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辉隆的诗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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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辉隆的诗
  □杨辉隆
  
  腹 地
  
  1
  
  回老家的路上
  路很徒峭 母亲站立村口
  了望的目光削平了坎坷
  来来往往
  我如履平地
  
   2
  
  老家很近
  老家也很远
  近处是母亲的乳头
  远处是我带血的脐带
  腹地因此而神圣
  
   3
  
  我在腹地生存的时间太久
  生存是一种艰辛
  儿奔生 娘奔死
  那年 我看母亲是少妇
  现在 我看母亲是老媪
  
   4
  
  斑驳的老床是腹地最好的见证
  腹地通往外面的路
  写满了母亲的艰辛
  我是这条路上来回奔跑的孩子
  一生都忘不了老床有多长 路有多长
  
   5
  
  外婆死了
  母亲老了
  我也快老了
  可我的儿子还年少
  我的孙子呢 在遥远的腹地歌唱
  
   6
  
  岁月总是不停地流逝
  季风总是不停地吹拂
  对腹地的虔诚就是对母亲的深爱
  离开腹地 思念瘦成了竹
  回望腹地 那里有少妇正在临盆
  
  7
  
  啊,腹地是故土
  腹地是长肥了的河流
  现在的故土
  一半在水中
  一半在岸上
  
  8
  
  城搬了
  家也搬了
  新城的每一条大街
  浸饱了民工的汗水
  滋润了碧绿的江水
  腹地在涅槃中永生
  
  9
  
  鳞次栉比的高楼
  挡不住季风
  装饰一新的新居
  抹不去对往事的怀念
  老屋老街老母亲是不老的情愫
  
  10
  
  我把对腹地的忠诚酿成酒
  我把对母亲的热爱写成诗
  面对腹地
  山里长大的孩子
  懂得了什么叫崇拜
  
  夔门石刻
  
  古人选择了留言方式
  然后,顺江而下或逆江而上
  一走便是数百年。石刻
  任江水沉淀淘洗
  不知古人和石刻谁更辉煌?
  
  江水远道而来
  与石刻耳磨鬓厮之后
  带走滔滔书卷气息。而今
  令观瞻者肃然起敬
  岂止是石刻本身?
  
  其实,更多的时候
  人心如果深入江心
  坐观滚滚长江东去
  随波逐流就在手掌之外
  以哲人的坐姿
  心静如水
  
  满目苔痕 谁不能
  讲述一个叫沧桑的故事
  石刻上的古人
  是浮是沉 文字
  都是一种高度
  
  大足石刻
  
  历史被历史证实
  文化被文化锻铸
  奇迹被奇迹追捧
  古老被年轻诠释
  在这里,石刻已不是神的天堂
  而是游人眼里一本厚重的书
  还散发着墨香
  
  走进大足
  走进石窟
  犹如走进了一座美的殿堂
  历史已被定格
  远去的东西被还原
  一个民族就是这样落地生根
  一年一年长得枝叶茂盛
  
  石刻艳如桃花
  造像灿烂如霞
  游人的悠闲并不轻松
  那些飘动的裙裾
  那些轻移的脚步
  都是一串串探究的目光
  一路追逐一路叩问
  
  每一座造像都是大足的一枚徽章
  每一处文字都是华夏的历史
  不论是别在胸前还是诵读
  都不会褪色都会坚信
  一个民族的伟大
  
  大足石刻
  在中国在重庆的版图上
  也在游人的记忆里
  大足大丰
  
  傍晚的都江堰
  
  岷江从浓浓的迷雾中走来
  玉垒山在夜幕中膨胀
  傍晚,都江堰如游人
  如归鸟一样忙碌
  细雨如织人如织
  流水如织
  
  夜幕中的都江堰
  比昙花
  比白雪
  比七彩霓虹要美丽百倍
  我的恋人也因此而逊色了
  
  都江堰孕育了天府之国
  它是麦子和稻谷的母亲
  是一个时代对另一个时代的亲吻
  川西平原不能没有这一根血管
  正如我不能没有我的恋人
  
  红原, 我不敢忘记的名字
  
  红原,是草地的名字吗
  红原,是你的名字吗
  这个与红有关
  与红军有关
  与二万五千里长征有关的名字
  被全中国人民牢牢记在了心里
  
  在草地的腹心
  我在努力寻找当年红军的足迹
  我的目光所能企及的
  是远处山坡上星辰般散落着的毡房
  那些象征吉祥的经幡在猎猎的风中舞动
  仿佛整个草原都弥漫着和谐
  
  一只牧羊犬静静地望着爬行的汽车
  在与我的目光相撞时是那么的友好
  牧羊的阿哥躲在白云下
  偷窥手里编制毛毡的阿妹
  牦牛如雕塑
  羊群像白云
  蓝蓝的天空下
  一只雄鹰正追逐着我们的汽车
  
  河流在夕阳下泛着磷光
  据说,这里是长江与黄河的分水岭
  但我分不清河流的走向
  只知道它们时而向东时而向西
  时流天边时萦草原
  
  在红原草地
  我不敢想象七十年前这里的景象
  我只能用心去丈量当年红军走过的路
  
  马尔康记忆
  
  在马尔康那天
  我发现自己变老了
  那一树常绿的山茶花开得正艳
  
  我是寻梦而来的
  却不见了你的身影
  你是一匹让我心动的白马
  在夜里奔驰
  我清楚地听见了马蹄的呻吟
  
  几十年前
  我们在这里播下的那片稼禾
  今夜我独自在梦里收获
  
  那一盆火燃烧了几十年
  我仍把你冻僵的手捂着
  在火上轻柔
  
  那一双绣花鞋垫是不老的记忆
  我仍珍藏在箱底
  如同马尔康在我心中的分量
  
  米亚罗的秋天
  
  在米亚罗
  在这个“好耍的坝子”
  我被这里的景色醉倒了
  我被这里的红叶醉倒了
  自己也成了红叶仙子
  
  山被红叶所遮掩
  水被红叶所浸染
  路被红叶所铺成
  一簇簇一团团
  把米亚罗燃成了火
  
  我发现
  红色尽管是这里的主色调
  而绿色仍然是所有色彩的底色
  一场秋霜过去后
  米亚罗就像是一个调色板被打翻了
  各种色彩便在这里争相登场
  
  叶缘泛起的红色
  树梢生起的黄色
  树叶边缘镶上金边的阳光
  让米亚罗的秋天美得如一位新娘
  
  三千三百道沟
  沟沟有红叶
  沟沟有融雪
  沟沟有泉涌
  
  米亚罗的秋天
  真是米亚罗
  
  春 天
  
  一群蜜蜂
  舞动一朵桃花
  仿佛舞动整个春天
  我急忙望一望远方
  锄头的声音已击碎天空
  我发现自己还没读懂季节
  
  沿着早春行走
  一粒枯草的嫩芽
  在脚下攒动
  照亮了我的心
  我终于认识了一种叫光芒的东西
  它可能是一场春雨
  也可能是一场春雪
  都会使我的父老乡亲
  快乐无比
  
  季节的过程
  
  一只蝌蚪蜕变成青蛙的过程
  是春天向夏天过度的过程
  一只青蛙醒来后唱响的第一声
  只是春天的符号
  一群青蛙拼命的鼓噪
  夏天就来了
  一只青蛙从荷叶上
  跳来跳去
  露珠如珍珠般坠入荷塘的时候
  农人满脸就灿烂如霞
  
  高速公路
  
  从区县到主城
  从主城到区县
  从重庆到四川、到北京
  到全国的每一个角落
  距离都缩短了
  只有中间的路途
  在行云流水之间
  有了日新月异的感觉
  
  思路清晰的四季
  我的父老乡亲们
  迎着高速公路滚滚车流
  脸上笑开了花
  
  蓦然想起故乡
  那些爱穿大红袄的村姑
  在路畔瞅见拖车上
  满载的小汽车、节能空调、冰箱时
  鲜亮的目光
  也一闪而过
  
  新技术、新思想、新信息
  大步流星地逼过来
  重庆在高速的发展中
  厂房、车间、沃野、农田
  都在不知不觉地变化
  从城市到农村
  城际之间愈加亲密
  仿佛打个瞌睡
  历史就被忽略了
  那些为高速公路流过汗的人
  将成为重庆发展史上的颂辞
  
  轻轨列车
  
  风的速度
  在城市里的路与楼之间
  被“子弹头”百步穿杨
  把城市的距离缩短了
  
  轻轨列车
  一会儿在天上
  一会儿在地下
  重庆所有的变化
  都被装进了
  乘客的眼睛里
  
  搭乘轻轨列车的
  不光是风驰电掣的速度
  还有正在发育期的城市
  疯长的楼群
  以及迅速灭绝的保守与落后
  
  其实,轻轨列车
  不就是一节漂亮的蔬菜大棚么
  脸上堆着笑容的人们
  像早熟的西红柿
  皮儿艳艳的
  瓤儿红红的
  
  桥
  
  这些年,重庆的桥
  像生育高峰的妇女
  隔年就诞生一座
  桥在江边和需要的地方冲刺
  把江南江北、路东路西如彩虹一样连接起来
  公路桥、铁路桥、立交桥变戏法一样生长
  让土生土长的老市民
  常常也找不到东南西北
  
  桥是重庆人的骨架
  六十年的奋斗
  重庆人把这雄起的骨架
  安放在了长江、嘉陵江、乌江上
  
  重庆的桥五花八门
  而今,走进重庆
  就像走进了一个桥梁博览会
  对重庆人来说
  过桥和不过桥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楼 群
  
  直辖十年
  重庆的楼群
  如雨后春笋
  蹭蹭地长出了地面
  
  不少老重庆
  隔不了多久就找不到路
  他们每次从外地回家
  熟悉的记忆已经陌生
  新的楼群像整齐的仪仗队
  在城市的空间列队
  欢迎他们
  
  天晴了,高楼仿佛刺破了天
  金光闪闪的阳光像无数把剑
  斜刺下来
  满地都是温暖
  夜晚,楼群窗户里透出温柔的光
  那是千家万户正在营造的和谐
  
  卖艺的孩子
  
  在城市的人行道上
  几个外地口音的孩子用乞讨的眼神
  翻找着行走中的善良人
  多少施舍几个硬币
  
  那些孩子
  他们用并未长硬的筋骨
  承受着老板坚硬的拳脚
  和比拳脚更坚硬的生活
  用于补丁的布撕碎了
  用于盛食的胃贴紧了背
  用于读书的眼睛呢
  早已远离了书本
  
  就在对面的广场上
  有人载歌载舞
  眨着腥红眼睛的高楼里
  有人灯红酒绿甚至豪赌
  卖艺的孩子承受着黑暗
  背上被破碎的玻璃与瓷片划破
  流出大片红殷殷的血
  
  生活的容器里盛载了多少悲苦
  走失的羊群需要牧羊人在风雪中寻找
  而孩子们丢失的村庄还能找回多少
  月亮如昨阳光如昨
  楼群间的缝隙
  为瘦削如纸的脊背镀上
  一层白银一层金辉
  
  当受伤的孩子无助地躺在街道上
  能否有人从旷野采来青草喂养他
  能否在他冰凉的背下垫一把稻草
  能否在暴风雨后为他的根部培上一捧土
  
  
  永远的歌者
  □唐 刚
  
  
  翔飞的鹰
  
  雷声自遥远的天际
  轰响日子的沉闷
  一道闪电划过
  使我黑色的心空倏然明亮
  
  有雨席卷而来
  一阵清寒
  渗入思绪阻隔的厚墙
  在心灵无力摆脱的惶惑中
  我发现一只翔飞的鹰
  
  鹰 逃离生命紫兰色的记忆丛林
  有一方晴空祥云袅袅
  鹰瘦小的影子
  渐飞渐远
  最后只剩下一曲永恒的啸鸣
  旋飞于空寂的旷野
  
  雪 景
  
  千山飞绝鸟的影子
  万径走尽人的踪迹
  只有唐朝那位披蓑带笠的老翁
  还在岁月的孤舟上
  垂钓大江寒雪
  
  我走进寒江的源头
  走到大雪纷飞的江边
  只见那蓑笠老翁
  钓起一声哀叹
  以及一串寒雪的冰冷
  
  老翁啊
  空钓着寒冷的岁月
  空钓着寒冷的时光
  终于孤舟老翁蓑笠
  被时光茫茫的大雪覆盖
  
  覆盖成一幅
  千年不化千古不朽的
  雪景
  
  鹰 魂
  
  一片羽毛很黑
  一片很黑的羽毛在云空中飘摇
  像一片被大风撕碎的黑色的云
  
  我的视线
  沿那片黑色的云
  飘向远空
  
  风慢慢地
  停息了
  那片黑色的像黑云一样的羽毛
  陨落在
  大雪覆盖的草丛
  黑白分明
  
  我弯腰拾起了
  那片黑色的羽毛
  蓦然发现——
  这或许就是苍鹰涅槃后的
  不死的魂魄
  
  受伤的翅膀
  
  一道飓烈的闪电闪着白光
  将漆黑的天空
  划开一条伤口
  
  血汩汩地涌出
  倾泼而下
  冷凝在一只巨鸟的
  翅膀上
  
  巨鸟的翅膀
  被那突如其来的飓烈的风暴
  折断
  
  巨鸟
  沉重地陨落在大地上
  砸伤了我的笔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
  我心灵的翅膀
  已伤痕累累
  
  永远的歌者
  
  四野在晚霞的裹挟下
  飘扬浮云的迷茫
  夕阳如永远的
  歌者于垂暮中
  以他生命最后的辉煌
  耀示人间
  
  有鸟的晚唱
  在雪凝的寒林中飘飞
  一条河流以冷峻的
  目光斜视夕阳的余晖
  永远的歌者
  独自穿过寒林
  走向夜色的远山
  
  夕阳西下
  歌者渐远这时只有
  雪凝的寒林如冷峻的河流
  在无边的苍茫中
  静穆
  
  黑夜的风
  
  一股黑色的风
  从一个黑色的夜里吹出
  吹倒了一片庄稼地
  也吹倒了一片灵魂的庄稼
  
  庄稼倒地
  没有一蹶不振
  而是把头又倔犟地昂起
  直视苍空
  
  黑夜的风
  吹倒了那片灵魂的庄稼
  吹进一个人的骨子里
  却把那人的灵魂
  也吹成了黑夜
  
  好多年了
  每当想起那股从黑夜吹出的风
  我就会想到那片庄稼
  被暴风吹倒后
  高昂的头颅
  
  参悟玄机
  
  今夜我不会失眠
  梦中白鸽
  已翔飞于那方禅意的天边
  
  习惯了在幽暗的斗室参悟
  一如在暴风雨中
  经受苦难。四十年的
  跋涉一场雪就这样远去
  被雪悄声掩埋
  
  面对那场雪
  我无法破译比雪更妙的玄机
  重新回归那个寂静的雪夜
  为心爱的人儿抹去挂在眼角的
  泪花无语无言
  
  七色虹
  
  眼花缭乱
  风烧红圣洁的情愫
  每个人的心空都该有一道彩虹
  通向远方
  
  白发苍颜 回望
  奇幻的旅程空空荡荡
  一如荒谷上空横亘的虹
  横跨两山之间
  虹在心灵的湖泊
  闪耀着波光倩影
  幻化着不同角度的颜色
  
  我常常想人在旅途
  跨越了那道彩色的虹
  真有一个极乐世界吗?
  
  我在那虹消失的影子里
  读着七色之外
  玄奥的人生
  
  向日葵
  
  温森特•凡高
  你种植的大片向日葵在地球的莽原上
  生长了100多年至今仍长势喜人
  
  温森特•凡高
  我佩服你的目光比千里眼还锐利
  一眼竟能看透人类未来的风云变幻
  
  温森特•凡高
  你的向日葵如你当时一文不值
  你对着向日葵孤独地叹息
  而今你的向日葵已有了永恒的生命力
  
  温森特•凡高
  你的那些向日葵在阳光的照耀下
  已繁衍成世人眼里
  比黄金还珍贵千倍万倍的珍宝
  
  温森特•凡高
  你这精神的疯魔
  1890年你割裂了生命的血管
  1890年你汩汩的鲜血却滋养了人类
  不朽的艺术
  
  (唐刚,曾在《星星》《诗刊》《人民日报》《重庆文学》等发表作品。已出版诗集8部,散文集1部。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奉节县作家协会副主席。)
  刘厚政的诗
  □刘厚政
  
  
  昙 花
  
  用惊艳一瞬来证明自己的高贵
  用暗夜的孤芳回避俗世的浊混
  曾经被多少仁人志士惊叹赞美
  独一无二的花独一无二的坚贞
  
  昙花,我爱你
  但我从没有见过你
  
  最值得我们留念的是美好人生
  最珍贵的生活伴侣是至爱真情
  我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
  热爱蓝天白云又不失洒脱个性
  
  昙花,我爱你
  但我绝不会像你
  
  云彩
  
   这天宇中
  一定有一只比人类
  更聪明的手
  这聪明的手一定懂得
  真正的艺术不在人间
  不然那千奇百态的云彩
  为什么总具有
  难于模仿的创意和美鲜
  
  这大千世界
  一定有自由浪漫的神仙
  云彩是她醒来时的心情
  喜怒哀乐没有半点隐含
  在晴空万里的时候
  她扯几缕细纱舞姿飘然
  在雷鸣电闪的时候
  她倾泻眼泪止住了干旱
  
  那舒卷自如的云彩
  没有承诺 更没有欺骗
  有美丽风光的山水
  一定有美丽的云仙照看
  那些破败荒凉的沙漠
  一定是招致了云仙的不满
  梦里巡游人间仙境
  碧波倒映彩霞 彩霞拥抱青山
  
  多情的云彩是心灵的梦
  只要你追求 只要你期待
  牧羊姑娘爱看火烧云
  那乘龙牵虎的勇士还会再来
  诗人采摘云朵的绚丽
  纺织了那流芳千古的诗篇
  我多想穿上美丽的云裳
  来世也潇洒去世也浪漫
  
  阴 沉 木
  
  几千上万年前的那一天
  风神、雷公、雨婆一齐发威
  摧折了悬崖上一颗繁茂的大树
  山洪滚滚,泥石流滔滔
  在许多生命被摧毁的时候
  你开始经受涅磐的煎熬
  肌肤之伤、心灵之伤
  饥渴之痛、焦灼之痛
  然而你心没死
  大地感动你的坚强
  染黑了你厚重的身躯
  时光考评了你的毅力
  铸造了你不朽的品质
  当你重见天日的时候
  看到了
  苍天的慈祥,笑脸的时光
  更有骚人墨客爱慕倾羡
  因为画笔长时期空闲
  有一个博物馆请你
  象征一座巍峨耸峙的山
  那里立刻就多出
  一种希奇的文化品位
  一种附会的历史厚重
  听说你蕴藏了永安故宫
  ――刘备托孤的悲切故事
  听说你积淀了三峡库区
  ――移民搬迁的雄壮气魄
  其实你只不过是一种
  没有死去的精神骨气
  你等着知心的英雄
  是英雄一定能见着你
  因为天堂中有一种感应
  欢迎所有涅磐者进入强者的金殿
  
  无花果
  
  只是一粒炫耀生育的心形肉果
  舍弃过桃红李妍的浪漫
  从春的青绿闪过冬的锈黑
  逆来顺受的维持着
  松软腻人的酥白
  这就是梗阻在喉头的爱情
  哪怕蒙上“苦啊,无花果!”怨觉
  自然有公道者
  用狐疑的眼光扫描惊叹号
  无花果!一千个时代的贤妻
  无花果!一万个家庭的良母
  
  因为那些“正常”的味蕾
  真正喜欢咀嚼
  来自幽远的印象
  如同香稻米饭
  不带刺激不经感觉
  也能说出她的津津有味
  有时的姻缘是来不及摇头的麻木
  不管是红橙金橘贱卖年代
  还是芒果橄榄昂贵季节
  无花果总能被选进稳重的菜篮
  
  自然的无花果有静心安神之功
  牺牲的爱情能换到珍惜的温柔
  让我在山脚下守种一棵无花果吧
  听不见山坡上欢动的脚步
  正奔向花红枝绿的果园
  
  枯叶蝶
  
  ——云南大理蝴蝶园参观有感
  
  不见几只飞舞的彩蝶
  却美其名曰蝴蝶城
  几个盘子里盛着浅浅的水
  漂浮着许多“枯叶”
  正在将蜜水无声的吸饮
  偶尔左偏右转
  许久一张一伸
  才发现黄褐色的茎纹
  是惟妙惟肖的生命
  才看清黑乎乎的身子
  支撑着两张叶片朽腐得阴沉
  休憩么,懒惰么,小心么
  是否感谢过上帝的爱疼
  让你独具进化的保护色
  躲避自然界的纷争
  然而你获得人间的供养
  靠的就是
  最具特色的丑陋和低能
  恭喜你有资格阴笑
  那些花枝招展的舞娘
  作了任人玩弄的艺术标本
  
  不见几只飞舞的彩蝶
  却美其名曰蝴蝶城
  封闭的穹形玻璃温室
  有几束惺惺作态的指甲花
  插在地上象征着恩赐的热情
  一两只傲蛱蝶还在飞舞
  让游人领悟了蝶园的秋景
  不要羡慕伪装者受宠
  不要埋怨枯叶蝶无能
  出门去吧——
  尽情欣赏孔雀的开屏
  登山去吧——
  用心采撷秋菊的缤纷
  
  布谷啼血
  
  该唱“布谷”的时节
  见不到黄泥巴裤腿上的草帽
  只有挤挤挨挨的幻彩金树
  在田埂上热热闹闹
  喧嚣着“布谷之家”
  谁是正宗,谁最时髦
  名利的条形码贴上了称心的绳套
  只等着贪念萌动的雏鸟
  
  该唱“布谷”的时节
  听不见回荡了几千年的音调
  只有叽叽喳喳的克隆玄鸟
  在艳阳下忙忙碌碌
  争论着《布谷之歌》
  谁的作词,谁的创造
  杜鹃拍卖行推出了隔代的化石
  只等着热烈隆重的传销
  
  该唱“布谷”的时节
  寻不到清清小溪的欢笑
  只有昏昏然然的浮燥云烟
  在空旷中缭缭绕绕
  糟蹋着《布谷誓言》
  谁讲诚信,谁谈回报
  啼血的布谷洒落下朵朵的惊叹
  只等着春红夏绿的明朝
  
  (刘厚政,男,重庆市奉节县人,1956年生,大学本科毕业,高级讲师,重庆作协会员,奉节作协副主席。在全国省市级报刊发表作品上百篇。先后出版文学作品集《情陷天坑的太阳》,长篇小说《白帝剑器行》,诗集《心花怒放》。)
  
  
  
  过 桥(散文)
  □张兴典
  
  
  今天是牛年的腊月三十,与虎年交替而旧年变新年之际,我家的其他亲人将从祖国的四面八方,不是开车就是坐船回奉节这个故乡来,其间他们似醉非醉。
  我兄弟老二在一家大的电器公司分管对国内外的产品销售,尽管常年在大江南北、国内国外东奔西跑,恰这次回故乡的公路却不熟悉,因为到奉节的高速公路据说要2010年的国庆节才正式通车;又是深夜,还要从其他的城镇穿过,会连路标看不到、路名也认不清。
  我便在家中电话咨询他人或电脑给他详查,包括电子地图,然后与他保持联系,以快速、安全到家。也曾叫他问路边行人或住户,可他不仅有时见不到行人,还有时语言交流失误而走错。真可谓:进乡情更惬,不敢问伊人。
  老二早在半月前在杭州时说回绵阳后再回奉节,因此我们在奉节就特别准备他喜欢的家乡腊肉、香肠和老咸菜、凉面等等。奇怪的是我年幼的做不来菜的女儿,为了显显身手——让要回来的姐姐见见高强,深夜也帮姑姑和妈妈炸酥肉、溜圆、鱼块、排骨和豆腐圆子这些。可老二在北京的舅子夫妻俩的行走关系到IT行业著名公司正常运行,直到前天确定回不到绵阳的老家,他们昨晚在绵阳的一大家人不得不提前团了年,便连夜启程急赶回奉节过年三十。
  总算听到他们进奉节了……
  到老县城的一号桥了……
  我们拿着电话详细给他讲,要沿江走,千万不要分错道;他说,晓得……
  我们站到门外,全都仅望那个回家的路口……
  一辆小车停在门口,先后下来几个人。没有鼓掌,也没有握手,只是仿佛傻笑“嘿、嘿、嘿”;还略有泪光在昏暗的路灯中下摇曳。哦,都认出来了,只是有的变胖,有的变瘦,而这姐姐长的更高、更美、更不是小孩了。
  我妹妹爽生朗朗说:“快进屋!快进屋!”然后把凉面,豆腐圆子酥肉汤端出来叫他们先尝尝。
  他们略有哽咽吃了一点,我们便安排他们先休息,等明天老三他们一家回来,再到齐了好好喝喝酒。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父亲就从另一栋楼上他的屋来喊开门。已在做汤圆的我老婆和我妹妹,用那带雪白色汤圆面的弱手把门迅速打开。
  老二他们也进屋了。虽然都高兴,但还是有些疲倦的面容依然不能被掩盖。
  我难敢多言,因为他们都知道故乡美。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何况我们这个‘奉公守节’的诗城,除了有天下闻名‘白帝城’,还有‘夔门天下雄’之称的美名。于是给他们说:“先江边去走走、看看,最满意。”老二和他女儿都说:“昨晚到的时候也想去江边。还有上次回来没有的长江大桥上走走、看看;说不定可以桥上等老三他们回来。”
  这时,老二的同学一家又开车来了。我赶紧让他们先坐下来聊一会。听他们都说去桥上走走,便和他们带着我们的小孩往桥的方向去了。
  我相当向导,叫他们不必走公路,因为春运,汽车68队的车站人进出特别多,其进出口24小时不关,那从车场走就近些。
  穿过车场时,见大客车虽井然有序,但坐车的、接送客的,老少皆有而人头涌动。这些拥挤的劳动者安全到家既令人感动、也令人赞赏;相应令人欣慰的是,既不是老二,也不是老三才不怕麻烦、不怕艰难地回家。
  不知各自感觉怎样?一定感觉不同,不过都是高兴和幸福。我们上桥了,并且亦步亦趋,时而还为了有最好的角度挤在一起观看山水、风情。
  在桥的北端是较完善的看长江东去的地方。暂不说佛祖西来,而远观夔门视角最大。夔门的两扇门叶各属巫山山脉的白盐山和大巴山山脉的赤甲山。在阳光灿烂时,红与白更明朗,轮廓更锋芒。而其顶端相对后靠,向下则垂直到底,比鲁班做的门边差不了多少。
  据考证,很久以前四川盆地是大海或内陆湖,水从夔门的顶端细流——是现在长江的雏形;群居的人类在山顶(古时巴国称梁州),所以夔峡(又因此峡段的水静如塘而叫瞿塘峡——实际上是是水深,起流体力学现象:表面越静、甚至倒流,下面则水流的越急)中的风箱峡壁的悬棺处在人类居住的临江边缘。因大禹治水时利用人工凿出狭窄又深厚的引流途径才变成现在的三峡。——要说,“江海其为百谷王者是因其善下之”,但三峡是直线而非一般江河绕山流淌即可证明;何况如乌江北流至长江、出盆地的河流仅此一处也作说明。
  进一步说,大禹知道治水要利用门的功效,就是从当时截流夔门处开流,而技术手段不如三峡大坝建设那么高强,更没有闸门且梯级制导,也就是峡中的水呈坡度东去。但坡陡却仍有度,因而既可“直挂云帆济沧海”,亦可“冲出夔门便是龙”。
  也是概略地讲,大禹在此的历史性之举得以凸显,即不仅经济效益宏远,而且社会效益彰显。沿江两岸语言发音相近、故事绵延不断则可见大禹对文化的建设和传播、发展——如果《水经注》不但是对三峡地质情况的分析,更是千百年来令人对三峡的向往;而那《山海经》就是早已对这些具深刻人文精神的景致的描绘和诠释。同时就是因为这人文精神,才有那神女,才有那屈原,才有那王昭君,才有……数不胜数!
  是啊,我们奉节在库区的腹心地带,很多人的故居没有了——这是“舍小家顾大家”,为库区“经世济民”或“经世致用”的大经济建设而弘扬人文精神!
  我们走到桥的南端头山脚下政府配套修建的一个小草坪,已驻足观望或挽腿席地侃磕的人不少。是“小草恋山,野人怀土”的具体写照吧。更惬意的是,可自然而然欣赏江对岸新县城的山城风貌,包括她的璀璨夜景;若在明媚的阳光映照而云雾霞蔚,仿佛海市蜃楼一般。现在没有小船,也没有茅屋,不知这时候的李白、杜甫二位仙圣和其他迁客骚人感想有何?如不是刘禹锡对“竹枝词”在诗城的翻新隽永,就是他“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再度感慨!
  “滴滴、滴滴、滴滴滴”,电话响了。老三他们一家坐的船已到峡口,我们跟在小孩后面到桥中间护栏,见船已到白帝城这个成了江中岛的山脚下了。
  白帝城以前在草堂河(因杜甫在这里自建草堂管理官田得名)和长江交汇处,冷兵器时代是长江战略关隘,所谓“白帝高为三峡镇,瞿塘险过百牢关”,故而三国时期的刘备被东吴大将火烧连营七百里退到这里,陆逊就不再进攻、追赶了;刘备在这里感到十分安全、稳定而建永安宫并托孤给诸葛亮。另外,峡口的这里两岸曾立铁柱、栓铁链锁长江即当时的盆地主要物流通道,控制和管理过往船只。
  不一会儿,船到宝塔坪的依斗门那里。
  不多说“塔内点灯,层层孔明诸角(四川话发音guo)亮;池中洗藕,节节太白理长根(川话无后鼻音)”的应对和寓意;而宝塔是佛教的七级浮屠。那地方说是一块风水好的地方,建塔在这里意味着“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而依斗门原是夔府在治时的大南门(府治所在地才有门的大小之分),整体从老县城搬迁至此。唐朝时杜甫因“安史之乱”流离而客居奉节,除了抒发“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豪气等诗句外,还有他怀念他的故乡西安——当时的都城号称京华的深情表达:“孤城夔府落日斜(xia),每依白斗望京华”,故改大南门叫“依斗门”而凸显奉节这个地方的诗韵情味。
  船过梅溪河口行至桥下边,小孩一起摇手向船上招收的他们喊:“搞快点儿上岸。”
  梅溪河是古代一位晚号梅溪的老先生在此小河两岸边遍种梅花而得名。其西岸,即长江北岸的山顶,有周敦颐先贤途径奉节,之后府官建莲花池并修了一道家的亭子怀念他。有两个人就是在那里看宝塔和其他景观有感而发应对前面的对子。
  船穿过桥,长鸣两声便靠港下客了。——就是这桥,不仅可让长江两岸的人和车来去自如,而且因留有巨大的空间使船舶穿行也自如——既沟通又交流。
  小孩和他们的妈妈或爸爸在前面牵手或同步快速前行。他们相互牵挂,好像平等的朋友或兄弟一般。真令人神往啊!
  我们跟在后面匆匆趋步,回到家门口,看到老三他们已被车接回来了。
  这会儿,几张桌子已摆好,父亲已开始倒酒祭祖。这就是团年——
  就算家徒四壁,虽是几代同堂讲“三纲五常”,但平等互爱,关怀有加;就是礼让席位在先,也表现其本质是“兼爱有别”的典范;而朋友三四来的不少,——有“有朋自远方来”的启发,便形成大同世界的局域部分。
  就是这局域部分,感情会高度融合、意见会真诚交流,使情感成为桥梁以加强我们沟通而共同进步。回忆过去,身临现在,特别是回到故乡这片热土,将多一份豪情、多一份壮志,如果勤劳和智慧也同样建起为个人、家庭和社会幸福的桥梁,那我们必定为未来谱写更多富有创意又美丽的新篇章。
  这会儿的欢声笑语拥挤的分不清楚,但听见桌上都高喊:“年三十好,春节最好!干杯!”
  我们醉了…
  在此再借朋友之言共勉,沐浴零点的钟声和爆竹声中迎接新年:“虎跃龙腾威风呈祥;家和业兴善缘聚福”。
  
  (作者系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著作多部)
  
  
  蝴蝶情(散文)
  □周廷发
  
  
  一只白色蓝点的花蝴蝶,悄悄来到了我店门前的菜地上,久久地不愿离去,和我结下子深厚的情谊。
  我家店门前的菜地,其实不是菜地,因为这条街是许多南下海南打工回来的大老板们集资开发的一条新街,每一个店面前都有一条长五米,宽三米的花坛。由于开发商还未来得及绿化,花坛中除了黄土外,就是肆无忌惮疯长的杂草。为不让杂草影响我店的形象,我便自作主张地将这块黄土地开发了,像老农一样虔诚而执着地在花坛里种起了菜来;先是种了两行碗豆和两行辣椒,接着我又种了两行四季豆和茄子,后来大家看到这菜长得绿油油、水灵灵的,都劝我再种点,于是我又种了一行小白菜和三行地瓜。不到一个月,花坛里就绿意盈盈,芬芳四溢。
  每天一打开店门,看到那活泼的菜苗扬溢着欢快的笑脸,盛开着鲜艳的花儿,我的心情就格外舒畅,禁不住走到菜地旁,轻轻弯下腰去,用手轻轻地抚摸它的叶子,像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细心地观察着它的变化,那怕是一点点细小的变化我也不会放过,要是看到那种菜又冒出了新芽,或者又绽出了花蕾,心中就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那种无法言表的得意、自豪、快慰将陪伴我一天的好心情。
  突然一天早上,儿子起床后说:“爸爸,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多漂亮的蝴蝶飞到了我们的菜地里,我们的菜地像一个花圃,美丽极了。”我看了看儿子认真的表情,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好好睡觉,就做美梦吧。”儿子不好意思地跑到菜地边去了,仔仔细细地寻找自己的梦。忽然儿子大喊:“爸爸、爸爸,你快来看呀,这菜地里真有一只美丽的大蝴蝶呀!”我急忙来到菜地边一看,果真有一只白色蓝点的大蝴蝶,落在含苞欲放的四季豆花上。“爸爸,我去拿个网来抓它。”儿子兴奋地说。“不用了,看我的。”我张开两只大手,一下扑了上去,美丽的蝴蝶成了我的掌中之物。我慢慢地松开手,发现这只又大又胖的蝴蝶的右翅膀受了伤,翼茎中有几个小孔,翼沿也有一些小缺口,翼上的鳞片和丛毛也脱落了一部分,特别是头上两条长长的锤状触须,也有一条被折断,仿佛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我轻轻地抓住它的翅膀,它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我想,可能是它的美丽,给它带来了不测;也可能是意外遭到了强暴而不从,为捍卫自己的尊严受伤。总之,看它的样子,实在叫人不忍心捕它。“爸爸,把它放了吧,它好可怜呀!”儿子一扫刚才的兴奋,露出满脸悯惜的表情对我说。“好吧,那放了,让它好好养伤吧。”我一边说一边把蝴蝶放在四季豆花丛中,并用几张大的叶子将它遮掩住。蝴蝶用它胸前的纤纤细爪,紧紧抓住花蕾,一对黑色的复眼露出了微笑,两张翅膀也艰难地轻轻扇动了几下,像是在向我们表达谢意。
  竖日,我和儿子再去看它时,它依然在原地趴着,一动不动,只是比前一天多了一点生气,翅膀扇动得稍灵活一点。一连数日,我和儿子一有空都要到菜地去看它,并将它挪到另一朵花蕾上,让它慢慢喙吸花粉,它也总是扇动着翅膀,摆动着触须,向我们的友好表示感激,于是我给它取名白蓝。
  一天中午,我到菜地去摘豆角,美丽可爱的白蓝扇动着翅膀,在我的面前翩翩起舞,一会儿旋转,一会儿低绕,一会儿俯冲,像一个圣洁的精灵,让我眼花缭乱,忘了摘豆。我缓慢地伸出双手,它在我面前盘旋了两圈,慢慢地落在了我的手掌心。我轻轻地摊着手,端详着它的全身,惊讶地发现翼上的小孔没有了,翼沿上的小缺口也长好了,翼绒洁白润泽,蓝色的圆点上长出了厚厚的、略带褐色的丛毛,只是两条触须还未长齐。我高兴地对它说:“你走吧,我亲爱的白蓝!到美丽的大自然中去吧,只有辽阔的天空才配拥有你的美丽。”说完,我用手向上一抛,它展翅凌空,愉快地离去了。从此之后,只要我一到菜地,它就会如期而至,来到我的面前,有时飞到我的肩膀停留,有时降落到我的手上,有时是栖息在花蕊中。菜地因蝴蝶而生辉,蝴蝶因菜地而传情,菜地与蝴蝶相映成趣,煞是迷人。当我要离开菜地时,它总要在我的面前上下展翅一番,然后才慢慢离去,真是让我惬意不已。
  一个周日的早上,我趁太阳还没出来,便到菜地去拔草,刚拔了不到两垅沟,白蓝又来了;这一次,不是它自己来的,而是带来了一只苗条的、黄里带红斑的蝴蝶。白蓝先在我面前来回飞舞了两下,示意它的到来,我急忙伸出双手去迎接它,它像飞机一样徐徐地降落在我的手上,而另一只黄里带红的蝴蝶,在我的身前身后转了几转,也放心地停在了我的手上。我想,这是不是白蓝带来的对象呀?于是,我悄悄地问它:“白蓝,它是你的朋友吗?它真美丽!”白蓝微微翮动了一下翅膀,一对复眼露出了羞涩。我再次对白蓝说:“你们去玩吧,我现在要干活了,等我干完活再来陪你们好吗?”白蓝它们象是听懂了我的话似的,白蓝飞到了我的头上,它的朋友则飞到了紫色的地瓜花上。一些早起的邻居,见到这情景,都围着我看,把我和白蓝它们当稀罕之物。我把我和白蓝的友谊讲给他们听,他们都赞叹不已。直到我把草拔完为止,它们也没有离开。太阳出来了,它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秋天来了,我种的菜都收完了,只剩下枯黄的叶子了。可白蓝总是领着它的朋友来到菜地里,等待着我的出现。后来我的店租到期了,搬家时,白蓝领来了上百只不同颜色蝴蝶,像一条彩带,跟着我的搬家车,飞出了一里多地。
  我和白蓝的情谊成了人们传颂的佳话!
  
  (周廷发: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著作多部。)
  
  滟滪诗情(散文)
  
  □毛晓丽
  
  在白帝城下瞿塘峡口,曾经有一堆巨大的石头,庞然屹立在长江中心,砥柱中流。那就是自古以来让船工们望而生畏的滟滪堆。俗称燕窝石,古代又叫犹豫石。滟滪堆这个名字的来由,据记载是因为“惊涛骇浪向巨大的岩石上冲击,水花飞溅起来,犹如美女头上的云鬟雾鬓,因此而得名”。 北宋《太平寰宇记》上说:“滟滪堆又名犹豫,言舟子取途不决水脉,故犹豫也。”意思是说,因为长江水流到这里,浪高漩多,行船大多撞到石堆而而永沉江底,所以船夫看见这石堆出现就犹豫不决,所以又叫它犹豫石。
  秋冬季节,江水干枯,滟滪堆显露江心,长约30米,宽约20米,高约40米,好似一头巨兽横截江流。此时,下水船可顺势而过;上水船则因水位太低,极易触礁。故有“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之说。夏季洪水暴发,一江怒水直奔滟滪堆,狂澜腾空而起,涡流千转百回,形成“滟滪回澜”的奇观。这时的滟滪堆已大部浸入水下,行船下水,如箭离弦,分厘之差,就会船沉人亡,故必切切记住:“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当滟滪堆露出水面部分如牛、袱、龟、鳖一般大小时,那就更需十分警惕了。古代船民为消灾避祸,还有投牛祭江的风俗。所以船工中流传着这样一首民谣:
  
  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
  滟滪大如牛,瞿塘不可留。
  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
  滟滪大如袱,瞿塘不可触。
  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窥。
  滟滪大如鳖,瞿塘行舟绝。
  
  这首古乐府《滟滪歌》,形象地说明了滟滪堆在长江不同水位时的形态,是峡江船工根据千百年来长期观察滟滪堆在峻急的江水中升降状况,总结出来的行船的安危经验,因此成为古代船家舟子的航行守则。又因为它有民谣所具有的通俗、琅琅上口的特点,所以一直传唱到今天。
  光绪年间的《奉节县志•山川篇》记述“滟滪堆,立在瞿塘峡口,中流之巨石也。左右漕口两道。每年自四月起至十月止,江水泛涨,水淹大石,喷漩汹涌,波浪曲折,船被水摧,往往触石而碎,其深无底,为大水极险之滩。”南宋淳熙四年(公元1177年)任四川制置使的诗人范成大自成都奉调东返乘船途经虁门滟滪堆曾记下切身体验“摇橹者汗手死心,皆无人色……每一舟入峡数里,后舟方敢续发。水势怒急,恐猝相遇不可拆也。帅司遣卒执旗,次第立山之上下,一舟平安,则簸旗以招后船”。
  对于过往于夔门的船夫及客商来说,滟滪是横在江中的魔鬼,但古人却对有它表现了出奇的宽容。因为长江之水奔腾而来,不可阻挡,因雄壮而名闻天下的瞿塘也天门洞开,唯有滟滪堆巍然竦峙,气吞江河,与南岸的白盐山,北岸的赤甲山互为犄角,成鼎足之势,横亘峡口,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滟滪堆使夔门更多了几分险峻,多了几分与死神对决的神秘和和悲壮。历朝历代的诗词歌赋中都少不了它的身影,而在这些描述它的诗文中,似乎浸透着的只是一种敬畏与景仰,激荡着的是一种与大自然对峙的雄壮与豪迈,蕴藏着的是一种忧国忧民的情愫。即使火药已经问世,也没有人想到将它毁灭。它立在江中千万年,凝结了一部厚重的峡江滟滪诗史。
  在一首同名为《滟滪堆》的诗歌中,唐代杜甫写道:“巨石水中央,江寒出水长。沉牛答云雨,如马戒舟航。天意存倾覆,神功接混茫。干戈连解缆,行止忆垂堂。”诗歌前四句写滟滪堆的险要,化用古谚中的句子,为滟滪堆涂上一层神秘色彩。后四句抒发自己的忧国忧民的情怀:春去秋来,面对瞿塘峡,面对不息的战乱,诗人行则忧险,居则忧乱,真是如同站在屋檐下,随时要提防瓦片掉在头上。
  宋代苏辙在诗歌中这样写道:“江中石屏滟滪堆,鳖灵夏禹不能摧。深根百丈无敢近,落日纷纷凫雁来。何人磊落不畏死,为我赤脚登崔嵬。上有古碑刻奇篆,当使尽读磨苍苔。此碑若见必有怪,恐至绝顶遭风雷。”诗人从两个角度的叙述来深层次地刻画滟滪堆的形态特征,一是险,二是奇,并寄予了自己豪迈的气概与喷薄欲发的情怀。尤其是下阕作者运用丰富的想象,更进一层将滟滪堆的奇谲推上了一个高峰。
  清代傅作楫在诗歌中这样写道:“莽莽长江来,谁敢冲其波?奇哉滟滪堆,乃欲吞江河。白盐为掎角,赤甲为长戈。象马战无休,蛇龙哀气和。涓滴不与海,吾意亦难过。川流能几许,昼夜去如梭。感此障百灵,匪直忧潜沱。襄溪双铁柱,风雨今如何?”诗歌将滟滪堆的奇险渲染得淋漓尽致,一句“襄溪双铁柱,风雨今如何?”感叹深沉,又饱含着诗人对千古兴亡的冷峻思索。读来感觉韵味无穷,如余音绕梁。
  唐代张祜在题为《滟滪》的诗歌中这样写道:“霜落夔门树,寒江滟滪孤。狂澜须此障,砥柱赖谁扶。入峡愁孤客,当关用一夫。何劳念西域,千载固舆图。”这首诗歌立意新奇,气势十足,侠风义胆,跃然字里行间。尤其是颈联“入峡愁孤客,当关用一夫”一句,更是写出了男儿的英雄本色。
  此外,在其它诗歌中,也常常可以见到有关滟滪堆的描写。如李白的《长干行》中就有“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这样的句子,又如金沙的<<瞿塘峡>〉中写的“滟滪柱擎天府地,瞿塘秋锁杜鹃声。”这样的诗歌不胜枚举。从这些诗歌中,我们可以知道,滟滪堆虽险,却也赋予的诗人们无限的诗意的向往,或许正是由于滟滪堆的存在,才吸引了更多的文人墨客来夔州旅居吧,使得诗城的美誉更名扬天下。
  滟滪堆虽为夔门雄姿更添景色,但在航运上毕竟是一大障碍,因此已于1958年冬炸除,“滟滪回澜”成了历史的陈迹。“不知滟滪在船底,但觉瞿塘如镜平。”北宋诗人范成大的“瞿塘如镜”,在当时只不过是一种美好的幻想,只有在社会主义的今天,才能成为现实。
   今日乘船西来,从浪涛之上遥望,不见了滟滪堆的夔门,似乎缺少了生命与死神对决的味道。一切都显得过于平静。但你走到岸上去看,走到峡江人的心灵世界里去想,你仍然能感受到,千年万年人们追寻的方向。现在,由于流水的冲刷,白帝城脚下,已经形成一处河湾,成为天然的避风港,短途船只就在此停泊。
  (毛晓丽:重庆市奉节永安中学教师。)
  
  品读李白咏月诗(散文)
  □张 燕
  
  李白是中国文学史上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一生爱月,月亮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合。在李白创作的千余首诗歌中,吟咏月的竟有三百二十余首,而且写得出神入化,充满艺术魅力。纵览我国古典咏月诗,写月写得最多的是李白,写得最好的还是李白。可以说,李白的咏月诗代表了我国古典咏月诗的最高成就。
  在李白的咏月诗中,最广为流传的当数《静夜思》了。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诗人以明月为载体,触景生情,借月感怀。游子千里,望月思乡,一缕月光,一缕乡愁。“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无华丽语言,以朴素动人,于平淡处见深情,与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月夜忆舍弟》)有异曲同工之妙,能激发起人心思乡的共鸣,故为人们所千古传诵。
  李白另一首脍炙人口的咏月诗《月下独酌》,则是奇巧峻拔,洒脱飘逸,尤能表现他狂放不羁的心性。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因为“无亲”,才会“独酌”,因为“独酌”,才“邀月”共杯。 “对影成三人”的奇特想象,“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的朦朦醉态,以及诗人借酒排遣孤独情怀的愁苦心态,无不在亦情亦景、情景交融中表现得淋漓精致。
  李白以浪漫主义手法咏月最显著的一个特征,就是善于用潜意识的幻想完成时空跨越。如《把酒问月》: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惟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在这首诗中,李白直接用“月”字就达七次之多,充分调动了潜意识的幻想和时空的转换。尤其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诗人潜意识中的“月”,在古人、今人、古月、今月的大时空跳跃下,得到无垠地伸展。这种“蒙太奇”式的表现手法,跨越了常理思维和自然时空的界限,表达了“人若流水,明月如斯”的自然人的共同感受。
  如果说诗人《把酒问月》展示了人类情感的共性,那么,《梦游天姥吟留别》则是诗人通过幻想能力和语言能力展现了极富自我情感的个性。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外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怳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诗人充分发挥他奇特丰富的想象和极度夸张的才能,由友人叙说开始进入天姥山,梦游天姥而又超越天姥,继而上升到恍惚的神思之中,从“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到“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再到“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最后发出激越的呼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从梦游虚无缥缈的神仙世界又回到现实。诗人潜意识的幻想和时空的跨越达到了绝妙的境界!有分析家指出:李白这种思维方式,既受到屈原巫祝思维方式的影响,也与他的道教信仰有关,更与他桀骜不驯的自由精神与浪漫主义诗风有关。
  李白写月最常用的手法是寓情于景,托物言志。而且写得各有千秋,不同的月表达不同的情感。“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关山月》),思归万里,豪情奔放;“三杯拂剑舞秋月,忽然高咏涕泗涟”(《玉壶吟》),烈士暮怀,沉郁悲壮;“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宣州谢眺楼饯别校书叔云》),洒脱飘逸,超然物外;“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及时行乐,逍遥自在;“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记》),遥寄挚友,真情可鉴;“谁怜明月夜,断肠听秋砧”(《赠崔侍郎》),沦落天涯,乡愁无边;“孤灯不明思欲绝, 卷帷望月空长叹”(《长相思》),望月相思,惆怅失意;“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梦游天姥吟留别》),蔑视权贵,孤傲高洁……从这些诗句中,不难看出李白真率狂放、崇尚自由、喜交讲义、亦刚亦柔、不畏权势的品性和为人。李白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成败得失注入明月,融进月光,表达了复杂多样的情感,读来让人荡气回肠,感触良多。
  李白写月的特别之处还表现在他具有驾驭语言的惊人能力,通过对“月”的种种描写,赋予月以色彩、生命、感情,形成独特的月之意象。不同的月表现出不同的意境。李白咏月诗中,描绘月之形态的有圆月、半月、弯月;形容月之亮度、色彩的有明月、朗月、皓月、清月、白月;与地点相关的有边月、峨眉月、金陵月、西楼月、芦州月;与时令相伴的有秋月、夜月、晓月、汉月、古时月、今时月;以景物相衬的有山月、云月、花月、海月、湖月、江月、水月、竹溪月、沙上月、石上月;另还有与形容词或动词搭配、烘托不同意境和心境的孤月、新月、高月、寒月、薄月、禅月、归月、梦月;而且诗中还不乏对月的优美别称,如白玉盘、瑶台镜、飞镜、嫦娥、蟾蜍、白兔等等,这些丰富而又奇妙的意象,有孩子般的天真,有中年之盛的豪放,有耄耋老人的沧桑,有游子思乡的愁苦,有落魄文人的悲凉,还有朴素温馨、近乎女性的柔弱……李白笔下的“月”真是多姿多彩,各有千秋啊!这些千姿百态、风情万种的“月”,很好地展现了诗人构织种种月之意象的独特个性和整体完美性。
  当然,品读李白的的咏月诗,还应与李白所处的盛唐由盛到衰的时代背景、李白一生为之奋斗的“济苍生” 、“安黎元”的进步理想、李白坎坷曲折的人生仕途、以及李白豪放不羁的独特个性、洒脱飘逸的浪漫主义诗风结合起来,才能很好地品出个中滋味,领悟其中感受。
  李白以颇具浪漫主义色彩的诗歌成就,奠定了他在中国诗坛“诗仙”的特殊地位。而李白的咏月诗字字玑珠,,其本身亦如皎皎明月,光耀诗坛。李白咏月诗中蕴含的大量艺术珍宝,值得我们后人去很好地开采和发掘。
   (张燕:重庆市万州广播电视台主任编辑。)
  
  
  秋凉时节(小 说)
  
  □贺小康
  
  1
  
  本来,那年夏末秋初的那些日子,我一直都被一种醇厚的温馨呵护着,让我觉得那种惬意就快要把人给宠坏了。夏日的酷热已如饱经风霜的老人一天天消瘦下去,秋的清凉却总似美少女的媚眼样一阵阵抛过来。明亮而柔和的阳光象一床巨大的金色绸缎在大地上轻盈无声地抖动,似乎这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在飘溢着缕缕清香。而那些天来刚好镇里又放了假,让我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竟一不小心就把家务活全给包下了。但不过,虽说白天累点,晚上却能自由自在的读书看报捣鼓诗歌小说论文什么的,所以偶尔被妻责怪几句,我也毫无怨言。只是我乐颠颠的不知道珍惜,几天假一晃就到期了。夜里妻说这些天来你辛苦了明天早饭我来做吧,于是受宠若惊的我照样忙乎到很晚才睡。但谁知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六点多钟我就被人给吵醒了。当时我整个的恋恋不舍,只觉得一年里难得的几天轻闲竟这么一晃就过去了。而外面的吵闹又分明有些不同寻常,当时我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天性使然,没怎么多想就边穿裤子边跑了出来。
  我跑到大门外一看,原来是任家老二老三兄弟俩和飞仔在地上扭做一团,三人都骂不绝口。飞仔虽身强力壮却一人难敌二手,被任家兄弟两个压在身下做拼死抵抗。我拼尽气力发出一声大吼,不想这三个傻小子竟真被吓住了。那吼声象一件硕大而破旧的瓷器猛然摔碎在坚硬的落点上一样,至今回想起来似乎都还有一种哗哗啦啦的嘶哑不绝于耳。任家兄弟放开飞仔从地上爬起来,意犹未尽却又无奈地望了我一眼。谁知飞仔见有人主持公道,口里骂骂咧咧的,手上却突然做出一个极具杀伤力的动作,并几乎不可阻挡地向任家兄弟发了难。但我已鬼使神差地料到飞仔可能会来这一手,所以抢先一步挡在他们中间并又吼了一声。飞仔大约是从我的呵斥里明白了,这样下去他难以得手,甚或最后吃亏的可能还是他自己,所以他只好顺势就中止了偷袭。
  我让飞仔结结巴巴的讲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原来,飞仔是为老实巴交的三楞打抱不平才与任家兄弟交上手的。我望着任家兄弟俩,他们便低下了头,只是忿忿然的目光不时瞟飞仔一眼。我想这状况大约要来个一刀两断,不然等会儿怕就没这么简单了。于是我用很大公无私的口气命令他们各自离开,若再生事我便不客气。——其实我明白,我所说的不客气,不过是凭着自己这些年来在这些小兄弟面前挣下的一点颜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们而已。若要真动起手来以武力维护和平,我拿他们哪一方都不是辙。飞仔狠狠瞪了任家兄弟一眼就骂骂咧咧的走了。这两兄弟一见,也只好回转身往家里走,却是满脸的敢怒不敢言。我等他们都走远了,才调过头来看蜷缩在一边角落里的三楞。三愣痴痴地望着我,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让我的心无端地就沉落下去。我不知无所谓尊贵也无所谓卑贱的他会麻木到什么时候。但我明白,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随时就可能有人来欺负他。或者说,任何一个在这儿没有威望的人,都有可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而找到自己的尊严。父母双双早亡本就注定了他命运的悲惨,而他自己却又如此懦弱。先天营养不良的他又矮又瘦,快二十岁了还象个小学生,哪怕吃了亏上了当遭了难,却又雷都打不出一句话来。幸好今天有飞仔来为他打抱不平,后来又出现了我,不然他就有一顿好揍了。
  
  2
  
  我回到家里,妻已经起了床。她问我怎么回事,我便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也许她是不想打击我善良正直的一面(这对她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什么却忍了没说出来。只是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我突然就看见她的嘴角掠过了一丝高深莫测的不屑,当即就使我感到了一丝不安。我想也许该进一步对她阐述一点什么,可她却自顾练功去了。她不久前跟人学了一种什么大师的中功,据说到最高境界就可以辟谷——也就是说几天甚至长期不吃不喝都照样能活得鲜蹦乱跳。因此,她每天早中晚三次功课是雷打不动的,而且有一条:她练功的时候哪怕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慌里慌张大惊小怪。不过我也正好免了在她面前又一次徒劳无功,所以干脆就到厨房里做起早饭来。多做一顿饭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习惯了怎么做都一样。只是在厨房里我手上拈着勺子心里却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弄明白,我妻和这世界上很多女性一样,是天生灵性独具慧眼的(加之她又练了那么久的功)。她们对事物形成和发展的判断之精准,使她们在很多时候只需看别人一眼或听别人说一句话,就能知晓某些事情的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祸福利害。因此,她们甚至可以轻轻一下就把男人们自认为是豪情万丈的东西给掐死。她和我结婚已五年多,想必她早已对我及有可能与我产生联系的一切都烂熟于胸了。
  但我当时并没有去想那么多。因为我要吃了早饭去镇里上班。我和妻都闷着头吃饭,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种清闲,妻用完饭就化妆去了。她在镇里的一家技术部门高就,既比我有钱又比我有时间。我吃完饭刚把碗筷收拾好准备出门,却清晰的听见一道锐利而凶猛的喧嚣从远处一路奔袭而来,穿过厚重的墙壁直撞我的耳鼓。当我仔细一听并肯定那就是飞仔那善良而骠悍的母亲时,我就觉得今天这人运气不好看来要被什么事缠上了。我想,我也许应该再一次去处理这件本来与我无关的事情,因为我先前的努力显然已经白费。但我又觉得我更该去上班,因为我不过是镇上的一名小职员而已,甚至根本就没有处理和解决这些事情的权利和本领。也就是说,我的假期满了,我就应该按时回到镇政府去干领导分配给我的工作,哪怕是坐在会议室开会或者是下村去动员村民兴修水利,或者和大家嘻嘻哈哈混一天。况且,我上班又可能是有前途的。不久前,县里一位领导来我们镇里视察工作时就拍着我的肩头对我说过:小伙子好好干,有前途(那不久前我的一篇论文刚在《四川财政》发表)。当时我差点没晕过去。而且我也明白,在如今这个年代,如果我不好好干的话,恐怕想坏坏的干也会干不成的。然而,飞仔母亲的叫骂却不断传来,大有扫平天下问罪而治之势,使一向左顾右怕的我失了主张。不过奇怪的是,没容我有思想的大脑作出抉择,我没思想的双脚却毫不迟疑地把我整个身子往飞仔母亲叫阵的地方架了过去。
  
  3
  
  在路上我走得很急迫。同时我看到另外一些人也与我一样匆匆向前走,而且很多人已赶在我前面了。大家无疑是不愿失去这千载难逢的看免费大片的好时机。不看白不看。待走近了我才发现,飞仔母子数人和任家兄弟之间的对话,已发展成了全家皆兵的状态,只是这边不见了飞仔。飞仔那身材高大壮硕的母亲带着一班儿女,在任家兄弟包工的工地边上布下了一字长蛇阵。她用几乎要让全世界都能听见的声音,愤怒地斥责任家兄弟为什么欺负天性善良老实懦弱的三楞,甚而还将伸张正义的飞仔也打了。飞仔的母亲最后说:“你们兄弟几个也在外面行走了多年想必也是知道规矩的,再怎么说也得先包个车送飞仔去县医院检查伤情吧!”但奇怪的是,工地另一边的任家兄弟几个都无话可说的样子,甚至望也懒得望这边一眼,只是无言之中先后放下手中的话计慢慢集结到了一块。任家老大斜靠在一堵断墙上抽着烟一言不发,其余老二老三老五也漠然望着周围的人们,似乎这事与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只有老四看起来好象是忍无可忍了才回敬了一句:“我两个哥哥也受伤了,要检查先检查我们------”但他的话立刻就被他大哥那如闪电般犀利的目光制止了。而飞仔的母亲一听如此说法,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或许更让她痛心的是,四周数十上百围观的左邻右舍老少爷们,竟无人站出来为她们一家孤儿寡母说句公道话。而任家兄弟依旧沉静如水,让努力拨开人群挤到前面的我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样的可怕。而任家老二老三一见我站出来,没容我喘口气就先发话了:“今天要不是看勇哥的面子,早就把飞仔给搁那儿了,凶什么凶!”他们说话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可我听着却颇不是滋味。我想,这么说就明摆着再对撞起来是肯定不会给我面子了。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年来我在镇上也没少和他们兄弟几个打交道,他们却很少给过我什么面子。而更糟糕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面子原来不过如此而懊恼,却见飞仔那个仅十一岁的小妹从地上捡起一块半截砖头,愤怒地向任家兄弟砸了过去。我一见又气又惊又急,口里又大喝一声并踏上一步准备阻止她。可这一次就与先前大不相同了,我的呵斥完全消失在任家兄弟那边早已回击过来的砖头的呼啸声里。这是任家老大承包的一个建筑工地,地上到处都散落着砖头。一刹时,两边的砖头你来我往上下翻飞,四周围观的人群轰地一声爆裂开去,剩下我一人傻站在那儿,孤怜怜象个远道而来的乞者。
  
  4
  
  我想这下好了,我不来时双方还可以骂几句出出气解解恨,瞪瞪眼较较劲,我来了连话都说不上一句大家就真刀实枪干上了,我还真错得不一般。这场景我以前只在书上和电视上见过,因此,当它现在真真切切的展现在我眼前时,我便觉得它对我来说已完全是一种考验了。两边的人都使足了劲狠命地砸,没有人叫痛也没有人叫累,显然也不会有人听得进劝阻了。但是,兔子急了咬人,而人急了往往会在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却干出傻事——那就是正在我们都无计可施的时候,我和大家都深刻地用生命安全感受到,一个瘦弱的身影居然狂叫着迎着那些凶猛的砖头走了过去,并恶狠狠地站立在砖头交织的中间地带。那些砖头或许当即就被吓呆了,无力的在中途坠落下来。那时,我和大家才弄清楚,那个比砖头更玩命的家伙竟然是我。我至今也没弄明白我当时是怎样走过去的,又为什么要去冒那种也许并值得的危险。但我想,也许是我灵魂深处的那点倔强,使我不愿自己先前的作为付之东流吧。我还想过,江山易移本性难改这句话,应该是千真万确的。总之,那时我偏偏就实实在在站在那儿了,哪怕我站在那儿肯定既不高大也不英俊更不威风。我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因为那时用以代表我面子的模样也早已不管用了,而我又没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去阻止别人,所以我就只好站在那儿了。也许,那就是电影和小说里所说的绝招吧。
  当然我更多的是愤怒了,我声嘶力竭地咆哮:“你们到底还有完没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但我仍坚强的站着。我比谁都清楚我根本就没招惹过谁侵犯过谁对不住谁,因此我没有任何理由在那儿趴下去。这时,任家兄弟脸上终于就有了一丝愧色,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惊疑。因为他们很可能根本就没想到,他们的力量竟会被这样化解于无形。我又回过头来望着这边,飞仔的三四个兄弟姐妹都挤在一堆怯怯地望着我,平日里“勇哥勇哥”叫我的那份儿亲昵这时肯定是拿不出手了。而他们的母亲则把目光转向一边不敢面对我。我想,她早年丧夫一个人把四五个儿女扯拉成人的确也怪不容易的。但我深知,当时我不能有任何的偏袒。接下来,我记得我象往日在村里开群众大会一样,对他们两家都讲了许多道理。我讲的时候他们双方都没有申辩,但也绝没有不屑一听拂袖而去的意思。我想我肯定也训斥了他们双方,说得他们都低下了头。这时四散的人群也慢慢围了上来,和我一起劝他们都消消气邻里邻居的有话好好说今后再别这样了,而且今天万幸的是砖头也没砸着谁。这一劝,任家兄弟首先便保证自己再不惹事了,当然一时也难以挂上脸来和飞仔一家握手言和。我想今天去镇里开会肯定是迟到了,不过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叫住飞仔的母亲和任家老大说:“拜托您二位了,我要去开会”。但谁知我转身还没走到五米远,一阵叫骂声从另一个地方传来,我踏出去的脚步就象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一阵哆嗦,整个身子也随之僵住了。一股无名怒火从我脚底直冲脑门,让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直想把这些家伙统统都给我拉出去毙了的仇恨!
  
  5
  
  飞仔这家伙先前没露面,原来是给我找事做去了。
  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个时刻,我站那儿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说。我循着叫骂声木然地看着飞仔光着粗壮的上身把任家兄弟的父亲摁在地上,但好象并没打他——后来派出所找我调查案情时我也是这样说的,其它在场的人也是这么说的。因为那是事实。飞仔只是摁住任家兄弟的父亲怒吼:你怎么不好好教育你的后人。任老头一边喊有人抢钱哪又一边喊救命,喊得人心里一阵发毛。我想这肯定是有一股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在暗中与我作对了。因为我已真切地感受到,我越想做好人就越做不好。而当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任家老二和老四的手里分别攥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时,我便知道此时光劝阻他们已不可能奏效了。但我无法多想。因为险情告诉我,任何迟疑都有可能贻误时机而酿成大祸,于是我一扭身就又冲了过去。但我的孱弱使我根本就拉不开那个该死的早已发育成熟满身横肉的飞仔。任老头在飞仔身下夸张的嚎叫,与先前飞仔在任家兄弟身下的叫骂明显有着本质的不同。不过我想您老人家也别过分担心,因为马上就会有千军万马来救您,您少叫几声说不定我就先把您给救了出来,等您儿子来说不定会忙中出错把您也给砍上几刀。而飞仔虽然占着上风却不知自己将大祸临头。我连连骂他:“我操你先人,快松手你这个龟孙子我操你祖先人。”然而,他报仇心切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只顾死命摁住任老头,嘴里含混不清的骂着:“你喊救命你喊救命,你一家大小横行霸道,就知道欺负人……”。而糟糕的是,虽然这时又过来了两个人帮忙解这个交,可我们三个人仍无法将飞仔拉开。就这样,整个事件就在我们的徒劳中延误了那么十几秒钟或几秒钟。显然,正是得到了这宝贵的几秒钟,任家兄弟的正义之师就名正言顺地就出动了。还未等他们冲到,先前过来帮忙的两个人见不是头便立刻全身而退了。只见一片刀光血影上下翻飞,呵斥、怒骂、惨叫声凄厉而尖锐。所有思想情绪都被混乱,慌张和惊恐淹没,一切都恍然若梦。我不知道当时其他人怎么在看怎么在想又怎么在做。总之,我是不敢去抢夺那两把菜刀的。我从小学到高中毕业再到参加工作,父母和老师、单位的领导和同志们,除初中体育老师教过我一点也许连皮毛都不是的武术基本常识外,还没有人教过我空手夺白刃的功夫——虽然他们都不断地教过我怎样做人。但万幸的是,派出所的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于是,这场纷争很快又平息了下来。
  
  6
  
  当一切稍微平静下来,我便感到已经累得不行了,只觉得自己需要好好休息,哪怕就躺在刚刚闪耀过刀光血影的地方。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没有任何心思去理会警察对飞仔一家和任家兄弟吆三喝四或怎么的。我慢慢地弓着腰想蹲下去,但我当即就发现如果我蹲下去的话,我膝关节和小腿的酸痛要比我站着难受得多,于我只好重又站直了,不然,我也许就会像一堆烂泥一样瘫软下去,甚至会很快地消解得无形无踪。我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滑落下来,浸入我的眼睛里又酸又涩,于是我抬起右手擦了一把汗。而就在这时我才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我右手大拇指指甲盖上有两条细小的血钱。当时我想,飞仔今天肯定是遍体鳞伤了。接着我就用左手去擦那两条血线,竟不料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大拇指传遍全身,直痛得我心神俱裂。我当即就明白了,那不是别人的血迹而是我自己的刀伤!
  而正在此时,一阵秋风猛吹来一种刻骨铭心的凉意,竟似乎冻僵了我的灵魂,我禁不住全身一阵索索发抖。那时我才真正知道,“有伤必有寒”这句话,确是我们祖先通过无数次实践总结出来的真理,应该算得上是我国劳动人民对世界医学的一大贡献。但事不宜迟,我赶紧用左手握住右手大拇指,转身就往附近的表哥家走。我觉得应先到他那儿用酒精消消毒再说。走在路上我很疑惑,怎么我挨了两刀先前却一点儿也没感觉到痛。我又想一定是指甲盖给挡住了,不然右手大拇指指头这时肯定就没了。而事后证明,飞仔竟然毫发无伤。我想,也许是任家兄弟投鼠忌器吧,那么大的场面竟然只砍出两刀。
  走进表哥家,表哥问我咋回事,我只说“酒精”两个字后就一言不发了。表哥倒出酒精给我消毒,把我眼泪都痛了出来,弄得表哥恻恻不安的。当表哥知道是我去劝架却自己被人砍了时,便满脸的惋惜和不平,可看着我阴沉的脸他又不敢多问。他那年和人打架也是我解的交。那年夏天,他和别人扯皮觉得自己受了冤屈,就提把瓦刀要去砍人,三四个人都拦不住他,表嫂在一旁急得快晕过去了。人有时发起奋来力气特别大,我从后面冲上去把他死死抱住,他动不了就乱蹬乱踢,活生生把我左脚大拇指上蹭去一块皮。大热天的,伤口烂了近一个月才结疤。
  两次劝架都是大拇指受的伤,只是一手一脚一左一右,竟然如此相映成趣。当时一想到这点我竟忍不住“扑”的一下笑出了声,弄得表哥眨眉眨眼的不知所措。但我想我还是赶快去医院上点药打一针破伤风才好,于是我丢下一句“走了”转身就住医院走。一路上我对一切都熟视无睹,只是在看见三楞后才略停了一下脚步。三楞依旧龟缩在角落里,仍痴痴地望着过住行人,与先前一样好像这世界上的一切依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我已无暇多顾,匆匆去医院上了药打了针后才赶到了镇政府。
  我走进政府大会堂时,镇长主持的会议已进行了大约一半。镇上的男女老少一见到我来就雀跃而起欢声雷动。因为镇里前次放假时就已宣布:放假后上班第一天上午开会,迟到的就罚款三十元买烟买糖买瓜子。当时我揣摸,今天很可能只有我一人迟到所以大家一直在暗暗等我都等急了。我扭着左手从右边裤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过去说:“不用找了”,大家就轰地一声笑得更欢了,连书记镇长也停下讲话来与民同乐。他们连说“人才人才真是个人才”。他们知道,我是个活宝,什么时候都能来一手把大家给逗乐。
  
  7
  
  妻说,别人扯皮你去解交,吃的亏还少吗?我一想,这些年好像是很有几次类似的事了,但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和她论理。不过,她那边递过幽怨的目光来,我接在手里,感觉还是暖暖的。
  
  (贺小康:重庆市奉节县地税局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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