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帝国是人类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一种历史现象和政治体制。自从帝国出现后,历史学家一直都有对帝国问题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其中有的是出于对过去的帝国现象的缅怀,有的则是出于争霸的动因,还有的则较多地关注殖民统治者对殖民地人民的统治。冷战结束后的最近十多年来,在欧美学界又一次兴起了帝国研究,呈现出与传统的帝国和帝国主义的研究相当不同的面貌,“帝国研究”(Empire Studies)也逐渐地成为一个专有名词。西方学者们试图脱离以往对民族国家的过分关注,将视觉转向新的全球权力形式上来,帝国问题被重新摆在辩论的核心位置,但是这是一种新的批判性的介入,在论述的过程中“帝国”一词也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与这种盛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内学术界在这方面的系统研究开展得较少,仅少量文章见诸报刊和杂志,鲜有大部头的著作出版,而对欧美学界该领域研究的关注和介绍也寥寥。为此,本论文在对帝国研究的整个学术史进行整理和对“帝国”涵义进行历史溯源的基础上,选取了冷战结束后至今十多年来欧美学界帝国研究的五位代表性学者:多米尼克·列文(Dominic Lieven)、亨利·卡门(Henry Kamen)、尼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亚历山大·莫特(Alexander Motyl)、迈克尔·哈特(Michael Hardt)和安东尼奥·奈格里(Antonio Negri),以他们出版于世纪之交的最新代表作品为主,进行系统分析与比较。这些作品包括:《帝国:俄罗斯帝国及其竞争对手》(Empire:The Russian Empire and Its Rivals)、《帝国:西班牙是怎样成为一个世界性大国的1492—1763》(Empire:How Spain Became a World Power 1492—1763)、《帝国:不列颠世界秩序的兴亡以及全球性大国应汲取的教训》(Empire:The Rise and Demise of the British World Order and the Lessons for Global Power)、《帝国的终结:帝国的削弱、崩溃和复兴》(Imperial Ends:The Decay,Collapse and Revival of Empires)和《帝国》(Empire)。论文重点关注以上作品的逻辑结构、作者所提出的独到观点和表达观点的方式、他们从哪些不同的角度丰富了冷战后以及世纪之交的帝国研究,从而对最近十几年来欧美学界兴起的帝国研究学术史作一系统的归纳和探讨,论文最后就帝国研究为我们提出的一些重要现实问题和新的政治思考方向提出了作者自己的见解。通过本论文的写作,希望能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在冷战结束后,面对新出现的以美国单极霸权为主要特征的世界秩序和全球化的现状,欧美学者们从帝国研究的范畴对新的世界秩序做出的最新应对和解释,尽管其自身立场的局限也导致他们分析的局限性,但这种分析也势必能为我们提供可资借鉴的思考界面与方向;同时,也希望能为中国国内学界开展新的帝国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本文在结构和内容上安排如下:除导论和代结语外,论文共分为七章。导论追溯了帝国研究的学术史,本文将帝国研究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为早期的帝国研究、第二阶段为二十世纪初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古典的帝国主义研究时期、第三阶段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为当代的帝国研究、第四阶段为冷战后的新的帝国研究。本论文主要关注最后一个阶段的帝国研究。导论中亦简要介绍了目前的研究现状、本论文的主要目标及其学术和现实意义。第一章探讨了学界关于帝国的理论研究的角度和“帝国”的涵义。先对现代西方学界已有的帝国理论研究的角度进行系统的分析和评介,为本文后面的讨论提供一定的理论背景和基础。接下来探讨“帝国”一词在悠久的历史中经历的涵义上的沿革,并探讨“帝国”及其相关的一些衍生词的定义、帝国的类型等问题。第二至六章为论文的主体部分,这五章的结构基本上是相统一的,分别对五位学者的帝国研究角度、观点、论证的逻辑结构及他们对帝国研究的独到学术贡献进行归纳和分析。五位学者的思考角度、研究方法、学术背景和立场各不相同,同时又会出现许多有趣的交集,合起来构成了世纪之交西方学界帝国研究的一幅色彩缤纷的画面。多米尼克·列文的代表作《帝国:俄罗斯帝国及其竞争对手》堪称该时期份量最重的作品之一,列文试图探索帝国史能为俄国问题研究的学者提供什么教训,而俄罗斯研究方面的学者又能为整个的帝国发展史作何贡献。他将帝国作为一个系统,将俄罗斯帝国的本质、策略和命运与它同时代的主要竞争者——哈布斯堡帝国、奥斯曼帝国和英帝国进行对比,通过比较的手法强调了俄罗斯在欧洲扩张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以及它是如何上升到世界领先地位,并从帝国的角度分析了苏联解体的原因和俄罗斯的将来。此外,列文还触及到关于全球化、欧盟模式、美帝国等具有现实意义的主题。尼尔·弗格森在《帝国:不列颠世界秩序的兴亡以及全球性大国应汲取的教训》一书中关注人类历史上这个最大、最多样的英帝国,有选择性地讲述了英帝国的兴衰史,他在承认英国殖民主义的罪恶的同时,颂扬了英帝国的“道德属性”,以及它对于推进人类世界进入现代性所做的贡献。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政治目的,就是试图说服美国效法英帝国的榜样,在当今世界勇敢地扮演起帝国的角色。亨利·卡门的《帝国:西班牙是怎样成为世界大国的1492—1763》初看是一本典型的西班牙历史专著,然而它是一部修正史,卡门较少关注西班牙本国的历史,而是从帝国的角度探索导致西班牙帝国兴起以及灭亡的一些因素。卡门的论述始终围绕一个其他历史学家很少论及的事实,即西班牙帝国的兴起和强盛并非西班牙人独自所能担当的,而是许多国家的众多人民之间进行合作的产物。他从全球化的角度提出了一个崭新的帝国概念,帝国本身独立成为特定的一种结构,而西班牙社会则产生于帝国的兴衰过程中。亚历山大·莫特在《帝国的终结——帝国的削弱、崩溃和复兴》一书中试图为帝国提出一个结构理论模型,并运用这个模型考察了帝国的结构、动力和维系的因素,并解释为何帝国会削弱、解体,为何这样的结果很难预料,以及解体的帝国能够复兴的规律。莫特也进行了一定的实证考察,将帝国模型运用于苏联帝国、罗曼诺夫帝国、奥斯曼帝国、哈布斯堡帝国和魏玛帝国这五个现代帝国。莫特对苏联帝国解体后的俄罗斯的政治体制以及俄罗斯和其他的前苏联国家之间可能会建立怎样的关系等问题的探讨能丰富我们对前苏联地区现状和将来的思考。迈克·哈特和安东尼·奈格里代表了冷战后帝国研究的另外一个分支,即从全球治理的角度看待帝国问题,迈克·哈特和安东尼·奈格里在合著的《帝国》一书中提出在当今全球化的进程中出现了一种新的主权形式即“帝国”,冷战后的全球秩序就是不断走向“帝国”秩序的过程。他们全面地阐述了“帝国”的结构、本质、内部的生产方式及其对立面“大众”,他们的观点代表了左翼阵营对全球化和帝国现象进行的后现代思考,在学术界引起了强大的冲击波。最后部分为整篇论文的总论,首先探讨当代帝国研究所具有的独特结构,最后在论文研究的基础上就冷战后帝国研究的一些核心问题如帝国的兴衰、帝国的合法性、帝国与全球化和以美国为主导的当今全球秩序的未来等提出了作者自己的观点。本文认为,世纪之交的帝国研究与传统的帝国研究有很大不同,并且它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学术结构,即空间和时间的整合、宏观把握与微观把握的兼顾和研究的主体和客体之间关系的变化。在探讨帝国兴衰的原因时应综合考虑国内和国际的环境、核心和边缘的状况等多方面因素,而对于帝国合法性的探究应该从功能、程序和价值三个层面进行。最后,当今的美国虽然在对外政策中表现出种种帝国主义倾向,但它是否已经是一个帝国仍有待学界进一步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