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爪哇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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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侣从寺庙外走过

  婆罗浮屠变成了爪哇乃至印尼的骄傲。我在官方的宣传册上看到,它与中国的长城、印度的泰姬陵、柬埔寨的吴哥窟,并称为“古代东方的四大奇迹”。与前三者不同的是,婆罗浮屠已经无法被它的人民完全理解。人们惊叹于它的工艺,骄傲于先人的智慧,可是工艺之下那个曾经繁盛一时的佛教文明已经在爪哇消失——这里是伊斯兰的世界,而宇宙间只有一个真主——“安拉”。
  1985年1月21日,婆罗浮屠的9座舍利塔被9枚炸弹严重损坏。1991年,一位穆斯林盲人传教士被指控策划了这次袭击。他被判终身监禁。我站在婆罗浮屠的顶层,看到佛陀慈悲微笑,眼前是绵延的群山、低垂的天际线和茂密的棕榈林。
  日落以后,天空布满了星星,昆虫和青蛙的鸣叫不绝于耳。我在婆罗浮屠对面山上的茅草屋里,吃烤羊肉,喝葡萄酒,雾霭下的热带丛林美得令人窒息。突然之间,散落在群山间的村子开始晚祷,整个世界几乎同时响起了伊斯兰的唱经声。那个拖着长音的男性咏叹调,通过宣礼塔伸向四方的喇叭,漫山遍野,水一般地弥漫——这是一种富于侵略性的传教方式。我感到就在四周、就在近在咫尺的丛林里,汹涌的塔利班战士正将我团团围住……
  祈祷一直持续到深夜。作为现实性的后果,我那晚几乎一夜未眠。斋月就是这样厉害。

3


  在爪哇,并非每次发现都是快乐的。因为风景过于斑驳,现象错综复杂。从伊斯兰的角度理解一切,或许会容易很多,可惜它到达这里的时间还不足以形成文明。在雅加达国家博物馆里,我甚至无法找到与伊斯兰相关的任何内容——馆里展出的只是土著文化和各个时期留下的佛像。
  我们乘巴士去普兰巴南,这是印度教的遗迹,位于日惹东北16公里。和婆罗浮屠的命运一样,普兰巴南建成后不久就被遗弃,然后在历次火山爆发、地震和偷盗中,化为悲剧性的废墟。
  寺庙群紧挨着公路主干道,即使站在路边远眺,大湿婆神庙的尖顶也甚为壮观。实际走进去,发现仍有大片倒塌的石块,散落、堆积在原地。大量断手断脚、无法修复的佛像,立在草地上,像屠杀过后的现场。
  环绕大湿婆神庙的走廊内壁上,雕刻着《罗摩衍那》中的场景,讲述的是罗摩王的妻子悉多如何被诱拐,以及猴神哈努曼和白猴将军如何找到并解救她的故事。这个故事仍然作为爪哇传统戏剧的一部分,在普兰巴南村的露天剧场上演。但普兰巴南村是一个标准的伊斯兰村落。
  有一则传闻说,1965年苏哈托军事政变后不久,要求每个国民申报自己的宗教信仰,普兰巴南的村民感到十分踌躇。他们是穆斯林,然而又感到自己不能这么申报——因为违背了太多伊斯兰戒律。他们了解到自己的祖先建造了伟大的普兰巴南寺庙群,尽管其背后的文明已无从知晓,但他们知道这和印度教有关。他们也知道,平时喜欢看的哇扬戏,很多情节也来自于印度史诗。于是有的村民提出一个设想:他们应该申报自己信仰印度教。
  可是问题也接踵而来。最主要的一条是,他们不清楚信仰印度教应该做什么。无论是印度教的历史还是仪轨,他们都一无所知。于是他们请来了巴厘岛的印度教祭师,教授他们印度教的常识,可最终发现过去已无法重建,文明一旦丢弃,就不可能再轻易地捡起。于是,他们只好申报自己信仰伊斯兰教。
  从博物馆的旧照里,我看到1885年荷兰人发现这里时的情景。当时,这里是一片更加荒凉的废墟,到处长满荒草,野象横行,而那些荷兰人迷茫地坐在石头上。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迷茫我是能够感同身受的。一个如此宏大的建筑被轻易地遗弃,一种压倒性的文明彻底消失,无论谁也难以理解。即使是拥有现代化机械的今天,想完全修复普兰巴南也困难重重,更何况在古代?那需要多么大的信心、恒心和毅力?我深深地感到,这里展示的不是文明,而是文明的丧失,是一种被时间遗弃的力量。那些已然倒塌的是现实,而那些被好意修复的,与其说保存了现实,不如说像镜子一样映照出现实的残酷。

4


  从梭罗再次乘上列车,向东赶往庞越,这回需要9个小时。
  爪哇只是印度尼西亚的第四大岛,但实际走起来,才真切地感受到——那恐怕也是相当遥远的距离。茶色玻璃外是近乎“永恒”状态的稻田,平平坦坦,却看不到任何现代化机械,全由人力和畜力耕种。手头的《雅加达邮报》上说,美国国会规定2015年前三分之一的地面战斗将使用机器人,但看看近在眼前的爪哇农民,不由感到一种违和感。在火球般的赤道太阳下,爪哇农民的世界观,同德克萨斯开拖拉机、喝波本酒的美国buddy(兄弟)截然不同,那是自不待言的。另外,从西到东一路走过来,感觉爪哇就像一座巨大的粮仓(它也确实被荷兰、日本当作粮仓侵略过)。如今虽然天下太平,可这样的身份也不是“国家独立”或“和平崛起”能够轻易改变的。
穆斯林前往雅加达中区的清真寺做礼拜

  火车经过泗水,这是东爪哇的首府。从火车上看,仿佛是连绵不断的棚户屋所组成的钢铁集合体。等待开闸的浩荡人群,骑着摩托车,无一例外的面无表情。不时经过的小溪污染严重,有孩子蹲在水边独自玩耍,太阳惶惶地照着。我想起普拉姆迪亚的小说《人世间》就是以泗水为背景:少年明克进入荷兰人开的贵族学校,在爪哇传统与西方文明的撕扯中逐渐成长。此书被称为印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我感到这种撕扯依然存在。   傍晚到达庞越,不幸开往布罗莫火山的巴士已经停运,只好包车前往。不用说,要价高得惊人(合人民币180元,没票),只是作为现实问题,也没有可以替代的选项。从庞越到布罗莫火山所在的布罗莫拉旺小镇,走山路还要近两个小时。赤道地区天黑早,怕耽误时间,虽然明知被老板索要了高价,也只能无可奈何。
  司机小哥是一个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年轻人,叼着烟卷,双眼通红,说他刚从赌桌下来,我是一点都不会吃惊。车则是印尼产的硬邦邦的吉普,舒适度照例不佳,不过这个照例自我安慰一下就好。
  暮色四合。我们穿行在玉米疯长的陌生小镇上,伊斯兰的唱经声在天空回荡,路边烤串的烟气四下弥漫。小哥开得很慢,又不时减速,与碰到的任何人(或牲畜)吹口哨,打招呼,然后告诉我:“My friend。”
  不到半小时,车就没油了。无奈之下,只好调头回去。小哥自称“身无分文”,由我垫付了油钱,他却从对面的小卖部晃出来,买了包烟,悠然点上。这明明是加油站,墙上也明明贴着禁烟标志,可无论是谁,全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加完油出来,天终于彻底黑透,既已黑透,我也懒得再开口,任由司机小哥在漆黑一团的山路上以80公里的时速左冲右突。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和不断响起的刹车声。不管怎样,我除了祈祷别无他法。转念想想,在这个不确定的、暴力性的世界上,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本已近乎奇迹。
  终于到了布罗莫拉旺,它就在滕格尔火山口的边缘,俯瞰着布罗莫。我顾不得挑三拣四,就入住一家清教徒般的小旅馆。大概因为海拔原因,水管出水困难,牙可以勉强刷,澡是万不能洗。我出去买了一瓶Bintang啤酒,就坐在火山小镇自斟自饮。天上没有一颗星,远方是无穷的黑暗。

5


  翌日凌晨4点,我们被塞进一辆小型吉普,前往观测点看日出。所谓的“观测点”,是在布罗莫火山旁边一座海拔更高的潘南贾坎山上。如果运气够好,可以看到从古老的滕格尔火山口内崛起的布罗莫火山,它西侧的库尔西、巴托克火山,以及爪哇最高峰塞梅鲁火山(3676米)在日出时的盛景。
  吉普在黑暗中一路颠簸,透过侧面的车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可你能感到整个世界在迅速后退。司机是个壮实的滕格尔汉子,自如地驱使吉普躲过各种坑洼,轮不沾地往前飞驰。我紧紧握着扶手,闭上眼睛,任由脑浆组织大面积重组,那感觉像是参加追捕任务的缉毒警,或者更确切地说,即将走投无路的毒贩。
  半小时后到达观测点。下面早停了十几辆同样型号的吉普。雨后春笋般的游客,不约而同地汇聚到这地球的一隅,穿着防风夹克,走完登顶的最后一段路程。出租棉衣和卖棉帽的小贩们,跑上跑下地兜售生意——观测台寒气四溢,如果不是穿了抓绒,笃定会被活活冻死(几年前发生过这样的事)。
  我站在观景栏杆前静静等待。眼前是火山的谷底,但此刻一片黑暗,远方同样沉浸在更大规模的黑暗中。我想象着在地球某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喷薄而起,把巨大的阴影向西驱赶,它的锋刃离布罗莫越来越近了,但此刻,布罗莫无疑还在沉睡中!不知为什么,周围几乎没人开口讲话,黑暗和寒冷似乎把一切生气都吸走了。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打在土上簌簌作响,像小女孩穿了大人的拖鞋乱跑。一些人离开了,但更多的人选择留下。
  光亮的出现似乎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钟里,但却构成了两个世界的分野。这时,我终于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致:近处的树木,远处的云海。但雾气过于浓重,看不到火山的踪影。人群开始普遍性地失望,像癌细胞扩散一样,迅速波及每一个人。
  人们还是开始陆续离开,规模随着有的滕格尔司机上来催促而达到顶峰。最后整个观测台只剩下我和一个西班牙人。
  “走吧,”他终于沮丧地说。
  可就在这个瞬间,风突然开始把晨雾驱散。我看到山谷间的云雾迅疾流窜。我们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瞬息万变的景色。就在风把雾气全部吹开的短短几秒钟里,我们有幸目睹了布罗莫火山和远方塞梅鲁火山被朝霞渲染的山顶。
  “太美了,简直超越了我的想象!”西班牙人激动地宣布。然后,新一轮的雾气便来了,瞬间吞噬了眼前的一切。
  回到吉普车上,我们返回火山口边缘,然后越过沙海,下探到滕格尔底部。此时天已大亮,我看到布罗莫陡峭的山体耸立在辽阔的熔岩沙平原上——它像是一片干涸的黑色河床,荒凉而萧瑟。史前时代的地球景致,恐怕不过如此。滕格尔马夫们披着斗篷、牵着马匹,等待把游客送到火山脚下,但大多数人选择步行。
  布罗莫火山已经近在眼前,它神秘的坑口冒出滚滚浓烟,仿佛一口滚开的大锅。我沿着落满火山灰的台阶,爬上最后几百米,直抵坑口边缘。热气和硫磺迎面扑来,我知道,只要顺着洞口下去,就可通向地球遥不可知的最深处。然而纵使现代科技已如此发达,这依然毫无可能。
  山下的沙海一片苍茫,如同月球表面,一座印度教神庙兀然屹立在沙海中央——它的位置如此突兀,造型如此古怪,以致于让我感到它是被湿婆的大手随意摆在那里的。我一下子便意识到自己只是匆匆过客——这里是布罗莫的领地,是神的世界。
  布罗莫之所以神圣,并非因为它的景观,光是它的存在就已足够。长久以来,笃信印度教的滕格尔人就生活在对它的知晓中,并且以此作为生活的尺度。16世纪,当伊斯兰教的洪流颠覆了满者伯夷王国,为了躲避灾难,滕格尔人避世于这片荒凉之地。是火山拯救了滕格尔人。如今,每到一年一度的卡萨达节,滕格尔人依然会来到布罗莫,向火山口内投掷祭品,祈求神灵的眷顾。
10年级的学生Siti Nurmilah,在康蒂尼学校为庆祝印度尼西亚独立而举办的烹饪比赛中获胜,和另外两位获奖者捧着她们参赛的圆锥形菜肴

  从火山回到布罗莫拉旺,游客们纷纷乘坐早班汽车离开了,有的前往泗水,有的转向巴厘岛,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小镇,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只有等到傍晚,新一轮的客人才会陆续而至,然后是新一天的日出、徒步、火山探险……
  我在小镇上随意漫步,发现它真的就在火山口边缘,火山的任何一次大规模喷发,都可能是灭顶之灾。然而,肥沃的火山灰上遍植着山葱,苍绿而茂盛,带着爪哇特有的勃勃生机。我感到,在这里,在爪哇,繁茂与毁灭往往只是一步之遥。
  一个卖毛线袜的滕格尔小贩朝我打招呼:“你好!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国人?”他连珠炮似的发问。这之后,语言不通让我们都奇异地沉默下来。我看到他穿着中国产的夹克,骑着日本产的摩托,于是我递给他一支美国产的骆驼牌香烟。
  气氛相当融洽。直到和我挥手告别,他才终于想起什么似的大声喊道:“要袜子吗?布罗莫纯手工!”

6


  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伊津火山。它是爪哇主要的硫磺采集地,拥有一个绿松石颜色的火山口含硫湖,周围环绕着陡峭的火山壁。这里的旅游并未完全开发,直白点说,几乎不存在配套设施之类的东西,但是一些旅行者会来到这里(似乎法国人居多,因为都在说法语),看壮观的火山湖和采集硫磺的工人。
  在很多人眼中,这些硫磺工人的生活堪比“人间地狱”。他们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在毒气四散的火山口采挖硫磺,然后把硫磺矿石卖给山下的制糖厂,用于制糖过程中硫熏去除蔗汁的杂质。他们先要爬3公里的陡坡到达山顶,再爬200米的峭壁下到火山口,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烧硫磺,然后手拣肩挑,把80至100公斤的硫磺扁担原路扛到山下。如此走完一个来回,需要3到4个小时,他们凌晨2点起床,为的是赶在毒气更加肆虐的正午之前,完成一天的工作。他们每天能挑两趟,赚大约5美元。
  在上山的入口处,我看到一个写着“因故关闭”的牌子,和爪哇的大多数牌子一样,只要弯腰过去即可。接下来便是3公里长的山路,山势变化多端,坡度也时急时缓。周围是茂密的丛林,可以近距离地看到长臂猿在树丛间跳跃。比起一片荒芜的布罗莫,这里更像是一个森林公园。
  天上飘着小雨,山路又湿又滑,可不好抱怨什么。因为那些与我擦肩而过的硫磺工人,扛着沉甸甸的扁担,依然快步如飞。他们没有登山鞋、登山杖,有的甚至只穿着夹脚拖鞋,人看上也瘦瘦小小,绝不是想象中大力士的模样。然而就是这样一群人,从事着这份可能是世界上最重体力、报酬却极其微薄的工作。
  爬到山顶,我看到一望无际的高原。它如同沉睡的巨象,趴伏在蓝色的苍穹下,仿佛随时可以起身,把世界掀翻。通向火山口的小路则破碎不堪,硫磺熏枯的植被,横躺在路上,好像史前动物的遗骸。我走到火山口边缘“禁止下行”的警告牌前,看到热气蒸腾的绿色火山湖和喷发着硫磺气体的黄色矿床。在这样的高度,一切宛如魔幻电影中的冷酷仙境。
  这也就是大部分旅行者选择在此止步的原因。如果下到湖边矿床,至少还需半小时。那是一段艰险的攀爬,一些路段很滑,硫磺气体势不可挡。据说几年前有一名法国旅行者失足坠落,就此丧生。
  或许是心理作用,我感觉下去的路极为漫长,每一步都迈得十分沉重。那些硫磺工人还要背上重达200斤的硫磺,所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越接近火山口,硫磺气体就越猛烈,我不得不戴上口罩(在北京防霾用的),才能保证呼吸,而大部分工人根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他们挑着扁担,挺着胸脯,极为缓慢地走着,好像电影的慢速播放。我可以听到他们沉重而快速的喘息声和发力时的呻吟。
  终于到达热气蒸腾的火山口。湖水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绿松石色,而地热通过湖水表面释放出来,变成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在湖畔的硫磺矿上,铺设着几十条陶瓷管道,从火山口喷发出的热气通过管道形成真空加热,大面积融化着硫磺矿。一种如血的红色液体,沿着陡坡流淌下来。一些工人正在湖边收集冷却成块的硫磺,然后用铁锹砸碎,装进篮子。
  周围是如此寂静,无论是湖水、矿床还是人,都悄然无声,我只能听到铁锹击打硫磺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单调地回响在谷底。
矿工运送沉重的硫块

  我站在这场景中,久久不能开口。写下这些文字时,依然感到语言的无力。我深知任何一个简单的陈述句背后,都是无法想象的艰苦现实。有人说这里是炼狱,可对每天采矿的硫磺工人来说,炼狱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如同我们吃饭、散步、朝九晚五地工作一样平常。作为亚洲最大的火山坑,伊津火山的硫磺喷发量为世界之最。这被看作一种幸运。因为在人口日益密集的爪哇,城市和乡村都无法再提供更多供养。对当地人来说,挖硫磺是一份得天独厚的工作,更是现实的出路。工人们告诉我,在爪哇,一名普通教师的月收入不过100美元,而他们可以拿到150美元。
  为了不忘记这震撼的场景,我从地上拾起一块金黄色的硫磺晶体,用塑料袋包好带回中国。这样做并非有什么重大意义,也不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英雄行为”,只是为了深深铭记——在这样的世界,还有这样的人,在这样地生活。
  突然,火山湖喷发出一阵巨大的烟雾,夹着热气和硫磺扑面而来。工人们扔下工具,纷纷躲避,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到眼前一片昏暗,泪水夺眶而出,嘴里产生一股强烈的二氧化硫的酸味。我剧烈地咳嗽着,虽然戴了口罩,也毫无作用,肺叶好像都燃烧起来。
  这时一只手把我拉向旁边一处背风岩石——是一个硫磺工人,他看到我困在那里,所以出手相助。他也在流眼泪,他也在大口喘气,他没戴任何防护措施,脸上的皱纹里全是黄色粉尘。我们蹲伏在岩石下面,等待火山平息怒气。然后我鼓足勇气,爬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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