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别了三十七年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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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乡是什么?是晨雾中那朦胧的江岸?是夕阳下那袅袅的炊烟?还是田野上摇曳的野花?是无边无际的青纱帐?还是村东那棵枝繁叶茂形如华盖的老榆树?
  故乡对你意味着什么?我曾多次问自己。直到这个年龄我才明白,故乡就是永远拔不去的根,意味着你今生今世都注定是它的孩子。你的血液中永远流淌着它赐予你的那份淳朴和善良,还有那永远不能改变的乡音。
  离开故乡已经三十七年了,但故乡的模样早已深刻进我的脑海里,无论何时只要想起故乡心中就会涌出一阵热浪,眼睛也会湿润,故乡为什么让我如此魂牵梦绕?也许这就是母亲将我出生时脱落的脐带深埋于故土的缘故吧,思念和惆怅也许就是那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乡愁吧?
  我已记不清多少次梦回故里,梦见村东那棵苍郁的老榆树,梦见那条黄土小路,梦见碾房中的石碾子和石磨,梦见田埂上盛开的各色娇艳的小野花,还有那藏藏猫猫的茅草堆,梦见那波浪起伏的金色麦田,梦见羞红了脸的高粱,梦见村后那圆圆的就像人工砌成的美丽的泡子,传说很久以前是仙女沐浴的地方,梦见那水面上游动着一群群小鸭子和一群群大白鹅,还有那浮在水面的黄色圆叶的菱角花……
  去年的一天,我向儿子说起想老家时,儿子不解地问,您老家不是没有亲戚了吗?您还看谁呀?我说,可那里有养育我的黑土地,有哺育我成长的嫩江水,还有长眠在那里的奶奶呀。儿子说,既然您这么放不下老家,那明年暑假我们一家开车回老家好不好?我当然欣然接受。
  七月三十日,我全家从海拉尔出发,驱车前往我的故乡黑龙江富裕县。在车里我除了回乡心切,还在心里一遍遍地描绘着家乡的倩影。
  当车开到阿荣旗的查巴奇乡时,我突然想起爷爷曾经说过,他的童年是在这里度过的,我在心中默默地对爷爷说,您的孙女也踏着您的足迹来到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感受到了您的气息,也感受到了您当初思念故乡的心情。请您保佑我一家平安回故乡吧。
  下午三点多钟,我们就到了富裕县境内。望着道两边绿葱葱的杨树,望着绿油油无边无际的玉米地,望着那百鸟飞翔、百蝶飞舞的绿色湿地,我激动了,我陶醉了。我下车后展开双臂情不自禁地大喊一声,故乡啊,母亲!我回来了,您还记得当年那个穿着花裙子、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吗?
  到了富裕县城后,不论遇见任何人,尽管不认识他们,我都觉得很亲,都会不由自主地向他们微笑,甚至想紧紧拥抱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原以为这个年龄的我再也不会为什么事激动了,而今天却如此的失态,也不怕家人笑话,但我已顾不上这些了,让他们笑去吧,让我也放纵一回吧。
  到宾馆安顿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回到东吉老家,可是我居然找不到回老家的路。向老乡打听后我们就开往东吉村,走时发现再也不是以前坑坑洼洼的马路,而是平坦宽阔的水泥路,路两边也看不着草甸子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排绿衣婆娑的大杨树和看不到头的玉米地。
  东吉离城里只有二十里路,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可奇怪的是村口的界碑上刻着的却是“东极”,难道我们走错了么?这时路过一人,我们就向他打听这个村是否是原来的东吉?回答是肯定的。为什么改成了“东极”,难道东吉的“吉”字不好吗?我弄不懂。
  进村后我就像个外乡人,谁也不认识,哪里也找不到,我家的老房子呢?村东那棵老榆树呢?村后那美丽而宁静的小泡子呢?父亲曾执教的小学校呢?
  这时有个十几岁的小男孩走过来问我:“大姨,您从哪儿来?找谁家啊?”我突然想起唐代诗人贺知章的那首《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此情此景使我感慨万分,因为很小就离开老家,村里认识我的人不多,所以我只能提父亲的名字,可是连问几个乡亲可知四十多年前在这里教书的多老师?他们都摇头,说他们是后迁过来的。我又向他们打听没有搬走的胖图姐,她既是父亲的学生,也是我曾经一起玩耍的伙伴。他们告诉我,你走过两趟街后看哪家的房子最气派,哪家就是她家。
  我走过去一看,果然大砖房盖得气派,院子也很大,院子里圈着八九头黑白花的奶牛,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很富裕。
  不巧的是几天前胖图姐已去北京看女儿了。她儿子知道我是看他妈后很高兴,向我们介绍了他妻子和怀里一岁多的儿子,说他妹妹在北京工作,想妈妈了,让妈妈过去住些日子。他热情地要留我们吃饭,我婉言谢绝了,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虽然没看到胖图姐,但看她儿孙满堂,遗憾中也有了几分欣慰,为老家的孩子走出农村到北京发展而高兴。
  在村里转的时候,发现村里变化巨大。房子就比以前多了很多倍,可见人口增长了许多,没有了昔日的黄土小路,各家的院墙都是红砖砌的,每条街都是笔直的。
  这里家家住的都是宽敞的大砖房,而且门面装饰得都非常漂亮,几乎每家院里都有几头黑白花的奶牛,门口停着摩托车和农用车,可以感觉到乡亲们的日子都很富裕。再也看不见三十七年前茅草顶的土坯房,当然也看不见房山头那高大的烟囱了。
  出了村口就是那一眼看不到头秸秆都已结了棒的玉米地。夕阳下我站在那里听着玉米地传来沙沙的响声,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我恍惚中好像听到奶奶喊我回家吃饭的声音,又好像听见小伙伴荣花喊,连荣,阿妞妞,快来捉我呀。只觉得胸中一热,泪就流下来了。
  是呀,我们于十几年前就约定等我退休后一起结伴回老家。但她们都失约了,阿妞妞因车祸而去,荣花因直肠癌而离去,如今只有我在家人的陪伴下回来了,心中有说不出的悲伤。
  看天色已晚,我们准备回县城了,明天再回来找一个老人打听奶奶的墓地吧。我在村口捧土为香跪拜天地,跪拜东吉的神灵和我的先人们,告诉他们不孝的女儿回来看您们了,正因为您们的保佑和庇护,我才得以平安一生。此时,又不知何时泪沾衣襟。
  晚上我们品尝了地道的农家菜和大米查子水饭,还有故乡特有的香瓜白糖罐,这才是真正的家乡味。
  那天晚上我梦见奶奶向我走来,她刚要说什么却被老公的一阵鼾声打断,难道奶奶还没有离去?还在守护着这片家园?还在等待着儿孙的归来吗?还是我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第二天一早我就买好了冥币元宝等祭品,一家人又第二次来到东吉,快到村口时远远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拄着拐棍慢慢地走来,我忙下车用达斡尔语问,大姐,您是这里的老户吗?她答,是老户,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又问,那您知不知道四十多年前在这里教书的多老师?我是他大女儿连荣啊。她一把抓住我的手高兴地说,我就是多老师的学生,我叫安续荣。我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多老师从不让我参加劳动。我们几个老人到一起还经常提起他,他真是个好老师,总被评为模范教师。他老人家还好吗?我告诉她父亲已故去九年了,她听后有些伤感。
  我问她知不知道奶奶的墓地?她告诉我,老坟早已深埋后种庄稼了,再也找不到了。我问,村后泡子怎么也不见了?她告诉我泡子早已干了,村里的老户也没有几家了,都搬走了,小学也撤了,都集中到县城里上课了。
  我问她今年多大年纪?她说五十五岁,我心一酸,天哪,她比我还小几岁,怎么会如此苍老?还有严重的腿疾,我不免有些难过。又聊了一会儿,我们要走了,此时我们彼此都有些不舍了,儿子见状忙给我们合影留念。分别后,车已经开出一会儿了,我再回头望去,却发现她还在向我们挥手,我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不管她听到听不到,我大声向她喊,续荣妹妹要保重,要好好地活着,下次回来我一定会去看你。
  车子开到了十字路口,我朝奶奶墓地的方向给奶奶磕头烧纸,并告诉奶奶,我现在很好,您也看到了,我现在也是奶奶和姥姥了,有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可谓是儿孙满堂,孩子们的工作都不错,还有我弟弟妹妹们过得也很好,他们的孩子有的在上小学,有的在上大学,还有大学毕业、研究生毕业后已经上班的,都很出息,不要牵挂。以后我还会回来看你,看这片养我爱我的热土。
  在回家的路上儿子问我:“妈这回您的心可放下了吧?”
  心能放下吗?不,放不下,永远放不下。故乡的一草一木都连着我的心,老家的每一个变化每一个进步都令我振奋。富裕县从前没有一个楼房,而今却是高楼林立,还有高层在建设中。街道两旁的各种商铺,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商品,那繁华的夜市,公园、广场那欢快的秧歌和热情奔放的舞步,无不显示出家乡欣欣向荣的景象,还有那盛誉天下、芳香四溢的“富裕老窖”又何尝不是让我引以为豪的呢?
  在车上我又一次问自己:如果再梦回故乡,回到的是儿时的故乡,还是现在的故乡呢?
  责任编辑 王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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