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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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下楼时,已经子夜十二点,艾小米挎着包,心里憋屈,忍不住就哭了出来,眼泪扑簌簌地掉,大颗大颗的,从脸上落进颈子里,凉嗖嗖的。这个畜生,这个畜生,艾小米边走边骂。
   出了楼洞,风挺大,呼呼地,艾小米盘算着该去哪。走到小区外,瞅了半天没见出租车。不远处,几个夜市摊子还在,卖烧烤的,烟子四处飘散,一股油味串过来。正感觉肚子饿,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身边。
   是黑车。
   小姐姐,去哪呢?司机是个青年,笑容灿烂,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剑眉星目,挺帅。换作往日,艾小米是不会那么晚出门的,都怪李俊生。昨天来看李俊生,夜里两三点整了几下,黎明了又整几下,到了晚上,又折腾,许久未见,像是吃不够。结果艾小米发现问题,问李俊生。李俊生靠在床头上吸烟,漫不经心地说,也就那么几次,挺懊悔的。越听越来气,艾小米爆了粗,起了身,穿起衣服就往外走。她没指望李俊生会出来挽留的,但出门那么久了,还是下意识看了看李俊生追没追上来,哪怕意思意思也沒。
   挺心寒的。
   砰——
   艾小米关上车门,说去筑城南路。筑城到云城有段距离,二十多公里的样子,开车约摸半小时。司机说,一百块。艾小米说,平时可没那么贵。司机说,小姐姐,你看看这会儿几点。不用看,艾小米也晓得,夜里价格高,正常。好吧,一百就一百,艾小米说。
   车子点燃引擎,红灯处拐了个左弯,沿着云筑大道驶。艾小米说,咋不走高速。师傅说,走高速要多花二十块过路费,这边一样能到。爱小米想想,行。师傅把导航关了。艾小米说,能找着路的哈?师傅说,又不是多远的地方,熟得很,再说了,手机电也不多了。驶了几分钟,艾小米没怎么再讲话,眼睛瞥向窗外,看着浮光掠影,她想起很多旧事来。三年的感情,挺深的,说没就没了,还是临近结婚的时候,想不明白,这狗日的怎么就在外面瞎搞,又不是说自己长得不漂亮,按理说,哪怕快结婚了,追自己的人都还挺多,相貌和才华比李俊生强的多了去,当初不知道瞎了哪只眼,会看上他。
   有心事吧,师傅问。艾小米说,没。师傅说,有心事我们可以谈谈,大晚上的,和男朋友吵架了吧。艾小米想说,关你鸟事,话到喉边,给咽回去了。她说,吵了,还挺厉害,想不明白。师傅说,想不明白的事多去了。艾小米说,这话咋讲。师傅说,我这么晚还跑车,日子过得一样潦倒,我也想不明白。艾小米瞅了瞅开车师傅,眉清目秀,一身蓝色牛仔衣,白色T恤,头发梳成三七分,侧面看去,鼻梁直挺,棱角分明,哪像潦倒的人。你潦倒啥,艾小米问。师傅说,过得不如意,要钱没钱,要房没房,要女友没女友,就这车还欠了一屁股债。艾小米说,这年头,哪还有饿死的,你那么勤快,不愁赚不到钱。师傅说,勤啥快,为了讨生活,晚上接单,价格高,对了,小姐姐姓啥。艾小米说,免贵姓艾,你呢。师傅说,我叫晓明,黄晓明的晓明,哈哈,没他高,不过比他帅。说着,师傅从身边摸出支烟,点上,那架势,还真有点《上海滩》里黄晓明的味道。
   艾小米问他,开车多久了。晓明说,没多久。艾小米说,云城人?晓明说,你听我口音像哪的?艾小米说,听不出,感觉哪里都混了点。晓明说,开阳乡下的,来筑城四五年了,你呢?艾小米说,云城的。晓明说,大晚上的,到处跑,这时候来筑城干啥?艾小米说,问的真多。
   聊天之际,车子竟然跑错了道。晓明说,哎呀,错过了刚才那个路口。那咋办?艾小米问。晓明说,只能先这么走了,下个路口再掉头。车子驶上一个山坡,挺绕的,拐来拐去。路边的灯光暗淡下来了,路上冷寂,两边树林越来越深,起先是不高的灌木丛,渐渐变成了松树林。
   艾小米心里有些打鼓,她想起前些天网约车出的事,不自禁地打量了下身边的晓明。有个单身姑娘,也是大晚上打车,结果被人先奸后杀了,想想都可怕。
   晓明开车的样子挺专注,弯道越来越大,车子速度不均匀,绕得艾小米有些头晕。慢点吧,艾小米说,这是哪?晓明说,笋子林,过了前面,就能上大道了。车子继续爬坡,拐过一个大弯的时候,不知道咋的,就抛锚了。靠,晓明说着,车子熄火了。点了几次,没启动。我下去看看,晓明定了定,打开车门。天挺冷,一股冷风灌进来。晓明下车的时候,艾小米瞅见他腰间别着一把匕首,一瞬间看见的,但那一瞬间她已经看得很清楚。
   艾小米的心在跳,怦怦的,心想,算是遇到事了。要是一会儿晓明敢对她咋样,该如何反击。她摸出手机,怕晓明察觉,快速地点开了男友的微信窗口,发了句,在没。晓明在车前转悠,像是没找到原因。他开了副驾门,撑起身子去摸东西,几乎快压在艾小米身上。艾小米穿着件黑色皮衣,波浪卷的长发,里面是件白色线衣,下身是条咖啡色百褶裙,晚上睡前洗过一次澡,用的潘婷洗发水,香味绕鼻。找啥?艾小米问。晓明说,火机。艾小米用手摸索着坐垫,说不知道哪去了。晓明打开电筒功能,在艾小米旁边寻打火机,有那么一刻,艾小米大气没敢出,能嗅到晓明身上的烟草气息,还有匀称的呼吸。
   火机不知道啥时候掉到艾小米脚下的,晓明捡了起来,点了支烟,站在门口边,车门没关。姐,你真漂亮,晓明说着,冲艾小米笑笑。艾小米不知道咋回,说,赶紧想想,车咋办吧。晓明说,我再看看。晓明摁了摁车钥匙,后备箱亮了,他从车后备箱里摸出一把大扳手,扳手挺亮,在月光的照应下,白锃锃的。
   晓明打开轿车前的机盖,一股异味冒出来。晓明说,不知道咋的了,打不着火。艾小米说,那咋办。晓明说,姐急不。艾小米说,急也没用,想想咋走吧。
   其实艾小米挺急,男友做完后,有些累,早早就睡下了。手机不停震动,艾小米翻了翻,是个女的给男友发的微信,连着问好几次,亲爱的在干啥,今天想我没,咋不回我呢,干啥去了,告诉你吧,我也不是故意的,哎,你倒是回下我啊。艾小米没抑制住怒火,直接一巴掌拍在男友背上,男友惺忪着睡眼,没搞明白啥事。艾小米说,你给我讲清楚。男友见状,靠在枕头上,正儿八经地说,就是玩玩。玩玩?艾小米发问,那对我也是玩玩吧?男友搂着艾小米的肩,说对你当然不是,这么多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艾小米说,知道你妈!我靠,然后抽了男友一巴掌。问,这女的哪的,男友说,酒吧认识的。艾小米感到恶心,连忙起身。临走的时候,她忍不住说了句,我们分了吧,你也厌倦我了,远水解不了近渴。    出门那会儿,光顾着愤怒,愤怒到想哭,没想过该去哪,愣了半天,才意识到就该去疾控中心,万一被感染了咋整。
  2
   晓明拎着扳手,晃来晃去,说,对不住姐了,可能要等会儿。艾小米没敢说不,其实她想跑,但荒山野岭的,能跑哪去。再说了,晓明现在是好是坏,还没个定数。晓明说,外面冷,姐你坐车里吧,我去想想办法。艾小米不想进的,但还是进了。晓明关了车门。艾小米扭门,没扭开。你锁我干嘛。晓明说,外面冷,再说了,有个豺狼虎豹的,不安全。说着,晓明离开了,拎着扳手沿着路往下走。
   艾小米摸出手机,男友没回。她定了定位,不是笋子林,笋子林离这挺远,这地方叫越秀山,沿着现在的路往前走,是个叫龙归苑的地方。艾小米知道,龙归苑是块大公墓。她有点犯急了,发了个定位给男友,在手机里输:在吗?我在这里,你快来。字才打好,没发出去,晓明已经凑在她窗前了,吓了她一大跳。
   晓明说,沒找到人,寻了半天,也没个人家,咋办?艾小米紧忙收回手机,不知道说啥,心里乱成一团麻。晓明绕到主驾门边,开了门,拎着扳手上了车。艾小米心里瘆得慌,说,你拎着扳手怪吓人的。晓明说,哦,不好意思,然后把扳手丢后座上。氛围挺尴尬,晓明点了支烟,吸了两口。艾小米说,你后备箱里没水吗?晓明说,有,不过好像早喝完了,刚才拿扳手没看到水,姐渴了啊?艾小米说,不碍事。吞云吐雾之际,晓明问艾小米,要不要来一支?艾小米说,姐不抽烟。晓明说,姐这样子,像御姐,御姐都抽烟,有范。艾小米说,我不是御姐,抽起烟来驾驭不了,四不像。晓明说,那姐是啥,难不成还是小萝莉,知性女?艾小米不知道咋答。晓明打量了下艾小米,说,姐,你真美。艾小米说,别光顾着和我说话,想想车咋走。晓明说,没办法了,我们估计要困在这里一宿。艾小米说,那不行,我有急事,再说了,咱们这样,多不好。晓明说,有啥事那么急,难不成姐比我还急?晓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暧昧。艾小米说,反正我急着回去。晓明说,我已经尽力了。艾小米摸出手机,要打电话。晓明看着她,她正翻出妈妈的号码。晓明一把伸了过来,抢走手机。艾小米说,你干啥?晓明说,姐,陪陪我,就一宿。
   艾小米的心在跳,怦怦的,连她自己都感觉要跳出来了。晓明把她手机丢在后座上,一把搂过艾小米,吓得艾小米惊了一声。你干啥?艾小米双手推着晓明。晓明拱起身子,一把拽住艾小米的白色线衣,衣质柔软,车里溢着艾小米身上的淡淡清香。艾小米说,别这样。晓明说,姐,我没恶意,就抱抱,抱抱行吗?
   晓明放开艾小米,艾小米定睛看着他。怎么抱?艾小米问。晓明说,你喜欢怎么抱?艾小米说,我不知道,就姐弟式的吧。她的心没有在跳,这会儿很平静,刚才的挣扎用了些力,她感觉自己头发都有些乱了。姐喜欢从前面抱,还是从后面?艾小米说,我不知道。晓明说,那我就从前面抱抱。晓明下了车,绕到副驾门的位置,开了门,一把抱住艾小米。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进后座上。艾小米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晓明给捡开了。你想干啥?艾小米问。晓明说,就抱抱。晓明张开手,环抱住艾小米,艾小米的发香更加浓重,一股股往晓明鼻子里钻。
   晓明抱住艾小米,问,姐,你多大了?艾小米说,二十六。晓明说,比我长三岁,听过女大三抱金砖没?艾小米说,没听过,问晓明,抱好了没?晓明说,反正我们今晚走不了了,让我多抱会儿,你不觉得这样暖和点?艾小米说,没觉得。晓明说,意思还不够暖和,那我要不紧点,不行的话来点激情的。艾小米说,你既然叫我姐,就请尊重我,你抱也抱了,够可以了吧。晓明说,我可没说只抱一下,再说了,你又不吃亏。艾小米说,咋不吃亏。晓明说,我抱你的时候,你也在抱我,咱俩算扯平了。你嘴真油。这你也感觉到,晓明说,都还没亲呢,你就晓得油了。艾小米作挣脱状,得了吧。
   晓明放开艾小米,一副正经表情说,姐,我说真的,你真漂亮,我很久没抱过女人了,你让我抱会儿。艾小米说,你是空虚了吧,你那么帅,会没女人?晓明说,帅都是我自己认为,没人觉得我帅,要是帅,会连女朋友都没一个?艾小米感觉到晓明说到了动情处。她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个人,是挺帅的,至少他皮囊上没那种面生横相的样。艾小米说,姐也是可怜人,你放了我吧。晓明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放了你,我不放心。艾小米冷笑了声,现在和你我才没有安全感。晓明说,讲真的,我喜欢你,咱能不能来一回。不行,艾小米正经说道。说这话的时候,她挺后悔,她想起了网上发布的那些遇险事件,这种情况下,尽量满足歹徒欲望。其实来一回又有啥呢,不就是两腿一张的事,谁干都是干。
   不来的话,我可动粗了,晓明笑着,拔出腰间那把匕首。匕首挺亮,月光下,泛着刀光,冰冷如霜。艾小米说,其实没必要这样。晓明嘴角微微上弧,笑道,意思你要主动就范?艾小米说,你真会开玩笑,我的意思是,你人高马大,不用拿刀我也没法抵抗,再说了,你这条件,不能好好找一个吗,干嘛干这个?你在教育我?不是,我是觉得可惜。可惜啥?可惜你不是我亲弟弟。做不了亲弟弟,做其他的也行。这样吧,你要是真想,我有个条件。什么条件?艾小米说,虽然我们可能就这么一回,但我可不想找个文盲,我们玩个游戏。晓明问啥游戏。艾小米说,我问三个问题,你要能答对两个,我就遂你的愿。晓明说,那我答不上来呢?艾小米说,回答不上来,你也不用怕,反正主动权掌握在你手里,难不成你个大男生还怕我?当然不是。艾小米说,那开始吧。晓明说,你穿几件衣服。艾小米说,两件半,准确地说,一条半,外面是裙子,下面是底裤,你懂的。晓明说,行,我要是答对,就脱一件,如何?艾小米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瞅了瞅自己的手机,不知道在哪里,她是想拖延时间,希望男友能看到她发的地址,能意识到她处于危险。好,我答应你,艾小米爽快地说道。不过等下。还有啥事。谁赢了谁就讲段故事,不然这样干干,没点情调。行,都依你。
   艾小米坐起身来,说那你把刀先拿开,明晃晃的,多没绅士风度。晓明把刀放在了一边。
  3    艾小米說,听着哈,牵手成功。晓明一把抓住艾小米的手,手纤细,软软的。艾小米的手缩了回去,摸我手干啥?晓明说,你不是说牵手成功嘛。艾小米说,我这是谜面,让你打一个字,还没说完呢,就动手动脚。晓明仰头思索着,艾小米下意识地巡视车内,看不见手机,男友睡死了吗,也不看看消息,不过想想,这个时间点了,除非是肾功能不好,就算肾功能好,那么久不联系她,也没啥值得留恋的,现在就是想保住自身安全。
   晓明说,能答几次。艾小米说,就一次,爷们儿点。晓明说,那我得好好想想,是“扒”吗?不是。那是啥,晓明问,难道是“搞”?搞你大爷,艾小米说。晓明笑道,我还真想搞……你大爷,他把“搞”字拖得特长。一看就是以前没好好读书,是“掷”字,掷地有声的掷,艾小米正色道。
   好吧,我愿赌服输,这局你赢,你讲吧,讲个动听的故事。艾小米不知道该咋讲,她看了看挡风玻璃,透过山林,远处的天光蓝蓝的,暗暗的,这里离城市还是有些距离。她想起了儿时,自己养过一条小狗,那条狗是褐色的,脑袋圆圆的,毛茸茸的。
   她说,我养过一条狗,很可爱,是我男朋友送我的,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我男朋友。他是啥?就是个普通玩伴,艾小米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挺土的,有点类似于青梅竹马吧。这还土,比我好,我还没有这样的漂亮女玩伴呢。听我说,艾小米打断晓明,那狗来我们家的时候,我妈还在,刚满月吧,装在一只纸箱里,我们在吃饭,它好可爱,毛绒绒的脑袋,黑溜溜的眼睛,憨态可掬,我放下碗去抱它,我妈不许,不让养。为啥?说怕养死。狗挺好养的啊。你不懂,再好养,不也得吃东西嘛。那时候我们家条件不太好,我爸去世后,我妈就带着我改嫁了,连着我继父家的两个孩子,加我总共三个。你继父家的也是女儿吧?不是,都是男孩,一个比我大,一个比我小。别说养狗,连饭桌上吃饭都不敢大气出一个,盘子里有肉的话,我也不能夹,我继父爱他小儿子,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小儿子,很霸道,我那个弟弟,三言两语不合,就和我打起来。你能打赢他?打不赢,打不赢就咬呗,艾小米微笑道。晓明注视着艾小米,月光皎洁,映在她的脸上,皮肤皙嫩,唇红齿白。对了,咋说到打架了,本来说狗的。没事,你想说啥就说啥吧。好嘛。我每次咬我弟,姑且说是我弟吧,我内心不承认他是我弟的,每次咬他,都会被我继父打,用皮带抽,生疼。我就去告我妈,我妈给我讲,那是弟弟,让我让着点,少惹他,至于我那个哥哥,挺闷的一个人,不大喜欢,从小就不怎么说话,心狠,做起事来六亲不认,你看,我都说到哪去了,明明讲狗的。好,你讲狗。那天我死缠着,说要养,我妈没许,主要是当时吃饭的继父没表态,许久,我继父才说,她要养就让她养吧。后来,我才晓得,那天我继父打牌赢了钱,心里高兴。养狗以后,我给它起了个名,叫小灰,怕它吃不饱,就偷着用饭瓢从锅里盛饭给它吃,起先的时候,没人知道,后来被我弟发现了,就不得了。他给你继父讲?没有,他要挟我,让我帮他偷钱。我继父干建筑工地,我妈在街口卖菜,生活挺不易的。我们家屋子少,我妈晚上和我住,她兜里揣些零钱,我弟就让我帮他偷。你偷了?偷了,偷我妈的,又不是偷我继父的,当时是这么想,后来很愧疚。我继父那人心狠,和我哥差不多,不爱说话,板着脸,以前的老婆就是给打跑的。我很后悔帮我弟偷钱,这事害惨我了。怎么惨了。这是后话,一会儿说。
   还是狗,聊狗,为了把狗养大,我几乎是把自己的那份分给它吃的,有次我哥发现我盛饭给狗吃,倒是没给继父讲,但是他心里不乐意,说这畜生吃什么饭,家里没狗粮,就吃猪食好了,一脚踹在狗的肚子上。狗在地上嗷嗷叫,我听着心疼,就和他理论,他握紧拳头,像是要打我。我就说,打啊,有本事你打啊。他没打我,但抄起一根铁钳,把我狗的腿抽残了。那时候我以为它腿断了,只见狗躺在地上呻吟,翻着白眼。我抱着小灰就往门诊跑。村口医务室的阿姨说,她治人,不治狗,见我个小姑娘哭得厉害,就给小灰上了青霉素,避免感染。后面小灰的腿好没?好了的,后面我还爱带他出去撒欢,不过就是因为太撒欢了,它才没了的。
   我们家后面有座山,挺大,梅雨前后,多雨,泥路边冒出许多蚯蚓,你知道吗?等太阳炽烈,把路晒干的时候,我爱带着小灰去后山。去干嘛?吃蚯蚓。蚯蚓也能吃?晓明有些不信。说了你不信吧。我也不知道为啥,大概是放牛的人多吧,雨天的时候,牛和人都在那条小路上走,会踩死很多蚯蚓,到了太阳天,路干了,蚯蚓们就暴露在路上,小灰就摇着尾巴挨个挨个地捡着吃,起先我不知道是蚯蚓,以为它是在学猪拱土,寻土里的盐巴或者微生物,后面听老人们说,蚯蚓能入药,营养成分高,我就天天盼着天气晴雨反复,这样就不会饿着我的小灰了。
   还是第一次听这种事呢,我算是长了见识。你是城里的吧?艾小米问。不是,前面说过的嘛,我家开阳县乡下的。哦,对哈。那狗呢,狗后面去哪里了?小灰后面结果不太好。怎么,死了吗?艾小米下意识地听了听车内,没有手机震动的声音。小灰长大后,我才晓得它是条公狗,公狗比较调皮。哈哈,还调皮,是不是天天恋着母狗。也不能这么说,算是天性吧。那年,我们村里的母狗一夜间像都发了情,小灰也跟着到处跑,有几天没回家,我就挨家挨户地找,没找着。我妈说,肯定是让人给药死了,我不信,还和我妈吵。找了好多地方,才在一家人的院坝里看到狗皮,褐色的,挂在水泥墙上,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就我一个人,伫在那家人门口。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哇地一声哭出来了,然后踢开那家人的门,让他们还我的狗,我抄起那家人的炉子上的铁钳,问还不还,那家人正在吃饭。屋里闹哄哄的,村里的人赶到的时候,才晓得发生了什么。我妈说,我们没有证据,说话不算数。我说,墙上的狗皮就是证据。我妈怕惹事,把我给领回家了,我挺埋怨她的。确实啊,毕竟没见到人家打狗,也不能把别人怎么着。后来呢?后来,我就没有再养过狗了,不想害命,主要是害怕分离,失去不可怕,就怕得到后再失去,对了,这事也让我相信一件事。啥事?色字头上一把刀,艾小米看了看晓明,她的脸上溢着笑,眼睛里像是泛着光。晓明说,我可不是狗。艾小米说,对啊,你是人。    好吧,那第二道題呢,晓明问。艾小米说,你让我想想。
  4
   听好哈,艾小米说。听着呢,快讲,这回我肯定答对。艾小米说出题了。有人说过,伟大的灵魂常寓于短小的躯体,假设A、B、C、D四个人都特别注意各自的体重,一天,他们根据最近称量的结果说了以下的一些话:
   A说:B比D轻。
   B说:A比C重。
   C说:我比D重。
   D说:C比B重。
   很有趣的是,他们说的这些话中,只有一个人说的是真实的,而这个人正是他们四个人中体重最轻的一个,请将A、B、C、D四个人按体重由轻到重排列,你怎么排?
   晓明说,你这题太绕了,比前面那道还难。艾小米笑道,正是考验你的时候,要是听着绕,你可以用手机记一下,我再复述一遍。这题对于艾小米来说,也难,还是备考公务员的时候学的,老师特意讲了好几道,所以艾小米记下了。晓明说,你再讲一遍吧,还真记不住。艾小米又讲了一遍。晓明仰着头,靠在座椅上,思索着。艾小米的视线环视着四周,看不到手机,也听不到震动,她的心里冷冰冰的。咋样,能排出来不。你别催我,前面就是你催,我才错的。哪能怪我,是你自己笨。
   晓明说,A   艾小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希望天快点亮,可这几乎不太可能,现在顶多凌晨一两点,拖一会是一会了。晓明问她,冷不,他开空调。艾小米说,冷,你还不把我裙子放下来。晓明说,开了空调就不冷了。他够了够身子,打火,点开空调。艾小米端坐着,不敢有任何动弹,深怕走露半点,说,你快讲吧,你的故事。
   晓明说,我比你还不幸。艾小米说,敢情我们是在比惨。晓明说,是你带头讲的,我只是继续而已,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没了。怎么了,艾小米问。跑了,挺丢人的事。我妈走后,我就没怎么想读书,整天被人戳脊梁骨,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勉强读到初二,我爸跟人去抢人,蹲了监狱,家里就剩我和我爷爷。那时候我们住在一栋老平房里,为了谋生,我爷爷古稀之年了,还摆个烙锅摊子,白天卖点炸洋芋烤豆干什么的,兼着售点便宜烟酒,就被人盯梢上了,觉得老的老,小的小,好偷。有天晚上,我和我爷睡下了,恍惚听见门有动静,当时我很害怕,估摸着是强盗来了,其实柜台上根本没啥钱,烟也没几条,我揉了揉我爷的脚,他醒了过来,我捂住他的嘴不让说话,用手示意他门那边有动静,然后我打开电筒,亦步亦趋地朝着门边走去。那是一扇六合门,一面墙都是门,最左右的两边门底下有个插销,同时撬开两个插销门就能打开了。门缝有些松,小偷用一根硬钢片插了进来,那个晚上,我和他都在做游戏,额头上渗出汗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是不是像我们俩现在这样做游戏?艾小米看了看晓明。晓明似笑非笑,差不多吧。小偷撬开左边插销后,就去撬右边插销,我趁势把左边的插销插回去,等他撬开右边的插销,去推门,推不开,又来撬左边的,我又趁势把右边的插销插回去,就这样你来我往,兜兜转转,折腾了好一会儿,小偷自动离开了。挺有意思,艾小米说。有意思啥,差点吓死人。再后来,烙锅摊子就没咋摆了,我没上高中,我爷爷就死了。他死后,我感觉读书更没啥意思,对不起我爷爷的是丧事办得很简单,甚至可以用草率形容,我爸不在,我掌持不了事,是邻居帮忙操办的。决定不读书后,我去监狱探过我爸一次,隔着隔音强化玻璃和他讲话,两个人举着电话,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说我不读了,没人供,成绩也不好,浪费钱。我爸起先没哭,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抽泣起来,临再见了,说对不住我,对不住这个家,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其实我心里想,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就够意思的了,还说这没用的话。
   后来呢,你去了哪里?艾小米问。去了筑城,没手艺,没技术,又没啥能力,干啥都干不好。那些年啥都干过,爬高下低当过洗楼工,给运输队跟过车,勉强混到十八岁,进了家排档,从洗碗开始,老板见我老实。你还老实?艾小米不禁问道。我是挺老实的,老板吩咐的活,能干的我都干,不能干的也帮着干,就这样,我被安排去做了切菜师傅,切了一年,又学炒菜。后来,我离开了老东家,去了家饭店,干炒菜师傅。那你应该收入不错啊,咋来跑黑车。我运气不好,那饭店老板神经不对劲,老板娘是个热心人,见我白天晚上炒菜,没时间洗衣服,顺手丢洗衣机帮我洗,就是也不分个类,外衣外裤,内衣内裤,抓啥洗啥,洗啥晾啥。老板那人多疑,有天喝了酒,回来很晚了,把我叫到他面前,拎着几只裤衩,问我咋回事。操他妈的,我咋知道咋回事,搞得一头雾水。我说,叔,没搞懂啥意思。他说,没搞懂?那老子就让你搞懂,接着就给我一巴掌,扇得我脸火辣辣的,然后飞起又给我一大脚,我被踹在地上。说实话,我是个懂法的人。艾小米笑了,你还懂法?晓明嘴角上翘,也有点笑的意思,说别打断我,我也不想和他计较,不然就他那年纪和身高,三两个都打不过我。当天晚上,我就卷了铺盖出去,越想越想不通,趴在旅馆里竟然哭起来,我他妈犯谁惹谁了,心里憋屈,第二天早上报了案,警察判来判去,让他给我道歉。道歉顶个鸡吧屁用。别说脏话,艾小米说。好,晓明说到动情处,似乎余气未消,我碎了他一句,你个蠢逼,别让我再见到你。    然后呢,艾小米问,你就跑黑车了?没有,晓明说。早些年我迷恋打彩票,开始玩的小,渐渐的赌得大,身上的钱都往里面砸了,其实就是图个翻身,可人要翻身难啊。脑袋进水了吧,觉得实体店玩不过瘾,就在网上玩时时彩,钱砸了不少,还贷了款,网贷,利滚利,拆东补西,实在不见啥进账了,才借了钱买这个车,可他妈的跑来跑去还是不够还钱,现在是债台高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有时候想想,人挺没趣的,在这世上图个啥,亲人没有,朋友躲着我,想干啥啥都干不成,很自卑。我其实想好好处个对象,人家一听,娘跑了,爹还蹲了大狱,都不怎么打算和我处,时间久了,也就懒得找,说实在的,姐,今晚上我真是鬼迷心窍了,觉得你漂亮,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给点了火,就干起这事。
   行了,你的事也挺虐的。你冷吗?晓明问,开了半天空调,好像没见啥热风。是啊,有些冷,估摸着是空调坏了,我关掉吧。晓明够了够身子,去关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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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你了,你出题。还出啊?艾小米看着晓明。说好的,你可不能耍赖,再说了,好不容易到手的鸭,不能没煮就飞了。艾小米说,你才是鸭。晓明说,我要是鸭,也不会在这坐着了,出吧。
   艾小米想了想,说,树上10只鸟打死1只还剩几只。晓明说,哪有来这套的,这不是春晚上赵本山问过范伟的问题嘛,我答啥都是错。艾小米说,你不能耍赖,题我出了,你得答。好,我答,晓明说,9只。艾小米说,你看,你错了吧,1只都不剩。晓明说,这是道数学问题。艾小米,世间哪来那么多数学问题,最后还不都是现实问题,1只都不剩就是1只都不剩。
   晓明说,好吧,那你讲。艾小米说,现在几点了。晓明说,还早,一点半。艾小米说,不早了,我真有事,挺急。晓明说,再急,也得讲完。艾小米努力回想和男友做爱的时间,大概就是两点到三点的样子。男友在外瞎搞,看那女的在李俊生微信里回复的意思,大体是那女的被感染了的,要是现在自己也被感染了,那咋整。她是想去疾控中心的,不管是性病还是艾滋,24小时内可以服阻断药。
   艾小米说,我讲完的话,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晓明说,行。艾小米说,我妈后来死了,得的肺癌,其实我想不大明白,她一个女同志,不抽烟不喝酒,咋会得这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我继父在医院里守了些时间,做化疗的时候,我媽疼得不省人事,整个人瘦得像只麋鹿,卷缩在铺盖底下,我都不敢给她擦身子,怕看见心里难受。医生问我继父,说有进口药,挺贵,但能拖延些时间,话虽这么说,又强调了句,说你们这种家庭,自己想想嘛,用不用你们定。我继父没定,他来问我,我心想着,你个大男人都不定的事,问我,不明摆着的嘛,不想用就不用,反正结果都是一样,拖延反倒更痛苦。我妈走的那几天,火化和葬礼都是继父料理的,我哥我弟脸上看不出悲色,就跟没事人一样,我没怎么缓过来,还把她的枕头衣被都留着,就跟她还在我身边似的。
   后来读了高中,我就很少待在那个家了,反正也没啥留念,再说了,我跟我哥我弟几乎也没啥联系,偶尔在街上撞见了,招呼都不给我打的那种。我就这样过了三年,勉勉强强考上大学,提早跟着男友住到校外。大四才毕业,我找了个地方实习,工资才2000,交了房租和水电,几乎借着钱过日子,但这也正常,周边同学都这境况。可那时候,我弟不知道咋找到我的,说自己做生意,缺点钱,向我借,我不想理会的,但想着毕竟还算是一家人,总算也有点情分,就借了八千块给他,多数钱是从男朋友和别处借来的,哪晓得他拿了钱就不见了,后来才晓得,是赌博,被人追到到处跑。小时候他喊我偷钱,那会儿他就喜欢在街边打牌、炸金花了。这事害惨我,差不多那小半年都在为他还债。感情方面呢,也不怎么顺,就在今晚上,我男朋友说他出轨了,还找的不是啥好货色,他说感觉身体不对劲,不敢去查,我听后心里又怒又怕,出门的时候,就想着打车去疾控中心。哪晓得会遇到你,还被挟持到这里来,你说我倒不倒霉。
   晓明不知道该咋接话茬,沉吟了片刻,他说,是去疾控中心服阻断药吧。艾小米说,对啊,我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快到24小时了,所以姐刚才问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不,送我去吧,好死不如赖活着,等我吃了药,你想咋整就咋整。艾小米这么说,晓明倒显得有些别扭。说真的,姐,我没想过要害你性命。如果你不告我,我倒是可以送你去。我不告你,我告你干啥,你只要把我平安送去就行。
   好,我信你。晓明下了车,打开车门,他伸手去抱艾小米。艾小米问他要干啥。晓明说,你坐前面吧,我答应送你过去,不过你坐后面,我还是不放心,万一你真报警了咋办。艾小米说,我手机都找不到了咋报?晓明说,我给你找。找到了手机,晓明没给艾小米,说到了疾控中心再给。
   晓明上了车,点燃引擎,车子没任何问题,掉了头,朝着大路上驶。艾小米问,现在几点了,晓明说,马上两点,应该能赶到。艾小米说,就怕去了还有其他程序,耗费时间。晓明说,我尽力。车子提了速,路上,晓明说,姐,说句内心话,你觉得我这人咋样。艾小米说,哪方面。晓明说,还能是哪方面,就是看着咋样。艾小米说,看着像个好人,但干的事不像你干的。晓明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问个问题。艾小米说,啥问题?晓明说,你真分了?艾小米说,分了,想想没意思,你看,这会儿也没个电话短信问候啥的,他心里没我。再说了,我眼里也容不下沙子。晓明说,要是我做你男朋友如何。艾小米笑了笑,没说话。晓明又问。艾小米说,讲真的?晓明说,讲真的!艾小米说,如果我们换种方式认识,或许有可能,但是这种方式认识,让我瘆得慌。有啥瘆的。艾小米说,万一哪天你开车,再这样祸害别的姑娘呢。晓明说,不会的。
   车子进城后,没选对路,夜里两点,前面竟然在施工。晓明又掉头换了其它路。艾小米让他把手机给她。握住手机的艾小米,翻了翻微信,男朋友没回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不知道能不能准时赶到疾控中心。
   好不容易,到疾控中心门口时,已经两点过了。艾小米从包里摸出一百块,丢在车上,急着下了车,直突突地往疾控中心大门跑。晓明探出车窗,在后面喊,姐……姐……
   艾小米没应。晓明又喊,艾小米。艾小米回过身。晓明手里握着张卡片,说,我不要你的钱,还有,你的名片落车上了,想知道我为啥会猜对第二道题。艾小米隔着老远,说,为啥。晓明说,这个暂时先不讲,你快进去吧,我等你。
   艾小米的嘴角微微上浮,有笑,漾在晚风流动的光影里,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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