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向南开还是向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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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家茵住在火车铁道附近的一个工业园区里。火车不舍昼夜地驶来驶往,风尘仆仆的呼啸声冲进树木稀疏的园区里,席卷一通,像是把里面陈旧的空气都给彻底置换了,新陈代谢,旧空气被甩丢,碾碎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换来了陌生、快乐、夹杂着细碎灰土的远方气流。
  张佳梦可不这样认为,她冲着胡思乱想的胡家茵大手一挥,嘴唇做出夸张的撇态:“换什么空气啊,火车一来我只觉得吵得要命。真希望我们能快点搬家。”胡家茵不说话,粗黑的缆线将灰蒙蒙的淡色天际分割成好多个不规则几何图形,是数学老师最爱的游戏。
  胡家茵和张佳梦家住上下楼,从小一起长大。自有記忆起,胡家茵每次去学校上课都是与张佳梦做伴,从纯真无知的幼儿园小班到风声鹤唳的高三,她们总是一起走过这座横跨轨道的铁桥。家在这边,学校在另一边,老师在另一边,肯德基在另一边,电影院在另一边,整个世界在另一边。这座连接两头的大铁桥,就像是化学课上老师展示的天平,这一边只有荒凉的几点黑色粉末,华丽的砝码都在另一边。
  胡家茵爱幻想,小学时候她和张佳梦写作文,张佳梦还在写“我家最近每天中午都要吃豆子,我不想吃豆子了,希望明天不要再吃豆子。”这样的日常流水账,胡家茵已经在编一些有趣可爱的童话故事:“大概就是很多小动物一起住在一个森林里,然后有一辆小火车每天午夜开进森林,然而只有白天最勤劳的动物才有资格乘上火车,参加森林里的连夜派对,唱歌跳舞,喝不完的甜饮料,直到黎明。而火车一直开……”
  彼时,张佳梦刚刚吃完一碗大份馄饨,又转头对柜台前的老板娘叫了一声:“阿姨,再要一份鱼丸面。”对座的胡家茵用筷子敲了敲张佳梦的空碗:“你吃得太多了吧,下午还有考试呢,要是吃撑了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张佳梦不以为然:“要考试更得多吃点,我就是这样的体质,肚子滚滚,脑子溜溜。”
  胡家茵噗嗤一笑,张佳梦继续说:“你写的那个故事我当年真的很喜欢,心想你这么厉害吗,还以为你是从什么故事书上抄来的呢,当时我想你以后肯定当作家,去全国各地卖书。”“什么作不作家的,好好努力考个好大学才是正道,你要是再这么玩下去,永远都坐不上火车。”“哎呀,你这人真没劲,说话口气和教导主任一模一样,你这叫什么,什么来着,啊,未老先衰。”“什么鬼,你才是老……”“面来喽!”胡家茵作势举起的手被热气腾腾的面条斥退,张佳梦狡黠一笑,把脸埋进一团雾气里,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
  第一次模拟考试,胡家茵的名次整整后退了153名。她拿着那张登满姓名、排名、各科分数、总分的纸,像迫不得已地捧着一块滚烫的大石头,要费尽全力才能站稳。后退153名,在年级前300名之外,且物理没达到班级平均分,班主任的眼神让胡家茵觉得自己完了。
  “没完没完,只是一次失利而已啦,这又不是高考,下回好好加油就行。”张佳梦站在胡家茵身后,双手摩挲着她的肩膀,给她做软绵绵的按摩,并安慰说:“胡家茵,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紧张,现在你把该犯的错误都犯过了,高考就没有错误可犯了,这可是好事。”胡家茵有气无力地说道:“这次模拟考是高度模拟高考出题的难度和广度,我就像是个妖怪,一到真枪实弹的照妖镜面前,就原形毕露了。”“你也太悲观了,难道考差一次就不要活了?”“我太害怕了,名额有限,我怕我坐不上火车。”张佳梦低头想了想,说:“那我们就走着去呗。”
  胡家茵现在想起那个晚上,也依然感觉得到有泛着花香的晚风丝丝缕缕地从记忆里飘浮上来。她们翘掉了三个小时的晚自习,沿着铁道漫无目的地走。夜里的风有些清凉,周边丛林里传出不绝于耳的各种虫子的叫声,像一锅乱炖的杂料,混杂不清的。她们拿着手电筒往前走,白色的强光圈出一片亮惨惨的领地,植物和沙石一起做出空白的表情,迎接她们到来,也目送她们离开,不发一语。在深沉的黑暗里,只有她们紧牵着对方的手,空气里除了辛辣的植物味道,还有若有若无微弱的花香,像一粒粒尘埃在上上下下地浮动。
  那年的春天姗姗来迟,快五月了,才闻见花香。
  胡家茵想起有一次上学时遇到大雨,她和张佳梦因为什么事斗气,她们一前一后互不搭理地走了。刚到桥中心,一辆火车恰好经过,呼隆隆地出现在白雾茫茫的风雨里。她们不由都停了下来,看着湿淋淋的深绿火车踏着硕大的水花呼啸,像行驶在海面上,而后穿过桥洞,重驶进了白雾里。张佳梦问:“火车是向南开还是向北开?”
  胡家茵笑笑,对着张佳梦曾经站过的位置,轻轻说:“火车会一直开。”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2017级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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