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女演员树木希林去年9月去世，葬礼上，分居了43年的丈夫内田裕也坐着轮椅出现了，并在妻子被火化之后，用手绢包走了一块遗骨。半年之后，内田裕也撒手人寰。用我朋友荞麦的话来说，“与树木希林好像战斗了一生，也没有什么结果。”树木希林毫无疑问是个优秀的女性，无论是表演事业还是做人方面，但是那些说着想同样优秀的所谓先锋女性们，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她和丈夫这种相爱相杀又纠缠一生的关系吧。
　　另外一个例子比较好理解一些，很多昔年港女，明星也好，名媛也好，在当下想再出场，开始降维做网红，比如在影视作品中已经没有什么声响但是现在开始坚持拍vlog的张柏芝。比较成功的是章小蕙，她的微信公众号开设第一天就引发讨论，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金粉辉煌的香港娱乐时代走过来的她，在消失很久之后，以“旧icon”这个新标签虎虎生风杀了回来，继续跟从前一样，展示恋物，展示审美。原来她在这段时间里，变成了一株美丽无比的标本。
　　她们是女性中的两极，有意义的美和无意义的美，都有各自的拥护者，也不产生对立。但是她们也都有女性困境的典型性。章小蕙自从那场世纪离婚之后，挣扎沉浮，做过很多事情，她说自己现在的状态是只谈恋爱，却又时时会有迷茫。物欲曾经是她最大的本钱与精神支柱，她对于物质的纵情投入构成了她人生的底色。但是随着年龄渐长，被物欲控制和反噬的担忧不时出现，这种疲累和辛苦，将会越来越挖空她的活力，所以她将自己的物品打包收藏，盘算着哪些送人，哪些要捐给时装博物馆，不管曾经如何穷奢极侈，享受过顶级人生，终究要在长河里顺流而下，缓缓入海。

　　而树木希林的一生，从物质方面看更纯粹一点。比如在纪录片里，她说觉得对人恋恋不舍是很奢侈的事，对物也如此，每当下一部戏开机的时候，连上一部剧本都要处理得干干净净。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冷静果决毫不留情的人，在弥留之际还是惦念那个曾经殴打欺骗伤害过她的丈夫，两个人经过了半辈子的分居和斗争，最终葬进了同一个墓地。前后不过半年的时间，更像是失去了树木希林的内田裕也人生之火也以惊人的速度暗淡消亡下去，两个人的生命总是有那么一部分用一种特别的方式紧密相连，又對立又依存，对于女性来说，这种爱又残酷又温暖，选择拥抱，几乎等于殒身不恤。
　　女性的成长，就是一场绵延几十年的战争，那是对内和对外的双线作战，一面与外界的环境边建立联系边反抗不公，一面与内心的欲望、冲动和成长的压力边共存边和解，这其中的复杂与艰难既无法预估，也因人而异。树木希林和章小蕙，都算是女性中的佼佼者，她们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建树，名望和地位一样不缺，她们的人生跌宕起伏，丰富而精彩，从某种意义来看，她们也算是达成了自己想要的自由，她们的人生，也为很多人提供了模仿的范本。
　　但是女性终其一生应该追寻什么，要如何处理身份认同与性别自觉，要如何面对困惑与忧虑，以及时时处处存在的性别焦虑，即便强大通透如树木希林，丰盈安稳如章小蕙，恐怕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编辑 杨静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