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的星期六

来源 :台港文学选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uilinzd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日子太快了,21世纪刚一眨眼就是20年!”一边开车一边感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国男人,頭发枯细如草,却戴着一副瓶底厚的近视眼镜,他叫王大海。
  2019年12月18日,美国南部的盖尔维斯顿岛,阳光依然酷烈,远处是吞云吐雾的墨西哥海湾。目光疲惫的王大海开着他那辆破旧的邦地亚克老爷车在一片古堡幽灵的住宅群里慢慢地行驶,探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这个王大海,出国前在北方的一所大学教中文,20年前跟着新婚的妻子来美国陪读,妻子拿了博士学位,得了一份好工作,王大海因为英文老也学不好,先是在餐馆打工,后来送外卖,夫妻俩日渐疏远,冷战转为了热战。有一天,情绪失控的王大海突然出手家暴,进了一夜警察局,出来只好办离婚。没想到,妻子闪电般地嫁给了一个“老外”,让王大海很是悲愤。他决定回国,但不能就这样鸡飞蛋打地回去,伤了当年送他出国的那些亲友的心。他要带些钱回去,只是送外卖赚得太少,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探宝之旅,那就是周六逛豪宅,美国的富人们常常在自家的车库里大甩卖,说不定就能捡到什么宝贝。
  这个星期六很重要,马上就是圣诞节,要出仓的旧物肯定比较多。王大海开了一个半小时,来到盖尔维斯顿岛。这里曾是德克萨斯的州府,住过很多有钱人,有好些百年老屋,王大海就在这片区域里拐来拐去。
  插牌子的人家还真不少,卖的多是家具和衣服。转着转着,有些失望的王大海决定再看一条街就打道回府。最后那条靠海的街口还真的插了一个醒目的黄牌子,开过去一看,车道上却很安静,原来是主人把要卖的东西都放在车库里,难怪没什么人买。王大海走进去,他忽然闻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白的味道。
  车库很大,但光线很暗,外面坐了一个十几岁的金发小姑娘。王大海慢慢看清了,里面的长条桌子摆着一些瓶瓶罐罐,很像是古董,王大海高兴起来,这是他要找的目标。
  仔细翻捡中,王大海发现了一个中式茶壶,模样很像清代的彩釉。他的眼睛再扫向一堆笔筒,身体顿然僵住,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古铜色的锈迹斑斑的玉琮,看上去很旧,但上面的花纹非常奇妙。王大海的手心开始出汗了,这两年他交往了几位喜欢古董的朋友,常常逛博物馆,周秦汉唐宋明清的古物都懂一些,眼前的这个宝物肯定是有来头。
  王大海问椅子上的姑娘:“你们要搬家了吗?”姑娘说不是,是爷爷奶奶去世,爸妈来接管房子,家里换现代的家具,要把那些看不懂的旧物处理掉。听了这话,王大海更紧张了。他故意漫不经心地问:“这些东西怎么卖呀?”小姑娘也是漫不经心:“每件五块钱!”
  王大海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好像很犹豫的样子,递给了小姑娘。先包了那个玉琮,又选了那个茶壶。当他拎着东西走出来的时候,脚底歪斜着像踩了棉花。
  上了高速公路,王大海的心还在咚咚跳。他打电话给收藏协会的老翟,告诉他两个小时后老地方见面,再给拍卖公司的董老板打电话,叫他准备好功夫茶。
  看到王大海脸色涨红手捧着宝物进屋,老翟和老董也激动得摩拳擦掌。老翟是资深鉴定师,老董直接通香港的拍卖行。王大海展开了那张旧报纸,先是老翟的脸僵硬扭曲,手也抖起来,他从嘴巴里蹦出几个字:“这是汉代的玉琮!看这鸡骨白的沁色,绝难伪造。上面的浮雕完全是汉代的韵律,灵动奔放,只有汉代的工匠才能做出这样的自信与洒脱!”老董也拍着胸脯说:“这应该是汉代官员放在书案上的笔筒,是周的玉琮在汉代改制的,如果在香港拍卖,价格至少在1000万美金!”
  一个月后,老董带来了香港一位收藏家转账的支票,除了公司的分成,正好剩下八百万美金。王大海登机回国,他的老家正在建一所合资医院,主管项目的老同学邀他投资。王大海不求回报,他的面子和里子都有了,最开心的是自己这个“老古董”如此奇妙地回到了祖国。
  陈瑞琳,曾任国际新移民华文作家笔会会长,现任北美中文作家协会副会长。
其他文献
一天下午我坐在和平咖啡馆外,喝着味美思酒,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眼前交织着不可一世的荣华和不名一文的惨淡,让我不时为这幅奇怪的巴黎众生相一惊一叹。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转头一看,是麦齐森勋爵,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有十年没见面了,真高兴能在此相遇,两人热烈握手。在牛津时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我非常喜欢他,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刚直不阿。大家老是说,要是他没那么整天实话实说的,会是天下第一好人,但我认为正
杨梓尧到现在都还是会做那个梦,在公车上,她穿着深绿色的衬衫,黄色的绣字非常刺眼,领口被细心地烫得平平整整,裙子褶痕清晰,早晨冷冷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将客运的字样转印在她大腿露出的少少肌肤上。整条街道安静无声,车内也空无一人,她甚至没有注意司机长怎样,只是坐在皮质假假的蓝色座椅上,任由自己往不明的方向前进。书包是空的,杨梓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接下来要做什么,却感到了毫无根据的安心,眼泪流也没流就
各碌各碌各碌,这是影印机吃角子的声音。图书馆里这部唯一的影印机生意不错,老是有人在排队。不过,今天倒没人轮候,只有一个人在不停地影印,好想要把整本书吃掉的样子。站在机器面前的是一名女子,陈二文认识她,她当然也认识陈二文,土瓜湾有多大,又有多深?一出家门口碰见的都是面善的脸,甚至叫得出名姓,不同的是,虽然常常见到,却没有问安、微笑,等等、等等。就是这样,在超市,在快餐店,在电脑班上,陈二文会碰到花阿
12月14日午前得知光中先生仙逝的消息,百感交集。自从去年8月他在信中说“目疾为患”之后,我一直想去高雄探望他。8月太热,想等秋凉,我却又应邀去了一趟杭州及上海。又有一趟北海道之行。因見余老10月下旬90大寿庆生会上坚持站着说话,显示健康难关已过,百寿可期,便感不急。正想12月下旬南下,岂料迟了一步而愧悔不已!赶快写封信慰问咪咪大姊,我说今天顿觉人生好空虚,好荒谬。文豪走了,举目四望,还有谁?  
书架上最早的余光中著作是《左手的缪思》。封面有一只张开的有力的左手,大林版,它的初版应是1963年,是非常有象征性的年分:胡适过世已一年,余光中在这年剪掉了散文的辫子,隔年再下五四的半旗。我手上的是1984年的再版,扉页的左下角煞有其事直书“钟怡雯藏书,高中二年级”,底下注记的日期是1986年3月29日。  想不起这本书从哪里,在什么场合买来,高二的我是否读完读懂了。当时我以为写《死亡,你不要骄傲
O:许子东 口:陈彦瑾  口:您和刘以鬯先生都是上海人,我注意有报道说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上海话交谈了很长时间,当时的情况是怎样的呢?  O:那个时候三联书店要我编一套《香港短篇小说选》,我接手后就去拜访几个重要作家,有刘以鬯、西西,还有其他一些人。当时刘以鬯是《香港文学》的主编,我就到他的编辑部去。我们见面感觉很亲切、很温暖。我们用上海话讲了好几个小时,他讲他原来在上海怎么开始喜欢文学,跟姚
感恩节后,圣誕节前,自然美东地区总要降雪。事先,西北风跑来开路,把千林黄叶收拾干净,把千家万家的大衣从衣箱里抖出来,把老公寓的暖气锅炉修好,把汽车换上雪胎,也拂乱了异国游子的千虑万念,注入一腔冬愁。  我已三十多年没见过平地上的雪景,当大雪压下来时,我是忧郁之中有兴奋,而兴奋终于压倒忧郁。来此地后见到的第一场雪不大,地面浅如敷粉,恰可把人迹印上石板路。第二场雪十分壮观,雪花如帘如幕在窗外深垂,整天
雨天撑伞:捉迷藏  为一场演讲准备讲义  觉得应该加上  两张脸书当红图片  狗狗回頭与黑人问好  明明每天都看到  要用的时候找不到雨天撑伞:妙方  有时候伞会忘在捷运  有时候伞会忘在客户那里  有时候伞会忘在公家机关  所以最好的办法  是把伞忘在家里雨天撑伞:开示  梦里那人在悠闲的下午  跟我说诗的美感  然后告诉我  我不是那个路线雨天撑伞:使命感  你花一辈子的时间  跟他在一起  
蔡丽双,一级作家、文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常务理事,现任香港文联主席、《香港文学报》社长、《香港文艺报》总编、香港作家联会名誉会长等职。出版有诗歌、散文、散文诗等作品集九十多部。其中,《星光下的情怀》获冰心散文奖、《比翼云天》获中国首届长诗金奖、《温泉心絮》被评为中国当代优秀散文诗集、《求索》被希腊国际艺术协会评为优秀诗歌集,多首(篇)新诗、散文诗和散文入编《人学语文》课本,多篇寓
一  讨论新移民作家张惠雯的写作,我想到的第一个词是“中产写作”。与相当多移民作家更多依靠海外传奇景观吸引读者不同,张惠雯的作品并不依赖于“世界”景观的展示而宁愿聚焦人物内心的细微波澜。这应该与她对“世界人”“世界性”的不同理解有关。在与作家林森的一次对话《把爱人放在爱边界之前,那你也是世界人》中,林森说:“如果没有记错,我们第一次见面是2009年,当时我们一块参加《中国作家》在内蒙古乌审旗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