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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家线下红娘店,是世纪佳缘引以为傲的“摇钱树”,但QQ群、微信和论坛等多个网络平台上,却活跃着为数不少的投诉者,试图撼动这棵互联网婚恋领域最为知名和吸金的大树。
“交巨额会费感觉被骗、真实性低,疑似婚托存在,没有按承诺精准推荐……”一系列“世纪佳缘”会员要求退款的诉求惊人地相似,在广州、天津、武汉等地,已有部分交费会员开始组团集体维权。
线下红娘店内部的水到底有多深?为什么有这么多投诉者,愿意缴纳高额会费的人仍层出不穷?它的服务和承诺,到底和真实情况相差多远?始终是众多投诉会员和外界解不开的谜团。
这样的冲动并不符合白梅一贯的作风。白梅是一名“70后”,她带领一家公司在商界打拼。人前,她是精明能干的企业BOSS,人后,丰足的物质生活难掩背后的孤独。受过的情伤如蚕茧般将她包裹,不能释怀,她迟迟无法走进下一段感情。
朋友圈里不经意流露着白梅国际范儿的精致生活:半年在中国,半年在法国波尔多,葡萄酒王国的天空水洗般清澈,家里铃兰花、玫瑰和兰花争奇斗艳。她偶尔会用从世界各国淘回的古董和现代醒酒器,醒同一款红酒,只为品尝其中细微的香气差别。
白梅希望寻找一位有海外背景的伴侣,在物质和精神生活上,都要求很高的匹配程度。去年一次回国时,她接到了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一对一销售电话。
第一次受邀到店,白梅一袭入时长裙。专门到电梯口接她的红娘,一眼认出了她手里的车钥匙牌子,心里有了底。在一张基本信息卡上,白梅填写了婚姻状况、房产、汽车和家庭背景等信息,并在诚信保证一栏签字,保证提供的信息真实。
之前多次和她电话长谈的李主任接待了她,“如果要更完善的服务,就要把所有的经济条件和过往感情说出来”。
李主任人至中年,在深圳广州多年的红娘职业生涯,将她打磨成了专业的“爱情导师”,三言两语便化解掉了白梅的心结。之后,她举了大量自己促成的成功案例,“交费后进行一对一精准推荐,恋爱成功率有98%到100%。”
白梅提出,最好找在法国留过学的,或法籍男子,李主任爽快应诺,“没问题,但是费用比较高”。李主任告诉她,世纪佳缘有1.6亿的会员,系统后台非常大,会员资料非常多。而且它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在海外和香港都有分公司。
合同上一对一服务价格有五个档位,从9800元到109800元不等,定制VIP服务则从158800元起价。因为白梅的“择偶标准较高”,李主任给她开出的是30万的价格。出于对红娘专业度的信任,白梅买了单。
“自身经济条件优越,择偶有一定要求”的白梅们,正是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理想中的客户。红娘们在培训一开始就会被反复告知,“我们要抓住的就是这20%人群”。
世纪佳缘最近公布的2015年度财报里,一对一红娘服务的整年净收入为人民币2.615亿元,占公司总净收入的36.6%,较2014年同比增长58.8%。
世纪佳缘CEO吴琳光也曾公开表示:“我们从2013年开始着重发展线下红娘店,现在一对一红娘业务已经成为世纪佳缘业务增长的主力军之一。”
刘源说,在世纪佳缘的线下红娘店,招的更多是感性的女会员。她们交的会员费从2000到几十万不等。据他的了解,深圳某门店曾卖出过100万的会员服务费。
但是,高额会费并不能保证成功。合同里明确写着,所交金额只能确保会员在服务周期内见到约定的人数,这个细节,也是白梅在“醒悟”后查看合同才发现的。
“与售楼不同,我们卖的是比较虚的东西,就靠销售一张嘴,在两个小时之内,把人家几万块钱掏出来”,作为公司高层,刘源参加了世纪佳缘内部的销售培训,其中隐藏着大量销售秘诀和案例。 几乎每个培训讲师都会告诉学员,首先要给准会员讲个好故事,“造梦”。在会员打开自己心灵后,再“拉伤口”,抓住她的痛点,不断刺激,让她买单。
刘源说,造梦和拉伤口,是一对一红娘推销中最常用的招数。
“要给她们画饼,造梦,说白了就是让会员冲动,如果她很理性,是很难签约的”,培训师会不断提醒听讲的销售人员,“没事可以自己拿会员编故事,生动的故事才能打动人,对觉得费用贵的人,还要给她灌输:婚姻是你的第二次投胎,你后半生过什么日子,取决于你找的另一半是怎样的人”。
讲故事也有讲究。引入成功案例时,主人公要与来访者情况相似,但一定要有某处条件不如听故事的人,这样,既能激发对方的紧迫感,又能给会员期望和信心。
另一个重要环节叫做“拉伤口”。大多会员都会如白梅一样,在信任的红娘面前,剖开自己的感情伤疤,或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
“这些伤口就是销售逼单的突破口”。
内部销售演练时,培训师的分析一针见血:女人可能在前面放着一堆钱时不会动身,但身后着火了一定会走。
“对离婚女性拉伤口时,可以说,亲爱的,你不是昨天才离婚,也不是前天,你离婚已经半年了,对男人来说,时间过去后收获的是沧桑,对女人,收获的就是苍老。这是很悲哀的事情”。
培训也会教销售员说狠话,“你就是需要花钱‘买老公’,因为你现在如果不花钱,再过几年男人根本不会考虑你”。
对男顾客的策略则稍有不同,培训师提醒,不要用过去的伤害,去刺激资产雄厚的男人的伤口,而要用未来的恐惧来逼他买单,一方面描绘他孤独终老的结局,另一方面用没有孩子继承家业来刺激他。
“在狭窄的空间里,不同的人轮番来劝说,大体都用这两招,不掏钱,销售就不让你离开”,刘源说。极端的例子也有,有时准会员说没带钱来,销售会直接叫TA拿出钱包来看看,或者帮忙临时提高TA的信用卡额度,甚至跟着TA去银行取钱买单。再精明的人也招架不住车轮战,一般都会乖乖买单。
交费后不足两月,白梅就发现这笔“天价账单”是很难兑现的。
白梅的约见记录上,有5个男人的名字,都是由红娘李主任“精挑细选”后推荐的。可惜,他们没有一个符合白梅提出的“有海外背景”的条件,无论素质、年龄,还是物质、精神,各方面都远远未达到白梅当初的要求。
白梅回忆,去年李主任被她逼急了,承诺安排一次香港男子的会面,周五晚上打电话和白梅约定去香港,周六见。
但周六早晨,李主任临时告知白梅,会面取消了,当晚她再问白梅,周日可以去香港见面吗?久在生意场的白梅对这种反复变动的服务异常不满,而李主任曾承诺在法国的分公司将联系白梅,为她精准挑选,至今一年多时间了,法国分公司的项目仍在“启动中”,不仅法国没有人联系白梅,李主任也玩起了失踪,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白梅查看合同后,发现30万元的服务费,只是保证她在一年内能见到12个人,其他承诺一概没有,白梅不禁产生了李主任在“找人凑数”的疑虑。
白梅也注意到,和她见面的人其实根本不了解她的情况。一次在与一位男士约见前,李主任提出,刚好有另一个男士在,要不要也见一见?
“但我之前关于另一位什么信息都不知道,而且李主任对他也不了解,这算是为我精心挑选的人吗?”白梅曾和之前见面的周姓男士聊起世纪佳缘的服务,没想到对方更直接,“我对她们已经很气愤,没有理她们了”。
在武汉工作的阿豪,遇到的情况和白梅如出一辙。
单身的阿豪饱受家人催婚压力,去年在世纪佳缘网站注册后,就接到了线下红娘店的“狂轰滥炸”。每周红娘都会给他打一个小时的电话,邀约他到店做一对一服务。
4个月后,阿豪走进位于武汉中南国际城的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接连有三个红娘轮番销售,开始说交10万元,我接受不了,红娘在电脑上刷刷翻过许多女孩的照片,承诺交费后,有缘分的都可以约见,牵手成功率为80%”。
“我被她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说晕了,抵挡不住,也紧张了”,一向自认行事理性的阿豪,进行了一次后悔的冲动消费,没见到合同就刷卡58880元。交钱后领了合同,没有任何解释,他顺着红娘的手指,签了字。
回家后,阿豪发现合同的主要内容是,58880元能让他在半年内见6个人,立刻后悔了,可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并没有类似买保险的“犹豫期”,一旦签约是无法退款的。
后来,红娘给阿豪陆续安排了4个女孩见面。
“我感觉这些女孩并不是给我精准推荐的,而且她们也不像红娘说的那样对我感兴趣,而是敷衍了事,一般半小时草草收场,有的很快说不合适,有的干脆再也不接电话”,令阿豪觉得气愤的是,红娘让自己一天内见两个女孩,感觉像完成任务一样,之后就没再推荐人给他。
“一万五见一个人?半小时没聊上,全都没有下文了,这是一对一精准匹配吗?这样的服务是否太昂贵?”阿豪感觉自己掉进了坑里,想要退款,但手里除了合同,没有任何证据。
每见一个女孩,红娘就让他在vip会员服务表上签一个字。当时红娘并没有解释,阿豪也听话地签了。打算维权后他才得知,签一个名,就意味着花掉了一个见面的名额。“如果之前知道,我肯定不会这样轻易签字。”
见面过程中,一个女孩告诉阿豪,自己已经见了很多像阿豪一样交费的男会员。阿豪回网络上一查,发现有众多会员诉说类似的被坑经历,连翻好几页都看不完。
“只有极少数会员会发现不对劲,大部分都会被红娘说的‘对方看不上你’搪塞过去”,刘源透露说,实际和会员约见的人,有些是微商,有些推销金融产品,还有些是红娘的朋友,被找来应付凑数的。
在他看来,许多会员的高额会费,就在这种不知情的“忽悠”中打了水漂。 “交钱的会员根本不会知道,曾经红娘给他们承诺的精准推荐,精心挑选,最后的现实是无论交几千元,还是交十几万,大家见的都是同一个男孩,为的就是见完面签字凑数”。
在华南区某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会员服务信息表上,一个叫刘畅的男孩,分别出现在3个女会员的会见单上,而三个女会员分别交了6000元、两万元和3万元。约见回访记录上,一份写着“双方感觉一般”,两份写着“互留电话”。
另外三个女会员都见过一个名为徐晓东的男子,但三人缴纳的会费却相差很大,最低的是8000元,最高的49岁女会员交了15万元,另外一位43岁会员则交了2万元。
而且,三位女会员填写的择偶要求,不论在年龄、收入还是学历方面,均有不小的差距。
刘源透露,合同的设计,本身就引导着红娘为了完成指标凑数,收钱后只关注“落地见人、签字结单”的任务。至于两个人是否匹配,是否可能产生感情,根本就不重要。
白梅和阿豪都曾被世纪佳缘强大的后台库—1.6亿会员的宣传打动,刘源的解释却对此泼了一盆冷水。
“这其实是偷换概念。1.6亿会员,指的是全国范围内世纪佳缘有史以来十年间的注册会员总数,扣除虚假信息,扣除再也联系不上的,真正同期分到城市、店面的并没有多少,而且店与店、红娘与红娘手里的资源并不共享,每个红娘手里的会员数是有限的,只有私人关系好的红娘,才会小范围共享一下”。
销售时,阿豪看到的哗哗哗在电脑屏幕上闪过的美女,一个也没有走到他的面前。
其实,有两种会员是所有世纪佳缘线下门店都稀缺的:优质男和低端女。
前者是用来匹配越来越多的优秀大龄剩女的,后者则用来应付条件较差的低端男会员。因此,只要这两种人群上门,就算不交费,红娘们也抢着要。举个例子,在北京,一个32岁以上,1米74以上,有房,中高收入的男人,会被门店列为优质资源;而一个二十出头,学历大专,样貌身材中等,收入两三千的超市女收银员,也属于优质资源的一种。
很多门店的做法是,从线上会员中招揽不愿意缴费的优质男,这种人称为“储备资源”。当然,红娘在给储备资源打电话时,如果直接对TA说可以从收费转到免费,很可能得不到信任。因此,很多销售采用的说辞是:我们对免费储备资源的要求比较高,需要进行一对一面试,而且数额有限,会不定期选拔。
通常,这种“饥饿营销”会让会员觉得机会非常难得,因此当红娘过一两周再打给TA,让对方带齐证件过来店里面试时,配合度都很高。如果此会员择偶条件不低,就先推荐付费的定制服务,如果TA的要求只是“合眼缘”,就纳入免费会员里。
在世纪佳缘集体诉讼维权QQ群里,就有一个男会员透露,他的哥们因为长得帅,每周都被拉到服务中心见人,各种成色的女人都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交钱。
北京男孩艾影和哥们都在世纪佳缘网站注册过,帅气的模特哥们经常会接到红娘电话,说免费给他介绍漂亮女孩,条件是要求帅哥“搭见”几个条件一般的女会员,刘影的哥们见了两个后,再不愿意去了。
刘源总结,这些免费男会员,实际上充当的就是红娘的“婚托”。每到周末,一些固定的免费帅哥就会来到服务中心,一下约见好多个女会员。他曾听见一帅哥在等候区感慨,“见得都要吐了”。
与此相对,有些门店经常会收一些条件较差的低端男会员,缴费的女会员都不愿见他们,因此,线上注册的一些收入比较低、身材长相一般的低端女会员,就会被免费推荐给这类男会员。
华南区某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微信工作群里,免费的优质男和低端女常被哄抢,只要丢出一句话。“今天张先生过来,只给四个名额,谁要?”这名额立刻就会被几个红娘秒杀走。
“预订了帅哥的红娘,会想方设法忽悠自己的女会员过来见。她们会说,张先生看了你的资料,特别喜欢你,很想见见你。实际上,帅哥连要见的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喜欢了。”
刘源透露,这个行业养活了一批以帮红娘见面为生的人,有以恋爱为名,几个月花掉男会员几十万的女孩,也有以此认识富婆,别有用心的男孩。
“现在全国各地都有醒悟过来维权的人,但仍然很少”。
白梅和阿豪都是意识到不对劲的少数人之一。
白梅在法国联系不上红娘李主任后,开始向线下红娘门店要求退款,一直拖到第二年3月回国,门店让她找世纪佳缘总店。“总店开始答应退14万,我不同意,之后就再也没人联系我了”。
如今,远在法国的白梅束手无策,涉及隐私的委屈又无法诉诸外人。在她朋友圈层层叠叠的品酒赏花的精致之中,夹着一张特殊的灰暗照片:国内高耸的楼宇隐在雾霾之中,仿若被腰斩,“这种灰蒙的天气,会把人养出黑心来”,一句配文,隐晦地诉说着她在广州42层高处跌入陷阱。
武汉的阿豪显然是个行动派。春节过后,阿豪找了律师,律师看过合同后告诉他,合同里有很多霸王条款,应该算作无效合同。
之后阿豪四次到线下红娘店讨说法,“他们说你去告啊,只要别影响我们的营运”,执拗的阿豪站在店面门口,进来一个人,就告知一次自己的遭遇,但苦于工作繁重,他放弃了这种方式。
阿豪给武汉12315打电话,也给物价局打过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我们不是执法机构,婚介的价格没有具体的规定。
如今走投无路的阿豪希望发起集体诉讼,联合数十人甚至数百人,借助团体的力量,讨回自己的损失。
天津的李依云则比他们走得更远,她已经团结了一些遭遇相似的会员,已经在准备诉讼。
李依云团队里有一个事业单位的女士,有房有车有钱,40多岁的她保养得宜。她在世纪佳缘天津一家线下红娘店交了58000元,要求找一个50岁以下、本科学历的男士。但红娘帮她安排的不是60岁以上的男士,就是初中还没有毕业的人,这种胡乱推荐惹恼了她,“我对生活还有追求,我不想找个老头子”。 另一个和李依云同办公楼的朋友,和李依云一样,被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宣传的与电台、妇联等单位合作打动,交了5000元,发现货不对板后要求退款,门店告诉她维权要到广州,本地不予处理。
李依云本人的遭遇更为离谱。她2015年5月在天津某门店交了22000元,这对她不是一笔小数目。可签约后一个月,红娘还没有帮她约见人,她给红娘打电话,对方说去海南旅游了,等回来之后帮她约见。
“你现在还没有开通服务,什么时候开通都可以,合同写的没有关系的,你可以延期或退款的”,红娘这样回复李依云对时间期限的疑问,李依云希望延期,并耐心等待红娘回来。
又过了两个月,李依云再次联系红娘,对方却说自己已经辞职了,让李依云去找门店领导。再被拖、拖、拖,等李依云真正见到领导时,半年的合同期限只剩半个月。
“领导说合同快过期了,不能服务了,让我找总部。总部让门店工作人员找出记录,他们回复说,她的底子丢了”,站在旁边听着的李依云愤怒地说,你们丢了,但我有合同啊。
遭遇门店和总部踢皮球的李依云再次联系总部,却被告知你已经过了维权期限。
22000元的会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留给李依云一堆麻烦。她联合起五六个天津的朋友,准备好通话记录和维权录音,打算开始一场集体诉讼。
在网络上,不少世纪佳缘的线下会员都在寻求抱团。一个名为“世纪佳缘诉讼1”的QQ群中,有360多个会员,另一个“佳缘维权交流群”,有网友280多名,百名以下网友的维权群还有更多。
“很多人维权是在签约六个月之后,门店采取拖延,找借口、推到总部或不理你的办法冷处理,另外,因为掌握了会员的隐私资料和隐秘情感经历,有时门店会威胁揭露隐私或告诉单位,让这些人不要去闹”,刘源说,维权的会员除了合同,没有实际的证据。
根据他的估算,世纪佳缘门店的退费率一般低于10%。退费的一种情况是,服务中心被逮到明显的过错,或者被闹得狠了,象征性地退十分之一。
大客户里不乏有“能量”的人,但刘源说他们其实并不可怕:这类人很害怕公开他们需要花钱找对象的事实。
广州曾有一位地位不低的公职人员,发觉不对劲后打算维权,服务门店员工对TA说,要不我们去你单位和你谈吧。在这种隐含威胁的措辞下,此公职人员很快偃旗息鼓了。
唯一例外的是记者、警察等特殊人群,刘源遇到过一个交了29800元的记者,醒悟后要求退款,虽然记者约见过人,但因害怕曝光,门店还是给TA全额退款了。
正因为这次退款,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共识:不允许再接收记者、公安、司法系统和律师这些职业的会员。
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操作方式,是把网上注册世纪佳缘的会员,按照所在城市分配到100多家线下红娘店,通过打电话约到线下服务中心,销售一对一的红娘服务。
最普遍的承诺是:推荐的人真实可靠,信息经过验证核实。
但世纪佳缘华南区某线下红娘店高管刘源却透露,虽然会员要提供身份证,身份证复印件会上传总部,在国证通上查询真伪,但在鉴定是否本人时,是存在漏洞的。
另外,会员的真实婚姻状态根本没有查询途径,全凭会员自己填写是否单身,如果离异需要提供离婚证复印件,但这很容易伪造。
至于财产情况、工作收入等信息,更没有真正核实过程,也核实不了。
“客观上确实存在一些隐瞒真实情况的别有用心之徒,但线下实体店并不能将他们甄别出来”,刘源回忆,5年前广州女会员阿雅在世纪佳缘某门店缴纳了8万元会费,红娘介绍认识了加拿大籍单身男子林某。
怀孕生子后,阿雅偶然发现林某身份信息造假,他实际上已婚,而且经济情况很差,但阿雅已经被骗走了118万元。
“我花了8万元去找对象,难道中介不应该帮我核实基本信息吗?”阿雅的遭遇在广州多家媒体上曝光后,世纪佳缘回应媒体称,我们只是进行形式上的审核,肉眼很难发现问题。在红娘的服务中,我们也多次提示应慎重对待金钱往来,在交往过程中发生的任何人身损害和财产损失,我们对此不承担任何责任。
“交了费用之后,会员是否会遇到骗子,只能看自己的运气”,刘源听说过的会员被骗钱骗色的经历层出不穷,至今仍有。
白梅的红娘对她说,一对一红娘的成功率是98%到100%,阿豪的红娘说成功率是80%,李依云的红娘所说的成功率,则在70%至80%之间。
但从刘源提供的华南区某门店的后台数据显示,这家在全国排名靠前的门店,2015年签约会员有855个,达成了1100多万的销售额,但在这里成功牵手,申请终止服务的,一共只有8个人,真正的成功率仅在1%左右。
刘源透露,即使是1%成功的案例,也可能是使用了某种技巧达成的。比如给女会员找一个帅哥婚托,假意和她恋爱,然后哄她去撤档结案,再找个理由分手。甚至是拆散某一对,以便利用其中一个人给别人配对。
世纪佳缘自己开的直营店只有七八家,剩下100家左右都是加盟的,加盟费因城市而不同。无论门店还是红娘,都不受成功率的约束。所有会员签的都是北京世纪佳缘统一的合同,里面并没有对是否成功做出承诺,只要pos机一刷卡,款项便直接打到北京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然后再按比例返还给各线下红娘店。
销售红娘按照提成计算薪酬,广深两地的红娘月收入在两万到三万,服务红娘一般收入在八千到一万左右,会员每约见一个对象,服务红娘就能提一部分服务费。
(应采访对象要求,部分人员为化名)
“不小心被忽悠入了世纪佳缘线下的坑,怎么能拿回退款,求斗争经验。”每一个新成员加入,都会在“世纪佳缘集体诉讼维权”群里用类似的问话开头。 群里也有人不断贴出媒体的报料电话,建议在网上铺天盖地地发帖,揭发他们。“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处,一定要在心里和行动上坚定地要求退款,只要你够坚决,一定能够退回来的”。群里几个退款成功的人招数各有不同,不过TA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坚决”。
2016年5月18日,河南的“错落纷华”分享了自己的退定金经验。她的做法是“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去,红娘们学的都是对付年轻人的套路,没有对付老年人的,我就让老太太们去了,跑了两次,今天给退了”。
一位走在退款路上的会员分析,从开始退款就要冷静处理,一言一行都要留下证据。“找律师发现合同漏洞,安排你见得人,提前电话录音,看他对你的情况是否了解,所有都要留下证据”。
湖南一位女会员,被红娘推荐的男士资料上显示是格力的经销商,并且包装得很好。女会员正好有朋友在格力,并没有打听到这位男士的存在,发现他只是另一家小公司的业务员,而且还没和老婆离婚。因为抓住了世纪佳缘门店明显的错处,女会员给退回了一半的会费。
1.陆琪:营造专业的形象很重要,红娘最好熟背陆琪类情感书籍的精华片段,让客户对你有充分的信任。
2.PMP:可以适度拍马屁,比如“亲爱的你比照片上瘦/白啊!”“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呢!”等。
3.造梦:让对方产生美好的预期,也属于隐性报价的一种。比如“你让我想起另一个女会员,各方面和你差不多,但还没你气质(或相貌)好,她找了个特别理想的老公,上个月已经去度蜜月了,还给我发了照片呢!”“这个会员,当时做的是2万8(一定要比面前的客户定价贵一点)的服务吧”。
4.拉伤口:专挑对方软肋,比如年纪大了、父母压力、孩子需要完整家庭等,但要用讲别人故事的方式,不能直接打压对方。
举例:“我有个男会员,在微软,收入大概一万五六,从澳洲留学回来,我给他推荐有29岁,有30岁的,30岁那姑娘还挺漂亮,可他选择见29的,我问为什么呢?就差一岁吗,人家生日小可能就差几天,他说,那你们29的资源不够吗,非给我介绍30的吗?”
“还有我一个女会员,29岁来的时候觉得贵,没有买单,后来30了,家里逼得更紧了,自己也觉得到时候了,周围给介绍的人已经没有了,30岁以后让我给做一个服务,但这个时候,她的收费和29岁完全不一样,而且不得不降低标准,离异的男士也开始考虑了。你现在29,明年就30了,你今天不做这个决定,这个女孩就是你的明天”。
把大钱化小
(对付嫌会费贵的客户)
“15万贵?北京房子多少钱一平米?能买几平米?就算有人单独卖给你3平米,你能在里面摆个马桶,天天坐在那儿等老婆上门?但你在这能买到的是什么呀?一辈子的幸福。”
“婚姻是你生命中的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我们没法选择,但第二次是自己可以把握的。后半生假设你活到80岁,你有四五十年时间跟这个人一起,过怎样的日子,取决于你找了怎样的老公/太太。”
先扬后抑
谈单子前,红娘要主动把会员择偶要求往上提,因为合同按要求档次收费,要求越高,费用就越高:
红娘:“呀,你条件那么好,怎么只找一米七以上的,你得找一米八的,还必须是帅的。”
红娘:“不行,收入两万的配不上你,收入五万的才配得上你,你交十万块钱吧,保证给你找到。”
一旦交费后,接手的红娘就要想方设法把择偶要求拉下来,这样才好服务。最理想状态是“性别女,爱好男;性别男,爱好女”,这样推荐谁都行。
举例:“你说喜欢一米七八以上的,我年轻时也特别认同,高高帅帅的,看着多有安全感。我前几天来了个男会员,本科学历,现在外企做部门主管,下一步还有晋升机会,他的房子已经买在某某区,爸爸很快要退二线,现在还担任职务,妈妈已经退休了,原来大学老师,又被返聘回去了,父母非常有素质,非常热爱生活,两个人有时间就去玩,今天飞一趟这,明天飞一趟那。(暗示男会员父母不会干涉他们,而且家庭条件好)”
这个男会员特别有素质,一笑起来,是那种暖男型的。(根据女孩喜欢类型去说,喜欢稳重的就说特别成熟有气度,喜欢暖男就细致描绘到“笑起来左边脸上有酒窝”)
“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俩特别合适,这个男孩唯一不足就是身高一米七四,比你要的差一点。另外还有个一米八的北京男孩,比较贪玩,下班就去酒吧,回家就抱着手机打游戏。这两个,你选哪一个?”
“交钱的会员根本不会知道,曾经红娘给他们承诺的精准推荐,精心挑选,最后的现实是无论交几千元,还是交十几万,大家见的都是同一个男孩,为的就是见完面签字凑数”。
步步紧逼
(面对犹豫不决的客户)
客户:“我要考虑考虑……”
红娘:“你考虑的无非两点:1.能否成功 2.我给你的是不是你想见的人 3.收费是不是在你可负担范围内?”
客户:“是啊,你们这个那么贵,还不能保证,我交了钱你就能保证我成功吗?”
红娘:“嗯,你觉得贵,但亲爱的,如果我告诉你,你们保证成功,一定会结婚,你还会觉得贵吗?”
客户:“那当然就不贵啦,你要能保证,我多交点儿都无所谓。”
红娘:“但我还真保证不了,因为你的成功的概念,和我们的成功的概念是不一样的。你的成功是两人情投意合,领证结婚,但不说我们,包括你的父母家人,所有熟人朋友,大家都觉得你俩特别合适,应该结婚的,但你俩就是成不了,这谁也没有办法,是任何人也保证不了的。我们能保证的成功,是你在对的时间,能见到对的人,而且有我们最专业的服务,去促进你们成功。如果我敢说保证你成功领证,你敢相信吗?” 客户:“那是,那我也不信。”
红娘:“对,如果我们这么说,是对你不负责任和欺骗,我们只能保证你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在我们为你服务的这一年时间里,你见到的都是我们千挑万选,认为能跟你双向匹配,也就是互相都满意的人。这跟生活中遇到的是不一样的。身边朋友给你介绍五个人,可能有一个想约会第二次都算不错了,但在这儿遇到的是不一样的。你在我们这儿半年、全年见到的人,可能是你在生活中五到十年才能见到的。那么,你的生命中,有多少个五到十年呢?”(把能够保证成功给排疑了)
红娘:“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把合同签了。”
没谈成的单不要放弃
有些单子要养着,平时多联系,但目的性太强会招人烦,当寒暄就行了:
“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女人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能交到好男人手里,对吧?”
情人节、七夕等,没事就刺激她一下:“平时不是挺忙的吗?怎么今天自己一个人过啊?”
没事别加qq微信,就算有也保持离线状态,很久才回一句,“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来的会员特别多。”“或者说,不好意思,在陪孩子玩。”“不好意思,刚刚跟老公看电影去了。”
这个行业养活了一批以帮红娘见面为生的人,有以恋爱为名,几个月花掉男会员几十万的女孩,也有以此认识富婆,别有用心的男孩。
买单不成断后路
(让你离开这儿后,碰见的都觉得不合适):
客户:“我妈说给我找了个条件不错的,要不我先回去看看?”
红娘:“没关系,你回去考虑考虑,既然多一个平台,不用花钱就能解决,多好。”
假设客户周六相亲,周二打电话,红娘:“相亲相得怎么样?”
客户:“嗯,还行吧。”(没说“挺好的”,肯定不满意,那就拆)
红娘:“对方情况怎样?你觉得你们俩真的合适吗?”“TA的电话会不会经常响?TA背着你接电话吗?”(问越多,对方会越想越不对劲)
红娘:“你三十多年都没找到合适的是吧?你觉得出了门,直接撞上一个理想对象的几率有多高?你自己的要求有多高,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要是两个月内找到里完全满意的,我给你个红包,两万!”(她以后就算真遇见了,也可能会怀疑是否合适)
客户:“……”
红娘:“来,我今天给你准备了几份资料,都是按你的要求找的,过来看看吧。”
客户:“你能先给我发过来看看吗?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红娘:“我们会员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只能打印出来到店里看。网络是最不安全的,发QQ微信的话,万一泄露怎么办?”
会员来店以后,
红娘:“来,亲爱的,咱们先把手续办了,再看资料去。”
都来了还不给TA摁那儿刷卡,等啥呢?
“交巨额会费感觉被骗、真实性低,疑似婚托存在,没有按承诺精准推荐……”一系列“世纪佳缘”会员要求退款的诉求惊人地相似,在广州、天津、武汉等地,已有部分交费会员开始组团集体维权。
线下红娘店内部的水到底有多深?为什么有这么多投诉者,愿意缴纳高额会费的人仍层出不穷?它的服务和承诺,到底和真实情况相差多远?始终是众多投诉会员和外界解不开的谜团。
这样的冲动并不符合白梅一贯的作风。白梅是一名“70后”,她带领一家公司在商界打拼。人前,她是精明能干的企业BOSS,人后,丰足的物质生活难掩背后的孤独。受过的情伤如蚕茧般将她包裹,不能释怀,她迟迟无法走进下一段感情。
朋友圈里不经意流露着白梅国际范儿的精致生活:半年在中国,半年在法国波尔多,葡萄酒王国的天空水洗般清澈,家里铃兰花、玫瑰和兰花争奇斗艳。她偶尔会用从世界各国淘回的古董和现代醒酒器,醒同一款红酒,只为品尝其中细微的香气差别。
白梅希望寻找一位有海外背景的伴侣,在物质和精神生活上,都要求很高的匹配程度。去年一次回国时,她接到了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一对一销售电话。
第一次受邀到店,白梅一袭入时长裙。专门到电梯口接她的红娘,一眼认出了她手里的车钥匙牌子,心里有了底。在一张基本信息卡上,白梅填写了婚姻状况、房产、汽车和家庭背景等信息,并在诚信保证一栏签字,保证提供的信息真实。
之前多次和她电话长谈的李主任接待了她,“如果要更完善的服务,就要把所有的经济条件和过往感情说出来”。
李主任人至中年,在深圳广州多年的红娘职业生涯,将她打磨成了专业的“爱情导师”,三言两语便化解掉了白梅的心结。之后,她举了大量自己促成的成功案例,“交费后进行一对一精准推荐,恋爱成功率有98%到100%。”
白梅提出,最好找在法国留过学的,或法籍男子,李主任爽快应诺,“没问题,但是费用比较高”。李主任告诉她,世纪佳缘有1.6亿的会员,系统后台非常大,会员资料非常多。而且它已经在纳斯达克上市,在海外和香港都有分公司。
合同上一对一服务价格有五个档位,从9800元到109800元不等,定制VIP服务则从158800元起价。因为白梅的“择偶标准较高”,李主任给她开出的是30万的价格。出于对红娘专业度的信任,白梅买了单。
“自身经济条件优越,择偶有一定要求”的白梅们,正是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理想中的客户。红娘们在培训一开始就会被反复告知,“我们要抓住的就是这20%人群”。
世纪佳缘最近公布的2015年度财报里,一对一红娘服务的整年净收入为人民币2.615亿元,占公司总净收入的36.6%,较2014年同比增长58.8%。
世纪佳缘CEO吴琳光也曾公开表示:“我们从2013年开始着重发展线下红娘店,现在一对一红娘业务已经成为世纪佳缘业务增长的主力军之一。”
造梦、拉伤口、逼单
刘源说,在世纪佳缘的线下红娘店,招的更多是感性的女会员。她们交的会员费从2000到几十万不等。据他的了解,深圳某门店曾卖出过100万的会员服务费。
但是,高额会费并不能保证成功。合同里明确写着,所交金额只能确保会员在服务周期内见到约定的人数,这个细节,也是白梅在“醒悟”后查看合同才发现的。
“与售楼不同,我们卖的是比较虚的东西,就靠销售一张嘴,在两个小时之内,把人家几万块钱掏出来”,作为公司高层,刘源参加了世纪佳缘内部的销售培训,其中隐藏着大量销售秘诀和案例。 几乎每个培训讲师都会告诉学员,首先要给准会员讲个好故事,“造梦”。在会员打开自己心灵后,再“拉伤口”,抓住她的痛点,不断刺激,让她买单。
刘源说,造梦和拉伤口,是一对一红娘推销中最常用的招数。
“要给她们画饼,造梦,说白了就是让会员冲动,如果她很理性,是很难签约的”,培训师会不断提醒听讲的销售人员,“没事可以自己拿会员编故事,生动的故事才能打动人,对觉得费用贵的人,还要给她灌输:婚姻是你的第二次投胎,你后半生过什么日子,取决于你找的另一半是怎样的人”。
讲故事也有讲究。引入成功案例时,主人公要与来访者情况相似,但一定要有某处条件不如听故事的人,这样,既能激发对方的紧迫感,又能给会员期望和信心。
另一个重要环节叫做“拉伤口”。大多会员都会如白梅一样,在信任的红娘面前,剖开自己的感情伤疤,或来自原生家庭的伤害。
“这些伤口就是销售逼单的突破口”。
内部销售演练时,培训师的分析一针见血:女人可能在前面放着一堆钱时不会动身,但身后着火了一定会走。
“对离婚女性拉伤口时,可以说,亲爱的,你不是昨天才离婚,也不是前天,你离婚已经半年了,对男人来说,时间过去后收获的是沧桑,对女人,收获的就是苍老。这是很悲哀的事情”。
培训也会教销售员说狠话,“你就是需要花钱‘买老公’,因为你现在如果不花钱,再过几年男人根本不会考虑你”。
对男顾客的策略则稍有不同,培训师提醒,不要用过去的伤害,去刺激资产雄厚的男人的伤口,而要用未来的恐惧来逼他买单,一方面描绘他孤独终老的结局,另一方面用没有孩子继承家业来刺激他。
“在狭窄的空间里,不同的人轮番来劝说,大体都用这两招,不掏钱,销售就不让你离开”,刘源说。极端的例子也有,有时准会员说没带钱来,销售会直接叫TA拿出钱包来看看,或者帮忙临时提高TA的信用卡额度,甚至跟着TA去银行取钱买单。再精明的人也招架不住车轮战,一般都会乖乖买单。
“精准推荐”换来的昂贵约会
交费后不足两月,白梅就发现这笔“天价账单”是很难兑现的。
白梅的约见记录上,有5个男人的名字,都是由红娘李主任“精挑细选”后推荐的。可惜,他们没有一个符合白梅提出的“有海外背景”的条件,无论素质、年龄,还是物质、精神,各方面都远远未达到白梅当初的要求。
白梅回忆,去年李主任被她逼急了,承诺安排一次香港男子的会面,周五晚上打电话和白梅约定去香港,周六见。
但周六早晨,李主任临时告知白梅,会面取消了,当晚她再问白梅,周日可以去香港见面吗?久在生意场的白梅对这种反复变动的服务异常不满,而李主任曾承诺在法国的分公司将联系白梅,为她精准挑选,至今一年多时间了,法国分公司的项目仍在“启动中”,不仅法国没有人联系白梅,李主任也玩起了失踪,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白梅查看合同后,发现30万元的服务费,只是保证她在一年内能见到12个人,其他承诺一概没有,白梅不禁产生了李主任在“找人凑数”的疑虑。
白梅也注意到,和她见面的人其实根本不了解她的情况。一次在与一位男士约见前,李主任提出,刚好有另一个男士在,要不要也见一见?
“但我之前关于另一位什么信息都不知道,而且李主任对他也不了解,这算是为我精心挑选的人吗?”白梅曾和之前见面的周姓男士聊起世纪佳缘的服务,没想到对方更直接,“我对她们已经很气愤,没有理她们了”。
在武汉工作的阿豪,遇到的情况和白梅如出一辙。
单身的阿豪饱受家人催婚压力,去年在世纪佳缘网站注册后,就接到了线下红娘店的“狂轰滥炸”。每周红娘都会给他打一个小时的电话,邀约他到店做一对一服务。
4个月后,阿豪走进位于武汉中南国际城的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接连有三个红娘轮番销售,开始说交10万元,我接受不了,红娘在电脑上刷刷翻过许多女孩的照片,承诺交费后,有缘分的都可以约见,牵手成功率为80%”。
“我被她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说晕了,抵挡不住,也紧张了”,一向自认行事理性的阿豪,进行了一次后悔的冲动消费,没见到合同就刷卡58880元。交钱后领了合同,没有任何解释,他顺着红娘的手指,签了字。
回家后,阿豪发现合同的主要内容是,58880元能让他在半年内见6个人,立刻后悔了,可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并没有类似买保险的“犹豫期”,一旦签约是无法退款的。
后来,红娘给阿豪陆续安排了4个女孩见面。
“我感觉这些女孩并不是给我精准推荐的,而且她们也不像红娘说的那样对我感兴趣,而是敷衍了事,一般半小时草草收场,有的很快说不合适,有的干脆再也不接电话”,令阿豪觉得气愤的是,红娘让自己一天内见两个女孩,感觉像完成任务一样,之后就没再推荐人给他。
“一万五见一个人?半小时没聊上,全都没有下文了,这是一对一精准匹配吗?这样的服务是否太昂贵?”阿豪感觉自己掉进了坑里,想要退款,但手里除了合同,没有任何证据。
每见一个女孩,红娘就让他在vip会员服务表上签一个字。当时红娘并没有解释,阿豪也听话地签了。打算维权后他才得知,签一个名,就意味着花掉了一个见面的名额。“如果之前知道,我肯定不会这样轻易签字。”
见面过程中,一个女孩告诉阿豪,自己已经见了很多像阿豪一样交费的男会员。阿豪回网络上一查,发现有众多会员诉说类似的被坑经历,连翻好几页都看不完。
15万女和8000女的“同一个男人”
“只有极少数会员会发现不对劲,大部分都会被红娘说的‘对方看不上你’搪塞过去”,刘源透露说,实际和会员约见的人,有些是微商,有些推销金融产品,还有些是红娘的朋友,被找来应付凑数的。
在他看来,许多会员的高额会费,就在这种不知情的“忽悠”中打了水漂。 “交钱的会员根本不会知道,曾经红娘给他们承诺的精准推荐,精心挑选,最后的现实是无论交几千元,还是交十几万,大家见的都是同一个男孩,为的就是见完面签字凑数”。
在华南区某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会员服务信息表上,一个叫刘畅的男孩,分别出现在3个女会员的会见单上,而三个女会员分别交了6000元、两万元和3万元。约见回访记录上,一份写着“双方感觉一般”,两份写着“互留电话”。
另外三个女会员都见过一个名为徐晓东的男子,但三人缴纳的会费却相差很大,最低的是8000元,最高的49岁女会员交了15万元,另外一位43岁会员则交了2万元。
而且,三位女会员填写的择偶要求,不论在年龄、收入还是学历方面,均有不小的差距。
刘源透露,合同的设计,本身就引导着红娘为了完成指标凑数,收钱后只关注“落地见人、签字结单”的任务。至于两个人是否匹配,是否可能产生感情,根本就不重要。
白梅和阿豪都曾被世纪佳缘强大的后台库—1.6亿会员的宣传打动,刘源的解释却对此泼了一盆冷水。
“这其实是偷换概念。1.6亿会员,指的是全国范围内世纪佳缘有史以来十年间的注册会员总数,扣除虚假信息,扣除再也联系不上的,真正同期分到城市、店面的并没有多少,而且店与店、红娘与红娘手里的资源并不共享,每个红娘手里的会员数是有限的,只有私人关系好的红娘,才会小范围共享一下”。
销售时,阿豪看到的哗哗哗在电脑屏幕上闪过的美女,一个也没有走到他的面前。
其实,有两种会员是所有世纪佳缘线下门店都稀缺的:优质男和低端女。
前者是用来匹配越来越多的优秀大龄剩女的,后者则用来应付条件较差的低端男会员。因此,只要这两种人群上门,就算不交费,红娘们也抢着要。举个例子,在北京,一个32岁以上,1米74以上,有房,中高收入的男人,会被门店列为优质资源;而一个二十出头,学历大专,样貌身材中等,收入两三千的超市女收银员,也属于优质资源的一种。
很多门店的做法是,从线上会员中招揽不愿意缴费的优质男,这种人称为“储备资源”。当然,红娘在给储备资源打电话时,如果直接对TA说可以从收费转到免费,很可能得不到信任。因此,很多销售采用的说辞是:我们对免费储备资源的要求比较高,需要进行一对一面试,而且数额有限,会不定期选拔。
通常,这种“饥饿营销”会让会员觉得机会非常难得,因此当红娘过一两周再打给TA,让对方带齐证件过来店里面试时,配合度都很高。如果此会员择偶条件不低,就先推荐付费的定制服务,如果TA的要求只是“合眼缘”,就纳入免费会员里。
在世纪佳缘集体诉讼维权QQ群里,就有一个男会员透露,他的哥们因为长得帅,每周都被拉到服务中心见人,各种成色的女人都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交钱。
北京男孩艾影和哥们都在世纪佳缘网站注册过,帅气的模特哥们经常会接到红娘电话,说免费给他介绍漂亮女孩,条件是要求帅哥“搭见”几个条件一般的女会员,刘影的哥们见了两个后,再不愿意去了。
刘源总结,这些免费男会员,实际上充当的就是红娘的“婚托”。每到周末,一些固定的免费帅哥就会来到服务中心,一下约见好多个女会员。他曾听见一帅哥在等候区感慨,“见得都要吐了”。
与此相对,有些门店经常会收一些条件较差的低端男会员,缴费的女会员都不愿见他们,因此,线上注册的一些收入比较低、身材长相一般的低端女会员,就会被免费推荐给这类男会员。
华南区某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微信工作群里,免费的优质男和低端女常被哄抢,只要丢出一句话。“今天张先生过来,只给四个名额,谁要?”这名额立刻就会被几个红娘秒杀走。
“预订了帅哥的红娘,会想方设法忽悠自己的女会员过来见。她们会说,张先生看了你的资料,特别喜欢你,很想见见你。实际上,帅哥连要见的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喜欢了。”
刘源透露,这个行业养活了一批以帮红娘见面为生的人,有以恋爱为名,几个月花掉男会员几十万的女孩,也有以此认识富婆,别有用心的男孩。
“现在全国各地都有醒悟过来维权的人,但仍然很少”。
证据不足,抱团维权
白梅和阿豪都是意识到不对劲的少数人之一。
白梅在法国联系不上红娘李主任后,开始向线下红娘门店要求退款,一直拖到第二年3月回国,门店让她找世纪佳缘总店。“总店开始答应退14万,我不同意,之后就再也没人联系我了”。
如今,远在法国的白梅束手无策,涉及隐私的委屈又无法诉诸外人。在她朋友圈层层叠叠的品酒赏花的精致之中,夹着一张特殊的灰暗照片:国内高耸的楼宇隐在雾霾之中,仿若被腰斩,“这种灰蒙的天气,会把人养出黑心来”,一句配文,隐晦地诉说着她在广州42层高处跌入陷阱。
武汉的阿豪显然是个行动派。春节过后,阿豪找了律师,律师看过合同后告诉他,合同里有很多霸王条款,应该算作无效合同。
之后阿豪四次到线下红娘店讨说法,“他们说你去告啊,只要别影响我们的营运”,执拗的阿豪站在店面门口,进来一个人,就告知一次自己的遭遇,但苦于工作繁重,他放弃了这种方式。
阿豪给武汉12315打电话,也给物价局打过电话,得到的回复是,我们不是执法机构,婚介的价格没有具体的规定。
如今走投无路的阿豪希望发起集体诉讼,联合数十人甚至数百人,借助团体的力量,讨回自己的损失。
天津的李依云则比他们走得更远,她已经团结了一些遭遇相似的会员,已经在准备诉讼。
李依云团队里有一个事业单位的女士,有房有车有钱,40多岁的她保养得宜。她在世纪佳缘天津一家线下红娘店交了58000元,要求找一个50岁以下、本科学历的男士。但红娘帮她安排的不是60岁以上的男士,就是初中还没有毕业的人,这种胡乱推荐惹恼了她,“我对生活还有追求,我不想找个老头子”。 另一个和李依云同办公楼的朋友,和李依云一样,被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宣传的与电台、妇联等单位合作打动,交了5000元,发现货不对板后要求退款,门店告诉她维权要到广州,本地不予处理。
李依云本人的遭遇更为离谱。她2015年5月在天津某门店交了22000元,这对她不是一笔小数目。可签约后一个月,红娘还没有帮她约见人,她给红娘打电话,对方说去海南旅游了,等回来之后帮她约见。
“你现在还没有开通服务,什么时候开通都可以,合同写的没有关系的,你可以延期或退款的”,红娘这样回复李依云对时间期限的疑问,李依云希望延期,并耐心等待红娘回来。
又过了两个月,李依云再次联系红娘,对方却说自己已经辞职了,让李依云去找门店领导。再被拖、拖、拖,等李依云真正见到领导时,半年的合同期限只剩半个月。
“领导说合同快过期了,不能服务了,让我找总部。总部让门店工作人员找出记录,他们回复说,她的底子丢了”,站在旁边听着的李依云愤怒地说,你们丢了,但我有合同啊。
遭遇门店和总部踢皮球的李依云再次联系总部,却被告知你已经过了维权期限。
22000元的会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留给李依云一堆麻烦。她联合起五六个天津的朋友,准备好通话记录和维权录音,打算开始一场集体诉讼。
在网络上,不少世纪佳缘的线下会员都在寻求抱团。一个名为“世纪佳缘诉讼1”的QQ群中,有360多个会员,另一个“佳缘维权交流群”,有网友280多名,百名以下网友的维权群还有更多。
“很多人维权是在签约六个月之后,门店采取拖延,找借口、推到总部或不理你的办法冷处理,另外,因为掌握了会员的隐私资料和隐秘情感经历,有时门店会威胁揭露隐私或告诉单位,让这些人不要去闹”,刘源说,维权的会员除了合同,没有实际的证据。
根据他的估算,世纪佳缘门店的退费率一般低于10%。退费的一种情况是,服务中心被逮到明显的过错,或者被闹得狠了,象征性地退十分之一。
大客户里不乏有“能量”的人,但刘源说他们其实并不可怕:这类人很害怕公开他们需要花钱找对象的事实。
广州曾有一位地位不低的公职人员,发觉不对劲后打算维权,服务门店员工对TA说,要不我们去你单位和你谈吧。在这种隐含威胁的措辞下,此公职人员很快偃旗息鼓了。
唯一例外的是记者、警察等特殊人群,刘源遇到过一个交了29800元的记者,醒悟后要求退款,虽然记者约见过人,但因害怕曝光,门店还是给TA全额退款了。
正因为这次退款,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形成了一种不成文的共识:不允许再接收记者、公安、司法系统和律师这些职业的会员。
承诺信息真实 实际核实不了
世纪佳缘线下红娘店的操作方式,是把网上注册世纪佳缘的会员,按照所在城市分配到100多家线下红娘店,通过打电话约到线下服务中心,销售一对一的红娘服务。
最普遍的承诺是:推荐的人真实可靠,信息经过验证核实。
但世纪佳缘华南区某线下红娘店高管刘源却透露,虽然会员要提供身份证,身份证复印件会上传总部,在国证通上查询真伪,但在鉴定是否本人时,是存在漏洞的。
另外,会员的真实婚姻状态根本没有查询途径,全凭会员自己填写是否单身,如果离异需要提供离婚证复印件,但这很容易伪造。
至于财产情况、工作收入等信息,更没有真正核实过程,也核实不了。
“客观上确实存在一些隐瞒真实情况的别有用心之徒,但线下实体店并不能将他们甄别出来”,刘源回忆,5年前广州女会员阿雅在世纪佳缘某门店缴纳了8万元会费,红娘介绍认识了加拿大籍单身男子林某。
怀孕生子后,阿雅偶然发现林某身份信息造假,他实际上已婚,而且经济情况很差,但阿雅已经被骗走了118万元。
“我花了8万元去找对象,难道中介不应该帮我核实基本信息吗?”阿雅的遭遇在广州多家媒体上曝光后,世纪佳缘回应媒体称,我们只是进行形式上的审核,肉眼很难发现问题。在红娘的服务中,我们也多次提示应慎重对待金钱往来,在交往过程中发生的任何人身损害和财产损失,我们对此不承担任何责任。
“交了费用之后,会员是否会遇到骗子,只能看自己的运气”,刘源听说过的会员被骗钱骗色的经历层出不穷,至今仍有。
成功率七八成? 领先店也不到一成
白梅的红娘对她说,一对一红娘的成功率是98%到100%,阿豪的红娘说成功率是80%,李依云的红娘所说的成功率,则在70%至80%之间。
但从刘源提供的华南区某门店的后台数据显示,这家在全国排名靠前的门店,2015年签约会员有855个,达成了1100多万的销售额,但在这里成功牵手,申请终止服务的,一共只有8个人,真正的成功率仅在1%左右。
刘源透露,即使是1%成功的案例,也可能是使用了某种技巧达成的。比如给女会员找一个帅哥婚托,假意和她恋爱,然后哄她去撤档结案,再找个理由分手。甚至是拆散某一对,以便利用其中一个人给别人配对。
世纪佳缘自己开的直营店只有七八家,剩下100家左右都是加盟的,加盟费因城市而不同。无论门店还是红娘,都不受成功率的约束。所有会员签的都是北京世纪佳缘统一的合同,里面并没有对是否成功做出承诺,只要pos机一刷卡,款项便直接打到北京花千树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然后再按比例返还给各线下红娘店。
销售红娘按照提成计算薪酬,广深两地的红娘月收入在两万到三万,服务红娘一般收入在八千到一万左右,会员每约见一个对象,服务红娘就能提一部分服务费。
(应采访对象要求,部分人员为化名)
退款是如何成功的
“不小心被忽悠入了世纪佳缘线下的坑,怎么能拿回退款,求斗争经验。”每一个新成员加入,都会在“世纪佳缘集体诉讼维权”群里用类似的问话开头。 群里也有人不断贴出媒体的报料电话,建议在网上铺天盖地地发帖,揭发他们。“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用处,一定要在心里和行动上坚定地要求退款,只要你够坚决,一定能够退回来的”。群里几个退款成功的人招数各有不同,不过TA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了“坚决”。
2016年5月18日,河南的“错落纷华”分享了自己的退定金经验。她的做法是“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去,红娘们学的都是对付年轻人的套路,没有对付老年人的,我就让老太太们去了,跑了两次,今天给退了”。
一位走在退款路上的会员分析,从开始退款就要冷静处理,一言一行都要留下证据。“找律师发现合同漏洞,安排你见得人,提前电话录音,看他对你的情况是否了解,所有都要留下证据”。
湖南一位女会员,被红娘推荐的男士资料上显示是格力的经销商,并且包装得很好。女会员正好有朋友在格力,并没有打听到这位男士的存在,发现他只是另一家小公司的业务员,而且还没和老婆离婚。因为抓住了世纪佳缘门店明显的错处,女会员给退回了一半的会费。
会员成交
1.陆琪:营造专业的形象很重要,红娘最好熟背陆琪类情感书籍的精华片段,让客户对你有充分的信任。
2.PMP:可以适度拍马屁,比如“亲爱的你比照片上瘦/白啊!”“今天穿的裙子很漂亮呢!”等。
3.造梦:让对方产生美好的预期,也属于隐性报价的一种。比如“你让我想起另一个女会员,各方面和你差不多,但还没你气质(或相貌)好,她找了个特别理想的老公,上个月已经去度蜜月了,还给我发了照片呢!”“这个会员,当时做的是2万8(一定要比面前的客户定价贵一点)的服务吧”。
4.拉伤口:专挑对方软肋,比如年纪大了、父母压力、孩子需要完整家庭等,但要用讲别人故事的方式,不能直接打压对方。
举例:“我有个男会员,在微软,收入大概一万五六,从澳洲留学回来,我给他推荐有29岁,有30岁的,30岁那姑娘还挺漂亮,可他选择见29的,我问为什么呢?就差一岁吗,人家生日小可能就差几天,他说,那你们29的资源不够吗,非给我介绍30的吗?”
“还有我一个女会员,29岁来的时候觉得贵,没有买单,后来30了,家里逼得更紧了,自己也觉得到时候了,周围给介绍的人已经没有了,30岁以后让我给做一个服务,但这个时候,她的收费和29岁完全不一样,而且不得不降低标准,离异的男士也开始考虑了。你现在29,明年就30了,你今天不做这个决定,这个女孩就是你的明天”。
红娘经典招数1
把大钱化小
(对付嫌会费贵的客户)
“15万贵?北京房子多少钱一平米?能买几平米?就算有人单独卖给你3平米,你能在里面摆个马桶,天天坐在那儿等老婆上门?但你在这能买到的是什么呀?一辈子的幸福。”
“婚姻是你生命中的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我们没法选择,但第二次是自己可以把握的。后半生假设你活到80岁,你有四五十年时间跟这个人一起,过怎样的日子,取决于你找了怎样的老公/太太。”
红娘经典招数2
先扬后抑
谈单子前,红娘要主动把会员择偶要求往上提,因为合同按要求档次收费,要求越高,费用就越高:
红娘:“呀,你条件那么好,怎么只找一米七以上的,你得找一米八的,还必须是帅的。”
红娘:“不行,收入两万的配不上你,收入五万的才配得上你,你交十万块钱吧,保证给你找到。”
一旦交费后,接手的红娘就要想方设法把择偶要求拉下来,这样才好服务。最理想状态是“性别女,爱好男;性别男,爱好女”,这样推荐谁都行。
举例:“你说喜欢一米七八以上的,我年轻时也特别认同,高高帅帅的,看着多有安全感。我前几天来了个男会员,本科学历,现在外企做部门主管,下一步还有晋升机会,他的房子已经买在某某区,爸爸很快要退二线,现在还担任职务,妈妈已经退休了,原来大学老师,又被返聘回去了,父母非常有素质,非常热爱生活,两个人有时间就去玩,今天飞一趟这,明天飞一趟那。(暗示男会员父母不会干涉他们,而且家庭条件好)”
这个男会员特别有素质,一笑起来,是那种暖男型的。(根据女孩喜欢类型去说,喜欢稳重的就说特别成熟有气度,喜欢暖男就细致描绘到“笑起来左边脸上有酒窝”)
“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俩特别合适,这个男孩唯一不足就是身高一米七四,比你要的差一点。另外还有个一米八的北京男孩,比较贪玩,下班就去酒吧,回家就抱着手机打游戏。这两个,你选哪一个?”
“交钱的会员根本不会知道,曾经红娘给他们承诺的精准推荐,精心挑选,最后的现实是无论交几千元,还是交十几万,大家见的都是同一个男孩,为的就是见完面签字凑数”。
红娘经典招数3
步步紧逼
(面对犹豫不决的客户)
客户:“我要考虑考虑……”
红娘:“你考虑的无非两点:1.能否成功 2.我给你的是不是你想见的人 3.收费是不是在你可负担范围内?”
客户:“是啊,你们这个那么贵,还不能保证,我交了钱你就能保证我成功吗?”
红娘:“嗯,你觉得贵,但亲爱的,如果我告诉你,你们保证成功,一定会结婚,你还会觉得贵吗?”
客户:“那当然就不贵啦,你要能保证,我多交点儿都无所谓。”
红娘:“但我还真保证不了,因为你的成功的概念,和我们的成功的概念是不一样的。你的成功是两人情投意合,领证结婚,但不说我们,包括你的父母家人,所有熟人朋友,大家都觉得你俩特别合适,应该结婚的,但你俩就是成不了,这谁也没有办法,是任何人也保证不了的。我们能保证的成功,是你在对的时间,能见到对的人,而且有我们最专业的服务,去促进你们成功。如果我敢说保证你成功领证,你敢相信吗?” 客户:“那是,那我也不信。”
红娘:“对,如果我们这么说,是对你不负责任和欺骗,我们只能保证你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在我们为你服务的这一年时间里,你见到的都是我们千挑万选,认为能跟你双向匹配,也就是互相都满意的人。这跟生活中遇到的是不一样的。身边朋友给你介绍五个人,可能有一个想约会第二次都算不错了,但在这儿遇到的是不一样的。你在我们这儿半年、全年见到的人,可能是你在生活中五到十年才能见到的。那么,你的生命中,有多少个五到十年呢?”(把能够保证成功给排疑了)
红娘:“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把合同签了。”
红娘经典招数4
没谈成的单不要放弃
有些单子要养着,平时多联系,但目的性太强会招人烦,当寒暄就行了:
“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女人把自己照顾好了,才能交到好男人手里,对吧?”
情人节、七夕等,没事就刺激她一下:“平时不是挺忙的吗?怎么今天自己一个人过啊?”
没事别加qq微信,就算有也保持离线状态,很久才回一句,“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来的会员特别多。”“或者说,不好意思,在陪孩子玩。”“不好意思,刚刚跟老公看电影去了。”
这个行业养活了一批以帮红娘见面为生的人,有以恋爱为名,几个月花掉男会员几十万的女孩,也有以此认识富婆,别有用心的男孩。
红娘经典招数5
买单不成断后路
(让你离开这儿后,碰见的都觉得不合适):
客户:“我妈说给我找了个条件不错的,要不我先回去看看?”
红娘:“没关系,你回去考虑考虑,既然多一个平台,不用花钱就能解决,多好。”
假设客户周六相亲,周二打电话,红娘:“相亲相得怎么样?”
客户:“嗯,还行吧。”(没说“挺好的”,肯定不满意,那就拆)
红娘:“对方情况怎样?你觉得你们俩真的合适吗?”“TA的电话会不会经常响?TA背着你接电话吗?”(问越多,对方会越想越不对劲)
红娘:“你三十多年都没找到合适的是吧?你觉得出了门,直接撞上一个理想对象的几率有多高?你自己的要求有多高,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要是两个月内找到里完全满意的,我给你个红包,两万!”(她以后就算真遇见了,也可能会怀疑是否合适)
客户:“……”
红娘:“来,我今天给你准备了几份资料,都是按你的要求找的,过来看看吧。”
客户:“你能先给我发过来看看吗?我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红娘:“我们会员资料都是严格保密的,只能打印出来到店里看。网络是最不安全的,发QQ微信的话,万一泄露怎么办?”
会员来店以后,
红娘:“来,亲爱的,咱们先把手续办了,再看资料去。”
都来了还不给TA摁那儿刷卡,等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