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的土壤开不出强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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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幼懦弱,思想大于行动,谈吐非凡,实践课程却老是败北,加上身体瘦弱,所以我在邻里之间老是沦为被欺负的对象。但像我这样的孩子,越是被欺压,忍受能力越强,渐渐地,忍受成了习惯,就想不起反抗了。于是我的青春里,哭泣成了卷首语。
  父亲对我这样的性格十分意外,说我活像个白面书生,平凡得像一粒面粉。他一度想让我变得强壮,所以,虽然家境贫寒,但他对我的胃口却格外照顾,生怕我吃少了,壮不起来。但我仿佛是天生的弱者,吃不了多少,吃多了胃便不舒服。
  在精神方面,父亲更是加强了对我的培训,他教育我说:面对强者,首先要做的是不能服输,不可以倒下。
  我兀自点头称是,脑海中则首先想到了躲避。父亲教育我时,一旦有个生人进来,我便会堂而皇之地躲入里屋。不敢见人的孩子,如何做得了生活中的强者?父亲为此绞尽脑汁。
  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学校里众多学子的靶子。父亲没有背景,于是富贵的孩子想着找一个可以欺负的目标时,我就成了首选。
  我一度隐瞒被打被威胁的事实,害怕父亲逼着我学会自卫。
  但有一次,在学校门口,我受了伤,脸被一个家伙揍得鲜血淋淋。我就像一朵奇怪的小花,开在弱不禁风的土壤里。
  父亲头一遭对我发了脾气,我感到祸从天降。父亲问我为什么不反抗,还拉着我到对方家里理论。父亲显然占了上风,我则低头不语。到我回答大人的问题时,我才勉强挤出几句话来,试图打破瞬间的寂静。
  虽然父亲很努力,但这样的情况没有多少改观。父亲曾经教过我喝酒,说酒后可以耍酒疯,让我趁着喝醉去揍那帮欺负人的孩子。可是我的胃消受不了这种方法。父亲更曾经将我送入少年班练过三个月的武术,我模仿得惟妙惟肖,可就是无法应用自如。
  父亲更想过让我拉帮结派,交一些狐朋狗友,但我的内向决定了这件事情的困难程度。父亲曾经请了几个要强的小伙伴回家吃饭,请求大家照顾我。他们拍着胸脯回答得斩钉截铁,但一遇到棘手难题,便跑得无影无踪。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每天放学时,都会遇到一个蒙着脸、穿着军大衣的家伙,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跟踪我。我自知是祸不是福,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小伙伴们还告诉我,最近街面上坏人多,孩子丢得厉害。
  我向父亲请求辍学回家,理由是我害怕被人拐走。父亲一口回绝了我,我只好放学时与几个小伙伴结伴同行,但那个家伙依然跟踪着我们。由于不知对方底细,我们一度吓得屁滚尿流。我将此事告诉了老师,老师只是不在意地笑笑,让我们好自为之。那个年代,学生们的安全并未纳入老师的管理范畴。
  他终于将我与坑子堵在了一个胡同里。他不说话,但虎视眈眈。我的心七上八下的,哭了几声后,便收回了眼泪。我想到了父亲平时对自己的教育。懦弱像烟尘,忽上忽下地折磨着我的神经。
  坑子示意我揍他,我们俩人一起。我伸出了手,胳膊还没有对方手指头粗。
  坑子首先挨了揍,他的鬼主意多,发现对方注意到了我,就将对方的拳头引向了我。我顿了顿身子,煞有介事地摆开了反抗的姿势。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大显身手,我的潜力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虽然面对危险,我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快感。我把学到的武术技巧施展开来,淋漓尽致,加上坑子的帮忙,终于将对方打得体无完肤。我因此一战成名,胡同口的小贩们将我的英雄事迹公之于众,从此后,我想风平浪静地生活就很难了。
  天知道,一场架竟然改变了我的性格,原来我骨子里残存着顽强的潜力,一场架让我开了窍。
  太弱的人容易失去自我,性格容易左右摇摆。所以,战胜了“蒙面人”后,我变得乐观向上,母亲对我赞叹不已。遗憾的是,父亲去外乡打工了,没有看到我精彩的一面。我给他去了信,详细地讲解了打架的整个过程。我发誓这是我写的最漂亮的一封信,因为几乎全天下所有的形容词都成了我的俘虏,被我一鼓作气地写得文从字顺。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十年。十年,可以令一座城重生,更可以令一个人垂垂老矣。
  父亲病危时,我正与妻儿散步在回家的路上。都市的街头,霓虹闪耀,纸醉金迷。
  我风风火火地往家里赶,料理父亲的后事,安慰母亲。
  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了父亲写的日记,十年前的那件事的真实情况大白于天下:一个伟大的父亲,为了改变孩子的性格,让他从此坚强起来,竟然甘当一个野蛮之徒,让孩子揍了他。而他借口出去打工,没有在孩子面前出现,竟然是因为被打断了两根肋骨,无奈地在医院里呆了半年时光。而这一切,那个孩子竟然被蒙在鼓里。
  坑子与父亲合演的双簧,瞒了我十年。搂着年近中旬的坑子,我泣不成声。坑子跪在父亲的灵位前,号啕大哭。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父亲给我的遗言:弱的土壤开不出强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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