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教育不等于幼儿园教育,幼儿教育史也不等于幼儿园教育史。相比于幼儿园教育史,我国有非常悠久的幼儿教育史,这一历史遥溯至先王之教,构想、成型与实践于宋明理学的文化土壤中。宋明理学何以重视童蒙教育以及如何设计童蒙教育是本研究的核心议题,研究通过梳理理学持有的蒙养观和儿童观来回答前一问题,通过对童蒙教育内容、教育载体和教育实践的分析来回答后一问题。理学不仅重视大学,也重视小学。《大学》的升格使与之相对的小学获得关注。在教育理想上,理学推崇三代时期的先王之教,并在崇先王之教中构想理想的小学教育。在对“如今全失了小学工夫”的感慨与对时俗以记诵辞章之学为教的批判中,理学确立了以洒扫应对进退为学的小学教育。《易》“蒙以养正”的理念则引领了理学的童蒙教育理想与期待。理学的儿童观植根于它对儒家经典的阐释和对儿童的观察中。理学对儿童的理解与其以“理”、“欲”之眼诠释《孟子》“赤子之心”、“良知良能”以及《易》“蒙卦”有关。在“理”的层面,理学认为孩童生而具有天赋的良知良能。在“欲”的层面上,理学一方面认为赤子真性未漓,初心未汩;另一方面又认为错误的养育方式和环境熏染会使儿童沾染上习气,从而使气质之性遮蔽最初的天命之性。洒扫应对进退是理学的童蒙教育之方。通过“理一万殊”的理论解释,小学获得了和大学在“理一”上的一致性;在“分殊”上,“学其事”的小学和“穷其理”的大学则有为学次序上的区别。小学是学之本,是大学的根基,为学必从小学的洒扫应对起。通过对“下学上达”的强调,作为在日用常行中学其事养其德的小学便成了上达之学的工夫准备。在践履层面,洒扫应对主要落实于指向自我、指向他人、指向环境和指向学习四个修身维度。童蒙教育内容涵盖在童蒙读物中。理学设计的童蒙读物主要有两类:一类与“格物”相关,另一类与“理”相关。“格物”类的童蒙读物主要有三种:注重行为修养的学其事类的童蒙读物、“君子耻一物不知”的见闻类童蒙读物和伦理化认知性的故事类童蒙读物。“理”类的童蒙读物主要包括性理思想与概念类童蒙读物和处事之理的智慧俚语式童蒙读物,这类读物载体使童蒙教育具有鲜明的义理色彩。理学童蒙教育主要实践于家庭教育、书塾教育和社学教育中。对于家庭教育,理学极力提倡“爱而有教、教而有理”的教养理念,在指导儿童方面,主要包括规范儿童的行为举止以及对儿童的成长进行价值引导。书塾教育则强调学习礼仪,掌握学规学则和学习义理性的内容及以恭敬的态度对待学习。社学教育则将理学童蒙教育运用于重建理想的社会秩序。在教育背景上,它所面对的是盗匪丛生、淫祠遍地的社会失序现状以及辞章之学僭越明伦之学的教育失本现状;在教育内容上,它以歌诗、习礼和授书为教。在教育形式上,社学则和乡约并举,共同服务于乡闾社会的治理。总体而言,理学童蒙教育以良知本位和蒙养本位为主导教育理念。以儿童天赋的良知良能为基础,理学发展出一套以洒扫应对进退为学的蒙养教育。理学把童蒙教育整合在形而上的思想体系中,赋予洒扫应对以朝向善的优入圣域的精神高度。虽然理学在设计教育载体与进行教育实践时难免会偏离洒扫应对的蒙养理念,但它总体上仍是立足于童心童性,并以洒扫应对为实学的蒙养教育。理学的蒙养理念一度成为明代士人重塑社会风气,重建社会秩序的共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