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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以Werth(1995,1999)的语篇世界理论为依据,分析刘易斯·卡罗尔笔下的《阿丽思游记》,旨在考察读者如何通过指示系统建构叙事作品的语篇世界,进而感受语篇的美学色彩。作为语言表达的一项基本功能,指示是哲学、语言学、叙事学等领域共同关注的恒久课题。传统指示理论主要针对脱离语境范畴的句子层面,读者在语篇层面对指示定位功能的解读过程则少有人问津。
通过考察《阿丽思游记》的指示系统,笔者主要关注其如何在虚拟的语境中发挥定位功能。该功能基于指示将语言指向特定时间、空间和人物这一本质属性。为了便于分析读者在阅读《阿丽思游记》时如何感知指示系统的定位功能,本文将语篇世界的建构过程分为界定与转换两个环节;相应的,指示系统在其间的定位功能也包括两个方面。这一功能首先体现在由“我”、“此时”、“此地”等因素界定认知空间的过程,文本中的指示语为语篇定位确立空间,它们限定读者认知空间的基本参数与语篇世界的时空界限,并对其中的成分加以界定。这些细节在语篇世界理论中均被视为建构语篇世界的基本元素,构成了事件得以展开的认知背景。其次,受可能世界理论的影响,语篇世界理论认为在语篇解读过程中,会发生不同世界之间的转换,如读者所处的现实世界、作品呈现的文本世界、叙事者为中心的世界、某一角色为中心的世界等等,不同世界的指示域各有不同。在不同世界之间的相互映射中,指示系统构成了多重层次的认知空间,使读者在世界转换过程中可以采用或观摩多重视角(定位的出发点不再是“我”或“此时”、“此地”)。
本研究主要侧重于三个方面:(一)从语篇世界理论的角度出发分析《阿丽思游记》的指示系统,探讨语篇处理过程中指示系统如何界定认知空间,时间、空间、认识主体坐标系上的指示参数如何成就阿丽思系列作品的特殊性。(二)通过讨论不同世界、不同指示域之间的互动与张力,研究指示与视角的关系,以期对卡罗尔作品的美学价值提出新的解释。(三)在探讨语篇世界理论的合理性与适用性的同时力求对该理论做出必要的修正,并尝试建立语篇世界指示研究的理论框架,用以分析指示系统对叙事作品语篇世界建构的定位功能。
本研究发现,《阿丽思游记》中指示系统的定位功能将读者带入了一个荒诞的奇妙世界。卡罗尔被视为“不通”笑话家的大成,这种“不通”首先源自于文中颠三倒四的指示系统所构筑的变形语篇世界,该指示系统的定位导向作用尽失,反而使读者觉得无所适从。通过分析倒错的时空坐标、零所指指示语以及含混指示等技巧的运用,本文揭示了读者建构荒诞语篇世界的过程。游记中的空间和时间上的远近先后与现实世界大相径庭,指示构建的空间不成其为空间,时间提供的参照系又永远无法令人寻获抵达之感。语篇中“你是!你是谁?你不是!你肯定不是!”之类的质疑频繁出现,意味着阿丽思在构建自我的过程中始终面临困境。故事中的理性和非理性因素促使其不断尝试建构自己的身份。
《阿丽思游记》的荒诞效果还源于不同视角的作用,即不同指示域给解读带来的挑战。解读文本的过程成为多重指示投射的过程,即读者、叙事者、不同人物等指示中心相互交织、相互折射,构成不同的指示域。视角的多重折射作用宛若万花筒,使读者欣赏到不同层次的语篇世界和指示域。借助对于小说文本中指示中心转换的细致分析,读者得以领会阿丽思梦境中指示的定位作用。书中的梦境彼此依存,卡罗尔“梦”见了阿丽思,阿丽思又梦见了自己的一番奇遇,这两个层面的梦依靠兔子洞与镜子得以区分开来,而兔子洞与镜子又各自代表了不同的指示域。此外,《阿丽思游记》中还有另一重世界,腿得儿弟和腿得儿敦告诉阿丽思,“你不过是他(即红皇帝)睡梦中的a sort of thing”,一旦红皇帝醒来,她将不复存在。阿丽思和其他三个角色分别存在于镜子的两边,生活在对方的梦境之中。结果成了一个循环往复的序列:“阿丽思梦见了梦见自己的皇帝,皇帝梦见了梦见自己的阿丽思……”,这一似是而非、缺乏指示中心的结构恰与书名《镜中世界》相契合,颇有几分后现代的解构意味。在这些不同的层次中,指示中心和不同的指示域之间的张力与互动能帮助读者理解存在的不同的层面,体会内心现实的不确定性。对语篇的解读过程从本质上来讲是解读指示的过程,是随着语篇的推进,在抽象的概念空间里动态地传达与接受定位的过程。为了更好地反映在解读过程中如何利用指示系统建立语篇世界,本研究采用三维坐标系表示指示系统在建构语篇世界时扮演的定位角色。空间、时间、认识主体这三个维度构成了读者头脑中的指示空间,三者的有机结合建构起读者的阅读体验。
本研究将指示看作满足人们认知需求的心理现象,由此语篇世界则是一个指示空间,其运作依赖的是心理表征,而非纯粹的、孤立的语言单位。在此系统中,指示得以回归到其本原,即人的头脑中,而非现实世界或语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