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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22日,北京,海军总医院,重症监护室。
两天前刚刚做完颈椎上2节切除置换手术的张佩艳仍处于昏迷状态,当护士问她的名字时,她仍是一脸茫然。突然,她口齿不清地吐出了几个词:“葛忠……电话……”在一旁陪护的侄女听懂了,便将葛忠的电话告诉她,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忘了,又问侄女:“电话……”侄女问她是不是要给葛忠打电话,她摇了摇头。侄女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便将葛忠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塞给她,她紧紧地攥在手里,过一会儿就摊开念一遍,直到安静地睡着了……
一个处于重度昏迷中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危重病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名叫葛忠的男人念念不忘,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绵绵深情呢?
敢爱敢恨痴情女,追爱的脚步不停歇
1969年3月,张佩艳出生于河南省滑县道口镇的一户普通家庭。1990年9月,高考过后,她以委培生的身份,进入安阳师范专科学校艺术系美术1班学习。
美术1班,集中了当年那届最优秀的学生。来自河南省范县的葛忠,更是这帮优秀学生中的佼佼者,被同学们推选为班长。从进校的第一天起,张佩艳就被高大帅气的葛忠所深深吸引,一颗少女的心为之悄然绽放。佩艳是个性格豪爽、敢爱敢恨的女孩儿,为了引起葛忠的注意,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接近葛忠。毕业创作期间,她甚至还将画板支在葛忠的对面。同学们常常借机起哄,在心里早把他俩当成一对了。可是,面对这一切,葛忠却佯装不知,这让佩艳很伤心。
其实,葛忠并不是那种寡情的男孩儿,佩艳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感激在心,只是,当年的他,是怀有一份进取的私心的:师范学校不准学生谈恋爱,何况他还是班干部;他还想入党,以便为将来的工作奠定个好的基础。不久,他升任年级长,最后又竞选为学生会主席,他的作品还获得了工艺美术比赛的一等奖。因此,那两年,他一直“辜负”着一个痴情女孩儿的心。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1992年4月。临近毕业前,学校组织他们外出进行一个半月的艺术考察。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葛忠,协助班主任老师带队。为了便于管理,外出考察的学生要分组活动,每组五六个人,考察期间要同吃同活动。当1班的班长将分组名单报给葛忠时,他发现张佩艳分到了他们组,他找到1班的班长,班长说是佩艳自己要求的。为了避嫌,葛忠“绝情”地将张佩艳的名字从他们小组中画掉了。
考察的第一站是西安。晚上点名时,却找不到张佩艳了,班长急了,立即向带队的班主任汇报:“张佩艳失踪,和葛忠有关。”班主任了解情况后,把葛忠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命令他赶紧把张佩艳找回来。全班同学都行动了,在西安的大街小巷一通乱找,天黑透了还没找着。葛忠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东跑西窜的,结果,他发现古城墙上有个小白点,他认定那就是一身白色衣裙的张佩艳。他顺着垛口爬上城墙一看,果然是哭成泪人的张佩艳。
失踪事件发生后,班主任老师也默许了张佩艳随葛忠小组活动。
从西安、成都、重庆到武汉一路走来,他们同吃同行共进退,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
1992年7月,隨着毕业日期的临近,张佩艳显得有些神情焦虑——许多大学里的恋情,都会随着毕业的各奔东西而灰飞烟灭,她不知道她的爱情还能走多远。当得知她被分回老家安阳市滑县,而葛忠被分配到濮阳市时,她大哭了一场。葛忠好一番劝说,她才止住了哭声。
原本打算回范县老家教书的葛忠,有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濮阳日报社在招聘美术编辑,他报名了,并以优异的成绩被报社聘用。第一年,他只是社聘人员,没有住房,中午待在编辑部,晚上就去哥哥家借宿。因为他只是聘用职工,所以没有编制,没有基本工资,靠着给报社画题花插图赚取微薄的稿费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支。当时,一幅题花插图只有5元钱,一个月下来,挣不了几个钱。
有一天中午,葛忠突然接到哥哥的电话,让他中午回家吃饭,说是来了重要客人。等葛忠赶回哥哥家一看,竟是张佩艳!原来,佩艳毕业后,在老家的一所乡村中学找到了一个美术代课教师的职位,工作刚一安定,怀着对葛忠的深深思念,她就通过各种渠道,找到葛忠哥哥的家。哥哥和嫂子都是好客之人,一听说是葛忠的女朋友,便张罗着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此后,张佩艳没课时,就会坐长途班车到报社来找他,弄得全报社的人都知道他恋爱了。可是,一没积蓄,二没住房,连一份正式工作还没有着落的葛忠,却不敢急于给她一份承诺,因为,在他心里,一旦承诺,便需终生呵护。
恩爱夫妻苦也甜,夫唱妇随筑爱巢
1993年春,由于工作出色,葛忠被聘为报社的正式编辑,但由于报社房子紧张,他仍然借住在哥哥家里。同年5月,报社终于腾出了几间平房,但只能解决已婚职工。得知这一消息后,葛忠兴奋地报告了佩艳:“房子有了,我们结婚吧。”这正是佩艳等了多年的呼唤,她雀跃着飞奔而来。1993年6月1日,他们匆匆地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一对有情人终于走到一起。
新婚之夜,佩艳动情地说:“葛忠,我追你追得这么辛苦,是因为我看出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将一生都交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葛忠将佩艳紧紧地拥入怀中,坚定地点点头。誓言无声,大爱无言,那一刻,葛忠已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给爱人最真实的幸福,最久远的呵护。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们的新房,其实只是一间破旧简易的砖瓦平房,一到夜晚,老鼠就会在房间里到处乱窜。佩艳胆大,半夜起来捉老鼠,就成了她那段岁月的特殊的“夜生活”。面对此情此景,葛忠很愧疚。得想法挣钱,好给妻子一个安逸的家。1993年年底,单位要建集资房,为了给爱人一个安稳的家,葛忠便找亲戚朋友四处借贷,终于凑齐了集资款。
为了买房,他们一毕业就开始想法挣钱了。他们都是学工艺美术的,有一技之长,便四处联系,给单位做宣传展板。当初是葛忠一个人利用业余时间单干,出不了多少活。结婚后,葛忠利用业余时间外出跑业务,而佩艳则利用课余时间在家制作展板,夫妻携手,共筑爱巢。一块展板好几百个字,每个字都是心灵手巧的佩艳用吹塑纸一个一个地剪出来。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们又添置了锯字机。锯字机一开动会有很大的噪音,为了不影响邻居,他们总挑别人不在家时才开机加工。 为了尽早攒够还债的钱,其间,他们为人印过条幅,做过铜字,做过标牌,什么赚钱,他们都会一一尝试。为了提高技能拓展业务,葛忠还专门跑到南阳去学烙画。现在在濮阳市委一号会议室还保存有他们当年的一幅烙画,当时那幅画就卖了5000元,这在当时可是笔巨款啊。后来,他们又在街上租了间门面房,开了一家小小的装饰公司。
通过夫妻俩的齐心协力,外债还清了,张佩艳也于1994年8月受聘到濮阳市实验中学任教。生活,开始向他们展露出灿烂的笑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94年秋的一天,正在教室上课的张佩艳突然昏倒在讲台上。闻讯赶来的葛忠,将佩艳送到濮阳市人民医院和濮阳油田职工医院反复检查,诊断结果让葛忠一下子蒙了——结婚刚刚一年多的妻子患了脑膜瘤(血管外皮型细胞瘤),那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恶性肿瘤。医生建议,得立即到大医院做开颅手术。
为了那份承诺,即使砸锅卖铁,也要挽救妻子的生命。
义薄云天伟丈夫,呵护生命写传奇
刚刚还清外债的葛忠,此时是身无余钱,为了凑齐治疗费,他向高中和师专的同学紧急求援。同时,他又联系到天津总医院的专家。凑了2.5万元后,他便带着佩艳坐上赶赴天津的绿皮火车。在摇摇晃晃拥挤不堪的火车上,怀揣2.5万元巨款确实太不安全,葛忠便让在公安局工作的哥哥身着警服一路护送。
开颅手术有着相当大的危险性,得把患者的头发剃光,掀开头皮,在颅骨上开口后再实施手术。签字时,葛忠的手抖得都握不住笔了。妻子被推进手术室后,葛忠的一颗心跳得乱了节奏。突然,手术护士出来告诉他,血不够了,让他到血液科买血。当时他都吓傻了,紧跑着到配楼7楼的血液科,买完血后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手术室,其实,他不用跑这么急,因为手术室里还有充足的备用血。但是,他不敢停歇半刻,只怕跑慢晚一点点妻子的命就没了。
没想到这一跑,就是18年。
佩艳的第一次手术非常成功,一是由于她的性格开朗,二是家人向她隐瞒了真实病情,所以,休养一段时间后,她就重返讲台了。2000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新的生命给他们带来新的欢喜。
但是,孩子出生不久,佩艳的病情突然恶化。这一次,葛忠又带着她到北京的积水潭医院,实施第二次开颅手术。第二次手术比第一次的刀口更大,揭了两块头皮,才完成了开颅切除术。此后,病情恶化的间隔越来越短。2005年5月份,由于脑部肿瘤急剧恶化,佩艳又到北京复兴医院进行第三次开颅手术,因为开刀过多,头皮没了,医生只好从她左腋下割下一块皮,给她做植皮手术。
此后,佩艳的癌细胞迅速向全身转移。2006年6月,佩艳到河南省人民医院进行检查时,左腿突然剧烈疼痛,站立不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造成左腿骨折。检查后发现,原来是癌细胞转移到腿骨里了,需要进行左腿腿骨置换手术。第二天,葛忠就租车把妻子拉到北京积水潭医院。那场手术让佩艳惊恐万分——先将左腿的皮肉划开,再把癌变的腿骨拆除,然后再换上钛合金的人造腿骨……由于医院的床位紧张,术后不久,医院便让他们转回河南省人民医院进行后期治疗。那些日子,她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不能翻身,葛忠就帮她按摩擦洗。可是,治疗了很久,佩艳的腿一直肿胀难消,左腿比右腿粗两倍,原来是皮肉与新置换的金属材料相互排斥,很难愈合在一起。她在医院躺了半年后才出院,那条腿手术前后共花了25万元。
腿治好了,脑部肿瘤又不断恶化,但由于做过多次开颅手术,她的头皮和头骨变得相当脆弱,再也经不起开颅手术了,于是,又改用伽马刀手术。
后来,癌细胞又转移到脊柱。2012年5月,葛忠又带着妻子到上海长征医院做脊柱4节置换手术,脊柱4节置换手术,花费20多万元。
这样的求医路,其实是条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很多人劝葛忠放弃,其中还包括佩艳的父母及哥哥,但葛忠却坚定地摇摇头,他要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
2012年7月,佩艳到海军总医院做肺部肿瘤切除术时,又发现她脑中的肿瘤已遍地开花,对此,专家们表示现在再做脑部手术无异于自杀,这等于再一次宣判了佩艳的死刑。但葛忠并没有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给妻子一线生机,所以当发现佩艳颈部的2节颈椎已经断掉,面对濒临死亡的妻子,他又毅然选择给妻子做手术。此次的颈椎切除置换手术,因颈部血管多神经线复杂手术极难,要先切开气管,然后自口中和颈后再各开一刀才能完成。深受感动的海军总医院副院长闻讯后,亲自主刀……为了筹措后续的治疗费,葛忠在她手术做完后返回了河南老家。
为了挽救妻子的生命,18年来,葛忠带着佩艳辗转到全国各地求医,他们走过的医院可以列出長长的一串名单:北京复兴三博脑科医院、解放军151医院、解放军455医院、河南省肿瘤医院、郑州大学五附院……他们更是河南省濮阳市人民医院的常客。其间,张佩艳经历大小手术20多次,曾先后3次开颅、4次头部伽马刀、2次胸腹部伽马刀……每次手术后,张佩艳都能奇迹般地重新站起来,就连见多识广的医学专家也叹为奇迹。如今,从左腿骨到脊柱,再到颈椎,大都换成了钛合金骨骼的张佩艳,是位名副其实的“机器人”。
张佩艳之所以能创造出与病魔抗争18年而不倒的奇迹,是与她这种豁达与坚韧分不开的,更与葛忠对妻子生命不离不弃的真情守护分不开。
葛忠的身边有一只特殊的皮箱,里面装的全是佩艳到各大医院检查的编了号的病历及手术报告,一旦妻子病情有变,他拎上皮箱、拉上妻子就可以随时出发,让主治医生能第一时间详细地了解到妻子的病情。
为了不给妻子的余生留遗憾,只要是佩艳能想到的事情,他都想办法帮她实现:佩艳没看过海,2007年夏天,他陪她一起去青岛看大海。佩艳没坐过飞机,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他专门带着妻子儿子及岳父岳母坐飞机参加周庄上海两日游;参观世博园那天,坐着轮椅逛世博园的佩艳兴奋得像个孩子。参观结束后她说,还想来看世博园,闭幕式那天,葛忠又带着佩艳赶到上海世博园。
十多年来,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佩艳的工资卡他一分钱也没动,他只是想让佩艳觉得,钱不是问题。住院期间,她还常常向病友夸赞老公会挣钱,治病这点钱,毛毛雨啦。她哪里知道,治疗费用大部分都是葛忠东挪西借来的,这些年来已欠债60余万元,为了还债,他已经将两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
…… ……
一点一滴,尽显真情;有爱如斯,夫复何求?
2012年9月12日,笔者专程赶到濮阳市人民医院看望并采访了这对患难与共创造生命奇迹的夫妻。躺在病床上的张佩艳,虽然语言有些迟缓,但思维清晰,有谁知道她是被海军总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后,前几天才被救护车送回濮阳的。就在返程的救护车上,随车医生还担心她熬不到老家。一直到住进濮阳市人民医院,她仍处于昏迷状态。就在葛忠回乡下老家为她安排后事时,她又奇迹般地苏醒了……
佩艳的主治医生说,这样的转机无法解释,只能是奇迹。
是的,这是一个奇迹,一个由爱创造的生命奇迹。我们衷心地希望,这个奇迹能持续得久点、再久点!
编辑 / 张秀阳
两天前刚刚做完颈椎上2节切除置换手术的张佩艳仍处于昏迷状态,当护士问她的名字时,她仍是一脸茫然。突然,她口齿不清地吐出了几个词:“葛忠……电话……”在一旁陪护的侄女听懂了,便将葛忠的电话告诉她,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忘了,又问侄女:“电话……”侄女问她是不是要给葛忠打电话,她摇了摇头。侄女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便将葛忠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塞给她,她紧紧地攥在手里,过一会儿就摊开念一遍,直到安静地睡着了……
一个处于重度昏迷中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危重病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名叫葛忠的男人念念不忘,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绵绵深情呢?
敢爱敢恨痴情女,追爱的脚步不停歇
1969年3月,张佩艳出生于河南省滑县道口镇的一户普通家庭。1990年9月,高考过后,她以委培生的身份,进入安阳师范专科学校艺术系美术1班学习。
美术1班,集中了当年那届最优秀的学生。来自河南省范县的葛忠,更是这帮优秀学生中的佼佼者,被同学们推选为班长。从进校的第一天起,张佩艳就被高大帅气的葛忠所深深吸引,一颗少女的心为之悄然绽放。佩艳是个性格豪爽、敢爱敢恨的女孩儿,为了引起葛忠的注意,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接近葛忠。毕业创作期间,她甚至还将画板支在葛忠的对面。同学们常常借机起哄,在心里早把他俩当成一对了。可是,面对这一切,葛忠却佯装不知,这让佩艳很伤心。
其实,葛忠并不是那种寡情的男孩儿,佩艳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感激在心,只是,当年的他,是怀有一份进取的私心的:师范学校不准学生谈恋爱,何况他还是班干部;他还想入党,以便为将来的工作奠定个好的基础。不久,他升任年级长,最后又竞选为学生会主席,他的作品还获得了工艺美术比赛的一等奖。因此,那两年,他一直“辜负”着一个痴情女孩儿的心。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1992年4月。临近毕业前,学校组织他们外出进行一个半月的艺术考察。作为学生会主席的葛忠,协助班主任老师带队。为了便于管理,外出考察的学生要分组活动,每组五六个人,考察期间要同吃同活动。当1班的班长将分组名单报给葛忠时,他发现张佩艳分到了他们组,他找到1班的班长,班长说是佩艳自己要求的。为了避嫌,葛忠“绝情”地将张佩艳的名字从他们小组中画掉了。
考察的第一站是西安。晚上点名时,却找不到张佩艳了,班长急了,立即向带队的班主任汇报:“张佩艳失踪,和葛忠有关。”班主任了解情况后,把葛忠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命令他赶紧把张佩艳找回来。全班同学都行动了,在西安的大街小巷一通乱找,天黑透了还没找着。葛忠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东跑西窜的,结果,他发现古城墙上有个小白点,他认定那就是一身白色衣裙的张佩艳。他顺着垛口爬上城墙一看,果然是哭成泪人的张佩艳。
失踪事件发生后,班主任老师也默许了张佩艳随葛忠小组活动。
从西安、成都、重庆到武汉一路走来,他们同吃同行共进退,两颗年轻的心越靠越近。
1992年7月,隨着毕业日期的临近,张佩艳显得有些神情焦虑——许多大学里的恋情,都会随着毕业的各奔东西而灰飞烟灭,她不知道她的爱情还能走多远。当得知她被分回老家安阳市滑县,而葛忠被分配到濮阳市时,她大哭了一场。葛忠好一番劝说,她才止住了哭声。
原本打算回范县老家教书的葛忠,有了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濮阳日报社在招聘美术编辑,他报名了,并以优异的成绩被报社聘用。第一年,他只是社聘人员,没有住房,中午待在编辑部,晚上就去哥哥家借宿。因为他只是聘用职工,所以没有编制,没有基本工资,靠着给报社画题花插图赚取微薄的稿费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支。当时,一幅题花插图只有5元钱,一个月下来,挣不了几个钱。
有一天中午,葛忠突然接到哥哥的电话,让他中午回家吃饭,说是来了重要客人。等葛忠赶回哥哥家一看,竟是张佩艳!原来,佩艳毕业后,在老家的一所乡村中学找到了一个美术代课教师的职位,工作刚一安定,怀着对葛忠的深深思念,她就通过各种渠道,找到葛忠哥哥的家。哥哥和嫂子都是好客之人,一听说是葛忠的女朋友,便张罗着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此后,张佩艳没课时,就会坐长途班车到报社来找他,弄得全报社的人都知道他恋爱了。可是,一没积蓄,二没住房,连一份正式工作还没有着落的葛忠,却不敢急于给她一份承诺,因为,在他心里,一旦承诺,便需终生呵护。
恩爱夫妻苦也甜,夫唱妇随筑爱巢
1993年春,由于工作出色,葛忠被聘为报社的正式编辑,但由于报社房子紧张,他仍然借住在哥哥家里。同年5月,报社终于腾出了几间平房,但只能解决已婚职工。得知这一消息后,葛忠兴奋地报告了佩艳:“房子有了,我们结婚吧。”这正是佩艳等了多年的呼唤,她雀跃着飞奔而来。1993年6月1日,他们匆匆地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婚礼,一对有情人终于走到一起。
新婚之夜,佩艳动情地说:“葛忠,我追你追得这么辛苦,是因为我看出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将一生都交付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葛忠将佩艳紧紧地拥入怀中,坚定地点点头。誓言无声,大爱无言,那一刻,葛忠已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给爱人最真实的幸福,最久远的呵护。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们的新房,其实只是一间破旧简易的砖瓦平房,一到夜晚,老鼠就会在房间里到处乱窜。佩艳胆大,半夜起来捉老鼠,就成了她那段岁月的特殊的“夜生活”。面对此情此景,葛忠很愧疚。得想法挣钱,好给妻子一个安逸的家。1993年年底,单位要建集资房,为了给爱人一个安稳的家,葛忠便找亲戚朋友四处借贷,终于凑齐了集资款。
为了买房,他们一毕业就开始想法挣钱了。他们都是学工艺美术的,有一技之长,便四处联系,给单位做宣传展板。当初是葛忠一个人利用业余时间单干,出不了多少活。结婚后,葛忠利用业余时间外出跑业务,而佩艳则利用课余时间在家制作展板,夫妻携手,共筑爱巢。一块展板好几百个字,每个字都是心灵手巧的佩艳用吹塑纸一个一个地剪出来。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他们又添置了锯字机。锯字机一开动会有很大的噪音,为了不影响邻居,他们总挑别人不在家时才开机加工。 为了尽早攒够还债的钱,其间,他们为人印过条幅,做过铜字,做过标牌,什么赚钱,他们都会一一尝试。为了提高技能拓展业务,葛忠还专门跑到南阳去学烙画。现在在濮阳市委一号会议室还保存有他们当年的一幅烙画,当时那幅画就卖了5000元,这在当时可是笔巨款啊。后来,他们又在街上租了间门面房,开了一家小小的装饰公司。
通过夫妻俩的齐心协力,外债还清了,张佩艳也于1994年8月受聘到濮阳市实验中学任教。生活,开始向他们展露出灿烂的笑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94年秋的一天,正在教室上课的张佩艳突然昏倒在讲台上。闻讯赶来的葛忠,将佩艳送到濮阳市人民医院和濮阳油田职工医院反复检查,诊断结果让葛忠一下子蒙了——结婚刚刚一年多的妻子患了脑膜瘤(血管外皮型细胞瘤),那是一种死亡率极高的恶性肿瘤。医生建议,得立即到大医院做开颅手术。
为了那份承诺,即使砸锅卖铁,也要挽救妻子的生命。
义薄云天伟丈夫,呵护生命写传奇
刚刚还清外债的葛忠,此时是身无余钱,为了凑齐治疗费,他向高中和师专的同学紧急求援。同时,他又联系到天津总医院的专家。凑了2.5万元后,他便带着佩艳坐上赶赴天津的绿皮火车。在摇摇晃晃拥挤不堪的火车上,怀揣2.5万元巨款确实太不安全,葛忠便让在公安局工作的哥哥身着警服一路护送。
开颅手术有着相当大的危险性,得把患者的头发剃光,掀开头皮,在颅骨上开口后再实施手术。签字时,葛忠的手抖得都握不住笔了。妻子被推进手术室后,葛忠的一颗心跳得乱了节奏。突然,手术护士出来告诉他,血不够了,让他到血液科买血。当时他都吓傻了,紧跑着到配楼7楼的血液科,买完血后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手术室,其实,他不用跑这么急,因为手术室里还有充足的备用血。但是,他不敢停歇半刻,只怕跑慢晚一点点妻子的命就没了。
没想到这一跑,就是18年。
佩艳的第一次手术非常成功,一是由于她的性格开朗,二是家人向她隐瞒了真实病情,所以,休养一段时间后,她就重返讲台了。2000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新的生命给他们带来新的欢喜。
但是,孩子出生不久,佩艳的病情突然恶化。这一次,葛忠又带着她到北京的积水潭医院,实施第二次开颅手术。第二次手术比第一次的刀口更大,揭了两块头皮,才完成了开颅切除术。此后,病情恶化的间隔越来越短。2005年5月份,由于脑部肿瘤急剧恶化,佩艳又到北京复兴医院进行第三次开颅手术,因为开刀过多,头皮没了,医生只好从她左腋下割下一块皮,给她做植皮手术。
此后,佩艳的癌细胞迅速向全身转移。2006年6月,佩艳到河南省人民医院进行检查时,左腿突然剧烈疼痛,站立不稳,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造成左腿骨折。检查后发现,原来是癌细胞转移到腿骨里了,需要进行左腿腿骨置换手术。第二天,葛忠就租车把妻子拉到北京积水潭医院。那场手术让佩艳惊恐万分——先将左腿的皮肉划开,再把癌变的腿骨拆除,然后再换上钛合金的人造腿骨……由于医院的床位紧张,术后不久,医院便让他们转回河南省人民医院进行后期治疗。那些日子,她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不能翻身,葛忠就帮她按摩擦洗。可是,治疗了很久,佩艳的腿一直肿胀难消,左腿比右腿粗两倍,原来是皮肉与新置换的金属材料相互排斥,很难愈合在一起。她在医院躺了半年后才出院,那条腿手术前后共花了25万元。
腿治好了,脑部肿瘤又不断恶化,但由于做过多次开颅手术,她的头皮和头骨变得相当脆弱,再也经不起开颅手术了,于是,又改用伽马刀手术。
后来,癌细胞又转移到脊柱。2012年5月,葛忠又带着妻子到上海长征医院做脊柱4节置换手术,脊柱4节置换手术,花费20多万元。
这样的求医路,其实是条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很多人劝葛忠放弃,其中还包括佩艳的父母及哥哥,但葛忠却坚定地摇摇头,他要尽到一个男人的责任。
2012年7月,佩艳到海军总医院做肺部肿瘤切除术时,又发现她脑中的肿瘤已遍地开花,对此,专家们表示现在再做脑部手术无异于自杀,这等于再一次宣判了佩艳的死刑。但葛忠并没有放弃,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给妻子一线生机,所以当发现佩艳颈部的2节颈椎已经断掉,面对濒临死亡的妻子,他又毅然选择给妻子做手术。此次的颈椎切除置换手术,因颈部血管多神经线复杂手术极难,要先切开气管,然后自口中和颈后再各开一刀才能完成。深受感动的海军总医院副院长闻讯后,亲自主刀……为了筹措后续的治疗费,葛忠在她手术做完后返回了河南老家。
为了挽救妻子的生命,18年来,葛忠带着佩艳辗转到全国各地求医,他们走过的医院可以列出長长的一串名单:北京复兴三博脑科医院、解放军151医院、解放军455医院、河南省肿瘤医院、郑州大学五附院……他们更是河南省濮阳市人民医院的常客。其间,张佩艳经历大小手术20多次,曾先后3次开颅、4次头部伽马刀、2次胸腹部伽马刀……每次手术后,张佩艳都能奇迹般地重新站起来,就连见多识广的医学专家也叹为奇迹。如今,从左腿骨到脊柱,再到颈椎,大都换成了钛合金骨骼的张佩艳,是位名副其实的“机器人”。
张佩艳之所以能创造出与病魔抗争18年而不倒的奇迹,是与她这种豁达与坚韧分不开的,更与葛忠对妻子生命不离不弃的真情守护分不开。
葛忠的身边有一只特殊的皮箱,里面装的全是佩艳到各大医院检查的编了号的病历及手术报告,一旦妻子病情有变,他拎上皮箱、拉上妻子就可以随时出发,让主治医生能第一时间详细地了解到妻子的病情。
为了不给妻子的余生留遗憾,只要是佩艳能想到的事情,他都想办法帮她实现:佩艳没看过海,2007年夏天,他陪她一起去青岛看大海。佩艳没坐过飞机,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他专门带着妻子儿子及岳父岳母坐飞机参加周庄上海两日游;参观世博园那天,坐着轮椅逛世博园的佩艳兴奋得像个孩子。参观结束后她说,还想来看世博园,闭幕式那天,葛忠又带着佩艳赶到上海世博园。
十多年来,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佩艳的工资卡他一分钱也没动,他只是想让佩艳觉得,钱不是问题。住院期间,她还常常向病友夸赞老公会挣钱,治病这点钱,毛毛雨啦。她哪里知道,治疗费用大部分都是葛忠东挪西借来的,这些年来已欠债60余万元,为了还债,他已经将两处房子抵押给了银行。
…… ……
一点一滴,尽显真情;有爱如斯,夫复何求?
2012年9月12日,笔者专程赶到濮阳市人民医院看望并采访了这对患难与共创造生命奇迹的夫妻。躺在病床上的张佩艳,虽然语言有些迟缓,但思维清晰,有谁知道她是被海军总医院下了病危通知后,前几天才被救护车送回濮阳的。就在返程的救护车上,随车医生还担心她熬不到老家。一直到住进濮阳市人民医院,她仍处于昏迷状态。就在葛忠回乡下老家为她安排后事时,她又奇迹般地苏醒了……
佩艳的主治医生说,这样的转机无法解释,只能是奇迹。
是的,这是一个奇迹,一个由爱创造的生命奇迹。我们衷心地希望,这个奇迹能持续得久点、再久点!
编辑 / 张秀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