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邹平:广电局来了对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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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韩乐星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手端着盅白酒,一手紧紧抓着新郎黄磊的胳膊,挨桌敬酒。
  这对“80后”的异乡人第一次经历邹平式婚礼,以前没有见识过,不知鲁西北婚俗中暗藏哪些招数。
  大伙儿突然安静下来,似在酝酿着什么。
  “墩她!”随着一声令下,刚才彬彬有礼的宾朋,动作麻利地把新娘扣在新郎胳膊上的手解开了。
  新娘拔腿就跑,但只有一只大红的高跟鞋得以窜到门口。满屋子的捉新娘游戏一拍即合,守门的守门,拿椅子的拿椅子,韩乐星很快就擒。
  几个小伙和姑娘,抬胳膊抬腿,分别抓住四肢,把新媳妇抬上椅子。在“一二三”的号子中,齐用力把新娘子抬起来,又齐刷刷地弯腰,让她的屁股重重地砸在椅子上。
  这是邹平的“墩新娘”习俗。墩得越重,情分越重,不被“墩”的新娘没面子,会觉得自己在本地没人缘。
  小两口从此知道自己在邹平倍儿有面子——因为新娘被“墩”了之后,新郎也被“墩”了,最后还来了一个“合墩”。
  后来,宴会厅里“墩”成一片。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刹不住车了,见人就“墩”,除了局长,都被“墩”了。办公室主任的一肚子好酒也没保住。
  “墩一墩,两口子过日子就踏实了。”主任揉着肚子解释。
  从2005年韩乐星和黄磊初到邹平,到在这座县城落户,夯实根基,这个“墩”的过程用了4年。
  
  你是灯光,我是音响
  
  黄磊和韩乐星都生于1983年,男方比女方大两个月,男方老家在河北张家口,女方老家是河南洛阳。
  七年前,他们考入浙江传媒学院大专班,黄磊学灯光,韩乐星学音响。
  从大一下学期谈恋爱起,他们就确定找工作的准则是去招一对的单位,就是“灯光加音响”的标准配置。
  转眼到大三下学期,2005年的第一场招聘会进了校园了。在七八十家单位中,顺德和泰州的两家对黄磊有意。韩乐星的父母则希望女儿报考北京电影学院的专升本。
  一个月后,第二场招聘会来了。同学大多有了归宿,这对情侣档还因为方向问题搁浅着。小黄有些心神不宁,“都想着要离开广电行业了。”
  在稀稀拉拉的十几家单位的招聘台上,韩乐星先看到“招灯光师、音响师各一名”,再往上读,看到抬头是“山东邹平县广播电视局”。
  并不清楚邹平的具体位置,她赶紧掏出电话打给男友。小黄捏着简历就过来了。不问薪酬、户口,小黄直接提出“1 1”的要求,“这是我对象,我们俩要一起去。”“行!山东人就讲究个情分。”广电局袁书记一口答应。
  “不行!”得知女儿要去一个小县城,韩妈妈一口回绝。她已经在郑州电视台为女儿安排好了工作。
  韩乐星买了张去山东的站票,偷偷掖在背包里,临行前才跟父母说。她从小到大乘火车一律卧铺,这次宁愿站一路,由横着到竖着,说明决心很大,父母不再拦着。
  8月15日,韩乐星在广电局办了入职手续,与黄磊登记在一个花名册上,名字紧挨着。
  9月15日,韩乐星领了第一个月工资,一番犹豫之后,她向人力资源部请了个长假,说去北京学习。同时,她还向黄磊请了一个一辈子的“长假”——分手——父母电令她必须去北京考专升本。
  说好执手同往,黄磊却一个人被留在山上——當时,邹平县广电局还在城南近郊的“黄山”上。
  小黄电话劝说无用,后来小韩连电话也不接了,短信不回。没办法,黄磊也请假去北京寻人。走出北京站发了条短信:“我在车站等你,等到天黑我就走了。”
  一无所获回到邹平,黄磊兜里只剩下十几元,实习期工资每月只有200。这次失败之旅后,小黄找到活他就干,扫地、打水、录像,不让自己闲着,实在没事可干,就拿起大笤帚扫院子。只是一端起碗就眼泪哗哗的。
  此时,住在北京学生公寓里的韩乐星也泪眼朦胧。她在室友的光盘里发现一张画很像男友,就打印出来贴在书橱上,望着望着就哭了。她祈祷自己不要考上。
  10月15日,韩乐星从考场直接去了北京站,而黄磊也提前三个小时在济南站等着了。
  
  多村爱情
  
  黄磊把韩乐星接回了山上。在红瓦青砖的院落里,两人回忆着一路上的曲折,忆苦思甜。
  原来,黄磊在北京站焦急等待的时候,韩乐星也在四处打电话给亲友征询意见。更重要的,是黄磊一通通地打电话给韩家父母,介绍邹平这边的情况,还有当地领导如何重视人才,给小韩父母背诵了许多邹平对人才的优惠政策,终于打通了父母关。
  小两口在大学恋爱时就规划了无数遍的生活,这才算正式开始。
  当时,广电局新址正在建设。每天上班,要从山北绕到山南。公交车不准点,为了掌控时间,小两口骑车上下班。车子一摆一摆地行走在山间,像《甜蜜蜜》里黎明载着张曼玉的经典镜头。
  有一次黑夜,他们走了50分钟山路才到家。来往的车灯照来照去的,把黑夜捅了一个又一个大窟窿,他们觉得自己特像是拓荒者。
  2006年,邹平的城市化进程加速推进。《城市空间发展控制性规划》编制完成,开工城建项目55个。新城初具雏形前,小两口上演的还像是乡村爱情故事。
  “在‘黄山’上的一年,是我有生以来享受的最差住宿条件。”小韩直言不讳。苍蝇、蚊子、跳蚤、虱子、蟑螂、老鼠、壁虎……凡是能让女人尖叫的东西,除了钻石和鲜花,小平房里一样不少。
  冬天早晨水龙头冻成了冰坨坨;晚上解手也成问题,得走出院子才找得到厕所。
  也有快乐时光。小黄院子里有两棵核桃树,每年十月,果实落地,剥开来吃青的,“不抢可就没了。”小黄吃得满嘴流汁,还没忘了在窗台上摆一排晒着,那是留给女朋友的。把小韩从北京接回来的时候,就是用新核桃接风。
  “如果说爱情剧需要一个舞台布景的话,西湖有西湖的浪漫,山里人家也有自家的浪漫。”与舞台打交道的一个灯光师、一个音响师,在邹平的一座小山丘布置了一个新舞台。
  
  搬新家
  
  新婚,最重要的是布置一个家。小黄和小韩搬了三次家。
  一次是2007年1月1日单位搬到新落成的广播电视大厦。尤其令他们有成就感的是,1000平米演播大剧院配有国内最为先进的灯光系统、世界知名音响系统。
  目前,黄磊是台里唯一的灯光师,韩乐星是唯一的音响师。
  另一次搬家是2008年10月,小两口买的新房子交钥匙了。他们已于当年2月领证结婚。
  第三次搬家是给他们家的小狗。黄磊从电视台工地里“顺”了几块塑料泡沫的边角料,搭起了一个童话般的狗舍,小狗一看就知道是给它的,钻进去再也不肯出来了。
  这是他们养的第三只狗,也是过得最舒坦的一只。狗粮、玩具、咬胶,应有尽有。相比第三只狗的伙食,第一只狗吃的是馒头球,黄磊一边吃着山东的白面大馒头,一边会掰一点搓成球喂小狗。相比第三只狗的住房,第二只狗住的是黄磊的大头军鞋。这种厚实的棉鞋是对抗鲁 中山区天寒地冻的必备品。
  三代小狗改善生活条件的过程中,小黄和小韩的工资由实习期的200元到见习期的1000元再到转正后的2000多元。这个数字很令当地的普通公务员羡慕——老师等教科文卫工作人员的工资水平在邹平是超过公务员的。
  当然,最令人踏实的是房价能“够得到”,两人的工资每月能买两平米。他们住的山南,由开发前的几百块涨到了现在的三四千。
  2006年是邹平县城迅速长大长高的一年,城建完成投入14.3亿元,县城建成区面积45平方公里、人口34万人,城市化水平达到54%,县城面貌明显改观。
  “刚来邹平,从汽车站出来,一路都是平房,街上跑的是小面包。”黄磊回忆,“现在山南全是高层,街上跑的都是亮闪闪的小车。”
  邹平是从2001年开始大发展的,以前很多寄到邹城电视台的信,被误投到邹平电视台,现在这种信越来越少了,邹平打响了自己的知名度。
  因为城貌在周边城市中鹤立雞群,很多出租车司机从淄博或济南火车站开过来,都以为邹平已是山东省的省管县。
  2006年底肯德基开进了邹平,仿佛给小县城做了一个“洋认证”。黄磊排队半小时,为女朋友买了一个“全家桶”。
  
  “两岸三地”的婚礼
  
  小黄小韩举办了一个“两岸三地”的婚礼。两岸是指黄河两岸,河北、河南;三地是指张家口、洛阳和邹平。
  主会场放在新郎老家张家口,邹平电视台专门派员前往。
  好日子定在2009年9月29日,取其“长久”之意。
  黄磊指派自己的哥们儿晚上9点去贴井盖。按照当地风俗,新人路过的有孔洞的井盖都要用红纸贴好。寓意是新人不要掉在“苦井”里。
  黄磊不想留一点漏洞,这个新娘子是他历尽艰辛才追到的。“坐在车里,一幕一幕就像电影般在脑海里闪回,从在西子湖畔谈恋爱到去北京劝她回心转意,最终安家邹平,想着想着,我就哭了。”
  想到这里,小黄紧紧地抱着小韩。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扎着自己了,新娘在大声冲他喊。但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盖住了新娘的声音。也不去管它了,小黄望住新娘,任她去喊,任它去扎。
  后来才弄明白,丈母娘在女儿袖子上,左右各别了三根针,这是洛阳婚俗。
  在邹平,他们还要履行山东风俗。县广电局局长赵敬源跟他们约好了,把广电中心的剧场拨出来给他们举行仪式。
  “他们是为了爱情理想而来到邹平的,爱情就是幸福,我就要服务好,他们觉得幸福就不走了。”赵敬源说。
  “邹平人就是热情实在!”小黄被小韩搀着敬酒时的心里话还没说完,就被双双“墩”了,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时的一幕。
  盛筵之后,小县城的闲适生活开始了。下班后,小韩与小黄经常手拉着手去山后走梧桐道。邹平是山东梧桐原木资源基地。“梧桐是爱情树。”古代传说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长同老,同生同死。
  “庄子说‘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鹓鶵是凤凰一类的鸟,它生在南海,而要飞到北海,只有梧桐树才是它的栖身之处。我们栽梧桐,就是为的引进人才之凤。”在邹平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夏应禄眼中,黄磊和韩乐星就是这样被引来筑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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