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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20世纪的人类社会,建立现代民族国家是国家格局的基本趋势。当今世界大多数国家都是多民族国家,如何整合国家内部多样性群体和维护少数群体的权利是所有现代国家需要面对的问题,这也是如何协调国家统一性和民族多样性的问题。费孝通先生提出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思想和“民族认同意识的多层次论”为解读中国民族关系提供了良好的理论基础,他指出中国疆域内的56个民族单位是多元,中华民族是一体,他们虽都称“民族”,但层次不同。而且在56个民族中,很多民族本身还各自包含着更低一层次的“民族集团”,可以说在中华民族的统一体中存在着多层次的多元格局。因此,在中国的民族关系中统一性和多样性并存的特征不仅存在于国家层面中华民族和多民族层面56个民族之间,也存在于56个民族和其内部的地方和支系群体之间。理解中国的民族问题时不仅需要“多元一体”视角,也需要一种“多元层次性”视角。 呼伦贝尔地区是内蒙古自治区民族文化多样性最为丰富的地方,这里不仅居住着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达斡尔族、蒙古族、汉族等众多民族,而且其中的一些民族内部也包含着许多支系和地方性差异,他们共同构成了独特的多民族交往共存的地域特色。生活在呼伦贝尔地区的鄂温克族分为索伦鄂温克人、哈木尼干鄂温克人(通古斯鄂温克人)和使鹿鄂温克人(敖鲁古雅鄂温克人或雅库特鄂温克人)三个支系。其中的哈木尼干人同时使用着“鄂温克”“通古斯”和“哈木尼干”等三种族称,而在锡尼河地区的哈木尼干人的分布情况也很具特色,他们生活在内蒙古自治区(以蒙古族为主体民族)鄂温克族自治旗(以鄂温克族为主体民族)锡尼河东苏木(以布里亚特人为多数)罕乌拉嘎查(以哈木尼干人为多数)。由此看来,哈木尼干人的情况是说明中国民族格局“多元层次性”特征的绝好例证,本研究通过长期的田野调查和丰富的文献资料探索了哈木尼干人的历史、文化、社会及认同等多方面的内容,并以此为基础在“民族之内”“民族之间”“多元层次之间”三种主题中分析了人们在“国家、民族、支系”等多层次中如何保持多样并实现共识的情况。 本文在“民族之内”的主题中探讨了民族及其内部支系的关系,其中应当承认民族的各支系之间既存在着历史、文化、经济等方面独特性,也存在着这些方面的亲缘性。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民族识别和民族实践中,这些多样性群体通过多方面的协商与共识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国家、民族、支系”的层次性结构。因此,理解民族与支系的关系时不该只从民族角度出发否定或忽视其内部的多样性,也不该以民族内部的多样性为由质疑民族层面的统一性,民族和支系之间是在一种层次性关系中实现共识。本文在“民族之间”的主题中探讨了“民族、支系和地域”三种范畴中体现的民族关系,从中了解到前现代时期社会群体之间的历史关系会延续到今日,并在当今的民族关系中得到表现形式。因此,中国今日的民族关系和民族问题有着深厚的历史背景。另一方面,民族范畴的重要性在于,它是对民族和文化多样性的承认和保护,这种作用不仅体现在56个民族层面上,也体现在各民族内部的支系层面上。最后,人们在民族和支系范畴中表达差异,保持多样,但也可以在地域范畴中超越民族和族群边界。从整体来看,“民族、支系和地域”范畴彼此之间并不矛盾,人们在层次和情景之中保持多样性认同,并在此基础上实现民族之间的共识。本文在“多元层次之间”的主题中探讨了中国多民族的范围中存在的民族关系和文化表征问题。在中国“多元层次性”民族结构的每一个层次中都存在着对于自我和他者的本质化论述和建构,但社会群体的多样性和同一性现实也扰乱着这些本质化论述,多样性由人们对客观事物的多种解读和民族结构本身的多元层次性所决定,同一性源自人类社会共同的道德观念和生存认知。从这种角度来看,应对客观事物、文化表征和社会群体的多样性解释方式和存在方式持有承认和包容的态度,但也应当在更高层次上的承认各民族间的同一性和统一性,这是中国各民族之间可达成共识的现实基础。 本研究通过以上三种主题中分析的问题说明了中国民族结构和民族关系的多元层次性特征,其中“国家、民族、支系”的多层次之间是以大统小的阶序关系,各层次的民族理念和身份认同都有自身存在价值,而多样存在于层次当中,这并不妨碍人们在更高层次达成共识,这是中国各民族之间得以保持多元实现共识的原因。在这种意义之下,本研究是对费孝通先生所提出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思想和“民族认同意识的多层次论”的有益补充,同时也通过地方社会的民族现状来为中国民族关系及其层次差异的研究和争论提供了一个较有价值的参考案例。另一方面,本研究通过长期的实地调查和丰富的文献资料探索了哈木尼干人的历史、文化、社会及认同等多方面的内容,也从哈木尼干人的角度呈现了他们对自我和他者,对民族关系的认识与解读,因此,本研究是对中国鄂温克族研究的充实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