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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黄宗羲，民主，民本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0457-6241（2013）23-0067-04
一、问题提出的缘由及学术分歧
笔者所在学校使用的是人教版教科书，必修三在讲到黄宗羲思想时，有这样一句话，“黄宗羲提出了‘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民主思想”。这句话如果教师不去深究的话，只要让学生记住就行了。但是讲授儒家民本思想的发展历程时，必然涉及孔子的“为政以德”、孟子的“民贵君轻”、荀子的“君舟民水”以及董仲舒的“天之生民，非为王也，而天立王以为民也”等民本思想，还要涉及明清之际一些思想家对传统儒家思想的批判继承，如黄宗羲。那么，黄宗羲的思想到底是传统意义上的民本思想，还是现代意义上的民主思想，他的思想是侧重于对孔孟民本思想的继承，还是侧重于新的民主思想的发展？带着疑问，笔者查阅了相关资料。
通过查阅，笔者发现关于这一问题主要存在两种观点，一种观点倾向民本思想，如韩锴在其著作《中国民本思想》中认为，黄宗羲的民本思想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君王为私，国家是公；二是民主君客，社稷为重；三是人性自利，明君护之。他认为黄宗羲只是以善的君主制作为他政治方面的理想，“因此，黄宗羲的思想很难称为民主思想”，①只是对孔子、孟子思想的继承。允春喜在其论文《民本之极限还是民主之萌芽——黄宗羲政治思想定位》中也指出，“黄宗羲的政治思想并不是民主之萌芽，而仍然属于传统民本的范畴，只是使民本思想达到了极限”。②另外一种观点认为可以归为民主思想，如戴逸先生就撰文《黄宗羲简论》，提出黄宗羲思想抨击尖锐、胆识卓越、深刻有力，如黄钟大吕“具有近代民主启蒙性质”。③李存山在《从民本走向民主的开端》中认为，他认为黄宗羲的“为天下之大害，君而已矣”既是对君主专制祸害的批判，也明确表达了民本高于皇权的思想，黄宗羲的民本思想已经越过了传统界限，是民本走向民主的开端。
对于史学界不同的说法，高中历史教师该何去何从？其实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因为从构建学科体系的高度来说，必定要涉及明清之际思想家如何批判继承传统儒学的问题以及近代民主思想的开端等内容，另外试题也经常会涉及对黄宗羲民本思想等的考查，教师该如何向学生解释呢？笔者觉得有厘清的必要。
民本思想是在中国数千年君主专制中央集权政治制度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种政治文化，是维护皇权的一种柔情政治。民本思想指的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将民众视为治国安邦根本的政治学说，是一种关注、重视人民利益的政治学说。”①儒学家历来都比较重视民本思想，如孔子在论语中的“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孟子的“民贵君轻”，荀子的“君舟民水”等都是民本思想的体现。历代的思想家或统治者都不同程度地提出了民本思想，但是民本思想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妨探究一下。孟子说：“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荀子认为：“民不亲不爱，而求其为己用、为己死，不可得也。民不为己用，不为己死，而求兵之劲，城之固，不可得也。”从孟子和荀子的这两段话中可以看出，民本思想有很强的功利性，民本思想一开始就是一种手段和策略，是维护统治者利益的一种方法，无论统治者如何重民、爱民、保民，最终都是维护君本，仅仅将人民作为巩固统治的目的来看待。
再如西汉初年，面对秦朝二世灭亡的事实，统治者和当时的学者又是如何吸取经验教训呢？贾谊认为：“闻于政也，民无不为本也。国以为本，君以为本，吏以为本。故国以民为安危，君以民为威侮，吏以民为贵贱，此之谓民无不为本也。”所以“灾与福也，非粹在天也，必在士民也。”贾谊的认识是古代民本思想的一种典型表现，国家的安危、灾难和幸福，都在于士民，但立论的角度始终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我们再来看看统治者关于民本思想的认识，在这方面唐太宗李世民算是做得比较好的，可以作为一个典型来进行探究。他认为：“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但是他关注民生是从什么角度来考虑的呢？从“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君主关注民生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统治。
而民主一词来源于西方，在英语中民主一词指Democracy，其来自于希腊文Demokratia，Demos的含义是人民，Cratia指的是统治，字面意思是人民当家做主，权力属于人民。卢梭认为，在真正的民主制中，人民都是平等的，抽签选举都能够实行。马克思主义的民主含义指的是，“在特定的经济关系和利益关系基础上，保障公民权利得到平等实现的政治形式”。列宁认为：“民主意味着形式上承认公民一律平等，承认大家都有决定国家制度和管理国家的平等权利。”②由此可见，民主指的是人民真正掌握国家的权力，按照人民的意愿来实现管理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等事务的权利。
那么传统民本和现代民主有哪些区别呢？首先，两者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民本是在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之下的一种君本理念，通过重民、敬民、爱民等措施来维护统治，实现长治久安。民主是伴随着民主政治的发展而不断推进的，古代希腊的民主就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抽签选举和公民大会等民主形式的推进而不断发展的。到了近代，伴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启蒙思想家继承和发展了古希腊的民主制，提出了自由、平等、民主、法制等主张，规划了资本主义的理性蓝图，资本主义代议制不断完善，公民主体地位在理论上和实践上不断得以强化。中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则是社会主义民主的成功实践。
其次，人民和执政者的关系不同。在民本的概念中，民众和君主之间的地位是完全不平等的，君主是权力的中心，是权力的来源，民众是君主统治的对象，民众是被动的、消极的、弱势的，民众的要求是否得以满足完全取决于君主的恩赐和怜悯。而在民主概念下，个体在法律上是平等的，执政者的权力来自人民，执政者和人民之间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民众是主动的、积极的。通俗地说就是政府及各级机关的权力来自人民，受人民监督并服务于人民。 再次，民众的政治参与度不同。在民本体系中，儒学家对君权来自于上天的宣传，使民众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寄托在对“明君”“贤臣”的期待中，在实践中，民众鲜有民主的参与机会，在思想上，人民要忠顺于君主，一切都听凭圣上做主，这样民众就丧失了民主的思维和个人主体意识，政治参与度可谓极低。而在民主体系中，人民的民主权利主要体现在公民的选举权、被选举权、罢免权、监督权等方面，人民不再是被动接受统治者的恩赐和施舍，而是主动去追求各种政治权力，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层面都有较高的政治参与度。
最后，两者产生的社会效果也不同。民本思想提倡保民、爱民、重民等，使民众产生一种幻觉，认为只要有明君，就能改变命运，加上儒学家忠君思想的宣传，都极大地抑制了民主思想和观念的产生，实际上极大地压制了民主思想发展的空间，维护了专制主义制度。而在民主体系下，民众的权利意识不断激发，能意识到自己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积极主动地去争取各种合法权利，推动了社会的发展。
黄宗羲，其父为东林党人，因弹劾宦官魏忠贤而被诬入狱。清军南下，他参加反清斗争。复明无望，转而著述。其重要的代表作品有《明夷待访录》《明儒学案》《宋元学案》等，其中《明夷待访录》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一本政论和史论相结合的专著，包括《原君》《原法》《置相》《学校》《取士》《田制》《兵制》《财计》等共计21篇。历来分析黄宗羲的民主或者民本思想多从他的《原君》和《学校》两篇来考察。
在《原君》中，黄宗羲认为人类社会一开始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公益事业无人问津，只有圣人能够“以千万倍之勤劳，而己又不享其利”来做君主。但是后来的君主却自私自利，将天下作为自己的产业，将天下的利益归自己，将祸害归别人，成为天下之大害。继而天下人将君主看作仇敌，君主则拼命保护自己的私产，但是一人不能战胜天下人，导致“其血肉之崩溃，在其子孙矣”。①在这篇政论中我们可以看出，黄宗羲虽然反对君主制，但他反对的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服务的君主制，即利归己而害归人的恶的君主制，他提倡的是“天下为主，君为客”的古代贤良君主制，而不是现代的民主制度。可见他仍将自己政治理想的实现寄托在贤良君主身上，他并没有试图废除君主制，代之以现代的民主制度，实际上他并没有跳出封建君主制的圈子。他在这篇政论中指出，君主为了保护自己的产业，传之后代，对人民是绳捆锁固，但是不能阻挡人民的反抗，君主用片时的欢乐换来“无穷之悲”，相反，古代的民众将君主看做是青天、是父亲，万分爱戴，原因是古代贤良君主一世的经营皆为天下人。从这种对比中我们不难看出黄宗羲的本意是希望君主为民众着想，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而盘剥天下，这样才能长治久安，否则就会血肉崩溃。黄宗羲并没有试图给民众以权力来实现自己的利益，而是停留在君主是否贤良，谈不上民众如何参与政治，人民和执政者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君主主宰，人民被动地等待和接受君主的恩赐和施舍，可见仍然是停留在民本思想范畴。
那我们再来看看《学校》这篇文章，古代学校不仅仅是一个教育机构，而且是一个议论国家政治的评议场所，“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学校”。学校的功能有二，一是为统治者提供智力支持，即智囊团之类，二是承担权衡利弊、批评朝政、监督舆论的责任，使“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黄宗羲认为当时的学校丧失了这些功能，甚至连教书育人这一点也没有了。当时的学校不但不是培养人才的场所，甚至是迫害人才的地方。他就学校的功能设置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主张。“郡县公议，请名儒主之”，“祭酒南面讲学，天子亦就弟子之列。政有缺失，祭酒直言无讳。”如果国家官吏管理出现问题，学校“小则纠绳，大则伐鼓号于众”。②这样则实现了学校监督政治的目的。有学者认为：“《学校》所蕴含的公议思想才是黄氏民主思想的真正精华。”③但是，这种学校能真正实行民主吗？如果学校评议政治功能遭到威胁怎么办呢？有没有得力的措施来维护呢？黄宗羲认为“若郡县官少年无实学，妄自压老儒而上之者，则士子哗而退之”。①从这可以看出，学校没有实权，只不过发挥道德、舆论的监督作用而已，这种议论不能决定君主的决策，至多是仅供参考而已，无非是通过一些合理的议论来提醒君主关注民生，仍然是维护皇权、纠正某些决策失误的工具，始终是停留在君主专制的圈子里，君主和民众之间仍然是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而不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无法监督君权。可见这种学校和西方的议会有本质的区别，形式上看似民主，实质上是专制，是通过学校的评议提醒君主关注民众，仍然是民本思想范畴。
鉴于此，笔者认为在讲授此节时，可作如下描述：“民本思想本质上是以民为主，体现臣民意识，民主思想本质上是人民当家做主，体现公民意识。黄宗羲的思想是形式上的民主，本质上仍然是民本思想，和孔子、孟子、荀子的民本思想一脉相承。”
【作者简介】史海燕，女，1972年生，江苏泰州人，中学高级教师，江苏省口岸中学历史教师，主要从事高中历史教学与研究。
【责任编辑：李婷轩】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0457-6241（2013）23-0067-04
一、问题提出的缘由及学术分歧
笔者所在学校使用的是人教版教科书，必修三在讲到黄宗羲思想时，有这样一句话，“黄宗羲提出了‘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民主思想”。这句话如果教师不去深究的话，只要让学生记住就行了。但是讲授儒家民本思想的发展历程时，必然涉及孔子的“为政以德”、孟子的“民贵君轻”、荀子的“君舟民水”以及董仲舒的“天之生民，非为王也，而天立王以为民也”等民本思想，还要涉及明清之际一些思想家对传统儒家思想的批判继承，如黄宗羲。那么，黄宗羲的思想到底是传统意义上的民本思想，还是现代意义上的民主思想，他的思想是侧重于对孔孟民本思想的继承，还是侧重于新的民主思想的发展？带着疑问，笔者查阅了相关资料。
通过查阅，笔者发现关于这一问题主要存在两种观点，一种观点倾向民本思想，如韩锴在其著作《中国民本思想》中认为，黄宗羲的民本思想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君王为私，国家是公；二是民主君客，社稷为重；三是人性自利，明君护之。他认为黄宗羲只是以善的君主制作为他政治方面的理想，“因此，黄宗羲的思想很难称为民主思想”，①只是对孔子、孟子思想的继承。允春喜在其论文《民本之极限还是民主之萌芽——黄宗羲政治思想定位》中也指出，“黄宗羲的政治思想并不是民主之萌芽，而仍然属于传统民本的范畴，只是使民本思想达到了极限”。②另外一种观点认为可以归为民主思想，如戴逸先生就撰文《黄宗羲简论》，提出黄宗羲思想抨击尖锐、胆识卓越、深刻有力，如黄钟大吕“具有近代民主启蒙性质”。③李存山在《从民本走向民主的开端》中认为，他认为黄宗羲的“为天下之大害，君而已矣”既是对君主专制祸害的批判，也明确表达了民本高于皇权的思想，黄宗羲的民本思想已经越过了传统界限，是民本走向民主的开端。
对于史学界不同的说法，高中历史教师该何去何从？其实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因为从构建学科体系的高度来说，必定要涉及明清之际思想家如何批判继承传统儒学的问题以及近代民主思想的开端等内容，另外试题也经常会涉及对黄宗羲民本思想等的考查，教师该如何向学生解释呢？笔者觉得有厘清的必要。
民本思想是在中国数千年君主专制中央集权政治制度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种政治文化，是维护皇权的一种柔情政治。民本思想指的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将民众视为治国安邦根本的政治学说，是一种关注、重视人民利益的政治学说。”①儒学家历来都比较重视民本思想，如孔子在论语中的“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孟子的“民贵君轻”，荀子的“君舟民水”等都是民本思想的体现。历代的思想家或统治者都不同程度地提出了民本思想，但是民本思想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不妨探究一下。孟子说：“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荀子认为：“民不亲不爱，而求其为己用、为己死，不可得也。民不为己用，不为己死，而求兵之劲，城之固，不可得也。”从孟子和荀子的这两段话中可以看出，民本思想有很强的功利性，民本思想一开始就是一种手段和策略，是维护统治者利益的一种方法，无论统治者如何重民、爱民、保民，最终都是维护君本，仅仅将人民作为巩固统治的目的来看待。
再如西汉初年，面对秦朝二世灭亡的事实，统治者和当时的学者又是如何吸取经验教训呢？贾谊认为：“闻于政也，民无不为本也。国以为本，君以为本，吏以为本。故国以民为安危，君以民为威侮，吏以民为贵贱，此之谓民无不为本也。”所以“灾与福也，非粹在天也，必在士民也。”贾谊的认识是古代民本思想的一种典型表现，国家的安危、灾难和幸福，都在于士民，但立论的角度始终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我们再来看看统治者关于民本思想的认识，在这方面唐太宗李世民算是做得比较好的，可以作为一个典型来进行探究。他认为：“国以民为本，人以食为命，若禾黍不登，则兆庶非国家所有。”但是他关注民生是从什么角度来考虑的呢？从“赋重则民愁，民愁则国危，国危则君丧矣”这句话就可以看出君主关注民生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统治。
而民主一词来源于西方，在英语中民主一词指Democracy，其来自于希腊文Demokratia，Demos的含义是人民，Cratia指的是统治，字面意思是人民当家做主，权力属于人民。卢梭认为，在真正的民主制中，人民都是平等的，抽签选举都能够实行。马克思主义的民主含义指的是，“在特定的经济关系和利益关系基础上，保障公民权利得到平等实现的政治形式”。列宁认为：“民主意味着形式上承认公民一律平等，承认大家都有决定国家制度和管理国家的平等权利。”②由此可见，民主指的是人民真正掌握国家的权力，按照人民的意愿来实现管理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等事务的权利。
那么传统民本和现代民主有哪些区别呢？首先，两者所处的社会环境不同。民本是在专制主义中央集权之下的一种君本理念，通过重民、敬民、爱民等措施来维护统治，实现长治久安。民主是伴随着民主政治的发展而不断推进的，古代希腊的民主就是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抽签选举和公民大会等民主形式的推进而不断发展的。到了近代，伴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启蒙思想家继承和发展了古希腊的民主制，提出了自由、平等、民主、法制等主张，规划了资本主义的理性蓝图，资本主义代议制不断完善，公民主体地位在理论上和实践上不断得以强化。中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则是社会主义民主的成功实践。
其次，人民和执政者的关系不同。在民本的概念中，民众和君主之间的地位是完全不平等的，君主是权力的中心，是权力的来源，民众是君主统治的对象，民众是被动的、消极的、弱势的，民众的要求是否得以满足完全取决于君主的恩赐和怜悯。而在民主概念下，个体在法律上是平等的，执政者的权力来自人民，执政者和人民之间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民众是主动的、积极的。通俗地说就是政府及各级机关的权力来自人民，受人民监督并服务于人民。 再次，民众的政治参与度不同。在民本体系中，儒学家对君权来自于上天的宣传，使民众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寄托在对“明君”“贤臣”的期待中，在实践中，民众鲜有民主的参与机会，在思想上，人民要忠顺于君主，一切都听凭圣上做主，这样民众就丧失了民主的思维和个人主体意识，政治参与度可谓极低。而在民主体系中，人民的民主权利主要体现在公民的选举权、被选举权、罢免权、监督权等方面，人民不再是被动接受统治者的恩赐和施舍，而是主动去追求各种政治权力，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层面都有较高的政治参与度。
最后，两者产生的社会效果也不同。民本思想提倡保民、爱民、重民等，使民众产生一种幻觉，认为只要有明君，就能改变命运，加上儒学家忠君思想的宣传，都极大地抑制了民主思想和观念的产生，实际上极大地压制了民主思想发展的空间，维护了专制主义制度。而在民主体系下，民众的权利意识不断激发，能意识到自己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积极主动地去争取各种合法权利，推动了社会的发展。
黄宗羲，其父为东林党人，因弹劾宦官魏忠贤而被诬入狱。清军南下，他参加反清斗争。复明无望，转而著述。其重要的代表作品有《明夷待访录》《明儒学案》《宋元学案》等，其中《明夷待访录》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一本政论和史论相结合的专著，包括《原君》《原法》《置相》《学校》《取士》《田制》《兵制》《财计》等共计21篇。历来分析黄宗羲的民主或者民本思想多从他的《原君》和《学校》两篇来考察。
在《原君》中，黄宗羲认为人类社会一开始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公益事业无人问津，只有圣人能够“以千万倍之勤劳，而己又不享其利”来做君主。但是后来的君主却自私自利，将天下作为自己的产业，将天下的利益归自己，将祸害归别人，成为天下之大害。继而天下人将君主看作仇敌，君主则拼命保护自己的私产，但是一人不能战胜天下人，导致“其血肉之崩溃，在其子孙矣”。①在这篇政论中我们可以看出，黄宗羲虽然反对君主制，但他反对的是为自己的自私自利服务的君主制，即利归己而害归人的恶的君主制，他提倡的是“天下为主，君为客”的古代贤良君主制，而不是现代的民主制度。可见他仍将自己政治理想的实现寄托在贤良君主身上，他并没有试图废除君主制，代之以现代的民主制度，实际上他并没有跳出封建君主制的圈子。他在这篇政论中指出，君主为了保护自己的产业，传之后代，对人民是绳捆锁固，但是不能阻挡人民的反抗，君主用片时的欢乐换来“无穷之悲”，相反，古代的民众将君主看做是青天、是父亲，万分爱戴，原因是古代贤良君主一世的经营皆为天下人。从这种对比中我们不难看出黄宗羲的本意是希望君主为民众着想，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而盘剥天下，这样才能长治久安，否则就会血肉崩溃。黄宗羲并没有试图给民众以权力来实现自己的利益，而是停留在君主是否贤良，谈不上民众如何参与政治，人民和执政者之间的关系仍然是君主主宰，人民被动地等待和接受君主的恩赐和施舍，可见仍然是停留在民本思想范畴。
那我们再来看看《学校》这篇文章，古代学校不仅仅是一个教育机构，而且是一个议论国家政治的评议场所，“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学校”。学校的功能有二，一是为统治者提供智力支持，即智囊团之类，二是承担权衡利弊、批评朝政、监督舆论的责任，使“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黄宗羲认为当时的学校丧失了这些功能，甚至连教书育人这一点也没有了。当时的学校不但不是培养人才的场所，甚至是迫害人才的地方。他就学校的功能设置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和主张。“郡县公议，请名儒主之”，“祭酒南面讲学，天子亦就弟子之列。政有缺失，祭酒直言无讳。”如果国家官吏管理出现问题，学校“小则纠绳，大则伐鼓号于众”。②这样则实现了学校监督政治的目的。有学者认为：“《学校》所蕴含的公议思想才是黄氏民主思想的真正精华。”③但是，这种学校能真正实行民主吗？如果学校评议政治功能遭到威胁怎么办呢？有没有得力的措施来维护呢？黄宗羲认为“若郡县官少年无实学，妄自压老儒而上之者，则士子哗而退之”。①从这可以看出，学校没有实权，只不过发挥道德、舆论的监督作用而已，这种议论不能决定君主的决策，至多是仅供参考而已，无非是通过一些合理的议论来提醒君主关注民生，仍然是维护皇权、纠正某些决策失误的工具，始终是停留在君主专制的圈子里，君主和民众之间仍然是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而不是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无法监督君权。可见这种学校和西方的议会有本质的区别，形式上看似民主，实质上是专制，是通过学校的评议提醒君主关注民众，仍然是民本思想范畴。
鉴于此，笔者认为在讲授此节时，可作如下描述：“民本思想本质上是以民为主，体现臣民意识，民主思想本质上是人民当家做主，体现公民意识。黄宗羲的思想是形式上的民主，本质上仍然是民本思想，和孔子、孟子、荀子的民本思想一脉相承。”
【作者简介】史海燕，女，1972年生，江苏泰州人，中学高级教师，江苏省口岸中学历史教师，主要从事高中历史教学与研究。
【责任编辑：李婷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