上正在打球的大爷大妈,让她看得兴致勃勃,时不时还夸奖两句。她兴致大起,自告奋勇与大妈比试。“您在这儿比我打得好啊,这个案子是短一点吧?”满是享受的乐趣。
  曾经高烧四十度,仍坚持打比赛的晓霞,这次在奥地利却意外退赛,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其实一直都没有要退赛的想法,基本上能坚持的话,我一定会继续打,除非是真的不行了。这次的手伤牵扯到了肌肉,打球动作会引发变形,就可能导致下一个伤。”说着,她伸出了一直揣在口袋的右手,无奈的举起看看。
  说起来,李晓霞也算是久经沙场,但进入国家队,最初却是陪练。2002年的全国锦标赛,在5名国家队主力缺席的情况下,年仅14岁的李晓霞,在山东日照举行的全国锦标赛上,勇夺女单冠军。她的主管教练李隼回忆:“当时是郭跃比较突出,我们从二队提拔上一批较有威胁的新人,来给郭跃陪练,李晓霞是其中一员。实际上当时她并不具备国家一队的实力。”
  对于李晓霞的职业生涯,时间轴做了最明确的划分:2006年,以第五号选手的身份,报名不来梅世乒赛团体赛,但只在小组赛里上了场。2007年,在萨格勒布淘汰王楠,却在决赛3比1领先的情况下被逆转,获得世乒赛女单亚军。2008年,北京奥运会竞争中,李晓霞呼声极高,却在大王者杯的关键比赛中,输给了王楠,错失了入选的机会;之后的吉隆坡世界杯,夺冠热门郭跃意外被淘汰,她顶住压力,夺得冠军。2009年年初,当时被认为是“准第三单打”的她,直通横滨第一阶段以第7名收场,连后面的两站海湾公开赛都没去成;横滨世乒赛半决赛,又被郭跃打得没脾气。2010年,莫斯科世乒赛,伤病原因,团体决赛未上场。2011年,广州亚运会,团体赛中发挥稳定,在单打中又逆转郭跃夺冠。
  2012年,伦敦奥运会的成功夺冠,于李晓霞,是以前很多次失败的积累。这么多年来,总得第二的她,终于成了主角。“以前的每次失败都很痛,但痛点是不同的。2007年克罗地亚萨格勒布世锦赛,决赛对阵郭跃,我处于懵懂阶段,在3:0领先的情况下输掉比赛。当时只是后悔,为什么自己的心态不能再成熟一点。后来两次输给丁宁,我觉得是输给了自己,更多地是恨自己的状态,为什么跟自己人打时不能狠下心,像前辈们那样,在赛场上放下所有。”对运动员来说,顺其自然、想赢、非常想赢,这些赛前状态,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对阵自己人时,她常处于第一种状态,不战而败。








  为什么独独这次奥运会狠了起来,总是会有一个契机吧?“奥运会对于运动员来说,可能一辈子就只一次,所以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是时候该拼了。”其实奥运会开始的几场,晓霞发挥得并不理想。打完第二场后,连原女乒主教练施之皓都说,照这样的状态是不行的。“在回奥运村的班车上,李指说:‘如果你是奔着第二来的,那我们这十年的艰辛都白费了,你觉得这种状态行吗?现在各方面都具备最好状态,你又很适合打综合性大赛。你的奥运会是为了什么?’当时我就问自己,来伦敦是为了什么?从小到大我的梦想不就是得奥运冠军吗?这很小的一个细节激发了我,让我觉得必须要再拼搏一把,再次证明自己。哪怕你能给我打得没招了,也行,但我不能输给自己了。”在中国乒乓球队,第二就是失败。
  李隼回忆道:“晓霞是一个心思比较重的人,外面有人会说她打不好,李指的一世英名就毁了。当时说的是这意思,但没有这么严重。从我的角度来说,让她能更理解我的想法,就是最大限度的去激发她的自信心。通过那次聊天,感觉她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眼神更加坚定了。”在赛场上,教练和运动员之间的相互信任和鼓励是很重要的。
  奥运会决赛战胜丁宁后,晓霞激动地跨过挡板,流着眼泪,冲到观众席,深深的鞠了一躬。镜头扫向的正是李隼指导:“首先这么多年,李指对我的付出很多,这个冠军是给他的一丝回报。感谢李指,这么多年没有放弃我,做他的弟子,我感到非常自豪。”夺冠后,晓霞并没有当面对李指说一些感激的客套话,拿到冠军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虽然李晓霞技战术变化上,还不是很好,但她的旋转力量,在女孩当中是比较突出的。“所以当时我形容她是李元霸,举个大锤子打天下。就是我告诉你我的球往哪儿打你也接不住。”李隼说起爱徒的优点,不由得开了起玩笑。
  而心智不大,是李隼这十年来与晓霞“斗争”的基本方面。甚至是奥运前的队内比赛,她争得劲头也欠缺,跟心态还是有些关系的。“李晓霞还需要提高的,是自信心不够强,对自己的要求也不太高。但她骨子里还是有爆发的能力。”只是,很多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要靠潜移默化。“十年当中会通过任何事,对她的自信心进行常年灌输和启发。”为此,李隼指导玩起了思想艺术,“说她适合打综合性大赛,其实忽悠与事实都有。一方面,我以各种方式给她暗示,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始终对她都是很有信心的,她在比赛中就可以更加坚定一点。另一方面,客观地讲,她的打法确实更适合综合性的比赛。她在场上技术变化不多,所以案头工作,也就是前期的准备工作比较多。而大型的综合大赛每天只有一场比赛,她就能全身心的准备这场。你看如果打很多场,她的注意力、球的质量就显得不够。所以是两方面都有。”由此可以看出,李隼教练的用心良苦。   其实在执教李晓霞的十年间,李隼也曾动摇过。总是第二名,让这位曾带出王楠、张怡宁两位大满贯的王牌教练,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老了,方式、方法、思想是不是过时了?带她压力也比较大,这十年很难捱,真正舒心没几天。”但好在老天爷给力,在奥运会当中晓霞确实打出了很高的水平,李隼指导认为这就是最好的回报。多年后再见张怡宁,爱徒笑说他头发白了很多,他坦承三个徒弟中,李晓霞费心更多一些。“她在心态上比较脆弱,很在意外界怎么看她说她,所以如果对她要求太严的话,她会承受不了。她说‘我不是张怡宁’,对我的触动很大。所以我改变了对张怡宁时的简单粗暴,跟她的交流比较多。”
  女乒总教练孔令辉说,李晓霞总是能在全队困难时期挑起大担。对此,李隼指导表示赞同:“包括在亚运会最困难的时期,李晓霞作为中国队的第一主力,在团体上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同时单打上也拿到了冠军。伦敦奥运会,她是团体主力,确实是起到了这个作用。”但是,奥运会夺冠后,商业活动过多也让这位经验丰富的教练有了自己的担忧:“如果以特别高标准来说,目前李晓霞还没有达到张怡宁的水平,做到让我完全放心。马上就要打直冲巴黎大循环比赛,但她整个人的身体、精神状态都不是很理想。”今年的世界锦标赛和全运会对晓霞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梦想能否实现,这一年最关键。
  伦敦奥运会女单决赛之后有很多争议,晓霞和丁宁之间的关系备受关注。提起这个较为敏感的话题,她略显尴尬:“我们从小到大的关系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大家想的不愉快。这场比赛的争议与我无关,裁判这样判罚,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好好打我的比赛。”而关于她们赛后没握手的传言,她的语气有些嘲讽:“我们并没有不说话、不握手。我觉得很可笑,都这样说,那在场的那些人看见的是什么?观众没看到,只是电视画面没记录下而已。”
  至于比赛中的喊杀声,李晓霞说自己一直就是以凶狠著称的。“在场上去拼去喊是正常的,如果不去拼喊,四年以后,我会在哪儿呢,如果我已经退出这个圈子了呢。”
  生活中的晓霞,完全不同于赛场上的冷酷,是典型的小姑娘心态,衣服都是粉色的。“跟人熟了以后,我的话才会多,据说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我们巨蟹座的就是这样。”
  这个巨蟹座的晓霞更是个“吃货”,跟摄影师一唱一和。“喜欢看北京台的美食节目,有一期介绍磁器口的串串香,那个肉是腌制了好多天的,店面不大但排队的人特别多,哪天非得去吃吃看。”她很喜欢买菜、做饭、做家务,是顾家好女孩。
  晓霞的下一个目标是大满贯,李指导认为,从目前来看,脚踏实地最重要。“大满贯是一球一球打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接下来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像以前一样踏踏实实地训练,像奥运会前一样认真的准备,这才是关键。”能不能保持这份荣誉,实现自己的梦想,每一板球都要精益求精,至关重要。
  腊月二十八,直通巴黎选拔赛结束,李晓霞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巴黎世乒赛女子单打的资格,踏实地迈出了漫长的,大满贯征程上的第一步。


  “我对得起李隼指导了”


  Q: 李隼,孔令辉,施之皓对你而言,分别代表了什么?
  A: 李指对我而言,不仅仅是我的教练,我们在一起的十年,他也担当了父亲的角色,他在我的兵乓球生涯中扮演着多重角色。主教练对我而言更多的是帮助,施导上任以来开始提拔用我,是我的贵人。孔指导算是我的偶像吧,小时候我经常看他打球,每个人的角色是不一样的。
  Q: 进入国家队这么多年,近两年才崛起的原因是什么?
  A: 我并不是最早的,因为其他人都退役了,显得我早而已。其实我也才25岁,并不是老队员。对我来讲,队里还有很多比我大的球员,只有利用时间,靠努力、靠机会,才能达到现有的地位。
  Q: 北京奥运会后低谷,改变最大的是?
  A: 更多的是个人的方面。比以前更成熟,考虑问题更加充分、稳定一些,不像以前那么浮躁。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增多,会慢慢地感觉到对别人的看法,包括对球的理解都要比以前强。
  Q: 跟别人相比,你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A: 有一个好教练吧。因为李指确实是很好的教练,使我打球的旋转和质量都比以前提高了很多。
  Q: 你属于力量型的球员吧......
  A: 大家是这样看我的,但其实并非如此。我的很多球都是靠旋转而不是力量。他们怕也不是怕我的力量,而是我的旋转。
  Q: 现在要克服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心态吗?
  A: 现在要克服的东西太多了。有伤病,年龄越来越大,被小队员的冲击,还有如何去实现既定的目标,现在还要考虑到怎么去宣传兵乓球。确实考虑的东西要比以前多得多。但最终的目标还是希望自己能拿到大满贯。
  Q: 你现在的既定目标就是大满贯?不是四年以后的奥运会嘛?
  A: 我目前为止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我一直都不是想法很遥远的人,只会一个目标一个目标的去实现,一步一步去走。
  Q: 夺得大满贯后会退役还是继续?
  A: 这个我还没有考虑过,因为我一直都不是想法很遥远的人,都是事情到眼前了才会考虑。但是我会尽力去争取,现在的竞争很激烈,队内竞争比国际要激烈的多。
  Q: 伦敦奥运会后参加了许多活动,这些活动对你的训练有没有影响呢?
  A: 对训练肯定是有影响的,但反过来想想,现在也该是我回报社会的时候了。有很多企业赞助支持我,拿了冠军,也应该去回报他们,感谢支持。
  Q: 在队里的人缘怎么样?
  A: 我跟大家相处的都很好,因为我性格比较好。跟谁都能嘻嘻哈哈的闹到一块去。
  Q: 2012年夺冠以后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A: 我感觉更多地是我对得起我的主管教练李指了,他指导的王楠、张怡宁都拿了奥运冠军,到我这儿,更多地是要对得起他。以前总是第二,很对不起李指。他为我付出这么多,而我没有给他一丝回报。所以更多地感慨是终于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李指了。
  Q: 平时是怎么样排解压力的?
  A: 就是哭,嗷嗷哭,哭岔声,还有就是摔我的娃娃,我的手机被我摔烂好几个了。要么就是跟好朋友去咖啡店,叮咣一顿说,说累了,走人。我特别喜欢去咖啡店,一个人或两个人,点点吃的喝的,安安静静的坐一下午,特别舒服。
  Q: 你的偶像是谁?
  A: 邓亚萍。她自身条件并不是很好,但她特别刻苦,她身上那种不服输的精神,真正代表了运动员的精神,不服输,不认输。曾经有过面对面的交流,但只说了几句,等我进队的时候她已经退役了。当时很兴奋,她有鼓励我,让我好好练。
  Q: 平时不训练会怎么过?
  A: 在屋里待着,看看书和电视剧。有时候也逛逛街,我特别喜欢逛小店,卖衣服的卖首饰的。我比较喜欢小饰品这些东西多点。看偶像剧,中国式的肥皂剧,基本不动脑子的,因为平时动脑太多了,消遣的时候也动脑就太累了。
  Q: 退役以后还是会去上学吗?还是学心理学吗?
  A: 对,这个想法不会变。心理学是从小想学的,学不学这个专业另说,但上学是肯定的。
  Q: 获得奥运会冠军后其他人或你自己的心态有没有什么变化?
  A: 我觉得没有变化,跟以前还是一样的。可能别人对你的关注更多,对你的看法也变多了,但我依然还是我。以前干什么,现在还是干什么。我觉得运动员要能经得起失败,也得能经得起成功。不能一下被失败打垮,也不能被成功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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