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偶尔会想起这样的一件小事。
　　梁小艺（化名），一个不爱说话但自尊心很强的女孩，高一时在我班上。她的文笔很好，初读她的周记，不免对她留了意。小艺留着不短不长的头发，喜欢散开，风大时，头发张牙舞爪的。
　　一天，我找另外一个学生把小艺叫到办公室。她进来时，头发依旧飘散，搓着手指，站在我前面，显得单薄而柔弱。我把希望她能把头发扎好的想法告诉她时，她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头发飘散很好看，我就不用看到其他人了。”说完，她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透着倔强。我换了另外一种语气问她：“为什么要遮住别人？”她头拧向另外一边，回答说：“不想看见就不想看见。”看着眼前这个柔弱而倔强的小女生，我突然语塞了，只好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那你先回去吧，我觉得你还是扎起头发更好看。”她一声不吭地离去。
　　此后，我格外注意起这个小女生来。课间，小艺或是发缕飘飘地伫立在栏杆边，或是散发披肩地行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她经常一个人，悄悄地，静静地。小艺的文章依然那么优美，那么恬静。
　　偶然一天，她的周记本上没有了文字，留着空白。我把她叫到操场的跑道旁，问道：“你这个星期忘记写周记了？没有读到你的文字，我这个读者，觉得很是遗憾。”小艺抬头看了看我，眼神中多了一丝柔和。我继续说道：“其实，你的文笔不错，喜欢看书吧？平时喜欢看什么书啊？”她把头低下，把眼睛躲在散落的头发里，幽幽地说：“谈不上喜欢看书，打发时间而已。也没什么书我喜欢看的。你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得回去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谈话就此结束？我内心不甘。我又问道：“那你回教室怎么安排啊？”她又抬头看着我，眼神中透着疑问：“回去发呆。”如此坦诚的回答，让我看到了与她交流的机会，我赶紧说：“发呆时间过得很慢的，不如我们聊聊天，时间过得会快很多的。”她很是惊讶地看着我，眨了一下眼睛，说：“那你想聊什么？”我激动得差点叫了出来，终于打开缺口了。我说：“那就说说你为什么喜欢披散着头发，其实你扎起头发不是显得更精神吗？”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不扎头发是为了更加安静一点嘛。”我紧接着问道：“热闹点不是很好吗？”“我不喜欢热闹，我喜欢安静。”我紧追不舍：“是不是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啊？”她一听，脸色马上转沉，说：“我回去做作业了。”说完，她转身就走，留下我一个人呆在操场，夜晚的操场很安静。
　　一天晚修，我值班。我拿起座位表点名，发现小艺还没有到。我暗暗担心，赶紧给她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她爸爸说她已经坐公交车上学了，可能是塞车还没到吧。我又等了二十分钟，还是不见小艺到教室。我越来越着急，干脆到学校大门口去等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小艺熟悉的身影。正准备再给她家里人打电话，突然，我在转角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小艺。我赶紧跑上去，问：“怎么这么晚才到啊？没出什么事吧？”我发现小艺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的样子。我把她叫到一边，给她递上一张纸巾。突然，小艺的眼泪哗哗地全流下来了。我静静地站在旁边，任由她哭着。终于，她停了下来，道出原委。原来，小艺的父母感情不和，母亲有外遇，父亲知道后经常和母亲闹，家里永无宁日，小艺在家总是把耳朵用纸巾塞住，把头发散开，躲起来。我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听着小艺把自己的故事说完。也许，此时此刻，倾听比开解更为重要。当她情绪稳定下来，我说：“聊聊天比发呆好。”听到这句话，她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后来，她扎起了辫子，文静而优雅。
　　偶尔，也会发现她静静地看着窗外发呆，偶尔她会在周记本上介绍她和家人的快乐。
　　（作者单位：广东中山市三乡镇桂山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