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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佐野洋:原名丸山一郎。生于东京,1953年毕业于东京大学心理学系。他的文学创作始于大学时代,毕业后任职读卖新闻社记者期间,一边工作,一边涉足于推理小说创作。作品多以现代都市爱情婚姻生活为题材,以描写人类隐秘心理、刻画人性为特色。佳作迭出,好评如潮,其中《华丽的丑闻》获第十八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作为日本推理文坛卓有成就的作家,佐野洋自1973年起蝉任三届日本推理作协理事长。他的小说在世界各地备爱读者推崇,并被誉为日本推理文坛的“悬念大师”和“五虎将”之一。
乘公交车在西扇町站下车,从第一个十字路口右转走五十米,马路左侧并立着两栋建筑。其中一栋是六层居民楼,墙壁漆成浅巧克力色,一看就是高级住宅;与此相比,旁边的那栋四层住宅楼则显得相形见绌了——它周身是暗淡的米色,看起来寒酸得很。
隅田做了一次深呼吸,迈步走进了这栋叫做“西扇公寓”的四层建筑。
进入玄关,右手边窗口旁挂着标有“管理人办公室”字样的牌子。据说旁边的巧克力色住宅楼门口装了严实的密码防盗门,而这西扇公寓则可以用“出入自由”来形容。当然,“来客登记”的字条还是照例贴在门口。
隅田轻轻敲了敲管理员房间的窗子。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与“来客登记”的字条毫无关系。
“您好……”管理员打开了窗子。
“住在303号的富冈先生应该跟您联系过……”
“啊,刚才来过电话。富冈先生家的事,实在是太突然了……”
“是啊……要不是因为交通事故,富冈先生母亲的身体本来多硬朗呀……”
“哎,天黑骑自行车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您是来替富冈先生看家的吧,为了以防万一,您留一下名字吧。”说这句话的时候,管理员眯了一下眼睛。
“我叫田中。”隅田用事先准备好的名字应答。
“田中先生,您的全名是……”
“田中源一,我名片刚好用完了,所以……”隅田装作很抱歉的样子说道。
“这样……好吧,既然富冈先生亲自打电话过来了,你就进去吧……”管理员一边自我开脱似的说着,一边把贴有“303”字样标签的钥匙交给了隅田。
隅田乘电梯来到三楼,一出门正对着301房间,右边是302。
隅田见状朝右边走去,尽头便是303号房间,门牌上标着“富冈良一·章子”的字样。
隅田用刚得到的钥匙插入钥匙孔,往左一拧,门锁应声而开。
隅田用最快速度溜进房间,合上门。万幸,屋子里门口的小灯还亮着,他不至于手足无措。无论如何,他赶紧先锁上了门。
他感觉自己紧张得快窒息了,直到听到门上锁的声音,他告诉自己:“已经没事了。”
隅田脱了鞋,把鞋子摆进门口的鞋架里。他找到走廊墙上的开关,打开了屋里的灯。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摆着桌子和几把椅子,那里似乎是起居室。可以看到,起居室室的门是敞着的。
无论如何,先去起居室吧。
隅田从鞋架上取了一双灰色的拖鞋穿上,走到起居室,打开屋子里的荧光灯。他就近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看了看表,晚上六点零五分。
守灵仪式是从晚上六点开始的,这个时候富冈和他的妻子肯定都在葬礼现场。
守灵要进行一个小时,然后要举行仪式,之后富冈夫妇要招待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而这至少需要四十分钟。所以,仪式结束富冈夫妇打车回到家里,至少也要等到八点以后了。
所以,完全不用惊慌……
隅田看看四周,暗叫不妙。起居室的窗子上只挂了薄薄的蕾丝窗纱,如此自己的所作所为将会被对面高级住宅的人一览无遗。他赶忙起身来到窗子旁,拉上了厚窗帘。他发现窗帘质地非常厚,所以遮光性应该还不错。
昨天晚上,隅田从本地新闻得知:一老人骑自行车穿过琴丘町的十字路口时与一辆小轿车相撞,老人被送到医院,但抢救无效死亡。而今天早晨到公司他才得知,这名老人正是隅田所在部门的股长富冈良一的母亲。
当然,富冈今天请了假。据单位里的“万事通”说,富冈的母亲顺子(68岁),自从几年前丧偶以后,便一直跟着富冈姐姐一家生活,照看着两个外孙。
“老人身子骨可硬朗了!”万事通说,“也正因为如此,她女儿一直很放心把孩子交老人看管。我觉得大概是外孙有什么要求吧,老人骑车出去购物,才出了意外……”
隅田听到这个消息,某种程度上也对股长表示同情。但当他听说守灵仪式就在今晚举行,他便开始盘算一些事情了。
不光是本市,最近整个县里都频频发生“守灵夜强盗”事件。报纸上类似报道屡见不鲜。
在守灵夜,死者家属必然都要到会场去参加守灵仪式,所以在一定时间内,家里面就成了绝对的“空门”状态。而一些强盗正是瞄准这样的机会,潜入其家中实施盗窃。
这一带没有死者家属在遗体旁守灵一整夜的习俗,一般都是守灵仪式以后将死者遗体寄存在殡仪馆后,死者家属就可以回家了。但是,很少有人能碰到盗贼,可见其行动之快。
据新闻报道,这些“守灵夜强盗”一般都是溜门撬锁的好手,一根铁丝就能搞定门锁。只要踩好点,他们便能迅速作案,来无影去无踪。
隅田听说守灵仪式在今晚,便联想到那则新闻。
“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富冈家没人了……”他开始设计一些事情,这种想法一开始便停不下来了。他假设了许多种情况,终于,他心生一计。
下午五点过后,隅田试探性地给富冈家打了个电话。他们都是一个单位的,知道号码并不难。
不出所料,电话没人接,转到了答录机。
然后,隅田根据社员资料查到富冈家的地址是西扇公寓303室,又根据地址查到了公寓管理员办公室的电话。他果断拨通了这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西扇公寓,我是川口。”接电话的人嗓门略高。
“我是303室的富冈。”隅田自然地说。人们都说隅田和富冈说话的声音特别像,所以隅田只是像平常说话一样,并没有画蛇添足。
“啊,是富冈先生,您家里的事我听说了,由衷为您感到遗憾,请节哀。”
“谢谢您……”富冈稳了稳,说,“今天晚上是守灵夜,我们全家都要出去……您听说最近‘守灵夜强盗’猖獗作案的事吗?”
“啊,新闻里提到过……您放心,我一定会严加注意出入的陌生人……”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工作那么忙,不敢再给您增加负担。我叫了公司里一个年轻人去替我看家,他叫田中,大概六点左右到。我是想提前跟您打个招呼,能不能请您把备用钥匙给他。我人在丧事会场,忙前忙后实在脱不开身……”
“是啊,办理丧事确实是辛苦……”
隅田挂掉电话,松了口气。管理员川口信以为真了。
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那天,隅田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
所谓“那天”,是指隅田大学毕业留在东京工作后的第一个五月黄金周的某一天。
隅田并不是特别喜欢看电影,但是那天他想不出别的更有趣的活动,便去看了某美国大片。
电影散场后,隅田刚走出电影院,听到耳边一声“哎,这不是隅田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一回头,原来是自己高中英语老师高野章子女士,她正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啊,您好……”隅田瞬间脸红了,赶紧低下了头。
而他的余光发现,站在高野章子老师旁边的,正是自己部门的股长富冈先生:“哎?股长您认识高野老师?”
“认识,当然认识,我们是夫妻。”
“你不知道吗?我是在你们那届学生毕业同年秋天嫁给富冈的。”
“是么……”隅田深深叹了口气,心里浮现起那句话: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真是造化弄人。
这件事过了一个月,某天,隅田桌上的电话响了。隅田的同事接了电话,然后对隅田说:“喂,你的电话,外线。”
“实在抱歉,麻烦您了。”隅田客客气气接过电话,“您好。”
“您好,我……旧姓高野。”听筒里传来一个女人“神秘”的声音。
“啊,股长出差了……”
“我知道。我不找他……”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呀。”
“啊?”
“晚上下班,我们见一面吧。我有话对你说。”
对方既是恩师又是上司夫人,实在是推脱不得。
那天晚上,二人在本市最大的酒店吃了饭,然后在顶层的娱乐中心,富冈章子向隅田表白了。
“我从那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你。”
“啊?”隅田笑了笑,“您说高中时候?那时在您眼里,我不过是个小毛孩子吧。”
“平时我是那么想的。不过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你真是男人味儿十足呢……”
“这……”
“咱们那时候,男老师和女学生交往,你们也没觉得多奇怪吧!”
隅田知道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个男老师因给自己的女学生写情书而被开除了。但是没过多久,二人还真结婚了。
“您说那事我倒是也知道……”
“对呀,那年长的女人就不能看上比自己小的男人了吗?你老师我还就是喜欢年轻的小伙子,别看我现在跟富冈结了婚,如果看到帅小伙,还是禁不住心里小鹿乱撞呢!”
“太太,您快别拿我开玩笑了。”隅田特别用了“太太”这个称呼。不管怎么说,她可是上司的夫人,他还是希望对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但是,这种称呼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
“哦?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快再叫一次。”她凑到隅田的耳边,暧昧地说。
“唉?您说什么?”
“隅田呀,你刚刚是不是叫我‘太太’呀?比起‘老师’,我太喜欢‘太太’这个称呼了!虽然有点违背道德,但是听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呀。”
“……”
“我可没骗你,不信你来摸摸看……”富冈章子摸上隅田的右手,轻轻把它捧到了自己的左胸上……
西扇公寓303室,隅田在起居室里四下搜找着什么。不过,那东西似乎并没有放在表面的地方。电视机旁、录像带架附近、书架里,他把这些最可能放有“那个”的地方都看了个遍,却没有任何收获。
于是,隅田从口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套。他本来想准备像电视里刑警用的那种白手套,但是又觉得特意去买太麻烦了,所以只是带了自己冬天用的皮手套。无论如何,能不留下指纹就行了。
既然不在起居室,隅田决定下一个去章子的房间。她的梳妆台、大衣柜等都有可能是藏有“那个”的地方。
那晚,在高级酒店的娱乐中心,隅田接受了富冈章子的表白,二人成了情人。无论如何,风韵犹存的女人不断地跟隅田进行身体接触,再加上她一句“我已经订好房间了哟”,作为男人,隅田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
那夜之后,两人每个月都要秘密约会两三次,因为富冈股长每个月都会出差两三次。
期间,隅田曾听章子说过这么一句话:“女人的性欲越强,嫉妒心就越重。”
终于,问题出现了。
某一日,两个人正于床上抱在一起时,隅田发现章子似乎伸手在拿什么东西,一回头,才发现是一架照相机。
“你在拍照片?”他只是无意一问,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只是照片呦,它可是个定时炸弹。”
“定时炸弹?”
“对呀,如果你背着我和别的女人相好,我就把照片发给她。这可是控制你的紧箍咒。”
“哎呀,我好怕呀。”隅田没当回事,只是一口吻了下去。他完全没意识到,她可是认真的。 一次,隅田应富冈夫妇邀请去饭店共进晚餐。聊着聊着,富冈问了一句:“你觉得新来的日向小姐怎么样?”今年,部里新来了一个叫日向惠美的姑娘。
“还不错啊,人挺好的,总是彬彬有礼……”
“呦,看来不单单是美女这么简单喽?”
“哦?有这么完美的女人吗?”章子插话了。
“是啊,我猜隅田暗中没少注意着她吧。”富冈笑着说。
事情看似正常,可到了第二天,章子给隅田来电话了。
“你昨天怎么回事?瞧瞧一提到日向惠美的时候你那个样子!你可别忘了,那些照片还在我照相机内存卡里。我随时……”
“我知道!”隅田无奈地答道:“我昨天只是顺着股长的话说,并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因为这件事,隅田觉得章子的照相机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便开始琢磨,必须得找个机会把照片解决掉……
隅田推开了起居室旁边房间的门,不禁“啊”地失声惊叫。因为这个房间里到处弥漫着章子身上的味道,而这种味道似乎深深刺激到了隅田,他甚至感觉章子就在房间里。
隅田摸到门口墙上的开关,打开灯。房间被照亮了,章子当然不在里面。
所谓章子的味道,其实是她使用的化妆品的味道。
隅田做了个深呼吸,开始打量四下。这次他第一时间发现了窗纱的问题,赶紧拉上了厚窗帘。
他突然发现,储物柜上方就摆着一台照相机。
隅田来到近前,伸手去取照相机。因为皮手套太滑,他试了两次才拿起相机。
但是他也不能确定,致命的照片到底在不在这架照相机里。那天他根本没把拍照当一回事,所以现在脑子里只有那个相机的大致模样。
此刻,隅田甚至不知道这个相机到底能不能插内存卡。他走到梳妆台前的凳子旁坐下,开始仔细研究这架照相机。
找不到内存卡,就把照相机整个偷走吧……
但是,那不就成小偷了么……
不过章子怎么会知道是谁偷了她的相机呢?
可是惧怕这架相机的也只有自己了吧……
就在隅田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听到门口传来连续的门铃声。他把相机放到梳妆台上,出了房间来到门口,按下了门口对讲电话的接听键:“请问您是?”
“最近市里常有盗窃案件发生,我们是警察派来的,请问是富冈先生吗?”
“不,这……”隅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是受他委托来看家的……”
隅田想,有可能是进门以后没有及时拉窗帘,被附近的人看到并怀疑了。
“能不能请您打开门?”
“好的,稍等……”隅田脑子里在飞速运转,想着稍后到底该如何面对警察。
当然,他来不及想出个结果。他从猫眼朝外面看,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他们并没有穿警服,两个人个子一高一矮,都穿着西装。
隅田不敢怠慢,扭开门锁,打开了门。
门刚一开,两个男人一人一只手便把隅田推进屋,隅田张开双臂挡住他们:“擅闯民宅吗?你们要干什么?”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这家主人和我是同事。他的母亲去世了,今晚是守灵夜。最近不太平,‘守灵夜强盗’四处作案,所以他拜托我来看家。”
“那,您的姓名?”
“姓名……”隅田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给管理员留的可是假名字。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可是得到管理员先生允许才进来的。”
“管理员先生?”高个子男人瞪了隅田一眼,好像隅田得罪了他似的。
“我真的是富冈先生的部下,不信我们现在给他打电话。他的电话号码是……”
隅田发现自己一时竟想不起来富冈的手机号码了。号码一直都是存在手机里,想要立刻背出数字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那倒不着急……”小个子的男人突然大声说,“你为什么戴手套呀?怕留下指纹吗?”
“不,这……”隅田暗叫不妙,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合适的辩解理由。
“跟我们走一趟吧。你戴着手套在别人家里,我们首先就可以怀疑你是入室盗窃。我看在这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跟我们走一趟吧。”高个子警察说着,拉住了隅田的左手腕,“赶紧穿鞋!”
隅田被推搡着穿好了鞋子,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个,钥匙……”
“放心吧,交给管理员先生好了。”
隅田就这样被二人带到了电梯里。
电梯里,隅田在想:幸亏刚才把相机放下了,要是真揣在了兜里,如今可就要“人赃俱获”了。
电梯下到了一层。
隅田被二人带出电梯,发现大门口还站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人是管理员,而另一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蓝衬衣外面套了件藏青色开襟毛衣,挺有身份的样子。
“呦,管理员先生!”高个子男人叫道,但是语气听起来却不怎么友好。
“你们真的是旁边公寓的保安吗?”管理员问,“怎么回事?”
“没错,就是旁边的高级公寓雇了我们保安公司,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公寓的住户反映:对面西扇公寓303室有点不对劲。据说这家在办丧事,今晚这时候家里不该有人,可却看到有人影晃动,还拉上了窗帘,十分可疑,很有可能是小偷。我们过来一看,这家伙正带着手套物色行窃目标呢……”
“你有没有搞错!”管理员怒气冲冲地说,“我们公寓又没有雇你们保安公司,你们凭什么来管我们公寓?你们进来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们来的时候您正在跟人通电话……”
“我能打断一下吗?”隅田忍不住插上话,“你们是保安公司的?刚才不说是警察么,冒充的呀?” “别开玩笑了,我们没说是警察啊,我们说的是‘警察派来的’。我们的出发点是替警察调查盗窃事件,那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吧。”
“你们太过分了!”
“好了好了……”管理员打断了我们,“你们既然是为了抓贼而来,未经我允许擅闯民宅的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你们没理由把他带走吧?”
“他可戴着手套……”小个子男人不依不饶地说。
“戴不戴手套是个人自由。再说,要审问也是我们公寓的人来问,对吧,会长?”管理人问旁边的中年男人。他应该是这个公寓的物业管理会长。
“没错。”会长点点头,“听了你们刚才的对话,我最不悦的是,你们公寓里竟然有人一直监视我们公寓住户的情况。可以告诉我,向您报告这件事的人的姓名吗?”
“对不起,那涉及到业主隐私,无可奉告。”高个子男人挑衅似的说,“好吧,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我们这就走,满意了吧?”
“按理说应该对你们两个进行搜身。但是我还没有这个权力……”管理员也不甘示弱。
“搜身?你什么意思!”小个子男人怒目圆睁。
“因为你们未经富冈先生许可进了303号房间呀,要是少了什么东西,当然你们俩嫌疑最大。所以,即便我们真搜你们的身,也是无可厚非的。”管理员得理不饶人。
小个子男人指着隅田说:“我们进去都不到几分钟,那个男人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不可能偷东西!”
“我可不想为你们作证。”隅田头一歪,“我正不爽你们刚才那句‘警察派来的’,什么东西呀!以后要注意!。”
“是我们不对,我们以后注意。但是这种说法记者们也常用呀,我们只是……”
第二天,葬礼及遗体告别仪式在市民殡仪馆举行。
因交通事故去世的死者的葬礼,早已成为当地媒体例行报道的惯例。
富冈单位里来了十多个人到葬礼现场帮忙。
隅田负责接待,一直坐在小桌子前。虽说是接待,但他很怕见到西扇公寓的管理员。
昨天晚上保安公司的人走后,隅田被带到了管理员办公室。物业管理会长留下一句“川口,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然后就走人了。
“昨天以富冈先生名义给我打电话的人是你吧。”管理员开口第一句话便让隅田很是吃惊。
“是,实在抱歉。”通过刚才那件事,隅田决定相信这个川口管理员。
“那么,田中恐怕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对……但我确实是富冈先生的部下。”
“好吧,我也不追问你的真名和潜入富冈先生家的原因了。我过去也做过白领,只不过奖金从来都是单位里拿得最少的。我总觉得是上司把我们业绩搞错了,所以一度也想去他家把资料偷出来,查个究竟。怎么样,你跟我动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嗯……”站在章子的立场,隅田决定还是不把真相说出来了。
“达到目的了吗?”
“没有……”
“那要不要再去一次?”
“不,不用了……”隅田赶紧摇摇头。他根本还没搞清楚怎么使用那台照相机,更别提不留痕迹地删除记忆卡里的照片了。而此刻,他深知没拿那个相机反而更好。
“那么,能不能还给我了?”川口说着,伸出手。
“什么?”
“钥匙呀!备用钥匙该还给我了吧。”
“是,不好意思……”隅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交给了川口。
因此,隅田今天很怕川口会出现在殡仪馆。如果他来了,跟旁边帮忙的同事一打听,就可以知道隅田的真名了。
不过,川口并没有来。大概只是托人捎来了份子钱吧……
富冈要求隅田也跟着一同去火葬场,隅田不敢不从。
遗体被送入了火化炉。隅田独自来到吸烟室,点上了一支烟。不想,穿着丧服的章子凑了过来:“出大事了!”
“怎么,我们被……”隅田心里一惊。难不成二人之间的地下情暴露了?
“想什么呢?不是。”章子努努嘴,“昨晚守灵夜,我家还真招来了传说中的‘守灵夜强盗’,我的名牌都被偷走了!那Gucci包我还一次没背过呢!”
“什么?光那包就得有几十万吧……”
“想想我就头疼。不过,据说公寓管理员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
“线索……”隅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是啊,他说有人冒充我们的亲友,说是替我们看家,取走了钥匙。”
“亲友?”隅田想,难道川口在替自己打掩护?他费解地掐灭了烟。
“我们根本没拜托人看家呀!所以那个冒充者十分可疑。”
“管理员有没有说,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四十岁左右,小个子。管理员说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富冈的亲戚,但是对方堂堂正正来要钥匙,所以只能把备用钥匙交给他了。”
“四十岁左右……”这当然与隅田的年龄相差甚远,而且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个子。
“对,可是据物业管理会长描述,对方是个不到三十岁、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不过,物业管理会长认为有两个自称保安的人更加可疑。”
“保安?”
“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昨晚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管理员说,有可能是趁他们在办公室调查情况的时候,有人潜入了我家。所以,那两个人很有可能是共犯。”
“对了……”隅田并不关心那些,“照相机丢了吗?”
“非常不巧……”章子笑着说,“没丢。要是它真丢了,那我首先要怀疑的就是隅田你了。”
“说什么呢!怎么会是我……”
隅田伸手擦擦脖子后的汗,心想:幸亏没有偷那相机,要不然还得背上盗窃巨额财物的罪名,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混蛋……”章子还在为自己的名牌耿耿于怀,“偷我东西的人不得好死,死了以后带着我的名牌去阴间用吧!平日不积德……”
隅田没有理会章子的抱怨。一瞬间,他恍然大悟。
他想到有一个人最有可能是真正的小偷。
昨天晚上,隅田假称田中,进入富冈的家,而两名保安将其抓个现行,确实造成了不小的骚动。但是物业管理会长也说,那两个自称保安的人本身就很可疑。最重要的是,事实上,不管是隅田进入富冈家那段时间还是与两个保安周旋的时间,都远远不够实施盗窃。
所以,小偷真正实施盗窃应该是隅田交回钥匙,离开西扇公寓以后。那么嫌疑最大的应该是拥有钥匙的川口!
隅田整理了一下思路:或许川口从一开始就计划了昨晚去富冈家盗窃,但是自己的到来毁了他的原有计划。于是,川口找了两个人,以他们的理由,不管是谁来都能“合理”地将其带走。他们把自己带出303室,尽快打发走,然后再回过头去行窃。或许,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川口的同伙,他们合伙演了一出戏。
想到这里,隅田终于明白为什么川口向警察谎报冒充者的体貌特征了。
“哎,想什么呢?”章子问。
“没事。”隅田除此之外,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