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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论文采用文献研究法、诠释学方法、比较方法等,对《黄帝内经》梦象进行系统研究和探讨。论文主要包括:1、梦象探源。梦象是一种特殊的意象。梦是潜意识的产物,潜意识遵循原始逻辑,使用象征性语言,因此,梦是以梦“象”来表达梦“意”的。梦象利用先天和后天积累的各种材料,在多个层面上表达梦意。对那些清晰的、单纯的、梦者的道德可以接受的意想,梦象直陈其意,正所谓饥人梦食、渴人梦饮;对那些情感复杂、梦者不能清晰意识的意想,梦象采用复合式意象表达,这时的梦象显得异常玄妙,难以理解;而对那些意愿强烈,但梦者的道德标准却不能接受的意想,梦象则采用伪装的方式表达,这时的梦就像装着“真实”的信封,只有剥去伪装的信封,方能看到真实的梦意。2、《黄帝内经》前的梦象研究。在《黄帝内经》问世前并没有专门对梦象的研究,但一些文论中有梦象记录,并且梦占在民间占有一定地位。由于认识能力的局限,人类那时对自然界和梦象世界的理解都很少。自然界的强大和神秘,增强了人的不安全感;梦的神秘和栩栩如生,又给惶恐不安的人类提供了一个可资创造、可资依赖的空间。通过对梦的认同,人类经历了集体表象、梦魂观念、图腾崇拜和梦占迷信等心路历程。《黄帝内经》前的梦象记录非常零散,对此作穷尽性研究不仅是不可能的,也是没必要的。本研究选取具有普遍代表性,而又为《黄帝内经》梦象理论提供了文献资料,打下一定基础的几部书,《周礼?春官》、《左传》、《庄子》等。《周礼》大约成书于战国时期,它对梦的看法代表了先秦时期人们对梦的态度。《周礼?春官》将梦分为六种,即历史上有名的“六梦说”,正、噩、思、悟、喜、惧,这六者既指生成梦的原因,也指梦象的性质。《左传》代表了先秦史学的最高成就。“记梦”在先秦是史官的职责之一,因此,《左传》中记载了大量梦象,共记载梦象29次,而且有26次梦象应验的记录,是中国先秦文献中记载梦象最多、最详的一部著作。《左传》(成公十年)记载了两个人,晋侯、小臣所做的三个相互关联的梦,这三个梦象记载不仅反映了古人通过占梦以诊病的行为,而且显示了古人对梦象的重视,梦象不仅可以预测疾病,而且可以预测人的命运。梦象描写在《庄子》中占有相当大的份量,这里不是真实的梦境记录,而是为了服务于说理、言情的需要,或杜撰、或改写的。因为社会不容许庄子明言其“志”,只能借助梦象,让世人去想象。而且,语言空间的有限性也无法承载庄子空灵、虚浮的志向,只有借助梦象以增大表达空间。《庄子》认为“真人无梦”,因为,第一,真人没有心理冲突,“凝寂而不梦”;第二,真人不受梦困扰,他们“无所感动,平安自梦”;第三,真人“齐梦觉”,不把梦看做梦,梦和醒都是当下意识状态,没有分别。3、《黄帝内经》梦象探析。主要从中医基础理论和心理学理论两个方面,对《黄帝内经》梦象进行解读,探讨《黄帝内经》梦象与阴阳、五行、六淫、七情、藏象及脉象的关系。在《黄帝内经》的梦象描述中,阴阳相对的描述非常多,其中《素问?脉要精微论》中全部采用了阴阳相对的描述。中医阴阳学说认为,人体是一个阴阳相对协调平衡的有机整体,“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绝,精气乃绝。”《黄帝内经》十分重视梦象的先兆作用,从梦象的阴阳盛衰情况,就能预测机体的阴阳盛衰变化方向。《黄帝内经》对梦象的探讨,也运用了五行学说的取类比象、同类相应的方法,肾病则梦水象、恐惧,肾气实则梦大水而恐惧,肾气虚则梦临渊、没居水中;心病多梦火象、热感,心气实则梦大火而燔灼,心气虚则梦救火阳物;肝病多梦木象,肝虚则梦阴木,见“花草茸茸”,肝实则梦阳木,见“山林茂盛”;肺病多见金象、白色;脾病则梦土象,脾实则梦筑垣盖屋,脾虚则梦坏屋风雨。《灵枢?淫邪发梦》认为,六淫是以浸淫的方式侵袭人体,即“淫邪泮衍”。人的潜意识极端不稳定,而且总是与意识相违背,因此,潜意识会对意识所接收到的信息进行误读。在大脑对信息进一步的过程中,误读的偏差会以指数形式增长,被潜意识无限演绎,因此,六淫侵袭可以诱发了各种丰富的梦象。梦象唯一和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表达梦者的深层情感,梦象与情志之间具有必然联系。在《黄帝内经》几百字的梦象描述中,直接谈到情绪的并不多。不直说情绪,不是没有情绪;恰恰相反,是因为此时的情绪异常强烈,万般复杂,语言无法触及,因此只用梦象描述,留出更多的想象空间让读者自己体悟,以免偏执一词而误导。梦象与藏象之间也有相关性。五脏气虚的梦象主要反映恐惧、悲伤、无助的情绪。病人有空虚、无力感,可以激发死亡恐惧的原型体验。《黄帝内经》五脏气虚的梦象大量运用了反相形成的心理学原理。比如肾气虚则“梦见舟船溺人。”肝气虚则“梦见菌香生草。”心气虚则“梦救火阳物。”等,都是因为肾水、肝木、心火不足,反而梦到繁荣的景象:舟船溺人—水盛;菌香生草—木盛;救火阳物—火盛。《黄帝内经》中描述梦象的三篇,除《灵素?淫邪发梦》专门讲梦象,其余两篇《素问?脉要精微论》和《素问?方盛衰论》都是把梦象和脉象放在一起讲。杨上善也将梦象内容放在脉诊中阐释,并在《黄帝内经太素?四时诊脉》中首次提出了“梦诊”的概念。梦象与脉象具有内在的联系,是因为脉象诱发梦象。血脉的运行情况对于睡者会产生一定的弱刺激,虽然意识对这些“弱刺激”没有知觉,但是潜意识却能接收到这些微弱的信息。潜意识将这些弱刺激转换成一定的梦象,试图与意识进行沟通。4、后世医家对《黄帝内经》梦象内容的发挥。《黄帝内经》以后,医家对梦象有所重视,医案、医著中有关梦象的记载时有所见。其中杨上善、孙思邈、张介宾、张元素等人的观点尤其值得重视。梦诊就是通过分析病梦梦象,找出发梦原因,确定机体病变的一种诊断方法。“梦诊”一词始出于唐初杨上善。孙思邈也认为:“善诊候者,亦可深思此意,乃尽善尽美矣。”在他的著作中,有关梦诊的内容很多,主要包括通过梦象诊断疾病性质、诊断疾病部位、确立治疗方药等。张元素在《黄帝内经》梦象描述的基础上,更密切地将梦象与五脏虚实辨证联系在一起,更多地将情绪与躯体症状相联系,对梦象医学意义的研究更深入了一步。张介宾认为,梦象太过神奇、太多变化,像《周礼》和关尹子那样笼统地概括梦象是远远不够的。“梦造于心”是梦象纷繁的原因之一。因为心为君主之官,为神之所舍。如果心神被情绪、情感扰动,则五脏之神皆应,引发五行相生相克的复杂变化。人心之灵无所不至,则五脏之神也变化无穷,因之,梦象之奇,亦无所不见。张介宾还认为,魂魄扰动也是发梦的机制。张志聪说,梦是阴阳、血气与魂魄飞扬的结果,魂魄飞扬,则“卧不得安而喜梦”唐容川强调梦的虚幻性,“梦乃魂魄役物,恍有所见之故也”。梦是魂为病,则梦女子、花草、神仙、欢喜之事;梦是魄为病,则梦惊怪、鬼物、争斗之事。魂梦多善;魄梦多恶。魂不安者梦多;魂不强者梦怯。与梦相关的疾病有很多,其中梦魇和梦交是用梦象命名的疾病,这两个病名直接反映出梦象特点。梦魇,即恶梦。《黄帝内经》中虽无“梦魇”之词,但其“梦相杀毁伤”、“见人斩血籍籍”、“梦伏树下不敢起”、“梦伏水中,若有畏恐”、“梦涉大水而恐惧”、“梦临渊,没居水中”、“梦斗讼自刳”、“梦斩首”等所描述的,都是梦魇。噩梦是梦者处理重大心灵创伤的方式。葛洪、巢元方等人的描述与现代心理学的梦象观有暗合之处梦交,特指女子的性梦。如果梦中的性交对象为鬼,则称为“梦与鬼交通”、“夜梦鬼交”等。应该说“梦与鬼交通”是梦交与梦魇同时发生的现象。后世医家认为,梦交是一种身心疾病,由内因和外因交互引发。5、西方心理学的梦象研究概况。当前的心理学以西方理论为主流,梦象研究也不例外。了解西方梦象研究的概况,才能把握当前梦象研究的本质。西方历史上最早对梦作系统研究的是希腊人阿特米多罗斯,他历经多年辛苦完成了自己的巨著《梦的解析》。在他的理论基础上,弗洛伊德结合自己多年的临床经验,写出了现在风靡全球的另一本《梦的解析》。随后,荣格、阿德勒等一代精神分析大师崛起,认知心理学、脑科学等也开始从不同的视角研究梦象。梦象研究的形势蔚为大观。6、梦象研究的现代意义。《黄帝内经》重视梦象研究、重视梦象与身心健康关系的理念,对现代人不乏启示意义。在病症未发之前,机体的失衡已经出现,但因其非常细微,不足以被意识所觉察。但是,当处于睡眠状态时,潜意识可以觉察到,并通过梦象告诉意识。因此,解析梦象可以辅助疾病诊断,指导生活方式:做梦的两个重要功能是充电和放电。所谓充电功能,就是让注意、记忆和学习中心对将来的生活有所准备。所谓放电功能,则是梦象消除大脑中孤立的静电脉冲的作用,通过梦的自我满足作用化解心理冲突,释放能量。人的心理结构是相对稳定的,梦的重要意义之一在于,通过梦象分析,可以看到梦者的基本自我同周围环境的关系。读懂了梦的语言,就找到了了解自己的金钥匙,弥补自己的人格缺陷,获得整体感。沉睡中的大脑对外界刺激特别敏感,大脑当下状态的些微变化,都会导致大脑未来状态的重大偏差。而且,大脑对微小信号的回应能力极强,会追随信号到阻力最小的路径,而不让信号消失或受阻。因此,人在睡梦中储存在大脑中的各种信息可以形成崭新的组合。梦象可以启迪灵感。7、结论:东西方梦象研究的和合之路。西方心理学独霸世界的局面已经动摇,梦象研究的瓶颈呼唤更有活力、更适合梦象本身特点的研究方法。“法无定法,道有其道”,只有对各种方法兼收并蓄,才能接近梦象本质。吸取东方传统文化智慧,在东西方文化的对话、互动、交流和碰撞中,达到和合之境,是本论文的期待,也必将是梦象研究的福祉!《黄帝内经》所记录的梦象内容不多,不少内容还无法完全避免牵强附会之嫌,但这些内容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以“象”思维为核心,以中医学的阴阳、五行、藏象等理论为架构,形成了系统而完整的梦象理论。它的梦象观,正是现代西方梦象学所欠缺的,也正是西方梦象学家中的有识之士正在竭力寻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