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自2月初以来，委内瑞拉爆发了自查韦斯去世以来最大规模民众游行示威，参与人群从学生、教师逐渐扩展到商界、中产阶层和普通市民，抗争手法从和平示威逐渐向暴力冲突转化。截至3月18日，冲突导致的死亡人数近30人，数百人受伤，上千人被捕。更令人忧虑的是，此次街头抗争至今未有平息迹象，正在向长期性、对抗性的社会乱局演变。拉美最大、世界第五大石油输出国、西半球“最左翼”国家，正面临马杜罗接班以来的最大挑战。
“小火星”引发“大动乱”
2月7日，委内瑞拉西南部偏远的塔奇拉州大学生就此前发生的一起校园强奸未遂案举行示威游行，要求当地政府改善校园和社会治安，警方随即逮捕了三名大学生。此举引发全国校园激烈反应，首都加拉加斯以及多个州府的大学群起响应，迅速遍及全国36所大学。2月12日，恰逢委内瑞拉青年节，首都上万名大学生举行抗议示威，要求政府出面，释放被捕学生、改善国内安全形势、解决物资短缺等经济问题。学生运动很快得到反对派的呼应，反对派激进领导人、“人民意志党”领袖莱奥波尔多·洛佩斯，公开号召全国民众上街予以支持，游行转变为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活动，示威者开始打出“马杜罗下台”的标语。游行即将散场时，数名蒙面枪手闯入人群开枪，造成3人丧生、66人受伤。
第二天，马杜罗政府开始采取强硬手段回击。委检察院下令，以煽动犯罪、公开恐吓、破坏公共财产、故意杀人等多重罪名批捕游行组织者洛佩斯，并组织政府支持者发动“拥护”政府游行，甚至连马杜罗本人也走上街头，站在露天讲台发表演说，谴责反对派是“法西斯主义者”，企图发起“政变”，并误导国家走上暴力和混乱之路，同时指责美国，“这一切的幕后都是美国煽动”。
眼看政府将要稳定局势，反对派又出奇招。2月18日，被通缉的洛佩斯首次现身，先是在内政部附近召集支持者举行示威，并在发表演讲后独自走向旁边军警，上演了一出“大义凛然自首秀”。洛佩斯出身政治世家，是美洲民族解放英雄玻利瓦尔的后代，自称“身上流淌着伟人血脉”，曾任加拉加斯大区城市市长，参与过2002年大规模“反查韦斯”罢工示威，后被控腐败两度被禁止参加选举。
洛佩斯的“入狱”使局势再次失控。2月下旬开始，委各地示威活动再起高潮。反对派连续组织大规模集会，指责马杜罗政府“专制独裁”，要求释放洛佩斯和学生、解决经济治安问题等。一些同情反对派的政治团体和社会组织也随后加入到示威活动中，反对派温和领袖卡普里莱斯也开始批评政府，拒绝参加政府组织的“和平大会”，相反，要求组建包含反对派在内的特别委员会，负责国家管理。马杜罗政府也不示弱，先后组织石油工人、各界妇女、老年人参加的群众集会和游行。
与此同时，加拉加斯和部分地区持续不断地发生枪击、破坏建筑、砸坏车辆、焚烧轮胎、封路、商铺被暴徒趁火打劫等暴力事件；反对派或普通市民大量设置街垒，城市生活陷入停顿。2月底以来，形势更加恶化，反对党示威者开始佩戴面具，向政府大楼投掷燃烧弹，军警则用橡皮弹和高压水炮压制示威者。大批示威者、市民甚至外国记者被捕。面对危急形势，马杜罗政府宣布对反政府抗议活动采取更严厉措施。3月14日，马杜罗政府下令在“重灾区”巴伦西亚市部署军队，封锁主要街区，控制该市中产阶级居住区，全城搜捕嫌犯，当天即有51人被捕。17日，开始对首都示威者采取清场行动。安全部队进驻反对派“大本营”阿尔塔米拉广场。但反对派扬言随时会发动新一轮示威，重占街头，委内瑞拉乱局恐出现长期化危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导致委内瑞拉发生社会乱局的原因并非形成于今年，而是一系列深层次原因综合发酵、内外联动的产物。
经济困顿、市场匮乏导致民众不满加大。自查韦斯执政后期，委经济走势低迷，市场供应紧张，货币加速贬值，尤其物价上涨严重。尽管2012年经常账户保持盈余，但在国际油价创历史新高的情况下，占GDP比重却从2011年的8.5%急剧下降至2.9%。加上查韦斯时期，为下层提高工资、为贫困家庭修建房屋、增加进口补助以缓解通胀等措施花费巨大，导致委负债累累。自2013年4月马杜罗上台后，经济形势更加严峻。2013年经济增长率只有1.6%，是整个拉美地区经济增速最慢的国家，通货膨胀率高达56%，已连续7年超过20%，创下西半球最高通胀记录。与此同时，受罢工、技术人员流失、设备落后、投资萎缩等因素的影响，委石油生产也萎靡不振，石油日产量已经下降到2008年水平，由此导致外汇储备下降到近25年来最低，本币玻利瓦尔价值不断缩水，官方汇率虽为1美元兑6.5玻利瓦尔，但黑市汇率要60玻利瓦尔以上才能换到1美元，而且还在不断贬值。
宏观经济的糟糕，反映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供应短缺。不仅家用电器、进口食品等中高档产品缺乏，就连民众日常必须的消费品也开始匮乏。食用油、玉米粉、牛奶、白糖、矿泉水等餐桌必备品必须抢购，甚至连卫生纸、香皂、浴液都经常是货架空空。据委官方统计，2013年商品供应短缺率达22%，今年1月上升到28%。对经济形势和市场供应的严重不满导致社会怨气大增，尤其此前对于曾享受过“石油红利”的中产阶级来说，“吃不上饭”、“洗不了澡”使他们对左翼政权的耐心达到顶点。此次大抗议中，罕见地出现了很多市民和家庭妇女，说明民众生活已大受影响。
与经济形势恶化相伴的是治安形势日趋糟糕。大量中下层民众集中在加拉加斯等大都市，加上枪支管理松懈，警察忙于应付政治对抗，导致治安案件大增，尤其凶杀、抢劫、绑架等暴力犯罪迅猛上升。2013年约有2.5万人死于凶杀，委成为全球最暴力国家之一，加拉加斯也被誉为拉美“暴力犯罪之都”。整个社会的安全感大大下降，尤其中产阶级聚居区，夜晚很少有人敢单独出行。今年1月6日，委前选美小姐莫妮卡与丈夫在公路旁边被歹徒劫杀，在国内外媒体广泛报道后，成为引发民众情绪激愤的导火索。
与此同时，委内瑞拉政府在应对经济和治安问题上的对策也引来民众极大质疑。去年年底以来，马杜罗获得国民大会“特别立法权”，有权以行政命令方式颁布法律。为整顿经济，马杜罗颁布了包括《成本、利润和价格控制法》、《中小型零售商统一注册规定》等多个严格市场监管的法律，强制规定所有商业活动利润不得高于30%；严令国家成本与价格监管总局和消费者保护协会牵头，在全国范围内打击投机倒把、囤积居奇。同时建立“国家外贸中心”、“国家外贸公司”等专门机构，监督外汇管理和统筹国家进出口贸易，还制定更严格的“国家外汇预算”和“外汇用户登记制度”。这些经济措施，只着眼国家管控，而非市场调节；加强监管，但却忽视促进生产和流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措施，只会促使生产和经营成本大幅上升，倒逼企业减少生产，引发商家囤积居奇，民间走私横行。 国内日趋激进的市场管控行为和社会动荡，很容易使委内瑞拉成为全球化的孤岛。近日，继哥伦比亚航空公司停止与委内瑞拉的航线之后，加拿大航空公司临时取消从多伦多飞往委内瑞拉的航班。此前，巴拿马因为委内瑞拉拖欠数十亿美元债务，可能将以禁止委内瑞拉轮船通过巴拿马运河作为报复。德国媒体在综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与部分评级机构等数据的基础上，将委内瑞拉列为未来十年世界各国破产概率排行第二的国家。
马杜罗政权的优势尚且难以撼动
委内瑞拉风波骤起，恰与乌克兰动乱同期。很多西方媒体，甚至委内瑞拉反对派都将委内瑞拉与乌克兰相提并论，美国《华盛顿邮报》、CNN连篇累牍直播报道加拉加斯街头示威，并与基辅市民“推翻”亚努科维奇镜头相对比，力图将二者扯上关系。一时间，对于委内瑞拉乱局是否成为“拉美版的乌克兰”，很多人心中充满疑问。
从表面看，两者有很多相似性，都是政治对抗严重，街头暴力充斥，社会处于无政府的混乱。但是马杜罗政权尚且掌握独特的优势，短期内很难出现乌克兰的“翻版”。
首先，行政、立法和司法大权仍在执政团队手中。执政团队内主要实力派，如国民大会主席卡韦略、外长豪阿、部长会议副主席拉米雷斯均表现出足够团结。执政党及其盟友占国会165席的98席，远超半数。最高法院、选举法院的法官大多均为执政党成员。
其次，民意根基犹存。2013年总统大选，马杜罗获50.6%支持率，11月市政选举中执政党控制了75%的基层政权。去年年底的民调显示，马杜罗支持率仍有40%。此次大抗议中，支持政府的示威者，都是查韦斯主政以来各项社会政策的受益者，这些中下层民众获得了生活补贴、教育、医疗和养老服务，分到了新的住房，享受到了廉价的食品供应，他们是左翼政权依靠的最主要力量。
其三，执政的“查韦斯派”还掌握着军警、民兵等强力工具。军方内受惠于左翼政权的“既得利益派”和坚持军事不干政的“体制派”目前占据主流。左翼政权通过建立民兵和社区自卫组织，掌握数十万“第二武装”，拥有街头控制能力。
其四，石油收入尚不致“断炊”。石油生产多在滨海或内陆，远离此次示威“主战场”，因此油气生产并未停顿。而且国际油价目前保持坚挺，甚至近期因克里米亚“公投”有上扬趋势。最关键的是，根据委宪法，下次大选将在2019年，信任公投最早也需在2016年举行，此前任何“逼马”倒台均为“非法”，任何“推翻”马杜罗政府的行为难获法理依据。
引发一场外交争夺
围绕着“反马”与“救马”，美国与拉美各国也展开了一场外交争夺。美国向来视高举反美大旗的查韦斯为眼中钉，对继承衣钵的马杜罗也是再三试探后放弃幻想。面对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美国趁机“火上浇油”。2月15日，美国国务卿克里发表声明，批评委政府逮捕洛佩斯，要求保护公民基本自由和安全。19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参加北美自贸区峰会时，施压马杜罗释放被捕学生和群众。随后，美国驱逐了三名委驻美使馆外交官，作为对委驱逐美国外交官的报复。美国国会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外交委员会先后通过决议，要求奥巴马政府制裁与示威者死亡有牵连的委内瑞拉领导人，包括拒发美国签证、冻结在美国资产等。美国南方司令部司令约翰·凯利将军更是放出狠话，称委紧张局势已处于崩溃边缘，冲突升级很有可能酿成极大灾难。美方保留对委内瑞拉进行制裁的权利。与此同时，美国力图在拉美组建干预委内瑞拉局势的“施压阵营”。与委内瑞拉有经济纠纷的巴拿马率先提出由美国参与的美洲国家组织是“最理想”的干预力量，这个建议在遭到巴西等西半球27国反对后，美国又把目光投向秉承温和执政路线的智利。拜登亲自参加智利新总统巴切莱特就职典礼，劝说智利带头施压。但以巴西为首的南美国家则坚决反对单方面干涉，坚持在由地区国家组成的南美国家联盟框架内进行政治斡旋，并决定派出一个特别委员会斡旋委朝野政治对话。
未来，美国和拉美围绕委国内政局形势仍将存在新一轮的争夺。但真正能决定局势走向还要看马杜罗政府能否改善经济形势、社会治安以及是否能与反对派进行政治和解。否则，委内瑞拉社会乱局恐将面临长期化风险。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所所长助理、副研究员）
“小火星”引发“大动乱”
2月7日，委内瑞拉西南部偏远的塔奇拉州大学生就此前发生的一起校园强奸未遂案举行示威游行，要求当地政府改善校园和社会治安，警方随即逮捕了三名大学生。此举引发全国校园激烈反应，首都加拉加斯以及多个州府的大学群起响应，迅速遍及全国36所大学。2月12日，恰逢委内瑞拉青年节，首都上万名大学生举行抗议示威，要求政府出面，释放被捕学生、改善国内安全形势、解决物资短缺等经济问题。学生运动很快得到反对派的呼应，反对派激进领导人、“人民意志党”领袖莱奥波尔多·洛佩斯，公开号召全国民众上街予以支持，游行转变为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活动，示威者开始打出“马杜罗下台”的标语。游行即将散场时，数名蒙面枪手闯入人群开枪，造成3人丧生、66人受伤。
第二天，马杜罗政府开始采取强硬手段回击。委检察院下令，以煽动犯罪、公开恐吓、破坏公共财产、故意杀人等多重罪名批捕游行组织者洛佩斯，并组织政府支持者发动“拥护”政府游行，甚至连马杜罗本人也走上街头，站在露天讲台发表演说，谴责反对派是“法西斯主义者”，企图发起“政变”，并误导国家走上暴力和混乱之路，同时指责美国，“这一切的幕后都是美国煽动”。
眼看政府将要稳定局势，反对派又出奇招。2月18日，被通缉的洛佩斯首次现身，先是在内政部附近召集支持者举行示威，并在发表演讲后独自走向旁边军警，上演了一出“大义凛然自首秀”。洛佩斯出身政治世家，是美洲民族解放英雄玻利瓦尔的后代，自称“身上流淌着伟人血脉”，曾任加拉加斯大区城市市长，参与过2002年大规模“反查韦斯”罢工示威，后被控腐败两度被禁止参加选举。
洛佩斯的“入狱”使局势再次失控。2月下旬开始，委各地示威活动再起高潮。反对派连续组织大规模集会，指责马杜罗政府“专制独裁”，要求释放洛佩斯和学生、解决经济治安问题等。一些同情反对派的政治团体和社会组织也随后加入到示威活动中，反对派温和领袖卡普里莱斯也开始批评政府，拒绝参加政府组织的“和平大会”，相反，要求组建包含反对派在内的特别委员会，负责国家管理。马杜罗政府也不示弱，先后组织石油工人、各界妇女、老年人参加的群众集会和游行。
与此同时，加拉加斯和部分地区持续不断地发生枪击、破坏建筑、砸坏车辆、焚烧轮胎、封路、商铺被暴徒趁火打劫等暴力事件；反对派或普通市民大量设置街垒，城市生活陷入停顿。2月底以来，形势更加恶化，反对党示威者开始佩戴面具，向政府大楼投掷燃烧弹，军警则用橡皮弹和高压水炮压制示威者。大批示威者、市民甚至外国记者被捕。面对危急形势，马杜罗政府宣布对反政府抗议活动采取更严厉措施。3月14日，马杜罗政府下令在“重灾区”巴伦西亚市部署军队，封锁主要街区，控制该市中产阶级居住区，全城搜捕嫌犯，当天即有51人被捕。17日，开始对首都示威者采取清场行动。安全部队进驻反对派“大本营”阿尔塔米拉广场。但反对派扬言随时会发动新一轮示威，重占街头，委内瑞拉乱局恐出现长期化危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导致委内瑞拉发生社会乱局的原因并非形成于今年，而是一系列深层次原因综合发酵、内外联动的产物。
经济困顿、市场匮乏导致民众不满加大。自查韦斯执政后期，委经济走势低迷，市场供应紧张，货币加速贬值，尤其物价上涨严重。尽管2012年经常账户保持盈余，但在国际油价创历史新高的情况下，占GDP比重却从2011年的8.5%急剧下降至2.9%。加上查韦斯时期，为下层提高工资、为贫困家庭修建房屋、增加进口补助以缓解通胀等措施花费巨大，导致委负债累累。自2013年4月马杜罗上台后，经济形势更加严峻。2013年经济增长率只有1.6%，是整个拉美地区经济增速最慢的国家，通货膨胀率高达56%，已连续7年超过20%，创下西半球最高通胀记录。与此同时，受罢工、技术人员流失、设备落后、投资萎缩等因素的影响，委石油生产也萎靡不振，石油日产量已经下降到2008年水平，由此导致外汇储备下降到近25年来最低，本币玻利瓦尔价值不断缩水，官方汇率虽为1美元兑6.5玻利瓦尔，但黑市汇率要60玻利瓦尔以上才能换到1美元，而且还在不断贬值。
宏观经济的糟糕，反映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供应短缺。不仅家用电器、进口食品等中高档产品缺乏，就连民众日常必须的消费品也开始匮乏。食用油、玉米粉、牛奶、白糖、矿泉水等餐桌必备品必须抢购，甚至连卫生纸、香皂、浴液都经常是货架空空。据委官方统计，2013年商品供应短缺率达22%，今年1月上升到28%。对经济形势和市场供应的严重不满导致社会怨气大增，尤其此前对于曾享受过“石油红利”的中产阶级来说，“吃不上饭”、“洗不了澡”使他们对左翼政权的耐心达到顶点。此次大抗议中，罕见地出现了很多市民和家庭妇女，说明民众生活已大受影响。
与经济形势恶化相伴的是治安形势日趋糟糕。大量中下层民众集中在加拉加斯等大都市，加上枪支管理松懈，警察忙于应付政治对抗，导致治安案件大增，尤其凶杀、抢劫、绑架等暴力犯罪迅猛上升。2013年约有2.5万人死于凶杀，委成为全球最暴力国家之一，加拉加斯也被誉为拉美“暴力犯罪之都”。整个社会的安全感大大下降，尤其中产阶级聚居区，夜晚很少有人敢单独出行。今年1月6日，委前选美小姐莫妮卡与丈夫在公路旁边被歹徒劫杀，在国内外媒体广泛报道后，成为引发民众情绪激愤的导火索。
与此同时，委内瑞拉政府在应对经济和治安问题上的对策也引来民众极大质疑。去年年底以来，马杜罗获得国民大会“特别立法权”，有权以行政命令方式颁布法律。为整顿经济，马杜罗颁布了包括《成本、利润和价格控制法》、《中小型零售商统一注册规定》等多个严格市场监管的法律，强制规定所有商业活动利润不得高于30%；严令国家成本与价格监管总局和消费者保护协会牵头，在全国范围内打击投机倒把、囤积居奇。同时建立“国家外贸中心”、“国家外贸公司”等专门机构，监督外汇管理和统筹国家进出口贸易，还制定更严格的“国家外汇预算”和“外汇用户登记制度”。这些经济措施，只着眼国家管控，而非市场调节；加强监管，但却忽视促进生产和流动，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措施，只会促使生产和经营成本大幅上升，倒逼企业减少生产，引发商家囤积居奇，民间走私横行。 国内日趋激进的市场管控行为和社会动荡，很容易使委内瑞拉成为全球化的孤岛。近日，继哥伦比亚航空公司停止与委内瑞拉的航线之后，加拿大航空公司临时取消从多伦多飞往委内瑞拉的航班。此前，巴拿马因为委内瑞拉拖欠数十亿美元债务，可能将以禁止委内瑞拉轮船通过巴拿马运河作为报复。德国媒体在综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与部分评级机构等数据的基础上，将委内瑞拉列为未来十年世界各国破产概率排行第二的国家。
马杜罗政权的优势尚且难以撼动
委内瑞拉风波骤起，恰与乌克兰动乱同期。很多西方媒体，甚至委内瑞拉反对派都将委内瑞拉与乌克兰相提并论，美国《华盛顿邮报》、CNN连篇累牍直播报道加拉加斯街头示威，并与基辅市民“推翻”亚努科维奇镜头相对比，力图将二者扯上关系。一时间，对于委内瑞拉乱局是否成为“拉美版的乌克兰”，很多人心中充满疑问。
从表面看，两者有很多相似性，都是政治对抗严重，街头暴力充斥，社会处于无政府的混乱。但是马杜罗政权尚且掌握独特的优势，短期内很难出现乌克兰的“翻版”。
首先，行政、立法和司法大权仍在执政团队手中。执政团队内主要实力派，如国民大会主席卡韦略、外长豪阿、部长会议副主席拉米雷斯均表现出足够团结。执政党及其盟友占国会165席的98席，远超半数。最高法院、选举法院的法官大多均为执政党成员。
其次，民意根基犹存。2013年总统大选，马杜罗获50.6%支持率，11月市政选举中执政党控制了75%的基层政权。去年年底的民调显示，马杜罗支持率仍有40%。此次大抗议中，支持政府的示威者，都是查韦斯主政以来各项社会政策的受益者，这些中下层民众获得了生活补贴、教育、医疗和养老服务，分到了新的住房，享受到了廉价的食品供应，他们是左翼政权依靠的最主要力量。
其三，执政的“查韦斯派”还掌握着军警、民兵等强力工具。军方内受惠于左翼政权的“既得利益派”和坚持军事不干政的“体制派”目前占据主流。左翼政权通过建立民兵和社区自卫组织，掌握数十万“第二武装”，拥有街头控制能力。
其四，石油收入尚不致“断炊”。石油生产多在滨海或内陆，远离此次示威“主战场”，因此油气生产并未停顿。而且国际油价目前保持坚挺，甚至近期因克里米亚“公投”有上扬趋势。最关键的是，根据委宪法，下次大选将在2019年，信任公投最早也需在2016年举行，此前任何“逼马”倒台均为“非法”，任何“推翻”马杜罗政府的行为难获法理依据。
引发一场外交争夺
围绕着“反马”与“救马”，美国与拉美各国也展开了一场外交争夺。美国向来视高举反美大旗的查韦斯为眼中钉，对继承衣钵的马杜罗也是再三试探后放弃幻想。面对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美国趁机“火上浇油”。2月15日，美国国务卿克里发表声明，批评委政府逮捕洛佩斯，要求保护公民基本自由和安全。19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参加北美自贸区峰会时，施压马杜罗释放被捕学生和群众。随后，美国驱逐了三名委驻美使馆外交官，作为对委驱逐美国外交官的报复。美国国会众议院和参议院的外交委员会先后通过决议，要求奥巴马政府制裁与示威者死亡有牵连的委内瑞拉领导人，包括拒发美国签证、冻结在美国资产等。美国南方司令部司令约翰·凯利将军更是放出狠话，称委紧张局势已处于崩溃边缘，冲突升级很有可能酿成极大灾难。美方保留对委内瑞拉进行制裁的权利。与此同时，美国力图在拉美组建干预委内瑞拉局势的“施压阵营”。与委内瑞拉有经济纠纷的巴拿马率先提出由美国参与的美洲国家组织是“最理想”的干预力量，这个建议在遭到巴西等西半球27国反对后，美国又把目光投向秉承温和执政路线的智利。拜登亲自参加智利新总统巴切莱特就职典礼，劝说智利带头施压。但以巴西为首的南美国家则坚决反对单方面干涉，坚持在由地区国家组成的南美国家联盟框架内进行政治斡旋，并决定派出一个特别委员会斡旋委朝野政治对话。
未来，美国和拉美围绕委国内政局形势仍将存在新一轮的争夺。但真正能决定局势走向还要看马杜罗政府能否改善经济形势、社会治安以及是否能与反对派进行政治和解。否则，委内瑞拉社会乱局恐将面临长期化风险。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所所长助理、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