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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纳-玛丽·科尔代斯(Bernard-Marie Koltes,1948-1989)是法国20世纪末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对独白的重视和大量运用是科尔代斯戏剧的显著特色。本文从戏剧性、叙事性和抒情性三个方面对科尔代斯的戏剧独白进行了分析,重在指出科尔代斯在这三个方面对戏剧独白所做的创新,突出科尔代斯戏剧独白所具有的贯通各类文学体裁的自由性,并由此将科尔代斯的戏剧独白与现当代戏剧的发展趋势联系起来。全文分为绪论、四个章节和结论。绪论部分首先对科尔代斯的生平及创作进行了介绍,并着重指出那些可能影响他戏剧创作活动的事件。接下来对国内外科尔代斯戏剧研究、戏剧独白研究和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研究成果进行了综述,由于科尔代斯研究和戏剧独白研究在国内都只是刚刚起步,成果有限,所以这个综述的目的既可作为下文论述的铺垫,还能为国内的戏剧独白研究和科尔代斯戏剧研究提供一些参考。绪论最后交待了本文研究对象和研究路径的选取:通过对亚里士多德、黑格尔、斯丛狄、雷曼和萨拉扎克等人的戏剧理论进行解读,我们认为独白是一种包含多元异质性因素的戏剧话语,这是它成为戏剧发展推动力的原因,也是科尔代斯在戏剧创作中倚重独白的原因;以跨体裁的视角来审视科尔代斯的戏剧独白,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科尔代斯通过戏剧独白所进行的戏剧话语创新,认识独白在戏剧发展过程中发挥的巨大推动力,并认识在以独白为推动力之一的戏剧发展过程中,科尔代斯的戏剧独白所拥有的地位。在第一章中,我们先对独白的定义进行了考察,选择有代表性的定义进行比较,指出独白定义的发展趋势,即关注的焦点由独白者转移至受话者,以及随着相邻概念的并入而具有了越来越大的包容性。接下来,我们对独白的发展历史进行了梳理,指出它的重要性由来久远,在古典戏剧规则形成之前,从古希腊至文艺复兴,独白在戏剧中的应用一直十分广泛。古典戏剧规则主导地位的确立以及对法国戏剧的长期影响,造成了独白的衰落。在十九世纪末,戏剧逐渐脱离古典条框的约束,独白才重新恢复生机。而后介绍了独白最突出的两个功能:一是就内容而言,独白是对人物内心的揭示;二是就其对戏剧结构的作用而言,独白在亚里士多德、古典戏剧规则、黑格尔戏剧美学所规定的戏剧框架中以能够推动戏剧情节发展为主要功能,后来随着戏剧的发展和对这一框架的超越,这一功能在现当代的戏剧作品中减弱或者消失。我们对戏剧独白所做的考察,目的在于突出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的独特性,并且我们还尝试结合科尔代斯戏剧中的实例,给戏剧独白一个界定并划定了本文的研究对象。第二章首先界定“戏剧性”一词的含义,即与行动有关的,能够带来情境变化,能够推动情节发展的因素所具有的特性。在诸多当代戏剧独白中,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的突出特色在于它们包含对他人的要求,能够将受话者更大程度地卷入独白之中。科尔代斯的戏剧独白凸显了独白的对话性,无论是在人物之间,以独白引起对方的行动,从而使独白本身变成了行动;还是在人物内心,自我和被自我内化的他者之间的冲突。此外,我们还注意到在科尔代斯的戏剧中,独白与独白之间形成的跨场次、跨时空的互动,以及独白内部因果逻辑的严密,这也是科尔代斯戏剧独白具有戏剧性的实例。第三章考察的是独白怎样作为叙事载体在科尔代斯的戏剧中发挥作用。科尔代斯戏剧中的叙事性存在于两个层面,一是人物以独白叙事,拓展了戏剧时空,增加了人物的心理深度;二是一个全知型的隐身叙述者的出现,发展了戏剧的中间交际层次。将戏剧和叙事文本串接起来,将戏剧中的故事延伸到戏剧之外,通过叙述者的叙述展现了戏剧中不曾展现的内容,在戏剧之外给人物增加了历史背景、心理深度的同时,也消融了不同文学体裁之间的隔阂,作品成了戏剧与叙事结合的多维度时空。第四章阐述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的抒情性,并指出独白的抒情性特征体现了科尔代斯对语言和戏剧的认识。抒情与语言的艺术性是结合在一起的,并将语言视作本体,视作存在的依托,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的抒情性正是这个关系的完美体现。一方面,科尔代斯的戏剧人物通过抒情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并试图在与世界和他人的关系中给自己的存在寻找一个理想的定位;另一方面科尔代斯将语言视为戏剧的根本,在戏剧中大量使用独白,让人物总在不断地言说,同时也认识到语言的局限性,以艺术的手法运用语言以实现意义的增殖,词语尽处,词语的诗学功能继续发挥作用。通过对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的考察,可以看出,从戏剧发展的角度而言,独白最重要的特性并不是它所展现的人的孤独状态,而是它对各种体裁特色的兼容并包。科尔代斯通过创造性地发展独白的戏剧性、叙事性、抒情性,改变了戏剧冲突的方式、改变了戏剧展示的方式、改变了戏剧人物的存在方式,从而打开了戏剧通往多样性的自由之路。通过对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的考察,我们还重新认识了与独白相关的戏剧理论:既有理论强调独白表达人物内心的功能,较少关注独白对于戏剧冲突而言的意义,科尔代斯的戏剧独白却把我们的目光引向了独白本身所具有的戏剧性;既有理论关注戏剧人物独白中的叙事成分,即人物如何以独白交代故事背景,交代观众理解剧情所必需的信息,而较少关注独白对于戏剧叙事化的作用,科尔代斯通过独白在戏剧中制造出叙事者,营建起虚构的叙事者与虚构的叙事接受者之间的交际系统,在叙事和戏剧两种体裁间自由穿行;既有理论肯定独白的抒情性,认为人物通过独白抒发爱、恨、妒、怒、左右为难、忧伤、怀念等主观情感,而科尔代斯的戏剧独白打破了这种常规的、主体内性的、唯我论式的抒情,不是一个孤独的自我的话语,而是将自我置于与他人和世界的关系之中,是一个在世界之中的自我的话语。从最初的将文学作品改编为戏剧,到戏剧创作的同时推出小说作品和电影脚本,科尔代斯从未停止过在跨体裁之路上的探索。选择独白,即是选择了一种具有包容性和多样性的戏剧手法。科尔代斯的戏剧从来不是先锋、革命的,他有大胆的创新,也有对于多种文学艺术形式甚至非文学艺术形式的继承。巴赫金在关于文学体裁小说化的研究中指出,小说是一种形式相对自由的文学体裁,而戏剧在不同的历史发展时期总有使自己不断地僵化在规则中的趋势。诚如斯言,戏剧仿佛堕入了一个怪圈,各种戏剧诗学、剧作法都试图总结以往戏剧的规则,并为以后的戏剧设立规则。科尔代斯的戏剧给我们的启示是,具有跨体裁的无限可能性的独白也许是戏剧突破巴赫金式怪圈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