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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女性主义文学在中国蓬勃发展,铁凝的创作自然也鲜明地显现出时代的精神印迹。可以说,铁凝大部分的创作都表现出对女性生存境遇、生存状态及存在方式的密切关注,女性意识自然也成为其作品要旨中的应有之义。由于铁凝秉持所谓“对人类和生活永远的爱和体贴”的创作旨归,其作品表现出来的女性意识也不同于一般的“女性主义”。
铁凝的创作,既突破了八十年代张洁、张辛欣她们理想化写作中女性困于事业与家庭的两难处境,或只重精神追求忽视身体觉醒的单面思维,又超越了九十年代后期以来卫慧、棉棉等人欲望化写作中只重身体的狂欢无视精神坚守的“身体叙事”的肤浅,她将女性置于历史、政治、社会等织成的实存文化网络中,体察女性的生存本相,既表现她们身体的种种“受侮”,又表现她们精神上所遭遇的痛苦。铁凝既对来自男权文化的迫害进行严肃的批判,也对女性自身的弱点进行深刻的反思;在呼唤女性觉醒的同时,又对男性的性别观念提出了要求,从而消除了以往女性文学中难以规避的性别对抗的悖论,将女性的自我认同同更广阔的社会认同融合起来,完成了女性作为“人”和作为“女人”的双重主体价值的建构,以“第三性”的视角,亦即以人性、人道主义的理论基点,设计了两性和谐的可能性构想。铁凝在传统与现代之间为女性文学阐明了超越性别的更为广阔的责任意识:性别责任和社会责任的共同担当。
铁凝属于所谓“体制内作家”,但她不同于历史意义上的政治吹鼓手,她的“体制”的本质就是积极、向上、享有平等、尊严和幸福的“生活”。她不是脱离历史、现实及人类未来的逃避主义、虚无主义者,她的责任意识不允许她躲在私人空间里享受自我身体的狂欢,而是以关怀、体贴的目光关注各个时期、各个层面的女性生存状态。她对生活的深度表现使被时尚化、欲望化遮蔽的人们触目惊心,她以对人生、人性、女性的思考启迪着人们,她以文学的形式“干预”着生活——她渴望让人们生活得更高贵、更有尊严。这是铁凝展示女性、昭示人性的写作目的,也是我研究铁凝作品的用心所在。
铁凝对女性形象的描写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大多评论者把笔锋直指男性话语,或作文化批判,或作社会批判。我认为铁凝作品的批判意识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政治批判,写出专制制度下的人性异化,如《大浴女》中的唐津津老师的吃屎;《玫瑰门》中对姑爸的“物奸”——一根铁条残忍地捅进姑爸的下身。这些都是惨无人道的指证。在这方面,铁凝的作品虽没有列入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的范畴,但同样具有异曲同工的作用——对专制制度的血泪控诉。二是对女性自轻、自贱、自戕的批判——《大浴女》中唐菲的自轻,《笨花》中大花瓣的自贱,《玫瑰门》中姑爸的自戕,由此来达到她对女性灵与肉之残缺的揭秘,从而完成对女性文化的反思及对女性自身的反省。
本论文以铁凝创作的历时性发展为“经”,以铁凝女性文学作品为“纬”,在宏观和微观、点和面的论析中诠释作家作品。具体面言,本论文首先概述了女性意识的产生及对铁凝小说创作的影响,提出铁凝小说女性意识演进的四个阶段:觉醒——凸现一深化——成熟;其次论述了铁凝对女性、人性、母性深刻的反思与诉求,凸现出铁凝关注女性生存状态、生存命运之努力;再次论述了铁凝从不同的方面探讨女性悲剧命运的历史文化根源及女性自身的缺陷,论述了铁凝对女性内心世界的审视及其提供的救赎之途;最后论述了铁凝独特的叙事艺术:第三性视角的运用更准确地揭示女性生存状态和心灵世界,从而获得了超越性别意识话语约束之外的力度和质感,特定的意象与女性生命本质有关,能使文学作品的主旨得到深化。
本文试图通过对铁凝三十年来文学创作的探讨,发现其独特的女性意识及写作价值观,从而认识一个新的女性世界及其自我救赎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