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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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清袁枚诗《推窗》:“连霄风雨恶,蓬户不轻开。山似相思久,推窗扑面来。”叹其用词精准,其一“扑”字,活脱脱将一窗风雨后的远山美景跃入作者眼中时的欣喜之情,呈现在了读者面前。
  今晨,打开临江的这扇窗,见一窗的湖光山色,裹着晨曦扑面而来,那份欣喜,使我一整天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只见,儿时一弯玉带似的蜿蜒曲折的浣江,已变成有着上千亩湖面的宽阔江面。以前因乌桕林高大茂密,遮挡住了人们观察的视线,而今,彩云缭绕的越山勾嵊诸山,倒影湖面,仿佛近在咫尺。洒满碎金般泛着粼粼波光的江面,一叶渔舟,在薄雾氤氲中悠悠滑动;几点白鹭,在水天一色中尽情嬉戏。远处东北方向,一座高铁大桥,如长虹卧波横跨江面,气势非凡。近处岸边,竹丛旁数枝芦荻如仙帚轻拂,几丛芙蓉正在含露盛开。大堤内,一池莲荷虽花期已远,但亭亭荷叶,仍在展示着它多姿的风采。窗边,凤尾竹上,桂花树、香樟树间,无数只鸟儿在唱着黎明的赞歌。
  曾经有许多年,推开窗,面对的是浣江里五六只挖沙船轰鸣的机器声,而且昼夜不歇,使人寑食难安,痛心疾首。所以那几年,我是尽量不开朝向浣江的那几扇窗子的。
  我原本对窗外的这种风景变幻是排斥的,因为那窗外曾有我抹不去的童年少年岁月的记忆。我曾无数次地将这些儿时记忆中的一幕幕付诸文字,我总试图让记忆中那一幕幕窗外的风景借助于文字让它复活,让它定格。记忆是那样的鲜活,它甚至时不时地占据我的梦境。多少次在梦中,我与父亲一起在秋冬清澈见底的浣江浅滩里捕鱼捉蟹;多少次在梦中,我与小伙伴们在夏日清凉的浣江里嬉水打闹;多少次在梦中,我与小伙伴们在金黄的油菜花、紫色的紫云英与深碧色的麦地里穿行,寻找那乌桕树上的斑鸠、山和尚、八哥们的窝巢;又有多少次在梦中,我与小伙伴们踩着厚厚的积雪,在浣江边的乌桕林与桑园地里,追逐着野兔、黄鼠狼与饿急了而下山觅食的山鸡。
  这一切童年少年时的美好情景,留在了记忆深处,它冲淡了我经历磨难与不堪时留在心里的那一份份痛楚。
  可无情的岁月肆意地一寸寸地将这样的美好记忆蚕食、侵蚀、毁灭。
  窗外,长期的农耕文明保留下来的最原始而本真的江南风光,在我们这一代人有意或无意的目光注视下,被强大的现代工业文明侵蚀着、演变着。最先是那连片的红如晚霞的乌桕林不见了,继而是清澈的江水混浊了,野生大闸蟹无影无踪了,那春天里锦绣般的铺满金色的油菜花、紫色的紫云英与碧绿的麦苗的滩地不见了。我的心常常会因此而有一种无端的失落感。
  今晨,早起推开临江的那扇窗,晨曦里的一幕,湖光山色,真的完全可用袁枚那句“推窗扑面来”来形容。那一刻我脑海里闪过的是一句无数人说过的老话:“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是的,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在某处为你打开一扇新的窗。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自己忽略了这扇新开的窗。
  [感悟]叹息传统农耕文化的退却,警惕现代工业文明的蚕食,是当代“乡恋”散文常见的构思立意。《窗外》虽也涉及这一题材,却能从“叹息”、“警惕”拓展开去,为开阔读者的阅读视野提供一扇“新开的窗”。《窗外》的艺术手法一是将展示农耕文化的退却、工业文明的蚕食作为阐述“新窗”观的铺垫;二是将眼前“远山美景”推至读者面前,与曾经的“阵痛”接通、对照;三是亮出“新窗”观,使立意具有哲理意味和当代色彩。
  [作者单位:江苏省如东高级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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