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白的诗歌看多面不朽的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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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白是我国诗歌史上最富于传奇色彩的伟大诗人。从惊姜之夕母梦长庚,到采石捉月骑鲸仙去,他的一生,就像一部神话,离奇幻化,恍然觉得他真是天外飞来的“谪仙人”。他的诗歌也一样带着些许“仙气”和不同凡响的阔达灵气,只有这样卓绝的李白才有“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豪气与才情。然而,他毕竟是个薄命的“凡人”,曾经到东鲁躬耕陇亩,也曾经到皖南采矿铜坑,是有过漂泊升沉不平凡经历的凡间诗人,他的坟墓至今仍坐落在采石江边。白居易的《李白墓》诗云:“可怜荒垄穷泉骨,曾有惊天动地文。”因为他那些“惊天动地”的诗篇,我们除了被他叹为观止的才华深深折服,更能从诗文中看到多面而不朽的李白。
   [狂放的李白]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将进酒》中的李白呈现出由狂放到不羁,力有极而情无边的状态。中国的社会是个讲求谦虚的社会,但这个一生都是布衣白身的李白却能说出“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傲然诗句,着实是反传统的极度狂放。“天生我材”的李白把自己的才华理解成文学文艺与政治权谋并举的多面才能,不然,怎会吟诵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千古名句!在这里,他还将自己的才华做了一个增值量化,说自己的才华即便如“千金散尽”,都还能源源不断“复来”,永不枯竭。
  因为才华给予他无限底气,所以在资金不足以支付美酒消费时,他亦能豪爽地大呼“主人何为言少钱, 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据历史学家考证,李白不是很能喝酒,酒量不大却爱喝,又往往比较容易醉。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酒的豪情,足见李白豪放的情致已经大大超越了他身体的状态,他身体发出的任何一种需求都不及他的精神、情绪的诉求,他常常处在“精神爆炸”的状态,他永远追求的是千年,是万古,是无穷。
  他对个人的文学艺术才华也时常直言不讳地表现出无限的夸耀和自豪:“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江上吟》)也只有李白,在一生并不算如意的情况下,仍然这样高调地自我夸耀。这放在一个以谦逊为美德的社会,实在是很特殊的一道画风。但幸亏李白活在盛世的唐朝,他在说这样狂放无羁的话时,竟无人厌嫌,听者竟欣欣然并为之高歌,似乎人人都能从李白的狂放中找到自己奔放的灵魂和光明四射的未来。他真是时代的歌手,高唱出的狂放无羁、自信满满,既表达自己,也为表意不尽的芸芸众生找到了传唱的歌本,更将盛世的唐王朝喧唱成真正的天朝上国、万千气象。他这个时代的歌手,与大唐盛世并存于不朽的历史长河中。
   [忧伤的李白]
  月下独酌四首·其一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这首诗里呈现的是孤独而忧伤的李白,这首诗是李白在人生失意时所写。“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有一壶酒,无人共饮,无知己相交。如他所讲“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人间的朋友遍寻不到,也许只有遥远的银河才会有知己。诗人在人间孤独到无人相邀,他把对情谊的希望寄托于天际,可见诗人是何等的孤独忧伤!对于执剑远行,阅人无数,上识帝王,下结白丁的李白而言,人生的各种热闹,也许只是表演,在最孤独寂寞的时候那个忧伤的李白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他的忧伤,不是悲戚和祈求,而是“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行路难·其二》)式的不甘,一种对时代、对天下的诉求。北京大学林庚先生曾说:“李白总是对他所处的时代不断提出诉求,他总是希望时代应该怎样,而不是已经怎样。”如果真如林先生所言,那李白的诉求让他注定有个不解的困扰,那就是时代的进步总也满足不了他的诉求。所以,李白注定是忧伤的。这也是千百年来众多文人共有的一种精神困惑,而这种精神与现实的矛盾,从某种意义上说,恰恰能促进社会的不断发展,不论盛世或乱世,都需要这样不朽的忧伤。
   [夸张的李白 ]
  李白的“诗仙”之名源于他奇绝夸张的想象才华。李白的想象力,常让专业的诗人都惊叹为“谪仙人”。杜甫诗云:“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杜甫《饮中八仙歌》)在另一首诗中,杜甫更是不遗余力地赞赏了李白的奇诡、奇绝的艺术才华:“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韵》)
  诗歌的主旨往往寄托于意象,对于意象的创造,李白常常采用极端夸张的语言,从而达到警醒的效应,例如“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林庚先生说:“历来诗人没有过这样的奇句,然而谁能说这句诗不好懂呢?这杰出的表现就成为诗歌语言典范的例子。”又如“狂风吹我心,西挂咸阳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这也是千古未有的奇想,但是对于李白来说又是那么自然。李白夸张的语言是出奇的,多半是超现实的,一般人想不到。但他的想象不是现实的真,却是艺术的真,人人读到这样的想象都为之惊叹折服,之所以富于感染力,妙谛就在于此。
  李白奇之又奇的浪漫艺术,抒情的情绪化,兴寄的深微化,夸张的虚幻化,有时不被理解,乃至被曲解,以为脱离了现实,是“虚幻之说”(赵次公《杜工部草堂記略》),其实,只要具有音乐的耳朵,仔细聆听他那浪漫的交响曲,一定能感受到那活生生的现实世界。
  李白的夸张除了自身的天分所致,也是大唐盛世那个宏大时代赋予他的独特气质,是时代与心怀共同奏响的高水准不朽诗篇。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李白在写这首诗时,正处在赦免放还途中,家人不在身边,自己从绝境当中刚刚醒来,他便一下有了少年精神。不管天气如何,在他的眼里一定就是“彩云间”;乘坐的小舟不论多么残破,在他的心里和笔下一定是快艇。这首诗创作之后只过了两年,李白在安徽采石矶去世,一个即将离世的老人,在离世前的两年里精气神应大不如前,而且,据郭沫若先生考证,李白晚年有类似胸膜炎一样的疾病,在这样的境遇与身体状况下,很难有人能有这样饱满的少年精神,更难有人具备这样的才情书写这样清爽、旷达的诗歌!但一个盛唐的诗人,一个自信的天才,即便在他的生命即将凋零的时候,依然对自己保持着自信,他看世界的眼光充满阳光,说明他有着极强的生命活力,即便过了一千多年,我们再次读他的诗,依然倍感爽快和舒心。
  李白的多面赋予李白超越时空的魅力,那永不停歇的蓬勃精神成就了不朽的李白。
  (责任编辑 / 王先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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