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此生难逃。但我知道,你从未想过要逃。
　　
　　5岁那年。
　　你把我未做的卷子撕成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它们洋洋洒洒地在我面前落下。你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不想做,还要这有什么用!”我傻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看着你涨红了的脸,早已哭得失了声,哽咽着喘不上气来,然后,我看着气急败坏的你,悄悄地转过了身,偷偷地抹着眼泪。
　　其实,你没必要掩饰,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你转过身时候的下一个动作。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知道你比我更伤心,知道你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我唯一不解的是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生气到对我大吼大叫。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吼。
　　吓得呆在一旁的我大脑嗡嗡作响,没有力气去安慰你,默默地拾起撒落一地的碎片,连夜拼接。你看着在灯光下粘卷子的我,又落泪了,走过来,抱着我,泣不成声。我们两个就那么抱在一起,一起哭,一起互相原谅。我就那样在你的怀里睡着了,那么温暖的拥抱。
　　
　　10岁那年。
　　我迷上了电玩。放学后,穿梭于各家网吧。你就踩着厚厚的积雪,一间一间的从网吧里找我。有时候,网管嫌烦了,会对你翻白眼,厌恶地对你吼,不要影响人家做生意。
　　你浑身湿淋淋地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跟我回家。我没有抬头看你,随意地向你甩了一句:“等我做完任务的。”继而又沉在了游戏里,不,也许从未浮出过。
　　“啪——”干脆利落的声音打断了原本有着节奏的敲击键盘的声音,你赏了我一记耳光。把正在游戏里观光的我打回了现实。你又缓缓地从口中吐出了两个字:“回—家。”我对上了你无法抗拒的眼神,乖乖地关上了游戏窗口,退掉了网卡。
　　——这是你第一次打我。
　　路上的雪积得很深,踏上去就会陷下一个深深的坑。我默默地踩着你的脚印,跟在你的身后,回家的路似乎很长很长。一直走到路边的灯都渐渐地亮了起来。
　　回家后,你没有做晚饭,也没有和我说话,把自己关在了屋里。我隔着房间听见了你抽泣的声音,坐在冰凉的地板上,仰头靠着茶几,妄想让眼泪倒流。11点的时候,你打开了我的房门,一束光射了进来,你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憔悴,手里端着一碗粥。“吃了吧,明天还要上学。”转身,离去。
　　那晚,我看着你放在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15岁那年。
　　我和你吵架。听着你抑扬顿挫的声音,觉得烦躁不堪,背起了一个登山包,狠狠地甩上了门。关上了你对我的不满的声音。一时冲动的我,错把离家出走当成了无家可归。一个人抱着背包坐在离家不过200米的公园里,手里攥着身上仅存的20元钱,无处可去。
　　——这是你第一次骂的我无处可逃。
　　原以为,我就这样在微风习习中度过一晚了。可是恍惚间看见了焦急的你,眼神飘忽不定。搜索着叛逆、任性的我。看到狼狈地缩成一团的我,你没有嘲笑,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心疼地说:“大晚上的跑出来,怎么就不懂得多穿一点呢?”霎时间,我的鼻子酸了。你对我的包容、宠溺,让我羞愧难当。
　　
　　你看我多坏,记着你对我所有的不好。我不是个好孩子,没有成为邻居家的乖乖女,也没有成为全校第一的优秀生。我一直都傻傻地活在我自己的小世界里,以自我为中心。而你却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它,从不让它打破。你一直都在包容着我的幼稚,纵容着我的任性。你说,喜欢我。无论我是怎样的一个孩子。
　　我终究是个固执的孩子,说不出矫情的句子。从16年前的那天起,我就打破了你的世界,闯入了你的生活,让你的路上多了许多荆棘。现在的我终于学会懂事了,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你的女儿长大了。
　　
　　后记:
　　对不起,请原谅我迟迟不肯说出口的话。你说我是你的劫数。是的,我确实是你的劫数,没有好成绩,也不是个乖孩子,还老在外面惹事。从我出生以来你就不停地劳累着。但是,现在,我想要照顾你。请让我来照顾你。因为,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