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近,天涯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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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e
  
  这个城市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那天下午,在学校外的矮墙上,我看到许唯哲戴着红色的毛线帽子坐在上面轻声地哼着歌。纷纷扬扬的雪花一点点飘落在他的头上、衣服上,像是要把他淹没。
  他看到我走近,跳下来跑到我身边说,宁小欣,下雪了。
  我说,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下雪了。
  他指指矮墙下的一个雪人说,我给你堆的,喜不喜欢?
  我走过去看着眼前这个差不多有一人高的雪人,眼睛是两颗玻璃珠子,鼻子是一根削过的胡萝卜,嘴巴是一个小圆盒子,还裹了一条围巾。我用手摸摸他的鼻子,说,这真像一个小丑。
  旁边的许唯哲就咯咯咯地笑了。他问,宁小欣,你是不是喜欢辰暮年啊?
  我说,没有的事。那一瞬间,我有些语塞,心忽然抽动了一下。
  他说,你别骗我啊,撒谎的话鼻子就会变成像它的一样长。说着,他用手去摸雪人的鼻子,突然它的鼻子就掉了。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我说,你看,我没说谎吧,鼻子不但没长长,反而没有了呢。
  他把胡萝卜捡起来然后重新插进去,看着他一点一点用手捧起雪把它的鼻子固定好,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我们叫路过的同学帮我们拍了很多照片,我和他站在雪人的旁边摆出各种姿势,咔嚓咔嚓,伴随着雪花落地的声音,我们被装进了一个小小的机器里。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了,很多车堵在马路上,一点一点被雪覆盖,行人小心翼翼地踩在结冰的路面上。我和许唯哲一前一后地走着,偶尔我回过头问他,你说什么?大声点。
  平时15分钟就可以回到家的路程,那天我们却走了快一个小时。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我不小心没踩稳差点摔倒在地上,许唯哲在后面把我扶住,我碰到了他的手。
  那是我们第一次牵手,他握得很紧,等我站稳后,他说,宁小欣,你的手真小。
  我没说话,拍拍身上的雪说,我进去了,你明天早上就不用等我了,我坐家里的车去。
  
  Two
  
  第二天,雪停了,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学校大门口,我碰到了辰暮年。他在医院呆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出院了。他的右手打着石膏,站在我面前我一下子想起了昨天许唯哲堆的那个雪人。
  一个月前,辰暮年和杜雨在学校附近的巷子口遇到几个小混混,起了点争执。性子烈的杜雨惹怒了那几个小混混,最后,辰暮年为了保护杜雨,手骨被打折了。
  那个晚上,我陪杜雨在医院里呆了一夜。杜雨恨恨地咒骂着那几个混混,我没说话,脑子里全是辰暮年咬牙忍痛的脸。他为了她,竟然可以一个人跟四个人对抗。就连手骨折了,还在来医院的车上一个劲地问杜雨,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事?
  辰暮年在病床上躺着,那么微弱地跟我们说话。他说,小欣,这几天你多陪陪杜雨,学校那边我已经让爸爸去跟校长说了,不会有什么麻烦,那群混混也被抓到了。
  后来,我跟杜雨走在学校里的时候,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是她,男朋友为了她手都骨折了。
  这个时候,杜雨就会扭头看着他们,然后那些人就唯唯诺诺地笑着走远,不再看我们。
  我看得出,杜雨的眼里有几分厌恶或者说是生气,但更多的是藏着幸福,全校的人都知道辰暮年为了她可以奋不顾身,她怎么能够不觉得幸福呢?
  换作是我,我会跑过去对他们说,你有本事也去找一个敢为你抵刀挡枪的人啊。可我知道,我终究没有这样的资格。
  
  Three
  
  辰暮年看到我的时候,我正在路边的摊子上买早点。
  他冲我喊,小欣,怎么没人来迎接我呢?
  我对他笑笑说,你还有脸回来啊?
  他把手垂在半空,看着我,半晌他才说,我命大着呢!还没死呢。
  你死了,杜雨怎么办呢?
  他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头说,小欣,我不会死的,坏人的命都长着呢。
  你也知道你是坏人啊?我打趣地说。
  我们都不是好人。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说了没几句,杜雨就从学校里出来了。她手里提着面包和牛奶,她说,暮年,今天你看上去很像凯旋的战士,带着胜利的勋章出现在我们面前。
  辰暮年笑着说,那还不是托你的福。说完把杜雨给他的面包和牛奶递给我。
  我没接他手里的东西,他的左手就那样僵在半空。
  杜雨说,小欣,你吃吧,等会我陪暮年去食堂吃粉,暖暖身子。
  我接过辰暮年手里的面包和牛奶,对着他们笑了笑,说,我还等着去收作业,先走了。
  路过操场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许唯哲。他站在小卖部门口,手里也提着面包和牛奶。他看看我手里的东西,然后走过来说,有人先给你买了啊?
  我没理他,径直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他跟在身后叫我的名字,他说,小欣,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接受我的好呢?暮年买的面包和牛奶真的要好吃一点吗?
  我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对他说,许唯哲,不是他买的要好吃一点,而是,我,宁小欣就喜欢吃他买的。
  许唯哲不说话了,睁着两只大眼睛悻悻地望着我。
  我说,好了,去上课吧。面包和牛奶自己吃了,别以后又老说胃疼。
  他点点头,跟在我身后,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
  
  Four
  
  许唯哲并不是跟我一个年级的,他比我大一届。认识他是在学校的国庆晚会上。
  晚会上,每个班上都要出一个节目,而我作为文娱委员当然要起好带头作用。在班里挑了几个女生打算排演一出舞蹈。
  于是,每天下午放学,我们都会到顶楼的排练室排练。而许唯哲也经常出现在那里,他为他们班写一个剧本,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导演,带领着一大班子人到排练室排练他的话剧。
  我们两个班各自占据一方,井水不犯河水地进行着。那天,他突然对那个话剧里的女主角大吼,余佳佳,你怎么笨得跟猪一样。
  那个叫余佳佳的女孩当即就哭了,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温顺地说,我真的不会温柔地用眼和别人交流啊。
  我不是让你多学学别的女生的眼神吗?
  我到哪去学啊?
  你看她啊,眼神多么温柔缠绵。许哲唯指了指我,那个时候,班里的女生都还没到,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调试音乐。
  我白他一眼。
  他想了想说,不如,这个女生你来演女主角吧?
  后来,我果真去演了那出话剧的女主角。排演了很多天,我问许唯哲,怎么迟迟没看到男主角出场呢?
  他眨眨眼睛说,男主角嘛,当然是要女主角遇难的时候来个英雄救美才出现嘛!你急什么呢?
  我心中狐疑,那女主角要到什么时候才遇难呢?
  国庆晚会上,许唯哲导演的剧本《爱情本身》获得了很大的反响,并一举拿下全校节目的第一名。可是,谁都不曾想到,那个男主角竟然是许唯哲他自己。而他的戏分不过是在女主角伤心离开之后,一个人悄悄地躲在女主角住过的地方嘤嘤地哭泣。
  他爱她,可是,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后来我问他,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让那个男的像个懦夫一样,不敢站出来,不敢挽留自己的爱。
  他笑,把眉头皱成一个八字。
  很多时候,我们在大力批判男生畏缩、怯懦、没担当的时候,其实应该回头想想,为什么那个女生不肯回头看一看呢?那个爱他的男生,就在他的身后,她却始终不愿意去发现他。
  爱情的本身是什么呢?或许连许唯哲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自从和许唯哲认识之后,他就以一副成熟男人的模样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喏,宁小欣同学,该吃午饭了哦;该复习功课准备考试了哦;该换个新发型了哦……
  我老是骂他很鸡婆。他说,鸡婆是用来形容你们女人的吧?男人怎么能用鸡婆形容呢?要说也应该是鸡公啊!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鸡公不就是公鸡?
  哈哈哈哈哈!还说你不鸡婆!我用手拍拍他的胸,再这样下去,是找不到女朋友的哦。
  他不屑地看看我,找不到,鸡公就找个鸡婆去。
  
  Five
  
  认识辰暮年则是在许唯哲的生日那天。
  当天,许唯哲打电话给我说,晚上到钱柜来,有几个好朋友一起聚聚。
  我早早地为他准备了礼物,是一只会录音的小猴子。摁住左手开始录音,松开录音结束。之后摁住右手就能听到录音了。我摁住左手说,鸡公,其实你人真的很好,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鸡婆。18岁生日快乐。
  到钱柜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在里面唱歌,许唯哲看到我后把我叫到他身边坐下,然后指着对面戴鸭舌帽的男孩子说,他是辰暮年,刚从法国回来,转到我们学校来上学呢。
  我礼貌地伸出手,却发现他根本没有看我。我的手就那样僵在空中,收回来后,许唯哲才说,辰暮年,你也好歹给人家女孩子点面子啊。
  辰暮年笑笑,随即把手伸过来,美女很正点哦。他的眼神像一把刀割伤了我的心。
  握着他的手有温暖的感觉,可是心里却冰凉到快要冻结。
  看着他们唱歌玩闹,我则在一旁闷头吃东西。
  快接近凌晨的时候,辰暮年突然坐到我旁边说,美女,怎么来了钱柜也不唱歌呢?来,咱俩合唱一首吧。不由分说就塞了支话筒到我手上。
  音乐的间隙,他在我耳边说,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不过,她没你漂亮。他又补充道。
  他的呼吸喷在我耳边,热热的,有点痒。
  唱到兴头上,他一把揽住我的肩,周围的人顿时起哄,除了许唯哲。
  我挣扎着推开辰暮年说,你兄弟还在后面呢。他回头看了看脸色严肃的许唯哲,拍拍许唯哲的肩说,你不会介意吧?
  许唯哲没有说话,一个人默默地喝酒。
  第二天,大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许唯哲仍旧叫我一起吃饭,只不过身边多了辰暮年。我们三个人坐在学校的食堂,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吃边聊。
  辰暮年对许唯哲说,小哲,你喜欢宁小欣吧?
  我的脸瞬间就红了,埋着头扒饭,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
  说啊,是不是喜欢她啊?辰暮年还在一个劲地追问。
  谁告诉你的?
  昨天晚上送你回去的时候,你醉得不成样子了嘴里还叫着宁小欣的名字。
  那顿饭大家都吃得有点不愉快。许唯哲没说喜欢我,也没说不喜欢我。
  可是,我自己知道,许唯哲是喜欢我的。虽然他嘴里不说,但我感受得到。
  
  Six
  
  后来我们三个人每次在一起,辰暮年就总拿许唯哲说事。他喜欢故意在他面前说,小哲,害什么羞啊,抓紧哦,要不然我就出动了哦。
  说多了,许唯哲也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德行了。他说,小欣嫌我太鸡婆,我看你比我更鸡婆了。
  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我则在一旁丢下一句,一只鸡婆不可怕,可怕的是两只鸡婆不相上下,然后提起篮球场边上的书包往外走。
  其实,三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小日子也是很幸福的。许唯哲对我很好,辰暮年除了偶尔刻薄一下我,基本上也是对我百依百顺的。
  是什么时候,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的呢?
  是杜雨的出现吧。
  那一年,许多地方发生了洪水。电视上每天都在播放着有多少房屋被卷走了,有多少村民失踪了,有多少粮食被淹没了。
  学校组织募捐的时候,杜雨作为学校代表接受了校电视台的采访。并不是杜雨有着多么高尚的精神,只不过她有一个开公司的老爸,随便一掏腰包就捐了好几万。当她站在镜头前发表早就准备好的演讲词,站在镜头后的辰暮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当晚上辰暮年跟我们讲他看到杜雨第一眼的那一刻无比震惊的时候,许唯哲在旁边把嘴巴张得老大,然后说,没有那么夸张吧?
  真的,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很熟悉。辰暮年难得认真地说。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眼,我心里像有坚冰划过。
  第二周,辰暮年就要到了杜雨的电话,然后约她出来。约会的地点在学校外面的PIZZA店,我和许唯哲作为后援团也被辰暮年拉去了。
  杜雨长得真的很漂亮,五官恰到好处地摆放在她那不大的脸上,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而她那眉宇间的霸气和骄傲,则是与生俱来的。像我宁小欣这样的女孩子是一辈子都不会有那种感觉的。
  那天下午,杜雨显然是经过精心装扮后才出来的。一身浅蓝色的吊带裙把她的身材衬托得完美无缺,脚上的高跟鞋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敢穿出来的。
  杜雨还很冷幽默,她一进来就说,你以为我是诸葛亮啊?
  辰暮年皱皱眉头问她什么意思?
  那你们不算是三个臭皮匠么?说完,就落落大方地坐到辰暮年的身边。
  我和许唯哲一边切着PIZZA,一边观察他们的进展。每一个暧昧的眼神都被我们放在了眼里。
  去洗手间的时候,许唯哲得意地望着我说,暮年这次有戏了。
  我瞪他一眼,懒得说什么。
  
  Seven
  
  辰暮年和杜雨开始公开交往。
  每次出去都是我们四个人,仿似两对情侣。就连杜雨也以为我和许唯哲是一对。她拉着辰暮年的手说,以后结婚我们四个人一起,那样场面肯定会很壮观吧。
  辰暮年拍拍她的手说,许唯哲倒是很愿意这么想,可就是宁小欣不肯吧。
  许唯哲转过头看着我的眼,那么有力的眼神,他似乎在等着我的一个回答。可是,我却说,许唯哲那么优秀,我配不上。
  说完,我觉得自己这话有点不对场合,然后又补充道,他是不愿意接受人家,给他送花的女生都可以装几卡车了。
  辰暮年和杜雨都笑了。然后辰暮年转头对我说,那你肯定是那个卡车司机,自己不想留下来,还把所有的女生都拉跑了。
  许唯哲板着个脸擂了辰暮年几拳,说,你真鸡婆。随后,独自一个人拐进了学校外的奶茶店。
  杜雨总是说,小欣,进去哄哄咯。
  我站着不动。我知道,再怎么惹他生气,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即使,我对着一百个人说我爱你,他也不会骂我一句。
  他就是对我那么好,好到让我甚至有点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怯懦,不喜欢他的多疑,不喜欢他的毫无底气。
  就像他会问我,宁小欣,你是不是喜欢辰暮年啊?而不是对我说,宁小欣,我喜欢你。
  有的人,永远都只能扮演你生命里的过客,而有的人,永远住在你心里最柔软最隐秘的地方,挥之不去,难以忘记。
  平安夜那天,我们一行四人到城南的教堂里,一楼大厅里人头涌动。台上唱诗班在唱圣诞颂歌:哈里路亚,哈里路亚,我主降临,万物蒙恩。
  哈里路亚,我跟着唱诗班低头默诵。
  许唯哲,请原谅我不能祈祷你即刻大富大贵,也不能祈祷你人生圆满,我只能闭着眼睛对主说,让那个叫许唯哲的男孩子开心过每一天吧。
  主啊,我还有点贪心,我还祈祷那叫辰暮年的男孩子健康快乐。
  
  Eight
  
  杜雨出事那天,这个城市下了一场几十年未见过的大暴雨。
  许唯哲在电话里说,你快赶到医院来,辰暮年和杜雨出事了。匆匆忙忙跑到医院,辰暮年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而杜雨一直昏迷不醒。
  在医院走廊的阳台上,许唯哲告诉我他们是到武隆的仙女山旅游,回程的路上遭遇了山体滑坡。车子被山上滚下来的巨大石块压倒在路边,车里的18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无一幸免。
  两天之后,辰暮年的伤势逐渐好转,他躺在病床上微弱得像是濒死的小兽,他动动手指,示意我坐到他的边上。我把耳朵凑过去,他的声音很小,他问,杜雨在哪里?她有没有事?
  就像之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受了伤,却还一直在关心着杜雨。
  许唯哲坐过来握着辰暮年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他说,暮年,杜雨没事,你先好好休息。
  听到许唯哲的话,辰暮年的脸上才浮现一丝浅浅的笑。
  第三天,杜雨转院。然后一个星期之后,许唯哲接到电话说,杜雨恢复得很快,没什么大事。
  辰暮年出院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而彼时,杜雨已经随他爸爸出国去了日本。没有人去送她,而辰暮年也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我问辰暮年,你就真的那么爱杜雨吗?
  辰暮年在光影交错的房间里说,小欣,你不明白我以前的事。小时候,我总是很孤独,爸妈离异,而妈妈长年生活在法国。爸爸是一家公司的大股东。虽然有最好的玩具,最美味的食物,最好看的衣服,可是我并不快乐。直到后来遇到了杜雨,哦,那个时候她还不叫杜雨,我们都叫她小玉。她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像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有一次,我们站在海边,她拉着我的手问我,你说海的那一头是什么呢?我说,是童话里的城堡,我们以后去那边生活,好不好?后来,我妈妈把我接到法国去玩,回来之后小玉就不见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半晌之后才问,你怎么知道杜雨就是小玉呢?她不是有个开公司的老爸吗?
  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有一次她跟我讲说她小时候住在乡下,很穷,然后城里有人捐助,所以才来到了城里。现在的老爸也不是她的亲爸,是她的养父。当她说完这些的一刹那,我仿佛又回到了11岁那一年,仿佛看到稚气未脱的杜雨站在门口叫我哥哥,哥哥。这么多年,杜雨也长大了。她或许已经不记得那一年到我家呆过一段时间的事,可是我仍旧不能忘记,从那一年开始,她就悄悄地住进了我的心里。
  
  Nine
  
  半年之后,辰暮年在登机室外和我告别拥抱。他即将飞往日本,他说,想去散散心,或者以后就定居在那里。反正没有了爱,在哪里待着都是一样。
  他说,小欣,其实许唯哲人不错,你也别太挑剔了。
  我看着他,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
  我哭着对他说,其实,杜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辰暮年淡淡地笑着说,我知道。那段时间,医院的电视里每天都在滚动播放着山体滑坡相关的新闻。他摸摸我的头,说,小欣,快乐点,我没事的,我只是想去大海的另一边去看看,去看看有没有童话里的世界。
  当飞机在头顶上飞过的时候,我也决定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摇摇欲坠的城市。
  离开的那天,大雨倾盆,许唯哲送我到火车站。他一直在说话,他说,小欣,你真的要回老家定居吗?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想我吗?你到现在还喜欢辰暮年啊?
  事到如今,也只有许唯哲知道我是喜欢辰暮年的。记得他曾说过,你们第一次在钱柜遇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别不承认。
  是的,许唯哲,我喜欢辰暮年。原谅我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因为每个带着伤痛成长起来的孩子心里都会有一个小秘密。
  最后进站的时候,许唯哲抱了抱我说,宁小欣,如果你在那边不快乐就回来,我等着你,真的。
  我没有回头。
  
  Ten
  
  站在海边,那片海蓝得让人心碎。
  我努力地朝着海的那一边看,我想要看到辰暮年说的海那边的童话世界,它到底存不存在呢?
  可是除了遥远,我什么都看不到。
  旁边有一对第一次来海边玩的情侣,女生在沙滩上用手一遍一遍地写着誓言,海浪轻轻地把它们覆盖带走。
  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开始模糊。想起第一次见到辰暮年的那天,他拿着话筒唱着: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人天真得不得了/笑有人以为用痴情等待幸福就会慢慢停靠/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有人梦做得醒不了/笑有人以为把头抬起来眼泪就不会往下掉。
  那一年,我也曾以为用痴情等待幸福就会慢慢停靠。
  这一刻,我还以为把头抬起来眼泪就不会往下掉。
  2007年,时间已经过去两年。许唯哲在北影学导演,他的剧本《爱情本身》终于拍成了独立小电影。他偶尔发邮件给我说,小欣,爱情的本身真让人难过。
  我没回复过他的邮件。或许,在他的眼里我真的消失了。
  而辰暮年,听说在日本定居了,开了家小酒吧,名字叫“杜雨”。看来,有些人真的是会让你一辈子记住的。
  下半年,我接到一个出版商的电话,说对我的小说很感兴趣,准备出版。
  书上市的时候,有位读者给我发邮件,他问,你的故事是真实的吗?那个叫暮年的男孩子找到小雨了吗?
  我在很深的夜里回复他的邮件,我说,真不真实见仁见智,有些事从来都是意料不到的,真的如同虚构一般。
  那本书叫做——《咫尺天涯》。
  
  Eleven
  
  书的后记或许根本不算后记,但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知道。
  我心底住着一个人,从8岁那年开始。
  那一年,我所在的希望小学接受城里人的帮助,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可以到城里去学习,而一些有钱人愿意提供食宿,缴纳学费。
  我就是那其中的一名。
  当我跟着为数不多的学生一起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去到那个摸着我的头说叫我辰叔叔的男人家里时,我看到了站在门口抱着机器人模型好奇地打量我的小男孩。
  辰叔叔叫他出来,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说,暮年,这是小玉,以后你就叫她妹妹好了。
  他欢天喜地地拉着我在别墅里乱转,他给我好吃的,把他的玩具给我玩,晚上我们一起躺在花园里抬头仰望头顶上的星星。
  就那样,我和他一起度过了两年的时光。我们像亲兄妹一样好得不可分割。直到两年后,他被他的妈妈接去了法国。
  我也离开了辰叔叔的家,投宿到姑父的家里,当老师的姑父给我起了学名,宁小欣。然后我开始了新的生活。
  后来我竟然再次遇到了那个会害羞的小男孩,可他并没有认出我。后来呢?没有后来。
  记得小时候在海边,我问他,海的另一边是什么呢?
  他说是童话里的城堡。
  说谎的孩子鼻子是会长长的,我捏捏他的鼻子,朝他哼哼,长鼻子的辰暮年。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海的那一边是什么?是永远都望不到的咫尺天涯。
  (责编:赵翠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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