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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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的跨年夜,德国科隆发生了令人发指的大规模性侵事件。事实上,性骚扰在德国的日常生活中也并不罕见,为此,社会应给予更多的讨论与关注。下文中的7名女性通过讲述其亲身经历过的性骚扰事件试图呼吁社会做出改变。
  据悉,2015年的跨年夜,科隆警方共接到1200起报案,其中,821起报案涉及性骚扰和偷窃。此外,此次群体性性侵案件的大多数施暴者具有移民背景。此次事件揭露了德国社会的一系列潜在问题:社会一体化、有组织犯罪、公共安全以及经常为大众所忽视的性暴力问题。虽然此次发生在科隆主火车站的性侵案件因其空前的规模令所有德国人感到震惊和愤懑,然而事实上,在德国,女性遭受性骚扰并不鲜见。
  据统计,德国2014年累计有7345起强奸和性侵案件记录在案。然而,受害者的实际人数可能远超于此。究其原因,一方面在于女性具有羞耻心理或其担心自身具有共犯嫌疑而畏惧报案;另一方面也可能因为性侵行为的粗暴程度难以构成强奸罪,从而使施暴者逍遥法外。此外,由于在德国相关法律中,袭胸、摸臀等性骚扰行为并不构成强奸犯罪,所以许多男性认为袭臀并非犯罪行为,而仅仅是干扰了他人隐私。
  对于性骚扰,我们曾进行过一次有关受访人是否遭受过性骚扰的专项调查。调查结果表明:在我们所询问过的女性中,几乎所有人都曾遭受过性骚扰。有的受访者是在上学的路上遭到了歹徒持刀威胁和骚扰,有的是在派对结束后遭到了歹徒的跟踪和侵犯。在采访中,我们经常听到有人控诉“性骚扰无处不在,我曾在俱乐部、露天泳池和街上都受到过性骚扰”。而那些施暴者则包括陌生人、友人甚至家人。在德国,性骚扰这一问题可谓“根深蒂固”,几乎伴随着每个女性的一生。女性年幼时就经常被灌输“由于女性相对于男性在体格上处于劣势,所以很有可能受到性骚扰”这类陈腐观点。而人们也总是反复告诫女性:夜间不要独自外出;手提包中要备有防狼喷雾剂;不要穿着短裙等。
  据了解,在德国,遭到扒窃后报警的概率远高于遭到性骚扰后报警的概率。为此,倘若想要改变这一不正常现象,则不论女性在受到性侵前是否醉酒,也不论她们在反抗性侵前是否与施暴者关系亲密,都不应该将女性视为具有共同犯罪嫌疑。此外,性暴力问题无关宗教、肤色、出身和受教育程度。如果德国人自身在日常生活中都无法有效遏制性骚扰,那么何谈期待移民可以认识到性别平等以及女性应具有性自决权?
  友人变身性侵者
  “那是3年前的一个夏日夜晚,当时我在克罗地亚待了两个星期,而保罗(此为化名)搭乘的航班也在那晚降落到克罗地亚首都萨格勒布。保罗是一名比我年长20岁的朋友,一直单身的他风趣、诙谐。和他共处的那个夜晚开始时十分美妙:我们一同听了演唱会,一起畅饮啤酒、纵情歌舞。随后我们又在俱乐部继续共饮了啤酒、烧酒以及鸡尾酒。这时我已经有些醉醺醺,几乎站立不稳了。在我的印象中,对于那晚的最后记忆是4点时收到了一条来自我当时的男友马丁的短信。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概不知。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而保罗正趴在我两腿之间对我进行性侵。我立即将他踢开,扯过被子遮掩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倒向另一边继续睡觉。也许那一刻我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许我不愿接受自己遭到好友性侵的这一事实。然而,次日早上,伴随着醉酒后身体的不适,一连串问题接踵而至:为什么我当时没有吼叫着离开卧室?在某种程度上我的行为是否鼓励和纵容了保罗实施犯罪?是我太天真了吗?由于我处于醉酒状态,所以我也属于共犯吗?在清醒理智状态下的保罗是绝不会做出这种流氓行径的,又或者……然而这些问题仅仅停留在了我的脑海里。事后,我选择了保持缄默,并没有告发保罗。整个情景令我感到神思恍惚和尴尬为难,虽然理应是保罗感到羞愧才对。直至今日我也一直三缄其口,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当晚发生的事情。很久以后我才告訴保罗他的行为十分不当,我们自此断绝往来。”
  玛蒂娜·凯克斯,30,汉堡
  残暴的跟踪狂
  “一次,我在参加完聚会后于早上7点返回家中。刚一进门,就听见一阵门铃声,当我正欲开门时,一名男子竟然开始猛烈地挤撞大门,门锁瞬间便被挤坏了。随即,这名男子冲进房间扑到我的身上并且捂住了我的嘴。惊恐万分的我大声吼叫,向邻居求救。邻居在听闻我的呼救声后,立即赶来将这名男子从我身上拉了下来。在邻居的帮助下,歹徒寡不敌众,最终仓皇而逃。随后,警方逮捕了这名歹徒并将其移交法庭。直到那时我才通过监控录像得知,这名男子从轻轨车站起就开始暗地里一路跟踪着我。
  最终,这名男子被判处1年零9个月的监禁。然而判刑原因却是抢劫罪而非强奸未遂。虽然我控告这名男子企图对我实施性侵,但是他却狡辩称自己只是为了盗窃我的手提包。简直一派胡言!按此说法,谁会暗地里跟踪他人1.5公里而后又破门而入呢?
  距离那次性侵事件已经过去一年之久了。在这期间,我受到过很多帮助和安慰,但也时常有令我感到愤懑的事情发生。性侵事件后的几天里,由于内心的惊恐和创伤难以抚平,我决定去看心理医生。不料那名医生却指出,作为年轻漂亮的女性,我应该考虑到出门时没有男性陪同的话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当我再次提及性侵事件时,我的一些男性朋友会表露出不快和厌烦,他们会以‘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而且也没有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来劝告我,让我忘记所受的侵犯。此外,由于施暴者是阿尔及利亚人,所以很多邻居会说‘典型的外国人!’甚至连《图片报》在报道那次事件的经过时,也将事件的缘由朝国籍方面进行引导。这一点令我颇为愤怒,因为对我而言施暴者的国籍并非根本原因。我经常也会遭到来自德国男人的侵犯,有一次我甚至在正午的火车站受到了性骚扰,然而路人却冷眼旁观,并未施以援手。”
  西蒙·卡尔,26,汉堡
  变态的露阴癖者
  “在我17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正走在上学的路上。这时我听到身后有一串脚步声,而且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当那人与我并肩而行时,我发现这名男子面色苍白,正掏出其生殖器进行自慰。‘干什么呢?!’我恐惧地大声呵斥道。我的吼叫声令这名男子大吃一惊,他赶紧穿好裤子狼狈逃窜。‘变态!’我这样想着。事后我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继续去学校上课了。   为什么没有告发这名露阴癖者?因为我觉得虽然自己曾身处险境,但最终成功逃脱,而且我的身体并未受到任何伤害,算是有惊无险。据了解,在火车上、派对上、露天泳池里以及夜间回家的路上都可能发生性骚扰,而我身边的女性朋友也几乎人人都受到过性骚扰。因此,人们不应该轻视性骚扰行为,认为其纯属个例,事实证明几乎每位女性都可能遭到性骚扰。”
  塞西尔·布莱瑟,30,伯尔尼
  持刀实施性侵者
  “12年前,我曾在佛罗伦萨的旧城区住过两个学期。一天,当我参加完派对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一辆轿车在我身旁停了下来。开车的男子打开副驾车门向我询问前往火车站的路,说着还用手指了指放在副驾座位上的城市地图。当我探身进入车内时,这名男子左手握刀,右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上车!帮我口交!’他恐吓道。由于我当时逃跑的条件反射远远超过了面对利刃的恐惧,我便尖叫着拼命挣脱了魔爪,夺路而逃。回到家锁上门后,我靠着紧闭的房门瘫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了3个小时。虽然我也担心那名男子可能依旧会继续荼毒其他女性,然而我却没有选择报警。一方面因为过度惊慌的我并未记住一些具体的细节,比如,我记不清施暴者的外貌,甚至连其所开轿车的颜色都毫无印象,所以无法指认施暴者;另一方面,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报警,更不知要如何用蹩脚的意大利语控告罪犯。在遭受骚扰后的那些日子里,我一直战战兢兢,甚至连白天都不敢独自出门。曾经我所欣赏的意大利男子的幽默、风趣和健硕现在都意味着一种危险,而且令人心生厌恶。同时,我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身为女性体力上的弱势。如果有男子将我逼迫到黑暗的角落进行性侵,我几乎无力反抗。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所受的创伤渐渐得以抚平。虽然有时我也敢再次独自一人在夜间穿城而过,但是那次性骚扰给我留下的心理阴影却终究没能完全消除。”
  朱迪思·利埃,36,汉堡
  轻视女性的埃及人
  “我在远处就看见那名男子了,他一直色眯眯地盯着我看,但是埃及的地铁通道过于狭窄,我根本没有机会避开他。果然不出所料,那名男子从我身边经过时偷袭了我的臀部。随即,他旁边的几名男性淫笑了起来。在埃及,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既不化妆也不穿紧身衣,因为这一切都会被视为具有挑逗性的行为。为了避免性骚扰,埃及地铁专门开设了女性车厢,于是我从来不乘坐混合车厢。然而尽管如此,在埃及我还是屡屡受到种种被认为“是自找的”性骚扰,其次数远多于其他国家。在地铁上遭遇的那次骚扰只是我所受到的众多性骚扰例子中的一则。一年后,不堪折磨的我决定离开埃及前往黎巴嫩。在黎巴嫩,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穿着打扮而不必担心他人骚扰。
  在我看来,伊斯兰教与这种性暴力文化之间没有关联。在许多穆斯林国家,包括伊拉克、黎巴嫩、约旦和巴勒斯坦,我都被以礼相待、受到尊重。因此,埃及普遍存在性骚扰现象的原因一方面在于许多男性在其年幼时都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不懂得尊重女性;另一方面,埃及女性之间对于性骚扰问题并没有达成共识、团结一致,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性骚扰的嚣张气焰。相反,在德国,当我受到调戏和骚扰时,我总是可以从女性朋友那里获得支持与帮助。有一次,埃及新闻中播报了一条女大学生在校园中遭到了男子的跟踪和性侵的丑闻。事后,当我与我的阿拉伯女教师谈论这件事时,她却将此事的缘由归结到那名女学生没有佩戴头巾而且穿了紧身衣从而才惹祸上身。当时,我的德国男友也刚好在场,听到女教师的言论后,他认为那名女学生的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当,不能作为歹徒行凶的借口。相比之下,我才意识到,不论在任何国家,只有具有女权主义思想的母亲才能同样教导儿子尊重女性。所以我很感激那些具有女权主义思想的女性。”
  特蕾莎·布鲁尔,29,贝鲁特
  不明白“不”的男人
  “我曾遭到过性侵。然而由于羞恥心,也可能因为我担心自己有共犯嫌疑,所以直到事情过去3年之后,我才有勇气将自己所遭受的凌辱讲述出来。虽然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换做其他女性告诉我她受到了这样的凌辱,我都会支持她去告发施暴者;虽然那名男性在违背我的意志的情况下强行与我发生了性关系,然而迄今为止我都没有选择报警。事发当晚,我在酒吧结识了一名住在我家附近的男性朋友,由于我们相谈甚欢,而且我看到他也没有任何想要侵犯我的举动,所以当他提出邀请我去他家过夜时我便同意了。在此之前,我明确表示自己拒绝与他发生性关系。然而,当我入睡后,这名男子却无视了我曾对发生性关系说过“不”。醒来时,我发现他正在侵犯我的身体。我大吼一声并进行反抗。那名男子停止性侵后,我选择继续睡觉。次日早上,他若无其事地为我煮了杯咖啡。显而易见,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前一晚对我进行了强奸。同样,我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后来我在脸书上读到一篇相关的文章后,我才认识到自己竟然理所当然地容忍了他人的侵犯。此后,我从一名律师那里得知,这次事件依法最多只能被判处为性侵,只有当那名男子不顾我的强烈反抗继续实施性侵的情况下才有可能构成强奸。从法律层面来看,那次事件不够粗暴,这是一个可悲的事实。
  此外,由于我的家乡位于慕尼黑,所以我经常会参加慕尼黑啤酒节。有一次,两名参加啤酒节的男子强行抓住了我,不仅用舌头乱舔我的脖子还伸手肆意揉捏我的胸部。不仅如此,我在地铁、舞厅和露天泳池都曾遭到过性骚扰。‘手拿开!’我曾这样一次次歇斯底里地捍卫自己的尊严。如今,我不再羞于面对他人的侵犯,而是积极致力于改变性骚扰遭到社会普遍轻视的这一不良现象。我认为,只有修改和完善性侵方面的法律,才能鼓励更多的女性克服恐惧,勇敢地揭发性侵案件。当受到性暴力时,女性不应承担任何责任。”
  索菲亚·霍夫曼,35,柏林
  派对上的袭臀者
  “遭遇性骚扰时,我往往不会采取反抗。例如,最近在一位女性友人组织的派对上,我就遭到了性骚扰。那天,女友人的兄弟彼得也携同其妻子一起参加了派对。然而,整个派对期间彼得的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打量,还献媚道:‘你的笑容实在令人痴迷!’对此,我礼貌地拒绝了他。紧接着,他又趁机邀请我去酒吧共饮啤酒,这时我感觉到他正在用手揉捏我的臀部。这俨然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于是我警告道:‘哎!这不是我的后背!’
  作为经济法学家,我了解到袭臀行为在法国是一种犯罪行为,情节严重者甚至可以判处5年监禁并处罚金7.5万欧元;然而在德国,由于性侵法律的不完善,人们却不能将骚扰者绳之以法。”
  [译自德国《明镜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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