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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认识那个叫王力行的男人之前,白敏婷只是有些孤单,她是别人眼里的千万富婆,还是一个20岁女孩的单亲妈妈。如今,她没了钱,连同女儿出国的钱也赔上了,而且还面临房屋被银行收缴的命运。这一切的遭遇,都源于她在46岁那年,想在珍爱网上给自己寻个下半生的伴侣。
“珍爱网”上遇“真爱”
今年49岁的白敏婷,是一家大型科技公司北京分公司的总经理。事业上一直比较成功的她,看上去并不特别,相貌普通,但很少有人了解她生活中的另一面。
2003年,白敏婷的前夫死于车祸,留下了她和只有11岁的女儿。她说,因为与前夫感情很深,所以一直没有再嫁人,独自拉扯着孩子。
2010年,女儿考上了大学,她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很多。看着日益长大的女儿,她意识到,总有一天,女儿长大成人会离开自己,而自己也应该在将来有自己的老年生活。她想给自己找个今后的伴侣。
2012年初,白敏婷在大型婚恋网站珍爱网注册了个人信息。她说,生活中也经常听朋友提起,一些大型的婚恋网站比较靠谱,介绍婚恋成功率较高。之所以选择珍爱网注册,是觉得这家网站实行实名制,相对比较放心,服务也比较好。
虽然是一个事业有成的“金领”,但毕竟年龄近五旬,还是单亲母亲,长相普通的白敏婷明白,像她这样的条件,找个与自己年龄一般大的也不太容易。
在婚恋网站上注册一段时间,虽然零零落落与一些会员网上打招呼,但彼此真正想交往而又适合的人一直没有。直到同年4月,一个叫王力行的人的出现,打破了白敏婷平淡的感情生活。
王力行的个人信息显示,他是北京一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有自己的产业。照片上的王力行看上去比白敏婷年轻许多,长相虽然不是十分出众,但五官端正。在珍爱网上,王力行主动搭讪白敏婷,并对其表达了好感。
“我告诉他我比他大6岁不合适,婉言谢绝了。但是他说可以见见,看看有无缘分。”白敏婷说,两人见面后,王力行就告诉她,说白敏婷给他的感觉很好。
王力行案的办案检察官介绍说,王力行中等个子,长相看上去比较稳重踏实。“单从长相看,王力行挺配白敏婷的。”
王力行跟白敏婷介绍,自己家住北京香山四王府,当过兵,开过酒吧,目前在石景山有自己的公司,收入稳定,前妻因与别人有外遇与他离了婚。
白敏婷是个老实人,一脸坦诚的王力行,也让她没有戒心。她跟王力行也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对自己的百万家产和百万房产也如实告诉了他,并带着王力行看了自己位于北京市中心的房子。
相识后,白敏婷也从王力行那感受了久违的爱情。在白敏婷眼里,王力行是个体贴温柔的人,他会经常主动打电话问候,两人像一对年轻恋人一样“煲电话粥”,经常聊到下半夜。更让白敏婷感动的是,王力行主动带她见了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都是退休老人,很和善。”白敏婷越发觉得王力行是个稳重本分的人,又有可靠的身份,渐渐与其有了来往。
2012年5月,在与王力行认识仅一个月后,王力行向白敏婷表达了共同组建家庭的愿望,提出要领结婚证。出于对稳定家庭生活的渴望和对王力行的信任,白敏婷应允了。同年5月15日,白敏婷与王力行领取了结婚证。
两人结婚后,王力行为了讨继女的欢心,主动给白敏婷的女儿张乐买手机,还会偶尔给继女零花钱。这让白敏婷也觉得欣慰,庆幸自己找到了“真爱”。
为爱“献出”千万家产
白敏婷与王力行结婚半个多月后的一天,王力行拿了一份土地租赁合同给白敏婷看。这是一份关于租赁香山一块7000亩土地的合同,租期显示15年,自2012年6月12日起到2027年6月11日止,租金150万元。
王力行告诉白敏婷,这是个绝佳投资的机会,并详细分析了投资回报,但表示他本人没钱,希望白敏婷能用婚前财产支付土地租赁金。
“他说想投资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并提出资金回来还是算我的婚前财产。”白敏婷基于对王力行的信任和合同真实性的认可,陆续从银行卡汇给王力行152万元,并告知其这是她个人婚前财产,需要归还。王力行也满口答应。
2012年9月,王力行又告诉白敏婷,说其想买朋友位于尚庄的院子,需80万元购买。在王力行的投资理论下,白敏婷同意了,又支付了80万元。尚庄买房仅一个月后,王力行提出闵庄还有两套房子,地理位置好,价格合适,希望买下来。
“(闵庄)这房子是小产权房,我告诉他有风险。”白敏婷给王力行的建议并未奏效,当年12月25日,王力行向白敏婷拿出了一份购房合同,显示已经购买了位于闵庄的一处房。
“王力行称其购房款不够,所以从他的朋友甄瑞旗处借款100万用于购房,说是借的高利贷,马上到期要还甄瑞旗的钱,自己因资金周转不开,向我要钱,我告诉他没钱。”白敏婷的其他钱都放在股票里去了,尽管她有些生气,还是陪着王力行到处借钱,但没有借到。
2013年1月份,白敏婷找到王力行的朋友甄瑞旗,与他核实王力行为购房借款100万的事实,在从甄处得知王力行确实借款后,白提出希望甄能宽限几天。走的时候,白敏婷告诉甄瑞旗“你知道他没钱就不要借给他,以后再也不要借他钱了。”当时甄瑞旗说这是最后一次借钱。
为了给王力行凑够100万元借款,白敏婷听取了王力行的建议,卖掉了股票。像之前一样,给王力行100万的时候,白敏婷强调这些是婚前财产,购买的房子希望过户时写她女儿的名字。王力行表示同意。为了让白敏婷相信自己确实是投资房产,王力行带白敏婷去了闵庄买房的地方去看,当时住宅正在兴建。看到了“实物”,白敏婷有些放心了。
2013年6月,王力行称自己的公司经营遇到了困难,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方圆》记者从网上查到,确有王力行自称的一家公司,法人代表是“王力行”。在该公司的招聘广告中显示,该公司的主营业务除了软件技术开发、技术转让、技术咨询、技术服务等,还包括了会议服务,企业形象策划,承办展览展示,组织文化交流活动等多种业务。 白敏婷对王力行“公司老板”的身份深信不疑,也相信其公司确有困难。为了帮助丈夫渡过难关,白敏婷在王力行的鼓动下,把自己位于北京市中心的一套房子做了抵押。
“当时到银行签字过程不到5分钟。签字现场,一边是银行的人员在旁边催‘快点’,一边是王力行的信誓旦旦,说还款的事宜全部由他来,不用我操心,一年就解押。最后我签字了。”白敏婷说,这次的抵押在银行为王力行办了610万元的企业经营贷款,款全部被王力行转走,抵押合同也一直放在王力行手里。
结婚仅一年,白敏婷先后将自己的千万家产“献”了出去,毫无保留。为了爱情,为了自己想要的稳定家庭,她以为这都是值得的,他信任这个男人。但她没想到,她对王力行的信任危机马上到来了。
2013年7月,白敏婷发现了一封王力行曾写给他母亲的信,寄信地址是秦城。
“我在网上查出秦城是监狱的地址,我怎么和一个坐过牢的人结婚了?这让我很害怕。”白敏婷说,她责问王力行为何婚前没有告诉她这段经历,“他说这是不光彩的事情,我问他为何进去的,他说是信用卡透支20万,告诉我那是他年轻不懂事,现在出来了不会办那样的傻事,努力工作,多挣些钱,和我好好过日子”。
在一句句诸如“好好过日子”的真情告白中,白敏婷化解了对王力行的信任危机,选择了继续相信自己的丈夫。
成为蒙在鼓里的帮凶
白敏婷是真心想跟王力行过日子的,王力行也一直向白敏婷描绘他们美好的将来。为了两人的共同美好生活,白敏婷在工作中也会为王力行留意一些商机。
在两人刚结婚不久,白敏婷所在公司总公司要买办公楼,负责采购的人是白的同事张小强。白敏婷听王力行说起自己认识房屋买卖的人,便将王力行介绍给张小强,说王力行能够帮助他们找房源。张小强与王力行见面后,房子没谈成,以后又打过几次电话,算是建立了联系。
2014年二三月份,王力行给张小强打电话,称他家位于香山普安店的房子要拆迁,有2200平米的回迁房,还有45%的增量面积,问张小强要不要买。
张小强说,一开始他并没有立即答应,在王力行几次打电话谈买房事宜后,他与公司的其他三位有买房意愿的同事一起去考察,去了王力行所说的位于香泉环岛东普安店,发现那里确实在拆迁,而且还有拆迁办公室,也有人在办理拆迁手续。
“在我跟王力行的一次约谈见面的时候,王力行还用他的电话拨通了他老婆白敏婷的电话,跟我们通了电话,确认此事。”张小强说,为了保险起见,他的一个同事还给白敏婷发了邮件,询问房源的可靠性。白敏婷回复的邮件说:房子没问题,你可以到拆迁办看房,在香泉环岛,五层板楼,带电梯,顶层复式,房子不多等,我们都觉得房子应该没有问题。
几番确认后,2014年4月份,张小强等人与王力行签订了购房合同,并交了首付款。
2014年5月中旬,白敏婷收到中信银行的催收电话,告知王力行已拖欠一个月的还款。这之前,王力行已失踪几天了。
“电话打不通,我短信问他银行还款的事情,他说没钱了,问他钱都在哪里,他在5月25日短信回复我:实情是钱都让我弄没了,我不是人,我是个大骗子。”白敏婷说,当时,她感觉天要塌了。
这时候,白敏婷的同事张小强等人也找上了白,称王力行联系不上,购房的事情怕有变。白敏婷绝望的告知对方:我也被他骗了,他失踪了。
几天后,白敏婷得知,王力行在2014年5月28日到公安局自首,称以帮助别人购买回迁房为名,采用签订合同的方式诈骗。
经公安机关查明,王力行以帮助别人购房为名,诈骗十多人,涉案金额远超过一千万。白敏婷发现,被骗的十多人中,大都是通过她自己的关系网介绍给王力行的。也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王力行所说的家中拆迁一事,并非王力行所说一般。
记者了解到,王力行位于香山普安店的房子,一直由其父母、大哥、二哥居住。此前,王力行曾向家中借款,与家中约定,其对家中的房产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换句话说,即使房屋拆迁,王力行根本分不到一套房子。但王力行对白敏婷隐瞒了实情。
白敏婷也从警局那第一次详细了解到自己丈夫的前科。2005年11月13日,王力行曾因信用卡诈骗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于2010年3月17日刑满释放。
得知王力行到案,陆续有受害者到警局报案,其中还有王力行的前女友。
2011年3月,王力行刑满释放一年后,经别人介绍,认识了后来的女友王平,两人在交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王力行以各种理由向王平借款149万元。
“王力行当时跟我说未婚,当时我离婚了,孩子又出车祸去世,心情不好,正好认识王力行,跟他挺聊得来,就比较相信她。”王平介绍说,王力行还以公司经营困难为名,让她把其名下的房产出售,把卖房款借给了他。“他承诺每月给一万元利息,还说等他家中的平房拆迁后再给我一套80平方米的回迁房。”
2012年,王平急需用钱,让王力行还钱,但王力行多次拒绝,仅向其银行账户少量汇款,“这是王力行答应给支付的利息”。
“一切来得太突然了。”面对种种骗局,白敏婷有了更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跳入了一个漩涡。
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骗局
白敏婷说,除了租赁土地、购买房产等几笔大的投资外,平日里,自己陆续还给过王力行上百万。最让白敏婷揪心的是,王力行曾以继续用钱为由,向女儿借款。
“2013年,女儿出国留学需要保证金,我和女儿的舅舅、奶奶在她的银行账户存入了70多万元,这笔钱是女儿用于国内及国外的生活费用,但全部被王力行借走。”白敏婷说,她陆续感觉王力行“抛出去”大笔钱,但最终都没能说明钱到底去了哪。
白敏婷也曾怀疑过王力行。比如,在王力行租赁香山土地的事情上,白敏婷事后多次提出前往租赁土地处查看,每次王力行都以各种理由予以推脱。后来她觉得事情有蹊跷,就自己去王力行所说的地方查看,发现根本不存在土地租赁的事实,土地租赁合同也是其伪造的。
“我一直在追问钱的去向,王力行说土地租赁的款已退出,钱放在他朋友的公司,当时给我看了借款协议,协议上是按了手印的。”白敏婷说,她后来去王力行所说朋友处查真伪,对方说是。“王东海说这笔钱2014年5月就到期,到时候连本带利都给我。”
这些灾祸前的端倪,都没能引起白敏婷的最终警觉。她还在期待,等借款时间到期,自己就可以把钱要回来。但事实并未她想象的一样发展。
2014年5月,王力行失踪,各种灾祸也接踵而来。白敏婷先是到了王力行买的闵庄房屋处。她发现,当初王力行告诉她属于他们的房子,已经有人入住。接着她发现,自己抵押房屋去银行贷款的钱,也并没有被用作经营。
“骗局,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骗局。”2014年6月份,白敏婷在家中发现王力行留下的一封信,上面写着“我出来后,一直沉迷于赌博,认识你之前是小赌,有点债不是很多,大概几十万左右,我们结婚后,你对我太好了,钱也多了,我胆子也大了,玩网上百家乐、六合彩、推牌九,共计输掉1500万元左右,还先后从别人那里借了100多万元……”
王力行向警方供述,他赌博共输掉4000多万元,这些钱里,有白敏婷的所有家当,还有他通过购买房屋等方式骗来的。最后,还欠了一大笔债。为了躲避债主讨债,迫不得已选择了到警局自首。
“王力行和我结婚前已欠巨额赌债,跟我结婚,就是为了骗取我的钱财。我所有的钱都被他骗走了。”白敏婷恍然大悟后,选择了报警。
2014年12月23日,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以合同诈骗罪、诈骗罪对王力行提起公诉。其中,诈骗罪的受害人包括了其前女友以及现任老婆白敏婷。
法庭上,王力行对自己的其他诈骗行为供认不讳,但不承认诈骗前女友及白敏婷。北京市检察院第一分院办案检察官元马全告诉《方圆》记者,婚内诈骗的界定比较严格,办案多年,之前没有碰到过一起婚内诈骗的案件,但在王力行与白敏婷一案中,王力行通过婚恋网站认识白敏婷不到一个月后闪婚,并很快通过各种方式“骗走”白敏婷的婚前个人财产,其各种行为符合婚内诈骗的情形。“法院也最终认定了检方关于王力行婚内诈骗的一项。”
2015年3月,北京市法院第一分院以合同诈骗罪、诈骗罪,判处王力行无期徒刑。(文中涉案当事人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