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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以巴赫金的时空体理论为视角,考察了江苏作家毕飞宇的创作。其作品内部“孤岛”式的封闭时空体形式的运用,是其寓言写作的重要表达形式,也是解读其小说的基本方式之一。
自处女作《孤岛》(1991年发表于《花城》)中的环水小岛始,毕飞宇小说空间格局的设置通过《叙事》《楚水》《上海往事》等一系列作品,形成了故事发生场域的基本建筑模式,即具有水之境遇的、“孤岛”式的地理环境。并经过《玉米》《青衣》《平原》《推拿》等作品对“孤岛”地貌进行格式塔变形,从物理空间到文化空间,形成毕小说特有的以“孤岛”为意象的封闭的时空体形式。在毕小说中,封闭的时空体形式用于盛放乡土人生的各种苦难。在现代性随时更新的“现在时”语态下,毕笔下的乡土人生有着最广义的概念,即泛乡土社会里每一个普通的个体生命。他们在现代性过程中经历不断调整的时空组合方式,在每一个危险的现代化事件(战争、意识形态革命、改革开放、新世纪的全球化)背后,每一场由事件带来的思想文化震动之中,体验着每一个悲哀的历史时刻。而不同时空段落中个体生命同质的苦难,使毕小说具有了超越具体时代的寓言性质,隐喻出不同物理时空中人们永恒的“水之境遇”的苦难宿命,在自然生命镜像的观照下,显出畸形的面貌。
论文分五部分。
绪论“西西弗斯的本土叙事”,从作家写作态度与作家笔下的人物双重意义上归纳出他们共同的西西弗属性。与笔下所有乡土人生贴着地面的生存一样,毕飞宇的个体写作也是在每天的重复琐碎徒劳心悸中磨砺出英雄般的韧性。正如西西弗推石头,乡民生存或作家写作,都是对行为本身能指和所指一种不断增值的过程。
正文第一章分析毕小说中“孤岛”意象的形成。从其小说中“孤岛”情境设置及封闭式的“格式塔”变形,梳理出空间方面水之境遇的脉络。从最基本的形而下的山川地貌到变形后的形而上的文化时空,“孤岛”意象最终成为毕飞宇小说建筑范式的美学标准,并以此象喻出人类普遍的文化处境。而形成原因,一方面是感喟乡土人生遭遇现代性的惶恐无措,另一方面,是水乡童年经验的特殊个人经历,这形成毕飞宇小说独特的水乡经验的地理学。
第二章针对毕飞宇小说所营造的“孤岛”意境,分析时空体形式的时间方面因素。在他的创作中,历史的时间、民族心理时间、女性心理时间、以及个人生命周期等各种时间形式及意义空间在现代性过程中,无论形式如何变化,与孤岛式的空间形成的时空结构如何调整,最终都形成统一的封闭时空体形式。而小说中时间形式的复杂与意义空间的挪动,所形成的逃逸的历史与断裂的现时,是构成乡土人生的重重险谷,威胁着乡民的基本生存,是毕飞宇封闭时空中身体政治学的主要叙事对象。
第三章主要分析生命之流的时间形式与生存的文化空间里的各种钳制之间的博弈与平衡,及所形成的同体时空。每一个同体时空的形成,都是一次自然生命的心理时间被改写的过程。这里,既有那些拒绝被改写而付出惨烈的代价,疯狂甚至死亡;也有被改写后遁入新的封闭时空的悲哀。在自然生命镜像的映照下,都显出畸形的生存状态。在无从拯救又无可逃逸的幽闭恐惧中,毕飞宇通过小说指认出人类注定陷落的孤岛宿命。救赎的唯一方式,是生命个体身体的自赎,出走、性、杀戮、自戕……,在毕飞宇那里,身体是赎回精神仅有的筹码。这也形成毕飞宇小说的身体的神学。
最后的结语部分认为,“孤岛”式的封闭时空体形式是毕飞宇小说寓言写作的基本结构,借助这样的文体形式,他的小说转喻出对文明的质疑、对所有文化困境的否定性认识价值建设性的批判,延续了五四文学之路;这样的形式也是容纳了悲悯情怀和救赎的渴望。其中,自然生命镜像始终是他的参照,面对艰难的现实生存,他呼唤健康的伦理系统,呼唤一种“水是水,风是风”的适合人生长的健康的人类学,在文本里延续着人类永恒理想,在复杂的时间形式与封闭的时空体形式中,衬托出自然时序稳定又纾缓的节奏,在畸形的社会发展中以人类学的角度谱写自然生命永恒的恋母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