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驾判刑,劝酒亦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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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司酒后撞死了人
  尚熙安是江苏省昆山市张浦镇一家台资企业的技术总监。2013年3月初,他接到公司要辞退自己的消息。为了保住工作,他决定在家宴请分管他的副总尤嘉强。尤嘉强一直都非常赏识尚熙安,如果他执意要留住尚熙安,老板或许会让步。
  2013年3月9日周六晚,尤嘉强如约来到尚熙安位于张浦镇的家中。尚熙安的妻子张旻旻已经张罗了一桌子饭菜。
  尤嘉强坐定后,笑着对尚熙安说:“是你老家酿的酒吧?还没开盖,我就闻到了酒香。”尚熙安笑着点了点头。尤嘉强却接着说:“不过,我今天开车,不能喝酒。”尚熙安劝慰道:“喝一点点,没关系的。即便喝醉了,我找朋友来帮忙开车,送你回家。”
  难道尚熙安不知道酒后驾车的危害?案发后,据警方调查发现,2010年8月17日晚上,尚熙安骑电瓶车回家途中,由于醉酒,翻倒进河沟里,左臂骨折。2013年元旦晚上8点多钟,他驾车从市区回张浦镇,在前进中路路口被交警拦下做例行检查。交警经检测发现,他血液里含酒精,但含量小于20毫克。他向交警坦白,晚餐时喝了半杯啤酒。交警批评教育了他之后,将他放行。
  尚熙安知道酒后驾车的利害,但传统观念告诉他,只有让客人喝高兴了,才算招待周全。于是,他不停地劝尤嘉强喝酒:“尤总车技好,喝一两杯酒,不影响开车。再说了,晚上交警们都下班了。”尤嘉强仍不为所动。
  尚熙安放弃了劝酒,转而诉说两人在工作中结下的情谊。说到动情之处,他甚至还掉了眼泪。没想到,尤嘉强听得泪眼婆娑,竟主动拿起酒杯,要和尚熙安干一杯。
  尤嘉强一杯酒下肚后,尚熙安又开始了劝酒,这次尤嘉强没有拒绝,而是斟满就喝。
  不知不觉一壶酒见底了,尚熙安准备再去拿一壶酒时,尤嘉强接到了妻子的电话,称儿子尤豆豆生病了,让他赶紧回家。
  尤嘉强与尚熙安告别。他起身时,主动对尚熙安说:“我舍不得你走,明天我就和老板谈这事。”尚熙安喜笑颜开,一个劲儿地保证以后会更加卖力地辅佐尤总。
  这时,张旻旻担忧地问尤嘉强:“尤总,要不要找个朋友帮你开车,或者我们帮你打车回家吧,明天让尚熙安开车去接你上班。”尤嘉强摆了摆手,说:“这点酒,小意思。”尚熙安在旁恭维:“这点酒对尤总来说小意思!”张旻旻对尤嘉强笑了笑,没再作声。
  当晚9点钟刚过,尤嘉强走后不到一个小时,尚熙安就接到公司老板的电话,称尤嘉强出了车祸。尚熙安一个激灵,酒醒了。随后,他和张旻旻赶到了昆山市交警支队。
  原来,尤嘉强在张浦镇海虹路路口转弯时,撞倒一名横穿马路的儿童。撞人后的惊恐以及酒精的作用,使他当即昏睡了过去。路人拨打了报警电话。救护车和交警几乎同时赶到。
  医护人员经检测,确认儿童已当场死亡;交警对尤嘉强进行酒精测试后发现,他血液里的酒精含量竟高达145mg/ml,属于醉驾;对车速进行侦查后发现,他撞人时的时速达到了85码,属于严重超速。交警根据尤嘉强随身的证件,确认了其身份,通知了他所在的公司和家属。
  2013年3月10日,尤嘉强被刑事拘留。2013年5月23日,尤嘉强因涉嫌危险驾驶(致人死亡)罪被刑事逮捕。2013年8月2日,法院开庭审理此案。
  被撞死的儿童是6岁的罗丽丽。当晚,她在奶奶家吃完晚饭,一人返回与奶奶家隔一条马路的自家时,不料惨遭横祸。罗父罗祥荣当庭提出民事诉讼,向尤嘉强索赔精神损失费、陪葬费、抚养费等共计87万元。
  庭审中,尤嘉强的辩护律师称:“酒驾、醉驾违法,那么劝酒违不违法?”辩护律师向法庭提交了警方对尚熙安的传唤笔录,笔录显示尚熙安对尤嘉强劝酒的过程,以及尚熙安多次酒后行车的记录。
  法官在审阅相关材料后,将此案发回检察院重新调查。
  2013年8月27日,尚熙安被警方带走调查。张旻旻没有等回他,等到的却是警方的拘留通知书——尚熙安涉嫌犯教唆罪。
  劝酒的下属四面楚歌
  1978年3月,尚熙安出生在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宿迁是中国的“酒都”,尤其泗洪,几乎家家会酿酒,人人能喝酒。
  2002年8月底,尚熙安在昆山市张浦镇一家台资企业,找到了一份技术员的工作。
  通过七八年的努力,尚熙安当上了技术总监,在张浦镇买了一套120平方米的商品房,在昆山市中心按揭了一套学区房,准备等女儿“小升初”时,搬进市里住。2012年11月,他又买了车。
  2013年2月底,台湾总部领导来视察,尚熙安身负介绍产品的重任。他丝毫不敢怠慢,连夜做了一份文件,存进苹果笔记本电脑中。岂料第二天,当电脑连接公司的投影仪时,播放出来的不是产品介绍,而是一部动画片。总部领导气得拂袖而去。事后,尚熙安才弄清楚,是不知情的女儿误删了他的文件,同时又下载了一部动画片。老板决定辞退尚熙安,他情急之下决定通过尤嘉强的关系保住工作,不料酿成了悲剧……
  8月11日,尤嘉强的妻子徐悦带着儿子尤豆豆找到了尚熙安,哽咽地对他说:“现在怨你劝酒没有意义了。罗祥荣向我索赔87万元,你能不能从道义上,承担一半?”
  徐悦身体不好,婚后多年未孕。为此,尤嘉强让她辞职在家调养身体。直到2008年4月,在寻遍各地名医吃遍各种药物后,徐悦怀孕了。儿子尤豆豆出生后,体质弱,从小就是医院的常客。尤嘉强的工资虽然不低,但徐悦和尤豆豆这两个“老病号”,早已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如今,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徐悦到哪里弄钱赔给罗祥荣?
  尚熙安看到徐悦无助的眼泪、尤豆豆惊恐的眼神,痛定思痛后,说:“要不,我们两家都把房子卖了吧。尽力弥补罗家,争取他们的谅解。这样,尤总也会从轻发落。”徐悦无奈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尚熙安被警方以涉嫌教唆罪拘留了。
  劝酒也有罪敲响警钟
  张旻旻第一时间赶回昆山,聘请律师,为尚熙安辩护。同时,她积极地与徐悦一起卖房,求得罗家谅解。
  2013年9月3日,张旻旻拿出30万元,徐悦拿出50万元,共计80万元,交到了罗祥荣手中,并真诚地向他道歉。
  即便如此,罗祥荣的妻子因思女心切,还是精神失常了。10月11日,法院重新开庭审理此案。尤嘉勇和尚熙安同时被推上了被告席。
  庭审中,公诉人与两名被告之间,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公诉人认为,尤嘉强的酒精测试显示,他属于醉驾,危害程度远远超过酒驾,且他的行车速度超速,致人死亡,所以他的醉驾行为触犯了刑法,属于危险驾驶(致人死亡)罪。
  法院认为,尤嘉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其行为属于危险驾驶(致人死亡)罪;尚熙安在预见尤嘉强醉驾回家的危险性后,非但不加以制止、劝阻,反而教唆他“没问题,小意思”,显然对尤嘉强的犯罪意图起了进一步的促发、加强作用,其行为犯教唆罪。鉴于两人得到罗家的谅解,且认罪态度良好,判处危险驾驶(致人死亡)罪的尤嘉强有期徒刑4年,缓期1年执行;判处教唆罪的尚熙安有期徒刑7个月,缓期1年执行;吊销两人机动车驾驶证,终生不得重新取得机动车驾驶证。
  手捧判决书,尚熙安蹲地嚎啕大哭。劝酒毁了三个家庭,还让自己受到牢狱之灾。他对笔者说:“我曾经屡次‘低度犯规’都没出事,所以劝尤嘉强喝酒是怀着侥幸心理。”
  宴席就一定无酒不欢吗?不让客人喝得尽兴,就表明主人招待不周吗?劝酒无疑是陋习。针对这种陋习,社会学家王向明教授点评说:“以前,劝酒者只会接受道德层面的谴责,而这起案子却让劝酒者接受了法律制裁。人的约束力有限,对危险很轻易就会放松警惕。当道德驾驭不了人性的时候,唯有通过法律约束,才可以使人性‘不犯规’。”
  王教授还指出,尤嘉强和尚熙安的行为均被认定为犯罪,是因为醉驾造成了重大的交通事故,否则两人又成了“漏网之鱼”。不是每次醉驾都会酿成重大的交通事故,所以许多人仍怀着侥幸心理,等到血淋林的现实摆在眼前,才追悔莫及。(除尚熙安和尤嘉强外,均系化名。)
  (编辑 李婉莉 njlwl@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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