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洪诗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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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庭西山观梅赋
  登缥缈之危阁兮,觉天地之我遗。似烛龙之嘘白兮,淹坤轴与四维。馀寒犹厉,万类皆摧。异色涌起,涨岭泻陂。虬枝齐苏,摇动群峰。绀珠并坼,烨耀光融。凝玄冥之曾阴,发夭阏之青阳。倾天孙之剪雪,涤秽骨以清香。于是大人其容蔼然,自喻适志,放杖而游于梅花之下。予乐其乐,携杖从之。维时冻雨似霰,清音拂林。仙容方盛,众妙咸临。降自云端,会于泽阴。馨香如佩,不可追寻。
  大人课植自娱,随所见而教之。予幼而熏习,亦稍识夫草木之名。教曰:“斯朱砂之英。”予曰:“使天下知有红梅,端在汝乎。扬绝艳于练川,惊红颜于雪域。笑篱下之芳菲,呈履霜之风骨。遥见心折,近瞻目炫。艳者不可久,傲者不可悦,非吾所羡也。”曰:“斯宫粉之英。”予曰:“若是其贵乎。采海南之胭脂,撷宾之琉璃。幻一生之妆彩,信倾城而披靡。铅华掩质,美不由中,我见其丑,非吾所锺。”曰:“造物无择,是生万物。人性有偏,各取所适。使造物有偏,人将何择也。”
  大人不能远涉,俯仰既倦,休于山阴。曰:“斯绿萼之英。”予曰:“其隐逸者乎。昔大人过九江,登三天子都,上揖云霓,下临渊壑,缒幽乎三叠之泉,濯足乎青玉之峡。反顾柴桑,悠然神往,求其遗迹。斯可喜也。”曰:“男儿桑弧蓬矢,志在四方,亦幼而教汝,独不记焉?”对曰:“唯。然不懈在我,穷通在天。人之际遇,皆我生之前,宇宙流变之和所定,非可自决。”大人不言,沉思而默。
  于是降焉,于群居之处,见纯素之英。予耽玩久之。大人曰:“缟衣綦巾,聊乐汝员。含群生之初质,及素丝之未染。扬浊世之清辉,抱贞静而荏苒。汝志在此乎?然于大白若辱,有所不足。且白之为相,包容异端,折之冰棱,七色俱全。白可喜也,而纯可忧也。过狷过洁,所向不谐,只益汝愁。”答曰:“唯。此言无间然,行之实难。且夫人生一世,在从心乐志。改颜而遂,违心而容,屈志而亨,曲学而通。入群皆誉,人皆亲附,苟愧作于心,亦终不乐也。”大人笑曰:“此子其终穷乎,我之过也。”
  遂至石公,微波澹荡,雨点冲融。举所窥于云表,堕弥天之雾中。蔽震泽之茫茫,蹙包山于一方。离绝人间,悬于世外。无昼无夜,磕磕。尔乃登云梯,凌绝栈。蹴朱砂,冒银箭。望明月之坡,止千人之岸。大人屡述,今乃躬践。素志有继,和乐且湛。
  零雨攸止,还至于包山寺。大梅千树,蔽亏空宇。游人鱼贯,隧行雪下。俯仰且行,休于高亭。于是澄怀纵目,载瞻瑰伟。填壑皆梅,积雪若海。滔滔汩汩,崩涌赴阙。疑上帝之宿醉,越天厩之神骏。怪悬圃之玉禾,孰盗种而满廪。神光烛天,莹彩映发。栋宇云霄,漂转沦没。竦身乎横井之末,西望乎窈窕之谷,哆然而开,遥窥震泽。于是大人伫立群峰,不知暝色,翩然若欲翔,与沉疴而俱忘。
  跋:己丑季冬,大人远徂,予哀恸不能胜,唯以诗自申写。居四载,将摭拾裒录,坐幕府而怀旧,念湖山之践往。夜漏静逝,星汉在天,时序仿佛,缅然有作。初,大人罹诸疾,于行,始计偕游,毋贻后悔。因以梅候请曰:盍往观乎。大人不应,以予好独游也。予曰:小子不敏,不有长者,直暗游矣。大人喜,曰:可。遂行。
  大人课植自适杜鹃一本着花百余尤爱
  惜而为人取去后二十四年大人没与
  胜行山中重见此花
  危垣有耳窥人息,乘夜移花足迹残。
  至宝流君何所托,独行从此少清欢。
  满庭摇落人将去,半世严恩报已难。
  谁谓壑中初好在,僧房相对遣心安。
  梦父亲
  远徂故应在,只是隔河源。白云渡天风,列星瀚无垣。精气苟上征,音容想犹然。将陪杖履游,身此不能迁。有时牾凄怆,愤郁弗获宣。恸哭拜图像,泪倾心始安。欲去数入梦,唯予接其言。岂是独不舍,此子犹贫寒。大人今既病,勿饮保其全。泣下予亦泣,反顾行。嘱予勉饮食,不类语甚温。梦中良得慰,终恐非其魂。
  后 海
  明灭蝉纱夜未遮,喧阗渐喜作生涯。
  谁持宝镜新磨后,照取阎浮暖暖花。
  赴职过小区双雪松
  沆瀣流空山,鸽群犹未起。寥天宇蓝,野花粲星子。春松拂微阳,孙枝和风里。以予涵茹新,知汝亦欢喜。盘桓尝厌汝,经过不得止。吹嘘空心人,方将鱼龙戏。谁能系不食,而偕蜉蝣死。
  方塔园石楠
  征车去后过斯园,曾倚阑干触手温。
  认取大人当日意,还将草木教儿孙。
  初夏寄胜
  清辉云日映阶除,静里山川涵养初。
  睡起春风如我懒,新来不著一行书。
  感 旧
  (忆与大人登驾浮阁望包山寺)
  漏永尘微侍坐图,痴儿梦影渐模糊。
  阑干云外看移水,泻作精蓝万颗珠。
  仲夏栖山园侍窦子及仲同游
  梦外蛙鸣雨不休,扶疏抱颈此清游。
  闻云记事须三岁,待汝成人尚忆否。
  郎当岭
  竹径苍苍独自闲,登山半日饱岩。
  风涛远看平如镜,写出秋毫杳霭间。
  偕旭文娟子游佘山
  携手春风将满庭,烟中缥缈数峰青。
  玫瑰修女音微颤,广座初传基督经。
  奚洪,生于1974年,号天吴,从事国学启蒙。幼承庭训,启其诗心。近由集转经子,由诗转古文赋。诗文外,著有《春雨诗话》《道德经札记》。论诗重自然,诗经、陶诗之外,无所嗜好。尝谓:作诗当新,然新者,非内容、技巧之谓,乃养成人格,其言情体物自然不同于人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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