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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分八字”之说源于宋元律学对唐律疏议的归纳总结,是指律典中“以、准、皆、各、其、及、即、若”八个带有通例性质的关键字。“例分八字”之说的出现与律典、律学的发展密切相关。以《名例律》为纲的律典编纂体系既是“例分八字”产生的前提条件,也为“例分八字”注入了精神内涵;律典中法律叙述词的使用既塑造了法律规则,又塑造了律典体系,使律典更加系统,更趋合理;法律词汇规范性解释的发展意在解决法律词汇抽象性问题,为“例分八字”的产生提供了理论基础和解释方法。“例分八字”理论根植于成文律典,意在解决成文法的发展适用问题,无论是传统律典编纂技术的发展,还是法律叙述词的使用,或是对法律词汇的规范性解释都旨在解决这一问题。“例分八字”的源流分为两个阶段。隋、唐、宋、元时期是“例分八字”之说产生和发展阶段。宋元律学“发现”了“例分八字”,解决了“例分八字”是什么,从哪里来等关键问题。明清时期是“例分八字”之说极盛而衰的阶段。这一时期,“例分八字之义”已成为官方立法的一部分,直接指导律条理解和法律适用,明清律学更重视解决“例分八字”理论在律例体系中匹配与周延的问题,试图通过拓展“例分八字之义”和新增其他字例等形式实现律典体系的逻辑自洽。律典中“以”、“准”字例的使用贯穿全律,有减省律条、衡平罪刑的功能。明清律典“例分八字之义”对“以”、“准”字例的解释没有变化,但在司法实践中,“以”、“准”字例所代表的比类援引规则却与明清时期的立法、司法,甚至法律观念格格不入。明清律典中“皆”字例的使用突破了“不分首从”的界限,增加了“皆”字的使用数量,拓展了“一体科罪”的使用情形,并且提高了“皆”字例后刑罚的力度。相较于“皆”字例,“各”字例的功能作用更加丰富,一方面,表达区分犯罪行为差异性的立法意图;另一方面,条文中用“各”字将律典化繁为简,减省律条。明清律典中“其”、“若”两字形似而神异,是律条的承接用词,通常不能互换使用。“其”字例的使用有区别行为情节、性质作出轻重权衡的意味,通常后文与前文的表意相反;“若”字例用于补充前文,针对前文中某个要点进行衍生和发挥,通常引出一般规则下对特殊情形的规定。明清律典中“即”字例的使用有了明显地变化,内涵更为丰富,从立法层面来看,《大明律》中用“其”字或“若”字替换了表示承接之意的“即”字;从理论层面来看,《大明律》中拓展了“即”字例的使用情形,用“即”字例创设出一套类似于法律推定的规则。“及”字例用以连接前后事项,用以引出相同的法律后果,用“及”字例链接的前后主体和前后行为看似适用同样的法律规则,但实际上仍然有主次、远近之分。明清律学针对“例分八字”理论与实践中存在的“兼容”问题,将“例分八字”理论向纵深发展,主要体现在三个层面:一是明清律学对“例分八字”性质的论述更为贴切,不再仅仅是对《名例律》中八字用法的总结归纳,而是“跳出律典看八字”,从“制律”、“收束”等角度看待“例分八字”,对“例分八字”性质的认识已从“义例”、“凡例”上升为“律母”,更加侧重对罪行的细分和对律典的塑造功能;二是明清律学对罪行抽象概括的理论工具有所创新,创造性地用“人”、“情”、“事”的概念来概括“例分八字”的特点和用途;三是明清律学对“例分八字”形态及功能作用的概括更加准确,弥补了宋元律学及明清司法实践中对“例分八字”的理解误区,更加重视理解“例分八字”在律典中表达的法意。“例分八字”是传统律典编纂和律学研究中独特的定律、解律智慧,但其毕竟附属于律典,倘若立法体例和司法实践发生变化则大大削弱“例分八字”的功能作用。明清律学虽对“例分八字”理论有所发展,但仍跳不出对字例“咬文嚼字”和“字斟句酌”的窠臼。清末思想家对传统律学以字例解析为主的研究路径多有批判,清末法制改革中也涉及到“例分八字”理论的理解问题。以明清时期“例分八字”理论与律典体系之间的矛盾冲突和明清律学家化解这种矛盾冲突的尝试为线索,其一,从传统律学对“例分八字”的研究成果入手,掌握“例分八字”学说的发展脉络;其二,从明清时期立法文本和司法实践入手,论述“例分八字”学说在实际司法运行中的偏差;其三,从明清时期律学家对“例分八字”的阐释入手,论述明清时期“例分八字”学说的发展与局限。从而体现传统律学研究的独特视角和方法智慧,也揭示出传统律学在理论、视角及方法层面的局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