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殖民视阈下的远藤周作早期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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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藤周作(1923-1996)是日本近现代文学史上基督教文学的代表作家。将近四十余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远藤周作笔耕不辍,在小说、戏剧、评传、文学评论等领域各有造诣,其中,小说方面的成就最为突出,斩获了国内外无数大奖。由于远藤文学的宗教性,作品中有关“基督教信仰”、“耶稣形象”、“罪恶意识”等问题的书写是国内外先行研究关注的焦点。事实上,远藤周作在探索根植于西方的基督教和日本精神风土之间差异的过程中,对西方和日本之间更为本质的问题进行了追问。远藤周作开始文学创作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从世界史角度讲,随着欧洲殖民国家势力的减弱,亚洲和非洲的民族觉醒,世界开始进入后殖民时期。对日本来说,二战结束后日本一下子失去了包括中国东北地区、台湾、朝鲜半岛以及东南亚的所有殖民地。在日本殖民时期的大连渡过了自己的童年,留学欧洲期间又遭到人种歧视的远藤周作,可以说有着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双重经历。同时,天主教信仰、外国文学研究者的身份和作为日本人的主体性之间的冲突等因素令远藤周作无法不关心世界进入后殖民时期后的许多问题。远藤周作发表于二十世纪五十至六十年代的作品集中反映了作者对人种、民族、历史记忆、殖民地、战争责任、文化身份等问题的思考。从后殖民批评的角度对远藤周作这一时期的作品进行重新解读,可以充分挖掘远藤周作早期文学的价值,为远藤文学的研究提供新的视角。本论将“后殖民”作为审视远藤周作早期文学的一个切入点,以“人种叙事”“历史叙事”“日本帝国殖民叙事”“文化身份认同”为关键词选择作品作为研究对象本文。在相关后殖民批评理论的支撑下,结合作品发表的历史语境,对照作者的日记、随笔,对对象文本进行文本细读。论文共分为序论,本论四个章节、结论三个部分展开论述。序论部分首先对远藤周作的早期文学作品做了一个界定,梳理了处女作《至亚丁》(1954)到集大成之作《沉默》(1966)发表期间的所有作品。重点阐释了后殖民视阈下解读远藤周作早期文学作品的可能性。此外,序论中还对远藤文学目前的研究现状、相关的最新研究成果以及本论的研究方法、思路和意义做了一个介绍。本论部分第一章关注远藤周作早期文学中的人种叙事,选取的最具代表性的两个对象文本分别是远藤周作的处女作《至亚丁》和《科尔奇馆》。主要以萨特提出的“凝视”理论和法农在《黑皮肤、白面具》中关于有色人种的心理分析作为支撑,来对这两部作品进行重点解读。小说《至亚丁》主要讲述了黄皮肤的主人公与白人女人之间从恋情产生至破灭的故事。通过这部小说可以了解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的法国,黑人依旧没有获得基本的人权,有色人种的男性和白人女性的恋爱依旧被看作是一种禁忌。小说中白人和有色人种之间观看的位置、话语模式以及心理上的差异客观反映了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的关系问题。有色人种在白人这个大写的他者的凝视下,只会不断地产生自我否定的认识,在白人的讲述下成为了“野蛮”的代名词。小说《科尔奇馆》则将重点落在了有色人种间的关系问题上。在“科尔奇馆”这个混杂的空间中,白人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黄皮肤的日本留学生“我”和黑人留学生坡兰在这间公寓内一直处于边缘位置。白人文明被权威化后,有色人种无法避免的被白人所吸引,随之产生的自我否定意识会令有色人种之间出现敌对的情绪。故事的结尾黑人坡兰遭到白人学生的栽赃,被赶出了科尔奇馆,而我也因为没有为坡兰证明清白,内疚的心情加重了自己的病情。“科尔奇馆”就像是二战后世界格局的一个简单缩影,对有色人种思考自身的主体性有着启示作用。第二章主要关注远藤周作早期文学中关于“历史”问题的探讨。历史往往是胜利者讲述的历史,著名的后殖民理论家佳亚特里·斯皮瓦克曾提出“属下能说话吗?”的疑问。指出了底层阶级(殖民关系中的被殖民者)面对权威时呈现的失语状态。本章节主要选取的对象文本有《法国的异国留学生们》、《白种人》、《绿色的小葡萄》,并将主要的文本解读放在了远藤周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绿色的小葡萄》。远藤周作在留学法国期间曾来到法国南部的阿尔代什省旅游,并探访了传言二战期间法国人在抵抗运动中杀害同胞并弃尸的一口枯井。如果这起事件在历史上真实发生,那么以人道主义战争自称的法国抵抗运动的性质就会遭到颠覆。这起事件令远藤周作开始思考“历史”的真相,将视线投向了那些被掩埋了的历史。小说《绿色的小葡萄》中,二战后越境来到法国的几位主人公逐渐陷入了法国人之间共有的集体记忆的迷雾之中。远藤周作在小说中阐明了一个观点,即历史进程中的“善与恶”往往是一组相对的概念,然而历史的法庭总是倾向于将这组相对概念进行简单的二分。如何打破统治阶层强加给民众的历史版本,打破历史的一元性变得十分重要。小说《绿色的小葡萄》的最后,主人公伊原意识到通过“写作”可以创造一个不可被破坏的世界。这一点也反映了远藤周作之所有没有成为外国文学研究者、文学评论家,而是选择了小说家这个身份的出发点所在。第三章主要关注集中发表于1957至1958年的作品中有关日本帝国的战争和殖民的叙事。涉及的研究对象文本包括一部中篇《黄种人》、一部长篇《海和毒药》以及两部短篇小说《寄港地》《夏天的光》。在创作完《至亚丁》《白种人》《绿色的小葡萄》等一些列“欧洲小说”之后,远藤周作迫切的将视线转向了战后的日本。小说《黄种人》和《海和毒药》都以战争末期的日本为背景创作的小说。两部作品中都有提及美军B29轰炸机对日本本土的轰炸,但是扮演的角色却不尽相同。《黄种人》中B29轰炸机以一个加害者的形象出现,《海和毒药》中被俘虏的美军B29编队的士兵却成了日本军方和九州医科大学合谋进行的活体解剖的对象,成了战争中的受害者。远藤周作在描写战争时,开始不再简单的将日本人看作战争的受害者,而是从加害者的角度进行反思。小说《海和毒药》《寄港地》《夏天的光》中都有涉及日本帝国时期海外殖民地的描写。《海和毒药》中上田护士跟随丈夫来到中国大连,很快学会了作为殖民者对待当地满洲人的态度。上田护士不久后怀孕,生下来的却是死胎。这个被取名为“满洲夫”的孩子的死亡影射了日本对中国东北的殖民统治终将以失败告终。小说《寄港地》中一名叫做“多田”的日本海军士兵在战争结束后选择留在了曾经殖民侵占过的城市“滨城”。“多田”改名换姓,以中国人的身份主动地融入了曾经被自己殖民过的群体之中。从这个人物对自己作为日本殖民者身份的抛弃这一行为表现出了一定的赎罪态度。小说《夏天的光》主要反映了作为殖民者的日本人在殖民地城市生活时的内在心理。这些作品共同反映了作者远藤周作在这一时期敢于直面日本帝国主义的罪恶,体现了作者对战争和殖民行为的反思。第四章关注的关键词是“文化身份认同”,从后殖民理论中的身份认同概念出发,分析作者远藤周作在文化身份认同方面表现出的困境。涉及的主要对象文本为长篇小说《留学》,中间涉及发表于次年的远藤周作的代表作《沉默》。小说《留学》由三章构成,分别描绘了三个不同时期的日本人留学法国的经历。第一章的主人公工藤获得罗马天主教会的资助,成为了二战后首位来到法国留学的日本留学生。教会信徒对待工藤非常亲切,但是他们对日本文化的误解,以及对他将来回国后传教事业的期待令工藤的内心变得焦躁。工藤在“工藤”和“保罗”两个身份的抉择上,陷入了一种困境。小说第二章中的荒木托马斯是日本历史上第一位留学欧洲的留学生。荒木托马斯和工藤留学欧洲的时代不同,面对的信仰与传教问题是遭遇的困境却是一样的。无论是保罗工藤还是荒木托马斯,抑或是第三章中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留学法国最后失败回国的日本留学生田中和向坂。他们共同面对的一个问题是自身的文化身份认同问题,同时这也是一直困扰作者远藤周作的一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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