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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主要是从文化唯物论的角度切入莎士比亚的作品,把莎士比亚不自觉的呈现出的问题概括为混乱与秩序的悖论。人为了消除混乱建立起他所认为的最合理的秩序,但恰恰是新秩序带来了更大的混乱现实。人全心全意的构造自己的伟大,信赖自身的全知全能,但人却发现正是最为自豪的品质造就了自我的盲目、犹疑、自卑、凶恶,并且当人承认了盲目、犹疑、自卑清除了凶恶时也放弃了他最可珍贵的理想。莎士比亚一系列作品即致力于呈现对这一悖论的解决历程,他通过混乱对王权的巩固、颠覆,拷问了外部秩序的有效性,通过对内心善与恶的含混认识,质疑了个人权威,最终放弃了单凭个人力量建立具体秩序的要求,指出形而上的出路。我借用并改造GREENBLATT的术语将这一系列的解决方式命名为:协合(NEGOTIATION)。 莎士比亚的协合受其政治无意识的影响。十六、十七世纪英国社会求治作乱的现实悖论成为戏剧悖论的背景。他在无意识状态之下首先协合了各种混乱与恶的势力,力图巩固主导的意识形态,但事实证明这种协合的失败。历史剧中,《亨利六世》与《理查三世》展示了伦理道德与政治强权的对立,并把政治强权纳入伦理规范,在一系列罪与罚中强调了中古的对应原则。但《理查二世》仿佛无情的推反了上述结论,神授的君权都可以反叛,起义仿佛也就有了理由。《亨利四世》上下篇与《亨利五世》以高扬爱国主义掩蔽这样的矛盾,但哈尔的所作所为还是把光辉的对内对外战争的胜利降格为帝王权术。建立秩序的努力恰恰因为秩序建立而付诸流水,压制混乱的力量常常引发了更大的新的混乱。 接下来的悲剧呈现了莎士比亚对理想人性的高扬与放弃。人文理想强化了人性中善的一面,加剧了人性善与恶的对立,忽视了人性中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从而给人性秩序带来了无法避免的失衡。个人自主自觉的行动退化成为所欲为的专横,建立自主秩序的努力耗费在人性的分裂和敌对中。勃鲁图斯自以为是的民主共和理想只是他对“他者的欲望”(相对价值论)的追随:哈姆雷特曾经以为自己清白优秀,但最后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接受必须弄脏自己双手的事实,暗示了放弃人间秩序归向上帝的倾向。李尔的新生以放弃过分强烈的个体自尊为代价,最终使李尔不仅消除了他的狂妄,在某种意义上,同样失去了他的尊严。麦克白用王位进一步证明自己的价值,但他烧光了自己却只留下一堆即将熄灭的灰烬。王位不仅没有证明他的伟大,还埋葬了他所有的希望。 现实环境里的一次次失败,使莎士比亚不能再坚持具体的标准,但人生存在这世上,总要给自己生活下去的希望。不是所有人都有宗教意义上的信仰,但所有人心底都有支撑点,这个支撑点不是具体的东西,只是一种想念一种寄托。从勃鲁图斯、哈姆雷特到麦克白,他们逐渐认识到人的要求和努力只在相对范围内在效,剧中日益弥漫起虚无的气氛,转向对外于人的力里的追求。这成为传奇剧超越具体混乱与秩序的基础,为终极秩序的出场做好了准备. 传奇剧忽略了混乱与秩序的对立,或者说协合了混乱与秩序双方的能量,建立起对秩序的终极信念。这种超越式的协合方式有两个前提。首先是人的重新定位。人不再偏执自己的无所不能,重新对外在于人的力量产生敬畏。在普遍理性力不能及的情况下,被置于混乱深渊的人类,在悲剧冲突所诱导的向上情感中高扬了一种超验的情怀。。其次,传奇剧反思混乱与恶的价值,认识到混乱虽然造成了恐怖但它却不单是为了使人害怕,它纵然否定了以往的认识,却也促使着人们去探索更深层次的真理。因此这种超越式的协合以减弱善与恶、乱与治对立的方式,在岁月的流转中,依靠时间解决秩序与混乱的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