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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神话是世界各族神话里的一个共同主题。典型的洪水神话是由洪水灭绝人类与人类再生两部分内容组成的,人类再生是洪水神话的基本主题。洪水神话因此被划归到再生神话中,并被视之为再生神话中流行最广、影响最大的一类。洪水神话是一种世界性的研究对象,具有特定的含义。
洪水神话广布全球,各个地区、各个民族的洪水神话,基本结构很相似,但在具体细节上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以往对于中西方洪水神话的比较研究也多见于对故事情节和基本结构的对比,一方面指出洪水神话的世界性和普遍性;另一方面,指出中西方洪水神话也存在一些差别,主要是细节方面和面对洪水灾难人类的不同反映。但是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差别?这些差别对后世文化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神话产生于原始氏族社会,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以形象化”①的过程,是后人记录前人口头流传的关于人、神、半神的故事。神话和其他文化现象一样,都是在漫长的历史中某些文化因素在偶然的情境中渐次综合而成的。研究神话的一个重要意义就在于通过分析神话故事中原始人的思维方式,复原历史,挖掘其深层文化内涵。正如卡西尔所说:“我们从历史上发现,任何一种伟大的文化无一不被神话原理支配、渗透着。”
本文认为,不同国家的神话表现了各自不同的民族精神和文化观念。从社会学的角度分析,我们在分析神话时,必须判断其代表的社会性质和价值观。世界上看似相同的事物往往有不同的内涵,要弄清楚中西方洪水神话得以形成的条件,理应从历史文化因素的综合中求得解释。
和世界各国相比,中国的洪水神话不是孤零零地发生的,它属于一个极有条理、连续不断的事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与西方洪水神话不同的是中国洪水神话重在讲述一个完整的事件,而神的各种经历只是为了解释这个事件中发生的种种原因,其内涵比别国洪水神话丰富得多。
本文沿着历史的发展顺序逐个梳理中西方的洪水神话体系,从神话的文化功能角度入手,探讨中西方洪水神话所根植的文化底蕴的差别。中西方的洪水故事存在很大的相似性。总体来看,创世--造人--人的罪过--惩罚性洪水--再创世,算是洪水神话较普遍的程式。中西方的洪水神话故事都体现出了受天神之惩罚成为洪水的起因,反映了原始初民对人类与自然关系的认识。而洪水过后,再造世界则体现了原始初民对人类与社会关系的认识,把洪水作为一种新旧秩序的分界线,表达了人类从混沌走向文明的愿望。另外,相似之处还体现在洪水神话大多产生在水源地区。
然而,中西方的洪水神话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别。西方的洪水神话多以避难为题材,没有体现出主动抗争的精神,恰恰相反,中国的洪水神话以“治水”为题材,主要体现了对洪水的利用和控制。在治水人物上,西方的洪水神话是以神为本,体现了强烈的宗教意识;而中国的洪水神话则是以人为本。大禹父子成为了治水的代表,成为中华民族治水的英雄。
在神的形象塑造上,中国神话并不刻意美化众神,中国的神精神美重于外貌美。西方的神是理想的化身,个个体魄健壮,相貌俊美,超出凡人一筹。反映出被禁锢在土地上的中国先民务实而理性,而西方都富有浪漫主义幻想,崇尚冒险的特点。
本文进一步挖掘了产生这些差异的历史文化因素。发现中西方洪水神话根植的文化土壤和生活方式是其主要因素。西方洪水神话的文化土壤是战争、冒险和流动,以及在其基础上产生的商业文明:而中国的洪水神话的文化底蕴为崇尚反战和安定的集体意识,以及以农业为主的生产方式,以及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农业文明。
正是这种巨大的差异,造就了中国文明的生态史观--治水为王,以及在治水过程中形成的中华民族的英雄主义和乐观主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