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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的现象学研究旨在"去寻找、去挖掘、去思另一种哲学史,一种不可还原为海德格尔所阐明的形而上学史",在亨利关于传统意识哲学和历史现象学的彻底的现象学分析中,他揭示的是源初现象性的遗忘史,是作为一切现象之存在论基础的生命内在的自身动情-受情的遗忘史。亨利把传统的意识哲学和历史的现象学都归于以现象学距离为存在论基础的存在论一元论。现象学距离表示一种源自古希腊"现象"一词之含义的唯一的现象性,也就是超越的现象性。超越的现象性既被当作一切现象得以显现的存在论基础,又被当作超越自身得以显现的基础。亨利通过批判传统意识哲学关于意识和存在的存在论结构的分析、胡塞尔哲学关于现象学还原方法和意向性自身显现问题的阐述,以及海德格尔哲学关于存在之域的存在论规定,批判了存在论一元论。亨利认为它们共同的问题都在于把超越对象化自身从而展开可见之域等同于显现的本质显现自身的过程,本质的源初显现因此被取消。无论是胡塞尔的意识学说的内在维度,还是海德格尔的存在之域的外在维度,根本上来说都是超越性的现象性,他们都未能阐明另一种源初的现象性,即超越性的现象性自身如何首先通过源初的显现而实现自身;超越性的现象性通过对象化自身而展开可见之域的这一现象化过程只能阐明可见之域自身的显现,实现的也只是可见之域自身的现象学实在,而超越性自身的现象化却不可能通过可见之域的显现来实现,因为它是可见之域得以显现的存在论基础。超越自身的显现排除了可见之域,它与外在性和对象化的显现方式无关,超越自身的显现不需要以现象学距离为基础来实现自身。超越显现自身的方式是另一种更为源初的内在的显现。超越的本质是内在。显现的本质在自身之中接受自身,将自身给予给自身,使自身动情于自身。亨利对于笛卡尔的"我思"思想、叔本华的生命意志概念以及弗洛伊德的无意识概念的分析构成了内在现象性问题的谱系研究。亨利从这三个看似迥异的学说体系中挖掘出了它们的共性,即它们都从现象性的层面上描述了一种排除了表象世界的内在现象性,它们将其描述为鲜活的激情、强烈而持久的欲望、不可消解的欲力等等,这些都是生命内在于自身的动情形式,是只能通过我的"肉"去体验、去感受、去显现的生命自身的动情性。但由于这些学说既未能明确地区分作为经验内容的动情和作为显现方式的存在论的动情,也往往限于对动情进行否定式的规定,仅仅把动情规定为非表象的东西,而不能彻底阐明动情如何显现自身的问题,因而都未能明确且一以贯之地坚持内在的现象性。这是一条隐藏在形而上学的存在论一元论传统下的暗线,它对于生命现象性的描述尚未完成,对源初现象性进行彻底的存在论规定就成为亨利现象学的任务。内在是显现的本质自身的源初存在论结构。显现的本质通过自身来完成自身的显现,这是完全只属于本质自身的工作,此谓源初显现的直接性,它与对象化的显现结构相区分;本质自身接受自身的感受,自身接受自身的动情,本质与自身的相关不是偶然的、外在的,而是必然的、内在的、不可消除的,它构成了本质内在的显现结构,此谓源初显现的绝对受动性;本质的显现并不通过成为可见物的显现方式向我们显现,而是作为产生一切可见之域的力量而显现,此谓源初显现的不可见性。亨利将这种"在其本质之中不以任何感觉为中介的自身感受"规定为动情性。它不能取消自身与自身的关联,它不能不去感受自身,它不能不去被自身所感受,它不能取消自身的感受和显现的内在结构,因为这正是使其自身得以成为自身的本质。亨利要阐明生命的现象性,一种既不依托于意向性,也不依托于外在的可见之域,最终不依托于任何超越的现象性的纯粹的内在现象性。生命在绝对内在中的自身感受既构成生命自身的现象学物质,也构成生命自身的显现方式。生命的显现是内容与形式同一的显现,是自足的源初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